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时代
哈尔站在一列满是手抄书籍的马车车厢前，吞咽了一口口水。
领地内的藏书已经被他翻阅的差不多了，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只能拿来自学语言。
揭露时代面纱的真理之书可能就在他的面前。
买吗？
可是能动用的资金不多了...在铁匠铺老板的忽悠下，他代替领地出面购入了四把所谓的『萨克森重型轮犁』
据老板的说法，方圆十里的泥土都因为湿润的环境而难以耕种，大多数常规的轻型农犁都无法胜用。
老板是个马扎尔人，祖上是游牧民族，很有信心将老家的农具传播到日耳曼人的地盘上。
姑且相信那个肌肉臂膀发达的老板吧。
哈尔回忆起过去一年望着领地农田的场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农夫播种松土的时候，大多用脚力压在上面，以适应厚重泥泞的黑土地。
那就买吧，生产力是第一要务。
毕竟他重生在一个封建采邑庄园，最好是顺应时代，满足自给自足的需求。
而领地内的粮食必然要依靠自身，人口只有在粮食上升后，才有可能增加。
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于是一枚大银币飞走了。
他们一共卖出去了六箱酒桶，价格方面四箱十二枚中银币，两箱十五枚中银币。
总共七十八枚中银币的收入，也就是三枚大银币，两枚中银币。
好，再来温习一下这个时代的货币换算。
用省略的语言表达的话：
一金=一大银
一大银=二十四中银
二十四中银=六十小银
单位分别是:
金币『基尔德』
银币『金格罗申』『格罗申』『十字』
铜币『芬妮』
嗯。
那四架重型农犁已经拆解好放在马车里了。
要不要买书呢...要不要买...
好犹豫啊。
哈尔触碰了一下眯着眼躺在马车座椅上的马夫。
这辆贩卖手抄书的马车是停在路边了，大概是老板临时出去办了点什么事。
“您好。”
“喔，好小的小鬼，怎么了？朝我讨糖么？我一个马夫可没有啊。”
“不是，叔叔，您这儿的书卖么？”
“嗨，我不是老板，就是个马夫，雇主在旁边的饭店里聊生意呢。”
“那我可以翻阅一下后车厢里的羊皮书么？”
“呃，本质上是不行的，但是看在你这么小，就算偷了书也追的上，自己看吧。”
马夫耸耸肩。
“谢谢叔叔。”哈尔故意装出很礼貌的乖小孩模样弯腰道谢。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笑笑，一看就是有了家庭后的男人，对小孩的目光是不同的。
拜哈尔的母亲所赐，遥远的古罗马血脉在他的骨间流淌，浓郁的黑发和棕瞳让他显得格外乖巧。
毕竟，和炸毛的金发暴躁的红发比起来，一头顺滑的黑色直发确实招人喜欢不少。
日耳曼人长的是真粗犷原始啊...
说起来，出发前母亲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
他要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会和他是一样的黑发吗。
离开前再到处转转，给弟弟妹妹准备个礼物吧。
哈尔灵巧地钻入马车的车厢，小心翼翼地踩着缝隙，一本一本的打开翻阅。
车夫就倚在他的前面，漫不经心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嗯...圣经的抄录本...还是圣经的抄录本....还是他妈的圣经抄录本。
这帮子欧洲人不能看点别的书吗...自己家里的藏书阁也是一堆圣经。
来点别的啊，你们的皇帝开国就不能写本书纪念一下吗？
最后现在到底是什么时代啊？！
满脸黑线的哈尔在手抄书的海洋里挑挑栋栋。
《哥德士加福音书》
《圣奥尔本斯的圣咏经》
完了。
哈尔绝望的掩面。
难道就没有和史书或者魏史一样的记录性质书本吗。
等等。
哈尔的手停在了一本泛黄的牛皮书上。
他轻轻地触碰，取出。
拂过落灰的封面，硬邦的触感格外突出。
见鬼...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是抄写员的小拇指被砍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中世纪特有的做法，为了凸显这本手抄书的尊贵，花钱雇佣抄写员的雇主通常会砍下抄写员的一节手指，贴在上面，表示独一无二。
可这是什么书呢？
哈尔努力地止着颤抖，轻轻打开手抄书的第一页：
惨白色的妩媚面庞，星空雕缀成的巫女帽檐，龙血流淌的红唇。
哈尔看不清她的脸，面容藏匿在一片阴影中，只有微微弯起的笑容。
她握着一杆修长的青色长杖，杖的顶端是一节透明的水晶球，水晶球上昭示着光怪陆离的图案。
既像是百兽在森林的沼泽间厮杀，又像是教堂里万民朝拜高处。
森中魔女。
诡异的不安渗入皮肤，哈尔大力咽了一口口水。
这是...
