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情报的凤萧声,和徒弟夜云轻简述了与他分离之后发生的种种状况。

    重点描述天阿寺苛刻僧人的训练方式,和那落迦惨无人道的混蛋行径。至于贺欢宫的师姐们,个个人美花娇,教育起人来,那叫一个辣手摧花。

    夜云轻沉默地听完,开口说道:“弟子可以。”

    “可以什么?”凤萧声跟不上他的思路。

    夜云轻抬起头,瞳孔有若深邃莫测的深海,隐约有诡秘的绿光在里边流动,似深夜山野飘荡的鬼火。

    等凤萧声再一细瞧,那鬼魅的绿意又倏然不见,使人疑心是自己看错。便听夜云轻道:“弟子愿意助师父一臂之力,使师父的半满神功更上一层楼。”

    “噢?”凤萧声来了兴致,“你要如何助我一臂之力,使我的半满神功更上一层楼?”

    征得师父准许,夜云轻小心翼翼地掀起她洗得发旧的黄袍。

    他埋下头颅,有若求索的植物,将自己的根茎扎进干燥的土壤。

    在他低头的瞬间,一双蛊惑人心的靛蓝色招子,彻底转化为幽绿色的妖兽竖瞳。强韧的舌头也从尖端部位一分为二,变作了分叉的蛇信子,靠着敏锐的直觉和出类拔萃的洞察力,虔心地造访起了他未曾探访过的幽林秘境。

    纸上得来终觉浅,夜云轻亲力亲为,特地躬行了一遭,伺候得自家师父舒舒服服,连话都说不完全。

    凤萧声被侍奉得既舒畅又辛酸,与当时坐到那落迦脸上羞辱他的状况全然不同。

    彼时没有这么的深入,七拐八拐、角度刁钻,还……面面俱到。

    天阿寺衣食住行等方面,样样维持着几十年前的简陋风格。甚至由于十年如一日的使用,家具杂物还落后于之前。

    靠门边支着一台衰老磨损的木桌,边角摆放着尽忠职守的烛火。它壮烈地燃着泪,在土黄色的石壁投出大面积的阴影。在受到外物刺激的基准下,猛烈地摇晃着,很快在腊红色的烛台上溢满莹白的蜡油。

    师父的慷慨赠予,夜云轻一五一十地吃了个干净。随即询问凤萧声是否有在他服侍的时候,运作功法。

    “我……我……”太舒服了,她忘记了!

    那不就白忙活了吗?!凤萧声顾不得羞臊,按下心头的异样,催促着可供她差遣弟子重新再来,她这次绝对不会忘记。

    夜云轻观察到,师父额心到太阳穴间泌出了细汗,两颊红扑扑的,衬得唇部显出几分活泼的亮色。

    他的胸口似有什么在躁动,仿佛豢养了一只啃食着心脏的野兽。

    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年郊外,快要化身为蛟龙的自己,与只差一步登天的半仙缠斗,争得你死我活。

    两人打了三天三夜,几乎打成平手。最终与各自的伴生灵合为一体。

    变为白枕鹤的半仙,利爪撕开他的鳞片,踩住他的七寸,张开鸟喙,锲而不舍地吞噬他化形后的躯体。他则变为森蚺,咬烂白枕鹤的食道,捅穿它的后脖子,从开了洞的位置钻出来,顽强地咬住对方的脑袋。

    一个坚持不懈地吞食,永远吞不下肚。一个始终不懈地钻出,始终都逃不开……

    那时的感受与现在差不多,是浑身上下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躁动。夜云轻徐徐道来,“师父,弟子有一计,可比刚才的做法,更使您功力大增。”

    接连丢了两次的凤萧声,难耐地磨着大腿,“你们这些把弄古玩技艺的人,总爱说半句、藏半句。说话一套一套的,一点也不坦白,就差急死人。你还不快说!”

    “让师父焦躁,是我的不是。徒儿慢待了。”

    “你知道就好。”

    夜云轻彻底放下心,毫无顾忌地解开衣袍,露出自己的全相。

    他维持着下跪的姿势,没有一丁半点的羞惭。有的只是由始至终的敬重,与不敢诉之于口的倾慕。

    “还望师父垂怜。”

    寥寥的几颗星子散落,高悬于夜空之中。像是被人失手打碎了的素净白瓷,纵然有心闪耀,也不复完整时的辉煌,再也显不出多少的光亮。

    断桥残雪,河面的流水都叫凝结的冰冻住了,桥梁底部老破的木板踩一下就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叫声。那落迦依照着桃花水母的指引,来到一处屋舍外,听到一声喘息。

    是极其压抑的,咬着牙,含住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这些羞耻的声音。可偏偏被人为地撬开了,是故意作弄也好,有心听得她不堪入耳的声响也罢,取而代之的是唇齿交缠间发出的水声。

