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照旧是陆承侧着身在最外边给母女俩摇扇,自从第一晚棠棠哭着叫妈妈后,就让棠棠靠着木墙睡最里面,叶子睡中间。等母女俩都睡了,他才到外间去睡,这个村到现在还没有通电,不过还好昼夜温差大,白天热的人起痱,深夜还要盖着薄被才能睡。

    迷迷糊糊睡到一半,听到棠棠一声接一声的喊“爸爸,爸爸。”

    陆承强撑着眼支起身,哑着声问“怎么了?”

    “妈妈,浑身好烫,我叫不醒她。”棠棠的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陆承掀起门帘蹲在竹床边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烫的灼手,轻拍了两下“叶子、叶子。”见没有反应直接把人捞起往背上搭“棠棠,穿衣服,我们送妈妈去医务室。”

    叶子摊爬在陆承后背,浑身烧的难受,扭来扭去,被人从后拍了几下屁股“别动,一会儿就到了。”拍了几下人就老实了,迷迷糊糊里嘟囔着“阿承,阿承,”“别丢下我。”“阿承……不许喜欢别人。”

    她的每句糊涂话,陆承都在认真应答“在,在”“不丢…不丢…”“好…好…”

    棠棠跟在身旁拉着叶子垂下的手,手心滚烫,借着月光看到她爸额头全是密密的汗,豆大的汗珠只往下滚落,累的满脸通红,把人往上掂了掂,脚下生风,快步疾走,棠棠有点跟不上只得一路小跑。

    走了十来里路才赶到边境部队医务所,找了军医给看了,说是之前身体亏损,到这水土不服,挂了盐水,回去再多养养就好了。

    陆承心里有疑,叶子的身体这么多年他一直很注意,加上家里有陆雪,感冒都极少,怎么突然就亏损了,慢步走回病房,看棠棠坐在床边晃荡着两条腿守着她妈。

    陆承把她抱到另一个空床上,低身凑近她问“棠棠,我不在的时候,妈妈出了什么事?”

    棠棠低着头摇了两下,她跟来时,奶奶特地给她说过,安勇纠缠妈妈的事不能让爸爸知道。抿了抿嘴,低低的声音“妈妈想你,我也想你,你不要我们了。”

    离婚这个事做的草率,他本想事后好好给叶子说,结果就遇见安勇趁机整他,好些话都没来的及说清楚,总想着不想让她们伤心,最后还是伤心了。

    陆承直起身把女儿搂在怀里,轻微喘着粗气愧疚的揉着她的头发“没有不要你们,只是…”

    他以前老教导曈曈有话要说出来不要让人猜,结果到了自己这里,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就好像一团棉絮堵在喉腔吐啰不出一个字。

    “棠棠你记得,你和妈妈就是我的命,谁要是敢欺负你们,爸爸会跟他搏命的。”

    棠棠心里倏的一惊,尽管爸爸说的平静,她能感受到他胸腔里心跳的不平静,突然明白为什么临来时家里人都叮嘱她不要提安勇的事了,她爸知道了,也许真会拼命给她们讨个公道,那她就真的没有爸爸了。

    陆承见棠棠的神情就知道她还有话没说,他也试探过叶子,她也是含含糊糊,稍微问多了,就立马摆起脸色。

    轻拍了下棠棠的后背,温声安排“我去打水,你自己擦擦身,免得回汗了感冒,就在这张床上睡,等妈妈打完针了我们一起回去。”

    陆承接了盆水进来,棠棠早就沾着枕头睡着了,毕竟是个大姑娘了,他不好动手,转身去了护士站让护士来帮忙给孩子擦了全身。

    叶子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盐水早挂完了,烧也退了,就是浑身没力,动了动,才发现陆承一直攥着她的手,她一动,他就醒了。

    陆承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嘶哑着声说“嗯,不烧了。”

    叶子烧刚退,喉咙干涩,也哑着嗓子“棠棠呢?”

    陆承挪了挪身子,叶子从间隙里看到在隔壁床酣睡的女儿,勉强撑着手臂想要坐起,陆承伸手捞起她又把枕头靠在她身后,端来杯水慢慢的喂她喝。

    叶子抱着水杯灌,喝完歇了口气“我梦到她了!”

    “谁?”