“老板，这本书多少钱？”
“哦？那本晦气书啊，十个铜币送你了。”
“这么便宜么？”哈尔怔住了。
“客人们见了反应都怪的很，有的第一面就吐了出来，要不是老板喜欢，早就丢出去了。”
“这样的书会被教会当成亵神罪处理吧？”哈尔感慨地翻阅“你们存着，不担心么？”
“嗨，这夏亚城离教廷那么远，哪有神职人员来抓我们上火刑架呢？”
马夫哈哈大笑，拍着大腿。
哈尔也笑笑，从口袋里摸出十枚亮闪闪的铜币，递了过去。
“多谢惠顾。”
“有劳。”
————
还剩多少钱呢...
返程的路途上，哈尔单手晃着钱袋子。
“还好剩了点钱能安全回家啊。”
“那是因为哈尔少爷的任性吧？”柏乐丝面无表情地握着马绳。“如果不是因为您突然改道，换了一条远的，现在我们已经到家了。”
“哈哈...想换条风景不一样的路嘛。”
哈尔心虚的挠了挠头。
“不过，偶尔这么任性也是孩子的权力。”柏乐丝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哈尔少爷不任性的话，会成熟地让人担心。”
哈尔默默感受着柏乐丝小姐的摸头，沙沙的触感泛滥，透过心的深处。
重生前的世界里，有多久没这么被人摸头了？
让人害羞到都不敢去直视对方...
但是在成长成大人之前，就让哈尔好好享受这份特权吧。
哈尔忍住冲动，重重地嗯了一声。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将目光放到了小山上拔地而起的木制碉堡。
削尖了的巨木排排堆砌，形成坚固的简易墙体，无法攀爬越过，顶端是尖锐的木刺。
哈尔在上一世的游戏里见过这种建筑...古罗马时期的军团驻扎地都是这种画风。
而他们换了一条路这样行驶，已经遇见过三四幢这样的木制碉堡了。
这么频繁的建立碉堡，只有可能是日耳曼人武力衰落，被外族骑兵吊起来打的时候。
这些碉堡都是后来的中世纪蛮子们模仿罗马人建造的。
哈尔努力回忆这种特殊的人文建筑会在什么时期...
啊！
游牧民族大规模入侵的神圣罗马帝国时期！
终于想起来了。
包括那个重犁，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十三世纪！十三世纪的神圣罗马帝国。
“柏乐丝，我们领地效忠的神罗皇帝是哪一位？”
柏乐丝愣了一下。
“萨克森公爵洛泰尔二世，怎么了么？”
见鬼，是不认识的人名。
“那...现在是几几年？”
“几几年是什么意思？”
“呃...没事。”
哈尔掩面。
古人可不会用现代的时间记法。
在十四世纪欧洲正式大规模推行机械钟，严格划分二十四个小时前——
哈尔想起家里的水钟、日晷、蜡烛钟。
这几个玩意来显示时间简直能歪的姥姥家去。
快想想...快想想...
对了，公元0年不就是基督教自己推出来的，耶稣受难日的说法吗。
那在基督教的土地上生活，用的不也是这套公元几几年的说法？
哈尔恍然大悟。
“柏乐丝，我们现在是公元纪年的几几年？”
“耶稣受难日的那个公元么？”
“对。”哈尔点头。
不是那个创世纪年，也不是亚伯拉罕纪年，更不是统治者在位年数的纪年。
柏乐丝凝视着哈尔紧张的瞳子，咬字如钟。
“公元1227。”
“什...么？”
哈尔呆滞在座位上。
他不清楚欧洲历史，可他清楚中原的历史。
公元1219年，蒙古发动第一次西征，远抵里海黑海。
现在，蒙古人的第二次西征已经箭在弦上。
公元1235，第二次西征发动，兵至多瑙河。
宏伟的金帐汗国拔地而起。
只有八年的时间了。
八年！
甚至都来不及等到他长大！
第一次西征已经结束，已经有四个超级大国亡于亚欧的交接地，接下来蒙古人骏马会再无阻碍的长驱直入，像一柄血淋淋的长刀斩灭日耳曼蛮子们的愚昧文明。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马上就会有恢弘的战争..不，是单方面的屠杀，席卷整个亚欧。
他深知长生天铁蹄的威严，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战胜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铁骑。
崭新的人生，要完蛋了。
哈尔乐极生悲，精神崩溃地癫笑了出来，瘫倒在座位上目光涣散。
完了！
领地内的藏书已经被他翻阅的差不多了，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只能拿来自学语言。
揭露时代面纱的真理之书可能就在他的面前。
买吗？
可是能动用的资金不多了...在铁匠铺老板的忽悠下，他代替领地出面购入了四把所谓的『萨克森重型轮犁』
据老板的说法，方圆十里的泥土都因为湿润的环境而难以耕种，大多数常规的轻型农犁都无法胜用。
老板是个马扎尔人，祖上是游牧民族，很有信心将老家的农具传播到日耳曼人的地盘上。
姑且相信那个肌肉臂膀发达的老板吧。
哈尔回忆起过去一年望着领地农田的场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农夫播种松土的时候，大多用脚力压在上面，以适应厚重泥泞的黑土地。
那就买吧，生产力是第一要务。
毕竟他重生在一个封建采邑庄园，最好是顺应时代，满足自给自足的需求。
而领地内的粮食必然要依靠自身，人口只有在粮食上升后，才有可能增加。
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于是一枚大银币飞走了。
他们一共卖出去了六箱酒桶，价格方面四箱十二枚中银币，两箱十五枚中银币。
总共七十八枚中银币的收入，也就是三枚大银币，两枚中银币。
好，再来温习一下这个时代的货币换算。
用省略的语言表达的话：
一金=一大银
一大银=二十四中银
二十四中银=六十小银
单位分别是:
金币『基尔德』
银币『金格罗申』『格罗申』『十字』
铜币『芬妮』
嗯。
那四架重型农犁已经拆解好放在马车里了。
要不要买书呢...要不要买...
