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输
“我认输，你走吧。”
那支紧攥安无恙肩胛骨的手软了下来。
雷从远方劈下，雨更大了。
安无恙好像被雷击中般，耳鸣不止。
她腿骨感到无尽的麻意，无法克制地双膝下跪，脊梁弯折，每根骨头都在发颤，好似与窗外的雷声产生了共鸣。
那些影影绰绰的记忆在脑中闪现，看不清、摸不着。
“小道士，我们打一架，谁赢了这兔子就归谁。”
“诶诶诶，你怎么还偷袭啊，卑鄙！！！”
“再不认输，头发真的要被揪下来了喂。”
“我认输。”
“不是，你别哭啊，兔子归你，别难过啦……我会来看它的，你要好好养，听到没有啊！”
她看不清记忆，也看不清自己，这段像是突然窜出来的记忆让她每根骨头都泛起了痛。
最后的画面，是一张顶风流泪的脸。
那小道士自山顶朝下望，他好像在等什么人，等了很久。
他长大了。
又一道惊雷落下。
好似上天也在忍受蚀骨之痛，溢出一声哀嚎。
巨大的闪电光劈入房间，将屋内照得透亮：男人微曲着背，原地踉跄，他用手背带过口中溢出的鲜血。
看着面前仍未离去的骷髅，他了然地笑了笑，打斗中紧绷的身体舒展开来。
好似终于撑不住般，轰然坠地。
咚——
这一声让安无恙终于从记忆漩涡中挣脱出来，可她脑中依旧被“我认输”这句话缠绕着，时而是小道士的声音，时而是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像千万只苍蝇在脑中振翅，闹得她不得半点清醒。
她强顶着晕眩站起身来，观察着昏暗的室内。
方方正正的黑盒子还在显现着她的分崩与重组，可好像没有法力般，“滋”的一声便恢复了黑暗。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被屋外微弱的灯光映照的水痕蜿蜒，一条条在琉璃上攀过。
噼噼啪啪的声响撞在窗上，已然分不清是雨还是风。
外祖教导过，雨水会冲刷掉一切痕迹。
倘若选择离去重择安身之地，现在必然是最好的时候，毕竟在雨中，怎辨人鬼。
可……
安无恙的视线从窗户处移到那倒地的身影。
可这男人为何会说大梁官话，以及那首童谣……
眼前世界越来越模糊，头脑昏沉，一切思绪都好似被切断般，整个骷髅骨架都摇摇欲坠。
罢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安无恙甩了甩头骨，强行保持清醒，腿骨发麻，她只能缓慢地挪动着。
检查了客厅的小孩并未醒过来后，关上房门，插好锁。
在房间翻找出较长的衣物，用它把男人的手脚都捆起来。
安无恙一边捆，一边在心里直犯嘀咕，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捆过人手脚，可如今怎得能这般娴熟地绕圈打结，好似她本来就会。
没有功夫思考，安无恙只能凭借骨髓记忆行动着，将男人捆好，她才放心凑近去瞧男人脸上的污渍。
血腥味扑鼻而来。
安无恙心里有些发凉，她小心伸出指骨去探男人鼻息。
气息微弱，几近不察。
这个男人会说大梁话……他或许也是自大梁而来的……他该不会被自己打死了吧。
寒意从指尖蔓延，一点点攀上心口。
头愈发涨了。
身处于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安无恙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游离于世的唯一一只鬼魂，每时每刻都被人间的美好和温暖侵蚀。
而此时，大梁的语言如脐带般，将她和那个男人紧紧相连，传递着彼此身上的热量。
这是切实的暖，于暗夜。
她要救他，救这个世界上自己疑似遇到的第一个同类，甚至是唯一一个同类。
然而此处不是她熟悉的皇宫，她也不再是那个可以于举国之境皆可肆意妄为的公主。
现在，自己是骷髅，是不通语言的异类，是他人眼中的怪物……哪怕是个不通语言的人也好啊，至少能出门去求助。
可现在这副模样，非人非鬼，她连迈出大门的勇气都没有。
自复生成骷髅的这些个时日里，安无恙有过好奇、兴奋、羞愤、温暖、恐惧之感，却从来没有痛苦。