    偶尔还伴随着几声被撞得狠了,手抓住了床沿,妄图挣脱出去,又被狠狠地抓回来,重新扣到最深处的鞭笞。

    无需推开门都能明白里头是何等的极致缠绵。那落迦原该是不懂的,如果他修行的不是欢喜佛,讲究元无外泄,方得正道。

    如果那个被压制住的喘气声,不是了然可见的熟悉,熟悉到在这半年内,他几乎每一天都能听到,躲到睡梦里诵经念佛也勾心动魄,没有一刻能被好心地放过。

    如果他没有收拾过凤萧声乱腾腾的桌子,阅览了上边随意摆放的避火图,一幅幅活色生香的场面,几乎要把人眼球吞进去……

    那落迦一掌拍碎了大门。

    屋内作案的奸夫闻声,立即扯过被子,裹住与自己纠缠不休的人儿。

    由于两人还相连着,夜云轻一番大动作,牵引到二人相合的部位,叫本就如登仙境的凤萧声一时神魂颠倒,泛滥的海潮飞溅而出。

    好似非要让潜心静气的武僧彻底死心不可,遮蔽明月的乌云,在此时散开。那落迦甚至能透过盈盈的月光,清楚地看到它们运行的轨迹。

    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

    出家人应遵守佛门五戒

    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饮了酒,破了不饮酒的戒律;

    他隐瞒了自己的心意,对自己不诚实。是为妄语;

    凤萧声坐到他脸上,胡乱磨蹭,他不仅不觉得羞愤欲死,反而想要化被动为主动,进一步施为,是为邪淫;

    他拿了姑娘家的肚兜不还,还借了人家的手,裹着她的贴身之物,做了那档子事,是为偷盗;

    五条戒律已破四戒,那落迦非但没有悔恨之心,反想着破最后一件——杀生。

    他今日就要杀了这个擅闯天阿寺的畜生,让他明白什么能碰,什么不能!

    “法天象地!”

    忿怒的明王法相,拔地而起。

    不远处爆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与噗嗤噗嗤往外冒水的壶嘴相得益彰。想来是天气多变,大夜落雷。

    侍奉纪岁的苏坊新,为纪岁少阁主奉上一杯新烧开的热汤。“既已人赃并获,少阁主何故要放过没良心的贼寇,白白丢失了给公孙少阁主复仇的机会?”

    “那小妮子穿着天阿寺的僧服,又有贺欢宫的人护着她,两帮人马站在她身后,断不可私下处置,落人把柄。”明韵阁少阁主纪岁咳嗽着,淡然地抹掉嘴角溢出的血。

    明韵阁阁人年岁不永,这事儿,她入阁之际就了然于胸。

    当时加入,不过是自己没得选,现下亦同。

    便是岁月折返,回到当初的情景下,她也只得那样做。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遗憾没能处置得更加圆滑些。

    人生在世,哪来那么多的算无遗漏。

    “等天明了,操办一次三堂会审,一来二去,就全都清楚了。还是先说说你今晚发现她们的经过吧。”纪岁说。

    苏坊新简述了自己发现凤萧声、玄冥铠甲之后动手的过程。

    她替纪岁披上一件保暖的外衣,“还请少阁主节哀顺变。”

    “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轮回。避不开,躲不过。没什么好悲哀的。”纪岁张嘴,往自己的方向倾倒了木碗。

    见纪岁饮下汤水,苏坊新再起一提。

    “纵使您和公孙少阁主素来不睦,可她好歹是同门姐妹,与您同进退,共修行,相伴数十载,难不成没留下一丁点感情?您对杀害公孙少阁主的奸人,不尽早除之而后快,岂不寒了其他弟子的心?”

    被出言冒犯,纪岁好似触动了怒气。她突然把碗一掷,浅棕色的汤汁撒了一地,“你是公孙太白那一派的不成?我说话做事,哪有你置喙的余地?”

    “小的不敢。”苏坊新连忙下跪认错,人趴在地面,心里暗数。

    五、四、三……

    “咚——”纪岁连人带椅,摔在地上,卸在床头的两大法宝都离她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前一秒还卑微讨好的苏坊新,下一秒自在地站起身,拍拍裙摆沾染到的灰尘。眸底露出几分坦然,“只是一些穿肠烂肚的毒药罢了。”

    正如医者不可自医,明韵阁弟子可以卜算他人的吉凶,不可占卜自己的命运。不得不说,这个漏洞真是帮了大忙。

    不然,她们还真找不到机会击溃势必会阻挠主人大计的明韵阁。

    如今,明韵阁阁主时日无多,她倚重的两位少阁主公孙太白、纪岁也被她们齐齐拿下。她会在今夜销毁朱鸟神枪、玄冥铠甲。

    准确来说,是今晚方圆百里之内的万事万物都会被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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