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么?”

    “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沈纭的平板里放着古早电视剧,那是她熬夜画画的“陪伴音”。

    秦家高门大院,又深又静。入夜后那种安静,让她总感觉后背凉津津的。

    沈纭也看过不少名人传记、回忆录,她心里清楚,那些大艺术家们,多半都是听着交响乐创作的。但只要大提琴一响,她就觉得身后的门在动。

    相反,那些场景热闹、台词直白又刺激、哪怕聒噪一点的剧目,沈纭只要一打开,她就感觉自己也有人陪着了。

    进入十一月,旧金山的雨水就多了起来。

    似乎是阳光海岸非要赶着入冬之前,痛快地哭一场。

    今夜,外面的雨声终于停了。沈纭望出窗外,月色十分好看。她关掉电视剧背景音,打算把画架搬去露台上写生。

    她轻轻推开玻璃门,海风很凉,月明星稀,一望无云。她心下窃喜:今晚果然是写生的好时机。

    目光收进,才发现靠近屋檐阴影里,站着秦斯辰。男人背对着她,斜倚在栏杆上,似乎是在打电话。尽管露台很大,她也听不清楚什么,但为避免有偷听之嫌,沈纭还是立刻放下画架就转身离开。

    此时,却听身后,男人叫住了她:“怎么要走?”

    月影绰绰,男人高大的身影被拉长、将她整个人笼罩。

    平日里秦斯辰总是一身西装革履,或黑或蓝,都是深色,带着清冷或是者生人勿近的感觉。但他今晚,他身上穿着白色羊绒质地的居家服,轻盈、贴合,看起来很不一样。感觉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布料顺滑地滑过他的肩膀和手臂,若隐若现之间,反而让他肌肉的线条更加明显了一些。

    不能更妙了,小叔真是绝妙的模特!

    沈纭坚信“灵感即是生命”。所以即便有些狗腿,她还是鼓起勇气问男人:“小叔,我能画你么?”

    缪斯选对人,下笔如有神。

    光影、线条、构图、色彩……得来全不费工夫。起稿、上色……她一气呵成。

    当然,模特也十分配合,原本只是来露台上吹风,结果硬是在海风中毫无怨言地陪着她一个多小时……终于画完了,她却不敢拿给他看……

    秦斯辰在青年一届的收藏家、策展人之中,那是出了名的直言不讳、不留情面。他简直集难搞上司、毒舌导师、个性难以捉摸的富家公子于一身。

    男人走过来,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画,一言不发,自带几分微妙的压迫感。

    “小叔,这张只是初稿,我还会再努力修改的。”沈纭说话小心翼翼。

    两人距离很近,她能感到自己身后的海风被挡住了一些。沈纭站在男人和画架之间,前后不得。他们之间空气,也变得沉静而充实,弥漫着颜料和咸咸的海风的混合的味道。

    半晌,男人才开口:“很好,我很喜欢。”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只觉得不可思议,向来毒舌又挑剔的秦斯辰竟然会给出如此积极的评价。下意识回头,她的视线撞上秦斯辰的……男人温柔、专注地看着她。

    距离好近!

    男人微微俯下身,本意是想平视她的眼睛。然而这个动作,却让她看见男人衣领微敞,隐约之间,是结实的胸膛……

    还好有海浪,能勉强掩藏住她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沈纭感受到男人的气息,温暖而近在咫尺。她有些局促地低头,又不自然地调整了站立的姿势。

    保姆推门进了露台,她胳膊上还搭着两件厚外套:“原来您二位在这儿,晚上风大,快披上件厚衣服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断,秦斯辰泰然自若,沈纭则是拉开门就低着头溜了出去,落荒而逃。

    02

    自从被秦斯辰接回家,沈纭一直是十分尊敬、甚至有些怕他的。

    她用心讨好,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完全是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完美晚辈……

    在秦家,她更是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

    毕竟,她的一切喜乐、安危,几乎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只有讨得他的欢心,她才能在秦家活下去。

    而秦斯辰,不过也只是比她大十岁而已。和她相处的时候,却始终带着一股威严。他语气温和,但言语间却不容置疑。他照顾、关爱、疼惜她,不会大发雷霆,却始终让她规规矩矩地,从不敢轻易犯错。

    然而一切,似乎从沈纭十八岁生日过后的某一天起发生了变化,有了一丝不寻常的“端倪”。

    那晚,秦斯辰拿着一张海滩的照片给她看。

    “我需要去这里一段时间”,他又打开地图,指着上面一块半月形状的海岸说:“Half Moon Bay,半月湾。”

    秦斯辰告诉她,秦家需要他常驻加州处理事务。而他已经把沈纭接下来从毕业到工作,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帖了,每年放假,还会回来看她……

    “小叔,您也不要我了吗?”

