叶铁气哼哼地瞪着宋夭夭,一派死不认账的架势:

    “我姑母打的赌,关我什么事,你问我姑母要去啊!”

    “说的也是。”

    宋夭夭点点头,又朝围着竹竿里三圈外三圈的众人扬了扬下巴,示意道:

    “你看,那儿人多不多?”

    叶铁狐疑地看着宋夭夭,总觉得哪里有坑,他闭嘴不答。

    宋夭夭自顾自道:“实不相瞒,你姑母跟我打赌的时候众人都在场,人一多就容易嚼舌根。”

    “今日叶嬷嬷赖账无所谓,可是万一里头有你未来同学的父母。日后见面,人家见你第一句就是‘你姑母赖账’,这可就不好玩了。”

    “你!”

    叶铁气急了想反驳,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说的有道理,他很担心会被同学看轻。

    万一以后同学不跟他玩了,他岂不是要被孤立了?

    犹豫片刻,叶铁终是一把取下姑母的钱袋,往宋夭夭手中愤愤一塞:“给你!都给你!”

    而后趁着姑母还没醒,叶铁二话不说,赶忙背着叶嬷嬷走了。

    身旁的翠叶上前一步,打开钱袋,只看了一眼,眼泪便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这也太少了,也就还了不到三成。”

    宋夭夭看了眼钱袋。

    钱袋子里的钱不算多,但比她预想一成已经好很多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欠的钱一点一点总能要回来。

    她替翠叶擦干眼泪,宽慰道:“就叶嬷嬷那个摳搜性子,能还点钱已经很好了。再说了,我还可以修竹排、晒鱼干卖钱。”

    翠叶看着宋夭夭,千言万语终是只剩一声叹息:“好,都听小姐。”

    有了叶嬷嬷的钱袋,再加上昨日原主的钱箱,大概还差几十文铜板,学费问题就能解决了。

    宋夭夭晃着脑袋哼起小调,心情极好地回到家,找到昨晚拿回来的钱箱。

    不知道原主到底存了多少,记忆中是有三四两的,说不定还有忘记的呢,实际更多。

    梦想很美好。

    但当她继续按照记忆,摸索着打开钱箱后,却被现实重重地击了一棒。

    木头包裹着空气。

    钱箱空空如也,一个铜板都没有。

    原主攒的钱呢?!

    宋夭夭傻了眼。

    再次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半个月前原主还往钱箱里头放过钱,从未取出来过。这么些年放过的钱,零零散散加起来,没有五两也有三贯。

    怎么就没了!

    这下得了,计算好的钱,直接少了好几两。

    距离报名结束还剩十天。

    凑不齐学费,还怎么上学?怎么恢复记忆?怎么推理数据?怎么研究战舰?

    宋夭夭坐在椅子上,烛光跳跃就像海边的浪花。

    灵光一闪,她猛地想起昨晚那男子腰上,似乎绑了个沉甸甸的钱袋。

    记得那男子说的是,他有钱,只要救他,就给她钱。

    那她提前收取点利息,应该也合情合理。

    宋夭夭权衡再三,终是站起身,从家里翻出来了草药麻布,推开了房门。

    太阳完全落山,后海林再次恢复昨夜般寂静。

    风声呼啸,海浪哀嚎,树影婆娑。

    像极了真实版海边鬼故事。

    宋夭夭反倒一点也不害怕了。

    还有什么能比钱不翼而飞,更吓人的事吗?

    推门,关门,点烛台,扒衣服。

    宋夭夭轻车熟路地碾碎草药,敷在对方的伤口处,他伤口愈合的很快,渗血处已经结痂,周围也不再泛红。

    处理好伤口,她拿着烛台,仔仔细细照了男人一圈,果然在他外衣的腰间,发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她伸手按了按,实心的,少说得有一两银子。她还意外在钱袋旁,发现了一块不太起眼的青色玉佩。

    玉佩水头很足,烛光映照下,仿佛有只龙在里面遨游,散发着微微凉意。

    有钱人啊。

    宋夭夭重新瞧了眼躺在榻上的人。

    他眼里充斥的血色褪去,此刻憋着一口气看她的样子,像极了她们隔壁动物所捡的狼崽子。

    先装出一副软弱模样,等到你放松警惕了,就会即刻反杀。

    “行,那先第一个问题,我是谁?”

