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为了调查劣化患者的问题，克劳德和扎克斯特意去了一趟北方大空洞，但却一无所获。残余的杰诺瓦细胞早已成为萨菲罗斯重塑躯体的养料，如今那里只剩下一片荒芜。
俗话说祸不单行，那边的线索断了，这边又出了新的状况。本已痊愈的患者再次出现了劣化的迹象，爱丽丝发现黑色泉水的效果并非是永久性的，而且治疗所需的用量还会依次递增。
——它就像是一颗能够短暂消除痛苦的糖果，吃过一次的人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吃第二次；但这颗糖果的味道会越来越淡，所以他们就会再吃第三颗、第四颗……最终如同上瘾一般，掉入一个永远也无法填满的无底洞当中。
失去理智的人们涌入爱丽丝的教堂，将自己浸入已经被彻底染成乌黑的泉水当中，直至冰冷的液体没过口鼻，阻断赖以生存的氧气。
既像是某种沉浸于幻想的自我了断，又像是在追随某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他们费了不少精力驱散狂热的人群，好在W.R.O及时封锁旧城区，勉强控制住混乱的局面。看着眼前盲目而疯狂的身影，她疲惫地叹了口气：“比起劣化的痛苦，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得到后又失去的落差吧，所以他们宁可选择死亡。”
亚祖转过头，猫一般纤细而精致的竖瞳缓慢地眨了眨：“或许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死亡。”
杰诺瓦的思维与人类完全不同，平日里少年从不会对这类事物发表评价，多数时间只是保持沉默。因此相比亚祖的回答，她更在意对方背后的想法：“唔，为什么这样说？”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平静地解释：“杰诺瓦细胞拥有分散后再聚合的特性，他们并不是在追求死亡，只是回归本体。”
“这倒没错。”她想了想，“可这个世界的杰诺瓦本体不是萨菲罗斯吗？”
再结合的前提是杰诺瓦的本体被分裂。但萨菲罗斯早已重塑躯体，通过吞噬其他世界线恢复力量，即便他想回收这个世界余下的杰诺瓦细胞，以现在的实力也无需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
——除非他们追寻的本体并非萨菲罗斯，或者说并非这个世界的萨菲罗斯。
她忽然意识到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萨菲罗斯曾经在她身上留下杰诺瓦的印记，这种力量对本体来说如同「母亲」的指引，带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而泉水中的黑色物质会向她聚拢，被泉水污染的患者也对她有异样的关注。
爱丽丝说过那种黑色的物质来自其他世界，通过生命之流入侵泉水。
亚祖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枪剑：“创造我们的【萨菲罗斯】被克劳德打败后回归了生命之流。”
那条世界线已经灭亡，但生命之流里【萨菲罗斯】并没有消失，而是跟随他创造的三名思念体来到了这个世界，通过被污染的泉水收集杰诺瓦细胞。所以那些劣化的患者从来没有被治愈，而是被【萨菲罗斯】的意识占据了身体。
【萨菲罗斯】透过他们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也看到了她。
而三名思念体本就是【萨菲罗斯】创造的代行者，一旦本体获得足够的杰诺瓦细胞，他们就会成为对方复活的养料。
“卡丹裘和罗兹在哪里？”
“罗兹陪爱丽丝去了W.R.O总部，卡丹裘代替他们守在教堂。”少年碧绿的竖瞳骤然收缩，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拦在她身前，苍□□致的面容上少见地露出急切的神色，“姐姐，我们没有——请不要——”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大概误会了什么，“你先带罗兹离开，我去找卡丹裘。”
受到刺激的猫瞬间安静下来，收起全身倒竖的毛和亮出的利爪，顺从而又乖巧地低下头。亚祖本就是三人组里最冷静的那一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马上后退一步：“抱歉，姐姐。”
“请让我陪你一起去，”少年执拗地站在原地，“如果【萨菲罗斯】复活——”
“——那就来不及了，你们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她打断了对方的话，“克劳德和扎克斯还在回来的路上，替我把消息带给大家好吗？”
那双狭长纤丽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少年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依照她的意思转身离开。