    女孩听到一半,眼泪就已经止不住地纷纷滚落,她的语气里满是不舍和恳求。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沈纭没有片刻犹豫便深深点头:“我愿意。”

    望着眼前的女孩单纯又诚恳,秦斯辰的眼眸里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

    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03

    沈纭的父亲沈枫山去世后,除了一屋子的画作,什么也没有留下。而她的母亲宋女士也很快再婚,找了一个在城中村里有房、正等拆迁的男人。

    然而,那个所谓的“继父”,根本就不配为人,他不止一次试图在半夜溜进沈纭房间……

    沈纭把他的恶劣行径告诉宋女士,却被她怀疑居心不良、蓄意拆散她好不容易才重新组建的“家庭”。

    然而左等右等,直到宋女士和后爹的儿子呱呱坠地,也没等到房子拆迁。没了钱,更没了盼头,却添了个儿子、多了张吃饭的嘴,宋女士的生活似乎越过越是不顺心。她只要和男人起了任何矛盾,都会把罪责怪在沈纭头上。

    过年的那几天,男人在外面赌钱输了,喝得酩酊大醉地回来耍酒疯。宋女士挨了男人的打,转头就拽着沈纭的头发,问她这个前夫留下的麻烦鬼、赔钱货,为什么还能活着、还能继续祸害自己好不容易重新组建的“家庭”……

    ……沈纭抱着爸爸给她买的旧书包,瑟缩在书桌下面偷偷抹眼泪。仿佛那张小时候爸爸为她做的书桌,是世界上最后一处可以容纳她的地方。

    沈纭读书的学校,是她父亲曾经任教过的地方。她的班主任老师知道了他们家的窘境,特地写了长篇大论的申请信,才把她父亲在学校的许多教学之作退回给了她们家。

    那天,从下午开始,就下起了雨夹雪。

    融雪混着雨顺着落满灰尘的塑料棚边缘滴落,拥挤且廉价的旅店和成排的苍蝇菜馆。宋女士的男人又在平房外的地上唾了几口:“狗儿姓秦的咋么还没到?”

    老天不肯放晴,地上泥泞难行。

    一群人直到傍晚赶到到沈纭家里,当即就决定收购全部的画作。领头的那个男人高挑而沉稳,神色冷峻。他衣着光鲜,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快速检查了每一幅画,然后一挥手,宋女士夫妇连忙点头哈腰地凑过去。

    宋女士试探地用手指比出一个她自己都认为是天价的数字。而这位神秘的买家面无表情地点头、递过一沓现金……懒得再给他们两人正眼。

    沈枫山的画作一张张被卷起、打包、装盒、搬出家门。沈纭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切。对比宋女士夫妇的暗自窃喜、对刚刚没要更高价格的懊悔……沈纭被泪水浸湿的眼睛里只有满满的伤心。

    男人注意到角落里瑟缩着、怯生生的小女孩:她穿着褪色的裙子,白皙却无血色的小脸上还有隐约的泪痕。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走近她,蹲下身子:“你父亲沈枫山是我的好朋友,我买走他的画,也只是不忍他的画作明珠蒙尘。” 他把一张名片,用双手拿着,小心地递给她:如果你以后想学画画,请随时联系我,我叫秦斯辰。”

    男人站起身,转身离开时,又回头看了女孩一眼,似是有话想跟那对儿夫妇说,但看了看他家发霉的房顶、挂满灰尘的白炽灯,终是作罢,走出了门。

    门外的暮色渐深,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雨雪交织的夜色中。沈纭发白的指尖紧紧捏着名片、微微颤抖。

    那天晚上,沈纭在走廊里听到了她后爹在楼道里打电话,他现在拿到了钱,手头终于宽裕了些。他兴奋地说着打算“爽一爽”,正在联系买“听话水”。

    听到这些,沈纭的心猛地一沉,她再清楚不过,那个畜生买“听话水”会用在谁的身上。

    她心中涌起一阵恐惧和绝望……

    这个家,她是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偷偷躲在便利店的角落,把口袋里的最后的一块钱交给店家。她紧咬着嘴唇,拿起红色的座机,拨通了秦斯辰给她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小纭?”

    半透明的塑料软门帘外天色渐暗,混沌的雨雪还在飘落,空气中弥漫着寒冷与压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秦先生,我……” 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可以跟您……学画画吗?”

    此后,她就被秦斯辰带回了秦家。名为教她画画,实则把她带在身边照顾。直到她十八岁后的某天……秦斯辰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出国,去加州半月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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