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了鸟鸣。

    晨曦缓缓铺满整个大地,像是在冲去昨日下雨带来的阴霾。

    安无恙整个身子蜷缩在衣柜里,从睡梦里猛地惊醒。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想要回忆起惊醒前的画面,却怎么也想不起。

    甩了甩头骨,安无恙透过衣柜柜门的缝隙,向外观察着。

    屋内昏暗,那个男人还躺在原位。

    看来他昨晚是真的晕了,不然不会到现在也没醒。

    安无恙抽出那根常用的肋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边。

    小心将男人的后脑勺翻出来,又来了一棒槌。

    这么做后,她才敢检查这人的身体状况。

    撩起男人的柔顺黑发,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烫了,退烧了。

    长抒了一口气,安无恙心里总算是轻松不少。

    没有丝毫犹豫和迟钝,她拖着男人淌过湿哒哒的地板,一下又给扔回晕倒的地方。

    拿着那个奇怪的衣物,安无恙实在想不起来这原本是放在哪里的,以及应该如何叠放,她索性在客厅随便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当一切都安放好,安无恙回到自己的原位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带着晨间独有的清爽的风钻过破洞的窗户,一下一下吹起深绿的窗帘,像是在吹一片叶。

    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阵阵风声。

    倒在地上的楼不霁像是被铃声吵醒般,缓缓从地上撑了起来,他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摸出手机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粗犷的喊声:“喂,楼老师啊,上次那个买画的老板说还想再要一幅您的画挂客厅,您看看最近方不方便接下这个单子啊。”

    楼不霁轻声应着:“方便,下周末就可以交。”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是虚弱地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按揉着太阳穴。

    没多说几句,他便把电话挂了,靠在沙发上闭上了双眼,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楼不霁回了房间,重新换了一套衣服便又从破窗处翻了出去。

    安无恙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刚刚响起的音乐。

    这个旋律好熟悉…母后好像给自己哼过,是在什么时候呢?

    骤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蔓延在她的每一处骨头处,又像是本就扎根于躯壳的诅咒被触发了。

    她浑身颤抖地撑在原处,却又不受控制地散落在地上。

    倘若有人看见,便会发现那散落一地的骨头上显出繁复的金色花纹。

    想起来了!

    安无恙想起来了,那是儿时母后哼来哄自己睡觉的歌谣。

    歌谣轻柔悦耳,儿时的自己娇气,每每缠着母后哼这歌谣才肯入睡。

    没想到这歌谣也存于这世界,且还以此世界的语言为词,这两者究竟有何干系,难道真是巧合吗?

    不对!这之间必然存在联系!

    往日被母亲哄着入睡的记忆愈发清晰,安无恙好像回到了那一晚。

    那晚,自己难得找到机会偷藏了一块云片糕打算偷吃,便佯装入睡等待母后离去。

    可母后一反往常,仍坐在自己床边,轻声唱着的便是那填了词的歌谣。

    而且好似有一滴水落在了自己的面颊,又滑入衣领,痒痒得让她差点没装住。

    母后哭了。

    意识到这个细节,安无恙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记忆。

    一去回忆,便头痛难耐,总感觉母后的泪又要滴在自己脸上。

    那些记忆与这个世界有关,更与母后有关,甚至可能与如今这般骷髅样存在关联。

    想通这点后,她觉着自己不应再每日藏身于此、偷生于此,她应该做的,是探索这个世界,去探索往日吓着她的那些新奇物件,以及融入这个世界。

    意识回笼。

    安无恙这才发现自己散落一地,骨头滚得到处都是。

    要赶紧拼好自己,不然等那个男人回来就没机会复原了。

    然而这般想的下一秒,安无恙惊奇发现那些滚落四周的骨头们好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扯着,须臾间便恢复成完整的骷髅架子。

    安无恙好像意识到什么,她反复测试,看着自己分崩离析又完好如初。

    几次下来,她便清楚了,自己像是获得了一项能力——能让自己的骨头瞬间归位,无视衣物以及墙垣。

    好耶,这算是成了真正的骷髅精了吗!