而如今，汹涌的痛苦撕扯着安无恙的灵魂，啃食着她的骨头，痛苦似浪潮般翻腾着、腐蚀着。
安无恙第一次对自己的复生有了实感，第一次感受到了痛苦的力量。
要叫醒他，又不能再进行二次伤害。
安无恙稳住颤抖的手骨，试着拿起床边的冷水壶，蹲着边朝男人脸上淋了上去，边观察男人的反应。
楼不霁浑身一哆嗦，醒了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一睁眼，便看到那两个黑漆漆的眼洞，盯着他。
见男人醒来，安无恙暂时松了口气，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怎么救你？如何找太医…就是郎中？”
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她于昏暗中仔细观察着男人的神情，倘若回复过程中有丝毫不对劲，她会杀了他。
听到安无恙说的话，楼不霁眉尾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死不了，也无需郎中，”他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剧烈咳嗽，半晌才缓过来，“床边有一个小包，里面放着能救命的药，服用即可。”
安无恙确认了上下打的结并无纰漏，才朝床边走去。
没有破绽，大梁话虽然说得有些许口音，却很流畅。
那份被克制的期盼之情潜滋暗长，竟有些冲刷掉脑中压抑的眩晕感，在屋外雷暴雨中，让她恢复一丝清明。
或许他真的是大梁人？
或许他就是大梁人！
脑中千回百转，安无恙拿到那个小包，沉着脚步走回男人身旁。
依着男人的指示从不同的奇怪罐子里倒出奇怪的药丸，再给男人喂水帮他吃下去。
扛着男人回到床上的过程中，安无恙几次想开口又作罢，直到男人躺在床上双目合上才叹出一口气。
罢了，明日再问吧。
安无恙钻回衣柜，眼刚闭上便进入了梦乡，就好似那强烈的眩晕感是在催促她入睡般。
在梦里，安无恙好像看到了儿时的自己，站在青山上，皱着脸，上下打量着面前之人。
此人正是那个哭鼻子的小道士。
“小道士，半载不见，你怎长得如此之快。”衣着华贵的小公主不敢置信地比划着。
她右手比划到自己眉眼处，“上回到玄青观小住，你才到我此处呢，怎得如今和我相差无几！你究竟如何吃食的啊……”
面前的小道士沉默不语，看着面前叽叽喳喳的公主，噙着笑。
“玉白怀孕了。”
玉白正是初遇打架那日遇到的小兔子，公主嫌他取的“小白”太过俗气，绞劲脑汁取了个“玉白”的名字。
还洋洋得意道，正所谓兔如其名，要长得像本公主一般如花似玉才好。”
冷不丁的一句话冒出来，被突然打断的小公主丝毫未恼，只是微愣了一下。
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缓缓冷了下来，眼里带着莫名的难受。
她刚想开口，在远处守着的宫女却已经上前，立在她身侧。
意识到是时候离去了，她只好道，“我要回宫了，你要好好照顾玉白，一定不能让它出事……”语气郑重，隐隐带着些许皇家威严。
“我会来看它的。”说罢她扭头就走，微风拭去她落下的一滴泪。
那小道士便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观门才停下脚步。
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逐渐变小，敲了两次后便没了声响。
安无恙被敲门声吵醒，才发现已然天亮。
一夜好梦，整个骨头焕然一新，头脑清醒。
狭小的衣柜给她难以言说的安全感，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缩在衣柜中，思索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那个男人，他的确说出了大梁话，可除此之外，也无任何迹象能够证明他就是大梁人。
倘若这个世界确然有与大梁话相似的语言，他便也能同自己对话。
安无恙想起来那个能够留影的黑盒子。
