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他掀开陶织景的喜帕,“刚刚你要说什么?现在说吧。”

    他听见她喊他了?!为什么刚刚不理睬?

    “刚刚人那么多,我不好下他面子,你莫怪。”封怀玉伸手理了理陶织景乱了的鬓角,“兄弟?”

    “我不怪。”陶织景这才从思绪中抽出来,她大约猜到封怀玉的心思了,本以为只是个纨绔,没想到心思如此深沉。

    是自己冲动了。

    “他的确是我大哥。”陶织景低下头,娓娓道来,“但是三年前因为嗜赌成性输掉了家里的绸缎成衣铺子,被爹娘赶出家去了。”

    “原先我们家也是个小商贾人家,还完他的债,这三年阿爹阿娘白天黑夜的,才又攒出一个早茶铺子。”

    “你给他银票,他往后讨不到你们家给的聘礼,说不定要找到扬州去的。”

    女子温软的嗓音娇娇柔柔,封怀玉一时失了神,几息才缓过来,言:“可刚刚的场面,我不给他银票,他捣乱你有想过后果吗?那才是会丢死人的。”

    “……现在想到了。”陶织景低低声言。

    “那我们继续上路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封怀玉钻出轿子,又没头没脑的高谈阔论起来,“反正我家不缺那点钱,阿景,你放心就是!”

    夸早了……

    -

    从江南去扬州要几天的功夫,等到了扬州城门外,车队又找了一家客栈歇脚——明天要踩着吉时进封家的大门。

    陶织景梳洗完毕把大红的嫁衣支到衣架子上的时候,封怀玉的随身小厮木桐子过来敲门。

    心儿去开了门。

    “木桐子,你来做什么?”她用身子将门堵上,“我们小姐刚梳洗好,你不用服侍少爷吗?”

    “就是少爷叫我来的,心儿妹妹,怎么一个月不见而已,和我这般生疏了?”

    心儿不吃这套,昂首挺胸:“我现在是我家小姐的丫鬟了,当然不一样。”

    “好好好,不一样。”

    “少爷、哦不,姑爷,姑爷叫你来做什么?”

    “哦哦,少爷刚刚洗漱的时候不小心给喜服扯了,想找你家小姐帮忙缝补一下,不知道行不行?”木桐子故意把“你家小姐”几个字加重了声音念出来,“明天就要成亲了,少爷总不能破着喜服拜堂吧?我们又是大男人的,不会这些精细活儿,帮帮忙吧?”

    “喜服扯了?”心儿心下一惊,骂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少爷不会好好对待吗?补过的衣服怎么能上喜堂?”

    “怎么了?心儿——”陶织景在屋里听见争执,擦了面走出来,“木桐?”

    “木桐子!”心儿怪罪的怒视着木桐子。

    “少爷把喜服扯了,想请少夫人去帮忙补一下,哪想心儿妹妹这么大火气。”木桐子趁机告状,“略略略~”

    “你!”

    “喜服扯了?多大的口子?”陶织景把擦过脸的面巾子随手递给心儿,踏出房门,“领我去看看。”

    “心儿,去老板娘那帮我借一下针线,我先去少爷屋里瞧瞧。”

    “……是,小姐。”心儿瞪木桐子一眼,不情不愿的领命下楼去找老板娘。

    陶织景素着脸随木桐子去封怀玉屋里,一进去就见那大少爷摆饰着大红喜袍一脸苦大仇深相。

    原来封怀玉也会为了他们的亲事上心啊。

    陶织景微微勾唇,踏进屋内:“小少爷,衣服拿来我瞧瞧。”

    “兄弟你来了!”封怀玉如获大赦,“我不是有意的,你莫怪我。”

    “我瞧瞧。”陶织景坐过去,展开袍子细细看来,破口在袖子上,好在是内侧,以她的功夫,应该可以做到不留痕迹。

    “这无事的,一会儿就补得好,一眼看不出来。”

    “那好那好!”封怀玉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闯祸了,还好兄弟你会这些。”

    “……兄弟?”陶织景看着心儿还未回来,终于忍不住揪出来封怀玉这几天的奇怪称呼。

    “对啊,成婚之后你开绣楼,我开我的玉刻铺子,”封怀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咱俩都是手艺人嘛,有理想有抱负的就都是兄弟嘛!”

    陶织景:“……”

    “封小少爷,”陶织景无语的摇摇头,“我们不是兄弟,明天过了,你应该管我叫娘子,我也该管你叫郎君,我们会是夫妻。”

    “夫妻……”封怀玉若有所思,“娘子……”

    “对,娘子。”陶织景认真的看着封怀玉,“我是你的娘子啊。”

    封怀玉听着这称呼,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郎君,你应该管我叫娘子。”

    “不是兄弟,是夫妻。”

    正说着,门被敲响,心儿推门进来:“小姐,姑爷,针线借来了。”

    “拿过来吧。”话题告一段落,陶织景结果针线盒子,从里面挑出一团大红的丝线,扯出大约需要的长度用剪子剪断,穿针引线。

    “小少爷,你坐到那边去,”陶织景指着不远处的太师椅,“小心针扎了你。”

    “哦。”封怀玉以为她嫌他碍事,起身过去坐下,“嫌我烦了呗,我走就是。”

    “不是嫌你烦。”陶织景低着头缝着喜服,未施粉黛的小脸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封怀玉一时间看入了迷。

    真好看啊……

    呸呸呸,我怎么会对兄弟起如此歹念!