被【萨菲罗斯】控制的影子密密麻麻地挤在警戒线后方，一双双蓝绿色的眼瞳如有实质般黏着在她身上，像是蛰伏于黑暗中的爬行动物，缓缓滑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发现了，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四周的景象飞快地往后流逝，她头也不回地往教堂跑去，无视一路上凝望着自己的身影。
——一切还来得及，再快一些。
她推开沉重的大门，冰凉的液体瞬间没过小腿。浓墨般的泉水已经浸透整个教堂，劣化的尸骸横七竖八地堆叠在水中，交织出一幅怪诞而血腥的画卷。银发少年背对着她站在厅堂中央，手里提着淌血的武士刀。
“……卡丹裘？”
她停在原地，墨色的泉水如同蛇群在脚边盘绕。
少年侧过头，朝她弯起唇角。依旧熟悉的面容与眼瞳，可那冰冷而森然的笑意却无比陌生，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寄居在名为卡丹裘的空壳中，透过眼里狭长的深渊攥住面前的猎物。
“初次见面。”
思念体与造物主相似又不同的五官交替闪烁，如同出现故障的电子屏幕，最终定格为死去多年的亡灵。属于的少年纤瘦轮廓被特种兵高大的身影取代，皎白的发丝如水银自脑后淌至腰间。原本清冷的音线逐字逐句变得低沉稠丽，含着绵长而愉悦的恶意。
眼前的男人拥有与萨菲罗斯完全一致的相貌，却又比她所熟悉的那张面容更为苍白与妖冶，雪羽般的睫毛如蝶翼颤动，在眼底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我应该称你为姐姐，”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萨菲罗斯】笑着说，“还是希森？”
“……把卡丹裘还给我。”
她弯起指尖，冰霜悄无声息地沿着水流蔓延。
眼前的【萨菲罗斯】还只是依靠卡丹裘现身的思念体，并未完全重塑肉身。其他人赶到教堂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她必须在这段期间内牵制住对方。
“无聊。”【萨菲罗斯】漫不经心地侧过头，“扮演人类的游戏玩够了么？”
“是什么让你产生我并非人类的错觉？”她不动声色地反问。
还有三秒。
“何必自欺欺人，”银发的男人手提长刀，不紧不慢地朝她逼近，唇角上扬的弧度如毒蛇的鳞片般昳丽，“这个世界的「我」的伴侣，杰诺瓦选中的母体。”
“真巧，星球意志也选中了我。”她抬起眼帘，“你猜我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两秒。
“漂亮而又天真的人偶，”他勾起一道讥讽的笑，华丽的音线低沉而绵长，好似包裹在层层丝绸里的剧毒汁液，“被星球灌输冠冕堂皇的妄想，便自诩为救世主。”
“那么你呢？另一个世界的失败者。”
一秒。
【萨菲罗斯】的身形微微一顿。
流淌的泉水在刹那凝固，荡开的涟漪被骤发的冰霜静止。涅墨西斯自掌心凝出实体，她从冰面凌空跃起，旋身斩向银发的男人。
凌厉的剑风划破虚空，溅起点点碎冰。纤长的弧光一闪而过，【萨菲罗斯】略微侧身，抬手挡下近在咫尺的锋刃。暗紫的长剑与银白的太刀相接，金属碰撞产生的嗡鸣刺透耳膜。
交织的锋芒在半空僵持，对方逐渐加大的力度压得她虎口生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碾碎每一寸骨骼。【萨菲罗斯】将她的反应收尽眼底，脸上的笑意更深：“真是不痛不痒。”
蛛网般的裂痕自二人脚下向外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她后撤一步，侧身卸去对方的压迫，与此同时数道尖锐的冰刺从下而上快速凝聚，直直刺向银发的身影。
血肉被撕裂，骨骼被穿透，然而这种程度的伤对思念体来说并不致命，只不过暂缓了他的脚步。银白的长刀在下一秒便将冰墙一分为二，裹挟着森冷刺骨的风向她斩来。
身后的大门轰然倒塌，她借着烟尘与碎石的掩护闪身避开接踵而至的剑风，绕至对方身后挥剑横劈。【萨菲罗斯】不躲不闪，在剑锋落下的前一刻反手抬刀挡开，耀眼的星火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四散飞溅。银发的男人略微侧身，手里的正宗骤然发力，卷起凛冽的剑风将她猛地甩开！
肋骨处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但她已经无暇顾及伤势。眼前的敌人并非她所熟知的那个萨菲罗斯，并不会对自己留手，只会斩杀一切拦路的障碍。
霜雪再次凝聚，她在空中旋身踏上脚下的冰柱，借力一跃而起，在落下的瞬间利用重力带来的惯性凌空斩下，巨大的冲击力将银白的身影压入坍塌的冰面，一时间烟火与血水交融四溅。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她弯起唇角，“杰诺瓦的印记也对你有影响，对吗？”
碧绿的竖瞳骤然收缩，如同湖面下崩裂的深渊，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没错。【萨菲罗斯】抽刀将她逼退，以正宗起势：“所以？”
“这条世界线的杰诺瓦本体是萨菲罗斯，而你在利用杰诺瓦细胞复活的同时，也融合了他对我的欲望。”她侧了侧头，“所以，你也渴望拥有我。”
