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薛南星与凌皓先后掉在了暗道下的麻包袋上。

    凌皓撑坐起身,一手捏着后颈,也不知对谁埋怨道:“唉,我是脑子进水了才接了这么个苦差事,救个人还要被打一巴掌,这会儿还不知道掉到了个什么鬼地方。”说完,又转头看向薛南星。

    薛南星缓了缓神,听这语气,眼前这人似是没察觉她是女子,那就不知者不罪吧。

    于是不好意思地对凌皓道:“抱歉。今夜只想着如何逃生,对公子的身份未曾深想,这才引起了误会。”说完负手一揖。

    凌皓见她态度谦和有礼,怒气消了大半。这才起身探查起这暗室来。

    二人还未来得及细看,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另一条暗道传来。薛南星立即拉着凌皓躺下,示意他装晕。

    不一会儿,两个和尚举着火把走进来。

    “我就说听到声音了吧,果然有两人。这边厢的机关不是停用了吗,了悟了觉还在上面等着抬人呢,怎地自己掉下来了?”其中一人疑惑道。

    “我说你是假和尚做久了,人都呆了吧,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指定是太沉了床板受不住自己掉下来。呵,这佛门清静地两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忍一忍。”另一人道。

    前者听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呵,可真是够恶心的。”说着踢了凌皓一脚,嫌弃的表情展露无疑。

    “行了行了,赶紧动手搬吧,我看这个眉清目秀的,说不定还真别有一番滋味呢。”说着,两人开始抬薛南星。

    刚弯下腰,只听两声闷响,是凌皓打晕了两人。

    薛南星起身道了声多谢,想起方才那对话,双耳发烫,垂眸转身,朝那另一条暗道走去。

    凌皓气不过,可劲踢了地上两人几脚,这才飕飕地跟上去。

    暗道内弥漫着一股腥腐约气息,二人皆知,这是血腥味。摸

    走了半盏茶的时间,两人来到另一间暗室,周围点了不少灯,明亮非常,似是——厨房。

    武僧模样的人正蹲在灶台边,哼着小曲儿,低头磨刀。旁边蹲坐着一小沙弥,默默烧着柴火。

    凌皓猫着身,拔出腰间匕首,小心翼翼溜摸进去。只见他身手矫健,又是趁对方不备,三两招便制服了两人。

    “说!你们是如何掳人勒索,谋财害命?何时开始,害了多少人?”凌皓对着二人怒道。

    武僧装束的那人闭口不言、无甚表情,脸上一道蜈蚣壮的长刀疤,从右额爬至左脸,甚为可怖。

    一旁的小沙弥约十三四岁的模样,惊恐得狠,跪下向二人求饶起来。

    只见小沙弥瞪大的双眼几欲出血,他尽全力张大嘴,发出“伊伊啊啊”之声,一会儿指指那武僧,一会儿指指自己,眼泪哗哗淌下。表情也从惊恐转为愤怒,最后尽是悲伤……

    薛南星向前倾了倾身子,问道:“你是哑巴?遭到迫害才会在此,是吗?”

    小沙弥用尽全力连连点头。

    凌皓面露同情之色,问薛南星接:“还绑吗?”

    “兵不厌诈,绑。”然后转头对小沙弥道:“你别怕,我们是官府中人,专程来查修觉寺害人一案,若你确系无辜,帮我们寻到证据,抓住恶人,我们定会替你洗刷冤屈。”

    “寻到……证据”小沙弥闻言点了点头,眼珠一转,抬着被绑的双手指了指不远的橱柜里的一堆抹布,又抹了抹自己的脖子,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薛南星见状眉心一皱,双眸微寒。

    从片刻后,她起身拿过一块抹布,揉成一团,塞到武僧嘴里,道:“没时间审了,带回去用刑。”

    这布一塞,武僧满脸惊恐,立即挣扎起来,听到“带回去用刑”几字更是挣扎得厉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哑声嘶吼,目眦欲裂,抢地求饶。

    凌皓明白了薛南星方才话中的意思,伸手将武僧嘴里的布拿出,问道:“你是要现在说,还是我们带回去刑房再说。”

    “咳咳……咳……”武僧干呕了几声,这才略带痛苦地说道:“我说,我都说。”

    五年前,一帮山匪逃亡之际,来到这修觉寺躲避,方丈发现后意欲感化他们。没想到这帮人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一夜之间,屠僧夺寺,佛门净地,血流成河。

    最后仅留下四人,逼他们教一些简单的佛偈,又将其尽数毒哑,做为苦役。然后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穿起僧衣,披上袈裟,摇身一变,成了这修觉寺的方丈和僧侣。

    自此,袅袅佛音成了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他们将寺内原用来储藏经书的暗室与禅房打通,设了机关,暗室也成了屠人越货的场所。五年间,他们也不记得害了多少人。因多是外地赶路经过,寻来之人并不多,若真有人寻来,都当是误入云外林失踪了。

    “岂有此理!”凌皓怒意冲天,咬牙切齿道:“这哪里是修觉寺,分明是修罗寺!”