倘若他真是仙人，昨日也不会被自己差点打死，那个黑盒子定有蹊跷。
今日要试探他一番。
其次是那些段陌生的记忆，关于童谣、关于小道士，就好像在刻意引导着她，去找寻探索着什么。
如今她才觉察到，自己的记忆竟是那般模糊、分裂，那些她本该熟悉的人或事，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男人开始猛烈地咳嗽，打断了安无恙繁冗的思绪。
先将眼前事做好吧。
安无恙从柜中钻出，倒了杯水给男人端去。
楼不霁躺在床上，身子如虾般弓起，咳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
眼眶中还闪着点点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扶起男人，小心地给他喂水，安无恙心中盘算着，问了句不清不楚的话。
"你是多大到这里的？"
楼不霁咽下最后一口水，略垂着头好像在回忆，又很快抬起来。
“估摸着四、五岁吧，那时候太小了，记不清了。”
他对安无恙释放一个极其温和的笑，糅杂着些许迷茫。
未等安无恙再开口，男人抛出一个问题。
“那你呢？以及你是公主吗？”
安无恙没料到会被反问，但扯谎速度已经比反应速度还快。
“我在及笄那日来的，我的确是公主，你要不猜猜我是哪位公主？”
目光扫着男人的神情，试图找出一丝破绽。
楼不霁只是淡淡的摇头，“彼时年岁太小，并不知几位公主的名讳。”
几位公主！！！
安无恙脑中警铃大作，没有丝毫犹豫，她将手中的水杯摔碎，拾起一枚碎片顶着男人脖颈。
“你究竟是谁！”
期望落空的难受、被人戏耍的愤怒、对眼前人的忌惮，都藏于冷漠的声音中，只留下强烈的压迫感。
哪怕已然危及性命，楼不霁的笑容依旧温和，甚至比先前多了几分真诚。
“你希望我是谁呢，公主殿下？”
安无恙没有理睬他的问题，只是一字一顿地再次问着“你究竟是谁”。
碎片锋利，在男人柔软的脖颈划开一个小口，血液一点点渗出。
楼不霁眉眼一沉，语气郑重开口。
“我是来自N773星系的亚吉纳斯人。”
那支紧攥安无恙肩胛骨的手软了下来。
雷从远方劈下，雨更大了。
安无恙好像被雷击中般，耳鸣不止。
她腿骨感到无尽的麻意，无法克制地双膝下跪，脊梁弯折，每根骨头都在发颤，好似与窗外的雷声产生了共鸣。
那些影影绰绰的记忆在脑中闪现，看不清、摸不着。
“小道士，我们打一架，谁赢了这兔子就归谁。”
“诶诶诶，你怎么还偷袭啊，卑鄙！！！”
“再不认输，头发真的要被揪下来了喂。”
“我认输。”
“不是，你别哭啊，兔子归你，别难过啦……我会来看它的，你要好好养，听到没有啊！”
她看不清记忆，也看不清自己，这段像是突然窜出来的记忆让她每根骨头都泛起了痛。
最后的画面，是一张顶风流泪的脸。
那小道士自山顶朝下望，他好像在等什么人，等了很久。
他长大了。
又一道惊雷落下。
好似上天也在忍受蚀骨之痛，溢出一声哀嚎。
巨大的闪电光劈入房间，将屋内照得透亮：男人微曲着背，原地踉跄，他用手背带过口中溢出的鲜血。
看着面前仍未离去的骷髅，他了然地笑了笑，打斗中紧绷的身体舒展开来。
好似终于撑不住般，轰然坠地。
咚——
这一声让安无恙终于从记忆漩涡中挣脱出来，可她脑中依旧被“我认输”这句话缠绕着，时而是小道士的声音，时而是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像千万只苍蝇在脑中振翅，闹得她不得半点清醒。
她强顶着晕眩站起身来，观察着昏暗的室内。
方方正正的黑盒子还在显现着她的分崩与重组，可好像没有法力般，“滋”的一声便恢复了黑暗。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被屋外微弱的灯光映照的水痕蜿蜒，一条条在琉璃上攀过。
噼噼啪啪的声响撞在窗上，已然分不清是雨还是风。
外祖教导过，雨水会冲刷掉一切痕迹。
倘若选择离去重择安身之地，现在必然是最好的时候，毕竟在雨中，怎辨人鬼。
可……
安无恙的视线从窗户处移到那倒地的身影。
可这男人为何会说大梁官话，以及那首童谣……