在对方凝神的一瞬间，巨大的时空裂缝横贯整个教堂，将二人的身影和潜藏在水底的肉块状外星生物悉数吞没。
——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萨菲罗斯】，而是正在复苏的杰诺瓦肉身。既然能够跨越不同世界线，那便证明眼前这个杰诺瓦之子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力量，绝不可能仅有思念体这么简单。
“啊，”【萨菲罗斯】振去刀刃上的血迹，缓缓弯起唇角，“是我小瞧你了。”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跃向渐成人形的肉团，剑刃燃起炽热的焰火。然而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黑羽落下，染着寒意的凛冽银光如一支无声的箭矢穿膛而出。
“可惜这还远远不够。”
温热的鲜血飞溅在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和感知。首先听到的是刀刃搅动血肉发出的黏腻声响，而后浓郁的腥甜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最后才是剧烈到无以言表的痛楚，沿着每一寸神经爬满全身，在同一时间猛然爆发。
暗紫的长剑从脱力的手中滑落。她低下头，看见银白的正宗贯穿自己的身体，殷红的血滴沿着锃亮的刀刃滴下。
“我本来想杀了你。”
【萨菲罗斯】抽回长刀，血肉被二次撕裂的痛苦吞没了她的理智。身后的人抬手将她抱入怀中，动作温柔而眷恋，好像他们并非不死不休的敌人，而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但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噙着笑意的声音拂过耳畔，“我想要你看着这个世界毁灭，因为我痛苦流泪。”
耀眼的火光在空中绽开，她用最后的力气炸断杰诺瓦的本体，扭曲纠缠的触手在烈焰中痛苦地挣扎。
……好痛。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尼布尔海姆的那个晚上，她的身体早在支离破碎之前失去痛觉。
陨石落下之际，萨菲罗斯替她承受了所有伤害，因此她也不曾感到痛苦。
但这次不一样。
……真的好痛，她想，原来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耳畔低沉华丽的音线和记忆重合，幻觉与现实的界限模糊不清。
不知是出于生理还是情感的泪水混着鲜血滑落。
她的声音很轻，转瞬即逝。
“……萨菲罗斯。”
俗话说祸不单行，那边的线索断了，这边又出了新的状况。本已痊愈的患者再次出现了劣化的迹象，爱丽丝发现黑色泉水的效果并非是永久性的，而且治疗所需的用量还会依次递增。
——它就像是一颗能够短暂消除痛苦的糖果，吃过一次的人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吃第二次；但这颗糖果的味道会越来越淡，所以他们就会再吃第三颗、第四颗……最终如同上瘾一般，掉入一个永远也无法填满的无底洞当中。
失去理智的人们涌入爱丽丝的教堂，将自己浸入已经被彻底染成乌黑的泉水当中，直至冰冷的液体没过口鼻，阻断赖以生存的氧气。
既像是某种沉浸于幻想的自我了断，又像是在追随某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他们费了不少精力驱散狂热的人群，好在W.R.O及时封锁旧城区，勉强控制住混乱的局面。看着眼前盲目而疯狂的身影，她疲惫地叹了口气：“比起劣化的痛苦，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得到后又失去的落差吧，所以他们宁可选择死亡。”
亚祖转过头，猫一般纤细而精致的竖瞳缓慢地眨了眨：“或许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死亡。”
杰诺瓦的思维与人类完全不同，平日里少年从不会对这类事物发表评价，多数时间只是保持沉默。因此相比亚祖的回答，她更在意对方背后的想法：“唔，为什么这样说？”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平静地解释：“杰诺瓦细胞拥有分散后再聚合的特性，他们并不是在追求死亡，只是回归本体。”
“这倒没错。”她想了想，“可这个世界的杰诺瓦本体不是萨菲罗斯吗？”
再结合的前提是杰诺瓦的本体被分裂。但萨菲罗斯早已重塑躯体，通过吞噬其他世界线恢复力量，即便他想回收这个世界余下的杰诺瓦细胞，以现在的实力也无需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
——除非他们追寻的本体并非萨菲罗斯，或者说并非这个世界的萨菲罗斯。
她忽然意识到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萨菲罗斯曾经在她身上留下杰诺瓦的印记，这种力量对本体来说如同「母亲」的指引，带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而泉水中的黑色物质会向她聚拢，被泉水污染的患者也对她有异样的关注。