    薛南星拳头紧握,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问道:“那些被害之人的尸体如何处置?”

    “武僧”回答:“起初都是直接烧了,后来觉得耗时太长,浓烟易惹人生疑,于是……”他低下头,看了看凌皓手中的抹布,神色闪烁道:“于是,斩骨剔肉,煲成肉汤。用抹布浸满肉汤后晾干,肉汁鲜味可保留月余。肉渣尽数喂了野狗,人骨……埋了。”

    听到这些,凌皓吓得一手甩开手中抹布,肚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边骂着一边干呕起来。

    薛南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兄台放心,方才这块布并非真是橱柜里的。我趁你挡住他的间隙,从一旁的洗碗盆边顺的,想必他们不会拿那些浸汤的布来洗碗。”

    凌皓这才起身,瞥了薛南星一眼,给了她一个“你怎么不早说的眼神”。薛南星耸了耸肩,回了个不好意思的笑。

    闻言,“武僧”才察觉自己被诈了,怒吼道:“你诈我?你二人并不相识!你们并非官府之人!”

    凌皓轻蔑一笑,道:“现在才知道,未免太早了。”说着,走过去一掌劈晕了他。

    小沙弥见状,手比了个“四”,指指右上方,又做了个挖地的手势,然后合十双手祈求。

    “你是想告诉我们,你们留下的四人被关在那上面,在……帮他们挖新地道?可是西偏院的那两间禅房?”薛南星问道。

    小沙弥猛得点点头。

    “好!你带我们出去,想必援兵不久就到了,我们先去救人!”凌皓眸光一亮,眼神坚毅,一扫方才的狼狈,少年意气显露无疑。

    小沙弥指着一条狭长的密道,示意二人跟着自己。

    因出口密道窄小,不便抬人。凌皓与薛南星二人紧了紧地上躺着那人的绳索,藏到一堆干柴后面,这才转身跟上小沙弥。

    三人又走了约半盏茶功夫,才走出密道,出来后正是寺庙后院的厨房。

    往出走,二人分工。凌皓先去西偏院与高泽一同救人,薛南星则先寻梁山和麦冬,再去帮忙。

    可没想方一出后院,就听到“乒乒哐哐”的打斗声。

    三人皆是一惊。

    薛南星让小沙弥先躲起来,拉着凌皓快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到了东院禅房,只见一群人打做一团。细看才发现,正是高泽和梁山,正与十数名持棍僧人搏斗着。

    梁山虽是身手不凡,高泽更是个中高手,但对方毕竟不是普通人,一招一式皆露着杀气,敌众我寡间,二人一时也未占上风。

    凌皓见状,二话不说,掏出佩剑上前帮手。

    薛南星四周环顾,看到躲在禅房门后的麦冬,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大吼一声,道:“如今证据确凿,这些人横竖都是死,王爷有令,不必留手!”言毕,也加入打斗。

    对方听到这话,似都怔了一下,手上棍棒缓了缓。

    另三人趁势而上,虽未下死手,却也迅速占据优势。

    眼见对方要被尽数拿下,突然传来一沉稳的声音:“住手!”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身披袈裟的中年僧人,旁边站着的正是傍晚那“了悟”。

    “了悟”合手,躬了躬身子道:“方丈,就是这几人。无故残杀了了青师兄,请方丈定要替师兄做主。”言罢,佯装愤怒地直指过来。

    “阿弥陀佛!”那方丈对着薛南星三人开口道:“不知本寺如何得罪了三位施主,要如此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哼!”梁山怒道:“我们在此处借宿,你们这群假和尚却半夜闯入,意图谋害。到底是谁大开杀戒?”

    “施主——请慎言!”方丈语带愤怒,扬声道:“如今证据确凿,施主何苦还颠倒黑白,无畏挣扎。了悟,将了青抬过来。”

    很快,一人被横抬上前放到地上。

    薛南星与凌皓定睛一看,这人面上赫然爬着一条蜈蚣壮的可怖刀疤,残旧的僧袍上,一团深红从左胸氤开,整个上半身几乎被血水浸透,正是暗室里那武僧!

    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抢先一步。

    只听了悟对方丈道:“师父,了青左胸似被匕首、短剑状的凶器刺中。佛门清净地自无刀枪剑戟,唯一有可能行凶的就是这几人!”

    “你们竟然为毁尸灭迹杀了自己人?”凌皓冷哼一声。

    “贫僧徒儿了青虽因旧时受伤稍显可怖,但他一心向佛,勤快老实,不料在储物室干活时遭此毒手。阿弥陀佛——”方丈抬头望了望天,又看向凌皓几人,突然目露凶光道:“佛有所渡有所不渡。各位施主就别怪贫僧不客气了。”眼里杀意尽现。

    只见他转头示意身后,几人从黑暗中翻身上前,明显身手比刚才那帮人更胜一筹。

    电光火石间,薛南星心中正想着“不妙”。

    突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要对本王的人不客气?”声音慵懒,却又透出一股凌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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