    叶子盯着睡着的棠棠,压低声音“怀她的那个妈妈。”

    陆承恍然大悟,其实左右都是叶子,不过是这辈子的叶子怀了,换成上辈子的叶子生,两世叶子接力得了这么个宝贝。

    低着头听她慢慢说。

    “她说看到孩子蛮好就放心了,还生怕我这些年又生了一个就不喜欢棠棠了。”喘着气,低低的声音说“幸亏我没生其他孩子,她说我要是生了就要和我换回来,不让我和你们在一起了。”

    陆承亲了亲她的额头,宽慰她道“不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看着孩子长大、读书、结婚。等我们回京市了,给她做个衣冠冢每年棠棠生日的时候去拜拜,给她说说孩子情况,她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十来年了,如果不是叶子提起他自己都快忘了曾经还有个叶子,总感觉是她自己发烧烧糊涂了,也只能顺着她话说。

    等棠棠睡醒了,一家人才慢腾腾的回到竹楼,医生让叶子要静养,陆承就包揽了家里的活,去公社时就带着棠棠一起,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叶子在外间的竹床上躺着休息,竹梯嘎吱响,她还在纳闷父女俩也刚走没多久,轻声问“阿承,是掉东西了吗?”

    “是我,叶阿姆”阿美低沉着声音回答,没有了往日的活泼。

    上次陆承带着媳妇儿女儿挨家挨户的介绍,走到她家时专门把她做的鞋还给了她阿爸还打趣说自己儿子都娶儿媳妇了,不然可以把阿美介绍给他儿子。她的心思就被她阿爸知道了,在家好好收拾了她一顿,让她以后不可以叫陆承大哥,叫阿叔。

    叶子拉过枕头靠在竹墙上,拢了拢睡乱的头发,有气无力的指着前面凳子让她坐“阿承带棠棠去大队了,你有事就坐着等会儿。”

    阿美没有坐,低着头站在门边,小声说“我阿爸说你生病了,让我来给陆阿叔帮把手。”说完就动手把火膛里的火慢慢烧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叶阿姆,你去里间吧,膛火烧起来了外面就热,不由分说的走到床前搀起叶子,搂着她的腰慢慢往里间走。

    等陆承回来时,水缸里的水打满了,桌上炒了个鸡蛋,煮了玉米,土豆,熬好了粥。他撩开门帘探了探头,叶子在竹床上睡的安稳。

    午饭都过了,叶子才醒过来,一抬眼就看到陆承背对着她坐在床边看书。

    “阿承,你回来了。”叶子强撑着身体想要起来,陆承用枕头给她垫好,从外间端了粥和菜进来,“身体不好就不要做饭,这些事等我回来做。”

    “饭做好了吗?”叶子眨着眼,迷糊了半晌想起来了,嘴角一扬,“是阿美来帮忙做的。”

    陆承脸上一晒,谨慎的试探“你没生气?”

    “我生什么气,人家是来帮陆阿叔的忙,又不是陆大哥的忙。”叶子撅了嘴笑着说,“人小姑娘挺好的,说这几天我生病她都来。”

    陆承啧了两声,叶子这个人天性好知足,阿美就从个陆大哥到陆阿叔,她看人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起来,倒不像之前像只受惊炸毛的猫。

    阿美只在中午来帮做一顿饭,一来二去,反倒和叶子关系越来越亲厚,她挺喜欢这个开朗炽热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小姑娘,和清清的温顺内敛截然不同。

    经过十几天的修养,叶子身体也见好了。

    棠棠满9岁那天,家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叶子决定给她宰只鸡吃,陆承不让,原本家里养了三只,叶子养身体时候就宰了两只,剩一只专门留着下蛋。

    “今天就多炒个鸡蛋专门给你一个人吃,好不好”陆承捧着棠棠的小脸用额头抵着她的小脑袋笑着问。

    棠棠像妈妈容易知足,乐呵呵的说“好,不过爸爸,你以后要补给我蛋糕。”

    陆承心里听着有些不是滋味,他手心里的宝贝现在想吃蛋糕也是奢求,满口答应“等回去了,让师傅专门给你做一炉。”

    菜上桌了,夫妻俩专门把炒鸡蛋放在棠棠面前。棠棠夹了一大块放到妈妈碗里,又给爸爸夹了一块,剩下的就赶到了自己碗里,端起碗来埋头大口吃。

    陆承挑着眉看了眼叶子,两人嘴角微微上扬,满目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儿。

    晚饭没多久,有人站在竹楼下喊“陆所,陆所在吗?”