爱丽丝说过那种黑色的物质来自其他世界，通过生命之流入侵泉水。
亚祖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枪剑：“创造我们的【萨菲罗斯】被克劳德打败后回归了生命之流。”
那条世界线已经灭亡，但生命之流里【萨菲罗斯】并没有消失，而是跟随他创造的三名思念体来到了这个世界，通过被污染的泉水收集杰诺瓦细胞。所以那些劣化的患者从来没有被治愈，而是被【萨菲罗斯】的意识占据了身体。
【萨菲罗斯】透过他们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也看到了她。
而三名思念体本就是【萨菲罗斯】创造的代行者，一旦本体获得足够的杰诺瓦细胞，他们就会成为对方复活的养料。
“卡丹裘和罗兹在哪里？”
“罗兹陪爱丽丝去了W.R.O总部，卡丹裘代替他们守在教堂。”少年碧绿的竖瞳骤然收缩，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拦在她身前，苍□□致的面容上少见地露出急切的神色，“姐姐，我们没有——请不要——”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大概误会了什么，“你先带罗兹离开，我去找卡丹裘。”
受到刺激的猫瞬间安静下来，收起全身倒竖的毛和亮出的利爪，顺从而又乖巧地低下头。亚祖本就是三人组里最冷静的那一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马上后退一步：“抱歉，姐姐。”
“请让我陪你一起去，”少年执拗地站在原地，“如果【萨菲罗斯】复活——”
“——那就来不及了，你们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她打断了对方的话，“克劳德和扎克斯还在回来的路上，替我把消息带给大家好吗？”
那双狭长纤丽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少年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依照她的意思转身离开。
被【萨菲罗斯】控制的影子密密麻麻地挤在警戒线后方，一双双蓝绿色的眼瞳如有实质般黏着在她身上，像是蛰伏于黑暗中的爬行动物，缓缓滑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发现了，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四周的景象飞快地往后流逝，她头也不回地往教堂跑去，无视一路上凝望着自己的身影。
——一切还来得及，再快一些。
她推开沉重的大门，冰凉的液体瞬间没过小腿。浓墨般的泉水已经浸透整个教堂，劣化的尸骸横七竖八地堆叠在水中，交织出一幅怪诞而血腥的画卷。银发少年背对着她站在厅堂中央，手里提着淌血的武士刀。
“……卡丹裘？”
她停在原地，墨色的泉水如同蛇群在脚边盘绕。
少年侧过头，朝她弯起唇角。依旧熟悉的面容与眼瞳，可那冰冷而森然的笑意却无比陌生，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寄居在名为卡丹裘的空壳中，透过眼里狭长的深渊攥住面前的猎物。
“初次见面。”
思念体与造物主相似又不同的五官交替闪烁，如同出现故障的电子屏幕，最终定格为死去多年的亡灵。属于的少年纤瘦轮廓被特种兵高大的身影取代，皎白的发丝如水银自脑后淌至腰间。原本清冷的音线逐字逐句变得低沉稠丽，含着绵长而愉悦的恶意。
眼前的男人拥有与萨菲罗斯完全一致的相貌，却又比她所熟悉的那张面容更为苍白与妖冶，雪羽般的睫毛如蝶翼颤动，在眼底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我应该称你为姐姐，”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萨菲罗斯】笑着说，“还是希森？”
“……把卡丹裘还给我。”
她弯起指尖，冰霜悄无声息地沿着水流蔓延。
眼前的【萨菲罗斯】还只是依靠卡丹裘现身的思念体，并未完全重塑肉身。其他人赶到教堂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她必须在这段期间内牵制住对方。
“无聊。”【萨菲罗斯】漫不经心地侧过头，“扮演人类的游戏玩够了么？”
“是什么让你产生我并非人类的错觉？”她不动声色地反问。
还有三秒。
“何必自欺欺人，”银发的男人手提长刀，不紧不慢地朝她逼近，唇角上扬的弧度如毒蛇的鳞片般昳丽，“这个世界的「我」的伴侣，杰诺瓦选中的母体。”
“真巧，星球意志也选中了我。”她抬起眼帘，“你猜我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两秒。
“漂亮而又天真的人偶，”他勾起一道讥讽的笑，华丽的音线低沉而绵长，好似包裹在层层丝绸里的剧毒汁液，“被星球灌输冠冕堂皇的妄想，便自诩为救世主。”
“那么你呢？另一个世界的失败者。”
一秒。
【萨菲罗斯】的身形微微一顿。
