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来晚一步,比自己的记忆晚了一步,比杰诺瓦晚了一步,比宝条晚了一步,最终什么也没能拯救。

    “啊,我一直在找你。”萨菲罗斯弯起唇角,轻而柔的话语宛如冰冷的蛇信拂过耳畔,“找了很久,直到母亲指引我们相遇。”

    那天萨菲罗斯从雪崩的袭击中救下她,神圣魔法遗留的力量在遇见天敌的那一刻觉醒。

    “在实验室里。”

    她把出逃的杰诺瓦实验体送回科学部门,遇到了正在浸泡魔晄的萨菲罗斯。

    “在军事基地。”

    她被魔晄池里的杰诺瓦实验体偷袭,也因此暴露了共鸣能力。

    “——在尼布尔海姆村,我想带你来见母亲。”

    希森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整座设施寂静无声,可她像是行走在悬崖边缘,狂风呼啸着吞没了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萨菲罗斯没有在意她的沉默,伸手轻柔地捧起她的脸,如同热恋时的无数个夜晚般亲昵地贴上她的额头。冰冷的皮革手套仿佛毒蛇的银鳞攀上温热的肌肤缓缓滑行,激起一阵来自本能的战栗。

    “你是命定的钥匙,未来的我送来的礼物。”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角开口,“属于我的,伴侣。”

    存放杰诺瓦的容器传来一生碎裂的轻响,杰诺瓦脸上那张空洞的金属面具坠入浅蓝色的溶液中,露出女尸毫无生机的脸。在她心底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也随之碎裂开来,再也没有半分修复的可能。

    宝条说得没错,试图拯救神是很傲慢的想法。

    她以为自己可以阻止萨菲罗斯坠入悬崖,其实他早已开始坠落,自己不过是他下坠途中遇到的一个意外,或许可以延缓坠落的速度,却无法阻止他坠入深渊。在无数条世界线里,没有她的萨菲罗斯都走上了相同的道路。即便拥有选择的机会,他还是给出了相同的答案,亲手把过去的自己推进了这片被烈火吞噬的地狱。

    英雄萨菲罗斯是他,灾厄萨菲罗斯也是他,萨菲罗斯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所以萨菲罗斯要送她绝望,让她亲眼看着自己促成想要改变的未来,星球为了阻止灾厄降临把她送回过去,而正是她的存在最终导致灾厄降临。她和萨菲罗斯奔跑在莫比乌斯之环两端,如今于尼布尔海姆的命运节点中彻底闭合,形成完美而又无解的循环。

    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萨菲罗斯能够真正自由,成为他自己。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代价是她爱着的那个人彻底疯掉,随尼布尔海姆的火海一同死去。

    “萨菲罗斯,”希森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知道我是来阻止你的。”

    “哦?”萨菲罗斯漫不经心地侧了侧头,指尖从脸颊滑至颈侧,像是对恋人的爱抚,也像是对猎物的警告,“那不过是星球强行加诸于你的负担,等我和母亲夺回生命之流的力量,你就不必再为此担忧。”

    “那么我的星球呢?”

    “那只是命运的一环。”银鳞的蛇衔住尾部,头尾相连,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其实她还有很多问题,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不过从这一刻开始都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了。

    希森后退一步,挣脱了他的双手。萨菲罗斯没有阻止,因为他也不需要阻止,将近两米的特种兵将她困在自己和杰诺瓦之间,截断了所有退路,只不过是暂时让出些许空间罢了。

    抱歉,爱丽丝。她在心中说,希望那对金色的耳钉能把她的呼唤带到赛特拉少女身边。我失败了,没能改变任何事情,和你的约定也没办法实现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她可以做到,也是她必须要做到的。

    “萨菲罗斯,你知道的,我爱你。”希森张开手,朝他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但是这还不够。”

    在银发1st凝滞的那一瞬间,所有魔晶石的力量在同一时间骤然爆发,绮丽的光宛如一场华丽的烟火在昏暗的设施中绽放,比他们跨年夜时在神罗大厦顶楼看到的更耀眼,更震撼。爆炸的轰鸣声刺破耳膜,杰诺瓦的尸体化为一场血腥而吊诡的大雨,整个世界都在热浪中开始扭曲与弯折。

    “你送我的见面礼,我收到了。”

    和她身上有白魔石的魔力一样,未来的萨菲罗斯也把黑魔石部分的魔力封印在杰诺瓦的尸体当中。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太大,她根本不可能杀死对方,所以她只需要阻止萨菲罗斯在这个时间点拿到黑魔石,让这条世界线回到最初的轨迹就可以了。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为金发的少年和他的挚友们、为她自己的星球争取哪怕是一分飘渺的希望。