    陆承正点着煤油灯教棠棠数学,叶子坐在旁给女儿扇风。

    叶子听声音有些熟悉,“怎么听声音好像是陈刚。”村里人可不会叫他陆所,那是家属院的人喜欢喊的。

    陆承起身拿起电筒开门朝竹楼下晃了晃。

    棠棠探出个小脑袋,一眼就看到了,兴奋的叫着“狗蛋哥哥,狗蛋哥哥。”蹬蹬的往楼梯下跑。

    狗蛋看到她冲来,生怕撞翻了手里的小簸箕,双手抬的高高的“棠棠、你慢点。”

    待到她跑近了,狗蛋献宝似得掀开簸箕上盖着的白笼布,笑嘻嘻的给她说“你看!”

    “白糖糕。”棠棠笑的眉眼眯成一条缝了

    狗蛋把簸箕递给她“生日快乐。”

    “谢谢”棠棠拣起一块就往嘴里放,转头喊“妈妈,有李嬢嬢做的白糖糕。”

    陆承一看是熟人,牵着叶子的手就从竹梯上下来。

    “你怎么来了?”陆承递了根烟给陈刚

    陈刚笑呵呵看着一旁的两个小孩,吸了一口仰头吐个烟圈“给你送上门女婿来的。”

    叶子吃着块白糖糕,凑到身边“不是今年要去当兵的吗?不去了?”

    陈刚瞅了眼端着簸箕的儿子,呵呵了两声,“他担心棠棠在这里被人欺负非闹着要来,他妈倒是乐的他不当兵。人给你送来了,反正,跟着你们家,我也放心的。”

    陆承扁了扁嘴,他女儿才9岁,都被人看好栓了绳,心里不介意是假的,不过难时见真情,舍了当兵来陪着也是真心。

    “暂时不当兵也行,跟着我把基础知识打牢了到时候考军校吧,比当大头兵强的多。”

    “行,人,我交给你了,就当自己儿子管,该打,打,别手软,16岁正是犯贱的年纪。”陈刚也不护短,利落交代完了就走了。

    “哦,对了”走了几步拍了下额头才想起又折身回来给陆承悄声说“来的时候,章师长让我给你带话,说顾主任那边给你申诉的事已经有眉目了,让你再熬熬,估计快把你弄回去了,那个姓安的,除了会斗人屁用没有,整的经济一把乱,从上到下大家意见都很大。”

    陆承对于这个话题不回答,反正没几个月大运动也要结束了,不差这几个月。

    狗蛋就在竹楼住了下来,白天陆承带着他和棠棠去公社的军械房教授一些木仓支知识,让他们上手练习拆卸组装,

    夜晚,陆家的竹楼里早早点上了煤油灯。

    狗蛋的高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学农学工,知识空白的利害,还好来之前他把自己初中的课本都带了来。棠棠早就自学完了小学知识,跟着狗蛋从初中开始学。

    三颗脑袋凑在书前,陆承借着昏黄的灯光给俩孩子讲题。叶子坐在棠棠身边,轻摇着蒲扇,一上一下。

    许久后陆承伸伸手,直了直腰,余光中看到叶子满目温柔,像一汪清泉要溢出眼眶,盯着闺女的侧颜,她不知疲惫的一上一下摇着蒲扇,轻轻送来的凉风让棠棠的碎发乱舞。

    她望着她,而他又望着她,然后他望着她们俩。

    陆承搬着小凳挪到叶子身边坐着,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扇子,自己轻轻给母女俩扇,温声说:“身体才好,别太累了,我来扇。”

    叶子低眉浅笑,靠在了陆承身侧,

    狗蛋做题做到一半,抓耳挠腮怎么都不明白,想问陆承,抬头一看,陆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叶阿姨身边,他一边轻轻给母女俩扇风,一边低头给叶阿姨耳语了什么话,叶阿姨的脸蹭的就通红通红,一时间,他都看呆了,忘了自己要干什么。愣了好半天,看了看对面专注做题的棠棠,自己默默的埋下头继续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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