流淌的泉水在刹那凝固，荡开的涟漪被骤发的冰霜静止。涅墨西斯自掌心凝出实体，她从冰面凌空跃起，旋身斩向银发的男人。
凌厉的剑风划破虚空，溅起点点碎冰。纤长的弧光一闪而过，【萨菲罗斯】略微侧身，抬手挡下近在咫尺的锋刃。暗紫的长剑与银白的太刀相接，金属碰撞产生的嗡鸣刺透耳膜。
交织的锋芒在半空僵持，对方逐渐加大的力度压得她虎口生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碾碎每一寸骨骼。【萨菲罗斯】将她的反应收尽眼底，脸上的笑意更深：“真是不痛不痒。”
蛛网般的裂痕自二人脚下向外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她后撤一步，侧身卸去对方的压迫，与此同时数道尖锐的冰刺从下而上快速凝聚，直直刺向银发的身影。
血肉被撕裂，骨骼被穿透，然而这种程度的伤对思念体来说并不致命，只不过暂缓了他的脚步。银白的长刀在下一秒便将冰墙一分为二，裹挟着森冷刺骨的风向她斩来。
身后的大门轰然倒塌，她借着烟尘与碎石的掩护闪身避开接踵而至的剑风，绕至对方身后挥剑横劈。【萨菲罗斯】不躲不闪，在剑锋落下的前一刻反手抬刀挡开，耀眼的星火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四散飞溅。银发的男人略微侧身，手里的正宗骤然发力，卷起凛冽的剑风将她猛地甩开！
肋骨处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但她已经无暇顾及伤势。眼前的敌人并非她所熟知的那个萨菲罗斯，并不会对自己留手，只会斩杀一切拦路的障碍。
霜雪再次凝聚，她在空中旋身踏上脚下的冰柱，借力一跃而起，在落下的瞬间利用重力带来的惯性凌空斩下，巨大的冲击力将银白的身影压入坍塌的冰面，一时间烟火与血水交融四溅。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她弯起唇角，“杰诺瓦的印记也对你有影响，对吗？”
碧绿的竖瞳骤然收缩，如同湖面下崩裂的深渊，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没错。【萨菲罗斯】抽刀将她逼退，以正宗起势：“所以？”
“这条世界线的杰诺瓦本体是萨菲罗斯，而你在利用杰诺瓦细胞复活的同时，也融合了他对我的欲望。”她侧了侧头，“所以，你也渴望拥有我。”
在对方凝神的一瞬间，巨大的时空裂缝横贯整个教堂，将二人的身影和潜藏在水底的肉块状外星生物悉数吞没。
——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萨菲罗斯】，而是正在复苏的杰诺瓦肉身。既然能够跨越不同世界线，那便证明眼前这个杰诺瓦之子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力量，绝不可能仅有思念体这么简单。
“啊，”【萨菲罗斯】振去刀刃上的血迹，缓缓弯起唇角，“是我小瞧你了。”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跃向渐成人形的肉团，剑刃燃起炽热的焰火。然而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黑羽落下，染着寒意的凛冽银光如一支无声的箭矢穿膛而出。
“可惜这还远远不够。”
温热的鲜血飞溅在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和感知。首先听到的是刀刃搅动血肉发出的黏腻声响，而后浓郁的腥甜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最后才是剧烈到无以言表的痛楚，沿着每一寸神经爬满全身，在同一时间猛然爆发。
暗紫的长剑从脱力的手中滑落。她低下头，看见银白的正宗贯穿自己的身体，殷红的血滴沿着锃亮的刀刃滴下。
“我本来想杀了你。”
【萨菲罗斯】抽回长刀，血肉被二次撕裂的痛苦吞没了她的理智。身后的人抬手将她抱入怀中，动作温柔而眷恋，好像他们并非不死不休的敌人，而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但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噙着笑意的声音拂过耳畔，“我想要你看着这个世界毁灭，因为我痛苦流泪。”
耀眼的火光在空中绽开，她用最后的力气炸断杰诺瓦的本体，扭曲纠缠的触手在烈焰中痛苦地挣扎。
……好痛。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尼布尔海姆的那个晚上，她的身体早在支离破碎之前失去痛觉。
陨石落下之际，萨菲罗斯替她承受了所有伤害，因此她也不曾感到痛苦。
但这次不一样。
……真的好痛，她想，原来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耳畔低沉华丽的音线和记忆重合，幻觉与现实的界限模糊不清。
不知是出于生理还是情感的泪水混着鲜血滑落。
她的声音很轻，转瞬即逝。
“……萨菲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