    宋夭夭拿出前世面对挑事甲方的态度,耐着性子,随便从脑子里挑了个鬼故事,好以瑕赖地聊了起来:

    “我是海边的女鬼,最喜欢的事,就是吃你这种落难帅哥。一口吃一个,骨头都不吐。至于我救你,当然是为了吃啊……”

    木屋漏风,时不时渗入的几缕细风,吹起了宋夭夭的发丝。

    发丝拂过墨怀玉的脸颊,细痒的绵麻再次冲向他的头皮。

    他听着这越来越匪夷所思的故事走向,不由得皱起眉头:……我遇到了什么,神经病。

    这女孩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威胁,留着就留着吧,他还等着去跟人接头,实在没空陪她玩。

    墨怀玉正欲打断,宋夭夭倒先停了下來。

    “算了,不给钱就不给吧,拿这些东西抵也一样。”

    宋夭夭松开手,故意拿起桌子上的一块青色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个能值多少钱?”

    墨怀玉順着看过去,眼皮子一跳。

    她拿的,正是他对接暗号的信物。

    青龙在玉是暗号,但需要玉佩与之相证才行。

    没了信物,万一別人不认他这位将军,他也无计可施。

    “你别乱晃,它易碎。你……要钱是吧,我有。”说着,他伸手摸向腰间,但什么都没摸到。

    伤口被包扎好了,衣服也换了,他早就被搜过身了。

    墨怀玉快速镇定下來:“你先把玉佩给我,等我找到我的人,我自会给你钱。”

    宋夭夭不以為意:“得了吧,等你找到同夥,再把我反咬一口,我可没处申冤。”

    “……你要钱干什么?”

    “那你要玉佩干什么?”

    “……”

    两个人沉默,双方都在僵持。

    烛光伴着海风悠悠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彼此交叠在一起。

    桌子上的报名纸忽然被风吹起,飘飘然落到墨怀玉脚边,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瞳孔一震。

    这里是淮镇?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了。

    那这就好办了。

    墨怀玉弯身捡起纸张,俯身置于宋夭夭手边,稍一歪头,朝她露出人畜无害笑容,佯装讨好:

    “你是要去书院报名吧?我有个朋友正好在书院,我问他借点钱还你,你觉得如何?”

    只要态度良好,她宋夭夭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想了想,她伸出两根食指在眼前交叉,冲他甜甜一笑:

    “好说,我要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日后不许找我麻烦。”

    不过小数目,墨怀玉爽快应下:“成交!”

    -

    后海林木屋。

    墨怀玉细细翻开一张张泛黄的纸,深一道浅一道的黑墨,在纸上绘出了很多他不认识的图案。

    根据旁边各种船体的图画,他猜测这大概是一些演算过程。

    这个渔女未上过学,能凭摸索算出这些东西,倒还真的是有天赋。

    没有发现其他的可疑线索,暂且当她是个好人吧。

    墨怀玉将宋夭夭的东西放在一旁,整理出一小片空间。

    他找出了张新的纸,重新研墨,在纸上写出一个个人名,却又逐一划掉,皱起眉头。

    此次出行,是圣上暗中吩咐的,对外给出的时间地点皆为相反,谁能这么只手通天?

    这般想着,脑海飘过了一个人名。

    墨怀玉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手中笔杆。

    难道说……是他?

    夜晚海边风大,宋夭夭离开时门没有关紧,道道风接连不断地渗入,烛光忽明忽暗。

    一段剧烈的脚步声随着风卷入屋内,是朝木屋这边来的。

    墨怀玉果断地吹灭蜡烛,闭眼躺回床上。

    没多会,门被“咚”一声撞响。

    “东西……快找东西!”

    跌跌撞撞的男人闯了进来,目的性很强地奔向门后的木箱。

    墨怀玉微睁开一只眼。

    那是宋夭夭放银票的钱箱。

    这男的是小偷?