眼前世界越来越模糊，头脑昏沉，一切思绪都好似被切断般，整个骷髅骨架都摇摇欲坠。
罢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安无恙甩了甩头骨，强行保持清醒，腿骨发麻，她只能缓慢地挪动着。
检查了客厅的小孩并未醒过来后，关上房门，插好锁。
在房间翻找出较长的衣物，用它把男人的手脚都捆起来。
安无恙一边捆，一边在心里直犯嘀咕，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捆过人手脚，可如今怎得能这般娴熟地绕圈打结，好似她本来就会。
没有功夫思考，安无恙只能凭借骨髓记忆行动着，将男人捆好，她才放心凑近去瞧男人脸上的污渍。
血腥味扑鼻而来。
安无恙心里有些发凉，她小心伸出指骨去探男人鼻息。
气息微弱，几近不察。
这个男人会说大梁话……他或许也是自大梁而来的……他该不会被自己打死了吧。
寒意从指尖蔓延，一点点攀上心口。
头愈发涨了。
身处于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安无恙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游离于世的唯一一只鬼魂，每时每刻都被人间的美好和温暖侵蚀。
而此时，大梁的语言如脐带般，将她和那个男人紧紧相连，传递着彼此身上的热量。
这是切实的暖，于暗夜。
她要救他，救这个世界上自己疑似遇到的第一个同类，甚至是唯一一个同类。
然而此处不是她熟悉的皇宫，她也不再是那个可以于举国之境皆可肆意妄为的公主。
现在，自己是骷髅，是不通语言的异类，是他人眼中的怪物……哪怕是个不通语言的人也好啊，至少能出门去求助。
可现在这副模样，非人非鬼，她连迈出大门的勇气都没有。
自复生成骷髅的这些个时日里，安无恙有过好奇、兴奋、羞愤、温暖、恐惧之感，却从来没有痛苦。
而如今，汹涌的痛苦撕扯着安无恙的灵魂，啃食着她的骨头，痛苦似浪潮般翻腾着、腐蚀着。
安无恙第一次对自己的复生有了实感，第一次感受到了痛苦的力量。
要叫醒他，又不能再进行二次伤害。
安无恙稳住颤抖的手骨，试着拿起床边的冷水壶，蹲着边朝男人脸上淋了上去，边观察男人的反应。
楼不霁浑身一哆嗦，醒了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一睁眼，便看到那两个黑漆漆的眼洞，盯着他。
见男人醒来，安无恙暂时松了口气，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怎么救你？如何找太医…就是郎中？”
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她于昏暗中仔细观察着男人的神情，倘若回复过程中有丝毫不对劲，她会杀了他。
听到安无恙说的话，楼不霁眉尾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死不了，也无需郎中，”他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剧烈咳嗽，半晌才缓过来，“床边有一个小包，里面放着能救命的药，服用即可。”
安无恙确认了上下打的结并无纰漏，才朝床边走去。
没有破绽，大梁话虽然说得有些许口音，却很流畅。
那份被克制的期盼之情潜滋暗长，竟有些冲刷掉脑中压抑的眩晕感，在屋外雷暴雨中，让她恢复一丝清明。
或许他真的是大梁人？
或许他就是大梁人！
脑中千回百转，安无恙拿到那个小包，沉着脚步走回男人身旁。
依着男人的指示从不同的奇怪罐子里倒出奇怪的药丸，再给男人喂水帮他吃下去。
扛着男人回到床上的过程中，安无恙几次想开口又作罢，直到男人躺在床上双目合上才叹出一口气。
罢了，明日再问吧。
安无恙钻回衣柜，眼刚闭上便进入了梦乡，就好似那强烈的眩晕感是在催促她入睡般。
在梦里，安无恙好像看到了儿时的自己，站在青山上，皱着脸，上下打量着面前之人。
此人正是那个哭鼻子的小道士。
“小道士，半载不见，你怎长得如此之快。”衣着华贵的小公主不敢置信地比划着。