    但她说她是我娘子哎……

    娘子。

    她喜欢我。

    她喜欢我!封怀玉几乎瞪圆了双眼,看得陶织景都要被他炙热的目光灼透。

    “小少爷,你看什么呢?”陶织景抬起头回望过去手上一个不小心针尖扎入皮肤,一滴血红的液体溢出,艳丽的如同百合花的花蕊。

    嘶~

    “你怎么了怎么了?!”封怀玉乱飘的思绪瞬间回笼,慌里慌张的扑过来,下意识就衔住了陶织景溢血的手指。

    温软的温度包裹住受伤的手指,陶织景心猛烈些的跳动起来。

    封怀玉……含住了她的手指。

    鲜血微腥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封怀玉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赶忙将陶织景的手指吐出来,用衣袖擦干净上面的口液。

    “对、对不起。”

    “……没关系。”手指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血液已经不再溢出,但刚刚的余温犹在。

    痒痒的。

    “不要看。”木桐子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心儿的眼睛,“小心长针眼!”

    “啊……”心儿也没先觉,将一切看了个真真切切。

    “姑爷怎么……”

    “什么都没有!”木桐子紧紧捂着心儿的眼睛,直到封怀玉重新回到太师椅上坐好才松开手。

    陶织景一针一线的缝着扯坏的喜服,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但其实,被含住的手指还留有余感,敲击着她的心脏。

    多大年纪了,怎么还会因为小郎君的一点点小小的举动心动。陶织景默默把手贴在胸口,感受着自己心跳的频率。

    -

    “迎新人——”媒人高声宣布着婚礼的开场,四周宾客挤满了封家的院子只给两人留下一道必经之路。

    “阿景,我们走。”封怀玉扶着陶织景从轿子里出来,低声提醒道。

    自从昨晚的事情以后,封怀玉就没有再叫过陶织景“兄弟”,而是改成了迎亲当天在外人面前的称呼——阿景。

    “唔……”陶织景被牵着手下轿子,还没来得及抓住封怀玉,手里就被塞上一条红绫。

    “新娘跨火盆——”

    陶织景抓着红绫跟在封怀玉身后亦步亦趋,有盖头挡着,视野只有小小的一片,刚好低头时能看见火盆。

    “小心。”封怀玉不忘提醒。

    “嗯。”

    “新人进家门——”

    媒人的声音响彻天地,混着宾客噪杂的贺喜声,一切都是那么热闹。

    进了院子陶织景才看清了一点路,一步步踩在地上的红毯上,直到看清许柔柔的一点鞋尖才堪堪停了下来。

    “一拜天地——”媒人高声叫着,两人一起转身跪拜,虔诚的将这当做天大的事情。

    一阵穿堂风吹进来,陶织景的盖头险些吹落,好在封怀玉动作快,一把拉住盖头,又细心将盖头盖正。

    “喔!”宾客里暴发出一阵惊呼,后又有惊无险。

    “新娘子真漂亮!”有人起哄道。

    “多谢夸奖!”封怀玉骄傲的朝那边挥挥手。

    “二拜高堂——”媒人扯着嗓子。

    两人又转过身,朝主位的许柔柔和封书礼俯身跪拜,二老笑颜如花,满心满眼都是娇娇儿媳妇。

    “夫妻对拜——”

    “礼成——”

    陶织景被心儿牵下去的时候,封怀玉偷偷向她怀里塞了一个纸包:“别饿着。”

    是他自己最喜欢吃的果子蜜饯。

    陶织景把东西抱进怀里,被心儿牵着绕进后院。

    “少夫人,刚刚姑爷给您什么了?”心儿看见了两人的小动作,噙着笑问说。

    “一些吃的吧?”陶织景把怀里的东西翻出来给心儿看,“郎君说叫我别饿着。”

    “姑爷真宠少夫人!”心儿笑成了一朵花,“姑爷一直对身边的人都特别好,知道少夫人要在新房里等好久,还特意准备了吃食给少夫人!”

    陶织景在盖头下笑笑,翻开了纸包。

    “这是少爷最喜欢的那家果子铺的东西!”心儿看见纸包上盖着的红戳,惊喜极了,“哦哦,姑爷、姑爷。姑爷把最喜欢的送给少夫人,一定就是最喜欢少夫人的意思!”

    “心儿。”陶织景羞红了脸,还好有盖头,心儿看不见。

    “少夫人可是害羞了?”

    “才没有。”

    正说着,房门被人敲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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