    “咣当。”

    叶康盛拿起钱箱就要起身就要走,却因为偶然的一瞥,对上了床上睁着眼睛笑看他的人。

    床上之人的笑意并没有浸到眼里,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像看一个死人。

    叶康盛防备地抱紧钱箱:“你是谁啊?这屋子是我的,你给我滚出去。”

    其实说的也没错,宋夭夭所居住的屋子是叶嬷嬷亲弟弟叶康盛的。

    赌博成瘾的他听说宋夭夭这些日子靠竹排赚了不少钱,便心生贪念,半夜闯入。

    “好。”

    墨怀玉听话地从床上坐起来,慢条斯理地绑好衣物。

    这么好说话?不对劲。

    叶康盛紧盯着他站起身,看着他从眼前悠悠走过。

    还没等余光的身影消失,一道银光忽地闪过,紧接着叶康盛便眼前一黑,径直倒地。

    墨怀玉晃了晃手腕,将钱箱从叶康盛怀中摳出来,而后拎着衣领随意地把他扔出小屋。

    又一阵脚步声袭来,这次的很熟悉。

    “怎么回事?”

    墨怀玉将手中准备绑人的绳子递给宋夭夭,眼神示意树底下躺着的叶康盛,“这人你认识?”

    一看清对方,宋夭夭立马明白了情况,接过绳子,想都没想就道:“嗯,我来处理。”

    说着便利落地纠上叶康盛,打了好几道结。

    墨怀玉在一旁观察着。

    绑人都这么镇定,倒真不像那些京城贵女的反应。

    这渔家女孩倒是一点也不娇气。

    他来了兴趣,状似无意道:

    “瞧你那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模样,这人是你仇人?”

    “他是我房东。”

    “哦,这样。”

    宋夭夭用力地系紧最后一个结,然后毫不留情地抬脚一踢,叶康盛顺着力度的方向飞快地滚进海里。

    滚滚浪花很快便吞噬掉叶康盛的身体,宋夭夭转身往小屋走去。

    路过墨怀玉身边时,她抬眸平静地对上他的双眼,扔下一句话:“他之前觉得我生病,没用,还想杀了我,当时若不是翠叶死守着我,恐怕如今我尸首异处。你觉得我还能对他手下留情吗?”

    夜风有些凉,宋夭夭的背影被刮乱了几根发丝,寒意的风拂过墨怀玉时,他感到嗓子有些微微发痒。

    想起那位高高在上,任由太子折磨他们而不管不顾的圣上,墨怀玉一时竟觉得宋夭夭说的在理,但他可做不到她这般果断。

    心中平白多了些羡慕。

    墨怀玉拢紧了衣物,随着宋夭夭进了小屋。

    宋夭夭快速地查清楚银票。

    分文未少。

    她松了口气。

    今晚确实是多亏了这位公子。

    桌子上多了几张纸,她推理的数据稿纸像是被人翻过,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最上面那张不是她的字迹,是被人抄的她的计算过程。

    中间她原来写的公式,大概抄的人没看懂,圈出来在一旁画了个问号。

    “是我画的,”被发现了的墨怀玉也不掩饰,坦然承认,“你这段数据算的挺有意思。”

    想了想,宋夭夭拿起一张新纸铺开:“想学吗?很简单,我教你。”

    墨怀玉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他耸耸肩,欣然答应:“好,你不介意就行。”

    烛光噼哩啪啦,将两个人的影子烧的灼热,微弱的温暖抵御了屋外的风寒。

    半晌后。

    “听明白了吗?”

    宋夭夭停笔问道。

    墨怀玉看着她眼中的自己。

    方才随着内容讲述,环环相扣的逻辑思路在宋夭夭的笔下,梳理成一道清晰的溪流。

    他畅游其中,只觉得是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原来这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的解法。

    墨怀玉由衷佩服。

    “懂了,多谢。”

    “那就好,”宋夭夭收拾好纸币,起身,拉开屋门,“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今晚多谢……”

    还没说完,却看墨怀玉忽然熄灭了蜡烛,接着大敞开屋门,手指比在嘴上做了个“嘘”。

    “海边有人,就在处理叶康盛的地方。”

    宋夭夭当即止住了动作,屏气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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