她右手比划到自己眉眼处，“上回到玄青观小住，你才到我此处呢，怎得如今和我相差无几！你究竟如何吃食的啊……”
面前的小道士沉默不语，看着面前叽叽喳喳的公主，噙着笑。
“玉白怀孕了。”
玉白正是初遇打架那日遇到的小兔子，公主嫌他取的“小白”太过俗气，绞劲脑汁取了个“玉白”的名字。
还洋洋得意道，正所谓兔如其名，要长得像本公主一般如花似玉才好。”
冷不丁的一句话冒出来，被突然打断的小公主丝毫未恼，只是微愣了一下。
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缓缓冷了下来，眼里带着莫名的难受。
她刚想开口，在远处守着的宫女却已经上前，立在她身侧。
意识到是时候离去了，她只好道，“我要回宫了，你要好好照顾玉白，一定不能让它出事……”语气郑重，隐隐带着些许皇家威严。
“我会来看它的。”说罢她扭头就走，微风拭去她落下的一滴泪。
那小道士便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观门才停下脚步。
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逐渐变小，敲了两次后便没了声响。
安无恙被敲门声吵醒，才发现已然天亮。
一夜好梦，整个骨头焕然一新，头脑清醒。
狭小的衣柜给她难以言说的安全感，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缩在衣柜中，思索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那个男人，他的确说出了大梁话，可除此之外，也无任何迹象能够证明他就是大梁人。
倘若这个世界确然有与大梁话相似的语言，他便也能同自己对话。
安无恙想起来那个能够留影的黑盒子。
倘若他真是仙人，昨日也不会被自己差点打死，那个黑盒子定有蹊跷。
今日要试探他一番。
其次是那些段陌生的记忆，关于童谣、关于小道士，就好像在刻意引导着她，去找寻探索着什么。
如今她才觉察到，自己的记忆竟是那般模糊、分裂，那些她本该熟悉的人或事，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男人开始猛烈地咳嗽，打断了安无恙繁冗的思绪。
先将眼前事做好吧。
安无恙从柜中钻出，倒了杯水给男人端去。
楼不霁躺在床上，身子如虾般弓起，咳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
眼眶中还闪着点点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扶起男人，小心地给他喂水，安无恙心中盘算着，问了句不清不楚的话。
"你是多大到这里的？"
楼不霁咽下最后一口水，略垂着头好像在回忆，又很快抬起来。
“估摸着四、五岁吧，那时候太小了，记不清了。”
他对安无恙释放一个极其温和的笑，糅杂着些许迷茫。
未等安无恙再开口，男人抛出一个问题。
“那你呢？以及你是公主吗？”
安无恙没料到会被反问，但扯谎速度已经比反应速度还快。
“我在及笄那日来的，我的确是公主，你要不猜猜我是哪位公主？”
目光扫着男人的神情，试图找出一丝破绽。
楼不霁只是淡淡的摇头，“彼时年岁太小，并不知几位公主的名讳。”
几位公主！！！
安无恙脑中警铃大作，没有丝毫犹豫，她将手中的水杯摔碎，拾起一枚碎片顶着男人脖颈。
“你究竟是谁！”
期望落空的难受、被人戏耍的愤怒、对眼前人的忌惮，都藏于冷漠的声音中，只留下强烈的压迫感。
哪怕已然危及性命，楼不霁的笑容依旧温和，甚至比先前多了几分真诚。
“你希望我是谁呢，公主殿下？”
安无恙没有理睬他的问题，只是一字一顿地再次问着“你究竟是谁”。
碎片锋利，在男人柔软的脖颈划开一个小口，血液一点点渗出。
楼不霁眉眼一沉，语气郑重开口。
“我是来自N773星系的亚吉纳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