    然后像个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样牺牲,结束这个可悲的循环。

    萨菲罗斯选择了他想要的道路,她也选择了她认可的道路。她做了她认为该做的事情,弥补她犯下的错和辜负的人,她爱上了最不应该爱上的人,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宝条是个疯子,也是个天才,在她自己都不清楚共鸣能力本质的时候,他就已经研制出了克制这种力量的方法。其实在强行打碎结界之后,这具身体就感觉不到疼痛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明明一点都不痛。又或许那只不过是血而已,并不是泪水。

    坍塌的天花板忽然开始旋转,因为身体已经失去知觉,所以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人抱起来了。抱着她的人很小心,把绝大部分力气都用在克制自己的力度上,似乎她随时随地会碎裂开来。

    碧绿的竖瞳中倒映出一具支离破碎的躯体,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她脸侧。她第一次在萨菲罗斯脸上看到这种神色,哪怕是在得知真相的时候也没有过——就好像那个快要死掉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别担心,”萨菲罗斯低头吻去她的泪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不会死的。”

    她想对他说没办法了,她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身上的唯一一颗治疗魔石也已经送了出去,更何况这种程度的伤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挽回。但是她的喉咙里全是碎肉和血,一开口就倒灌回去,堵住她的所有声音。

    可是萨菲罗斯疯了,疯的很彻底。病态的眷恋自碧绿的眼底蔓延,他轻柔地将她放在身后的平台上,语气冷静得诡异,“杰诺瓦细胞的再生能力可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希森手里的魔晶石匕首被弹飞在地,冰霜顺着粘稠的鲜血蔓延。当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将匕首刺向萨菲罗斯的心脏时,他并没有任何闪避,而是一道突然出现的结界替他挡下了这道垂死的攻击。

    银发的特种兵顿了顿,碧绿的竖瞳看起来困惑大于诧异。希森忍不住笑了起来,鲜血和碎肉随着她的动作涌出唇角,呛入气管,她如同溺水之人般无法呼吸,可无声的笑却无法停下。

    ——那是她送给萨菲罗斯的结界魔晶石,如她当初所愿般保护了她爱的人。

    恍惚中她看见蓝眼睛的小狗扛起挡住入口的巨大钢铁,金发的陆行鸟举起重剑朝他们的方向冲过来。能够阻止萨菲罗斯的人出现了,但是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过头。

    太好了,她终于有一次赶上了。每部冒险作品里都会有这么一个NPC,用性命指引主角走向胜利,一个好的结局总是需要有人牺牲的。

    好像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很多人,很遥远,那么愤怒,那么悲恸。她想说别担心,她只是睡一觉,说不定马上能够回家了呢,她不想自己最后留给好朋友的是悲伤和痛苦的回忆。可惜她连这点事情也做不到了,虽然她没有痛觉,但是能清晰感觉到生命正在飞快从她体内流失,她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了。

    “我马上,”有一道声音在说,“就来找你。”

    啊,这一次她听清了,星球在呼唤她,带她回归生命之流。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绝望,不会再有萨菲罗斯。

    传说人死的时候,一生的经历会像走马灯一样回放。希森看到的是她和萨菲罗斯在前来尼布尔海姆之前,最后一次去到米德加郊外的那片废墟,躺在柔软的野百合中看漫天飞舞的点点星辰。触手可及的星河点亮黑夜,如同他们拥有无尽可能性的美好未来。

    她说以后想找一个有很多萤火虫的地方定居,萨菲罗斯笑着说好。她说想要一间两层的小房子,像电影里那种漂亮的别墅,有花园和很大的书房,萨菲罗斯也笑着说好。她说到时候要和萨菲罗斯在翩飞的萤火虫中跳一支舞,银发的特种兵看起来有些惊讶,毕竟舞蹈对他来说大概是个很陌生的词。

    哦,对了,萨菲罗斯是不是不会跳舞,她笑吟吟地问,特种兵好像没有这门课程呢。

    萨菲罗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再一次笑着说好,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实现。

    她猜他不会跳舞,不过对于拥有极强学习能力和模仿能力的1st来说,任何事情只要看过一次就能完美复刻。

    早知道她当时就直接拉着萨菲罗斯完成这个心愿了。就算不会跳舞也没关系,其实她自己也不会,以前和曾在宴会执行任务时不小心把对方踩到工伤,之后他再也没有给她安排过类似的任务。她只是单纯地想和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英雄跳一支舞,像所有故事里美满的结局一样。

    好可惜,她的英雄不会回来了,那支舞也无法实现了。不过好在她还是看到了萤火虫,闪烁的光点缓缓浮上天空,汇聚成一道温暖又柔和的绿色光河,她的身体变得好轻,没入生命之流,朝无尽而未知的方向流淌。

    至少她是个英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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