    宝寿殡仪研究所大厅。

    楼不霁端坐着,双手紧扣,放于大腿上。

    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他有些紧张地调整了自己的袖口,指尖微白。

    片刻后,他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进一个房间。

    楼不霁看向面前躺着的女子,有些不敢再上前,脚步顿在原地。

    妈妈。

    他无声地念着这个许久未叫出的称呼,双唇轻轻颤抖着。

    迈出了那最后一步,楼不霁终于迎来了和母亲十多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式见面。

    在楼不霁的记忆中,母亲总是风风火火的,说话嘹亮,笑声爽朗,就连漂亮也是漂亮地大大方方。

    她总是穿着一身的紫色,穿梭于人来人往间,准确地牵住他的手带他向前走,带他回家。

    可眼前的母亲,面颊凹陷,形若枯槁,孤零零地躺在这冰冷的床上。

    楼不霁双眼通红,两拳紧紧攥着,青筋暴起。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脊背前倾,身体微微发颤。

    而他面下那片地,早已被润湿。

    数分钟后,楼不霁从房间内出来,签下了那份尸检知情书。

    他并不相信医院的那份“疼痛难耐而割腕而亡”的诊断,他想知道母亲真正的死因。

    处理完在此的一切事情,楼不霁正欲离去,却因感受到手机频率独特的震动而找了位置坐着。

    有人进屋了。

    “咚”

    安无恙正在卧室里探索那方方正正的黑盒子,听到客厅传来的响声,浑身的骨头都震了一下。

    有人进来了!!!

    料想到自己这副模样在白日并不吓人,以及担心是原先那个男人回来,安无恙只敢站在原地不动装死,当然她选择了面向卧室门。

    父皇教过,千万不要把后背交给敌人。

    安无恙屏住呼吸,目光紧缩着那一圈小小的可视范围,尽力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很轻,但依旧能辨别出那一重一轻的步伐。

    正当安无恙还在思索来人的状态、身形时,她和门边探出来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视了。

    那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探出的半个脑袋长着短短的毛茬。

    好似是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礼貌,那人又立马把脑袋收了回去,过了会才走出来。

    是个小女孩。

    安无恙看到她第一眼莫名便确定了她的性别,哪怕她留着像是剃光没多久的头发,穿着灰扑扑还搓得发皱的短衣短裤。

    注意到她腿上那鲜血直流的伤口,以及里面深扎其中的琉璃碎片,安无恙心头一紧。

    徐盼娣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骷髅,只觉得好漂亮。

    那些本该阴森吓人的白骨,她只觉得像后妈戴着的那个玉镯,亮亮的;身上的那件深红长裙,重重叠叠的,比儿童节时其他女生穿的公主裙还要好看。

    这个骷髅应该是骷髅公主吧,自己闯进来应该很没礼貌吧。

    这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她双手合礼给安无恙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板着个脸,很是正经地向安无恙道歉,并说明自己的来意,还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皱巴巴的现金小心地塞到安无恙的手中,确保现金不会从指骨之间滑下来。

    徐盼娣做完这一切行完礼便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爸爸上次就是因为偷了骷髅公主的家,被公主惩罚了才在床上躺了好久没有打自己。

    徐盼娣忍着痛往前走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安无恙的方向。

    公主可能是不喜欢自己才不愿意现身吧……

    徐盼娣努了努嘴,把眼泪憋了回去,咬着牙向客厅走去。

    安无恙一头雾水地呆在原地。

    刚刚那小女孩叽里呱啦说一堆,又做出像是拜见又像是比武的行礼,还把蓝蓝绿绿的纸钱塞给了她。

    她属实搞不清楚这小女孩是何用意了,不过也正因为女孩说的一通话,她才察觉到这异世语言有些许像北人的语言。

    更准确来说,像北人的方言,直接简洁,不如官话那般婉转复杂。

    外祖家常年驻守边疆,母后更是在北境长大,后被先皇赐婚于父皇才回京。

    安无恙少时倒也学过些许北语,却也随着外祖家全葬于沙场再未说过,到如今也算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虽说努力去辨认那女孩言语,还是能勉强分辨出几个与北语相似的发音,却只是无用的字句。

    安无恙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却也于事无补,只能如木头般立在这里。

    倒像个真正的骷髅架子。

    日过晌午,粤地的天气向来让人捉摸不透,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时便下起了瓢盆大雨。

    安无恙本还在回忆与母后的往昔,争取再找出些许细节,却被屋外这淅淅沥沥的雨声惹出些许困意。

    而徐盼娣也在客厅找了个角落缩了起来,伴着雨声脑袋止不住往下坠。

    就在这时,咯吱——

    屋子的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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