好犹豫啊。
哈尔触碰了一下眯着眼躺在马车座椅上的马夫。
这辆贩卖手抄书的马车是停在路边了，大概是老板临时出去办了点什么事。
“您好。”
“喔，好小的小鬼，怎么了？朝我讨糖么？我一个马夫可没有啊。”
“不是，叔叔，您这儿的书卖么？”
“嗨，我不是老板，就是个马夫，雇主在旁边的饭店里聊生意呢。”
“那我可以翻阅一下后车厢里的羊皮书么？”
“呃，本质上是不行的，但是看在你这么小，就算偷了书也追的上，自己看吧。”
马夫耸耸肩。
“谢谢叔叔。”哈尔故意装出很礼貌的乖小孩模样弯腰道谢。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笑笑，一看就是有了家庭后的男人，对小孩的目光是不同的。
拜哈尔的母亲所赐，遥远的古罗马血脉在他的骨间流淌，浓郁的黑发和棕瞳让他显得格外乖巧。
毕竟，和炸毛的金发暴躁的红发比起来，一头顺滑的黑色直发确实招人喜欢不少。
日耳曼人长的是真粗犷原始啊...
说起来，出发前母亲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
他要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会和他是一样的黑发吗。
离开前再到处转转，给弟弟妹妹准备个礼物吧。
哈尔灵巧地钻入马车的车厢，小心翼翼地踩着缝隙，一本一本的打开翻阅。
车夫就倚在他的前面，漫不经心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嗯...圣经的抄录本...还是圣经的抄录本....还是他妈的圣经抄录本。
这帮子欧洲人不能看点别的书吗...自己家里的藏书阁也是一堆圣经。
来点别的啊，你们的皇帝开国就不能写本书纪念一下吗？
最后现在到底是什么时代啊？！
满脸黑线的哈尔在手抄书的海洋里挑挑栋栋。
《哥德士加福音书》
《圣奥尔本斯的圣咏经》
完了。
哈尔绝望的掩面。
难道就没有和史书或者魏史一样的记录性质书本吗。
等等。
哈尔的手停在了一本泛黄的牛皮书上。
他轻轻地触碰，取出。
拂过落灰的封面，硬邦的触感格外突出。
见鬼...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是抄写员的小拇指被砍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中世纪特有的做法，为了凸显这本手抄书的尊贵，花钱雇佣抄写员的雇主通常会砍下抄写员的一节手指，贴在上面，表示独一无二。
可这是什么书呢？
哈尔努力地止着颤抖，轻轻打开手抄书的第一页：
惨白色的妩媚面庞，星空雕缀成的巫女帽檐，龙血流淌的红唇。
哈尔看不清她的脸，面容藏匿在一片阴影中，只有微微弯起的笑容。
她握着一杆修长的青色长杖，杖的顶端是一节透明的水晶球，水晶球上昭示着光怪陆离的图案。
既像是百兽在森林的沼泽间厮杀，又像是教堂里万民朝拜高处。
森中魔女。
诡异的不安渗入皮肤，哈尔大力咽了一口口水。
这是...
“老板，这本书多少钱？”
“哦？那本晦气书啊，十个铜币送你了。”
“这么便宜么？”哈尔怔住了。
“客人们见了反应都怪的很，有的第一面就吐了出来，要不是老板喜欢，早就丢出去了。”
“这样的书会被教会当成亵神罪处理吧？”哈尔感慨地翻阅“你们存着，不担心么？”
“嗨，这夏亚城离教廷那么远，哪有神职人员来抓我们上火刑架呢？”
马夫哈哈大笑，拍着大腿。
哈尔也笑笑，从口袋里摸出十枚亮闪闪的铜币，递了过去。
“多谢惠顾。”
“有劳。”
————
还剩多少钱呢...
返程的路途上，哈尔单手晃着钱袋子。
“还好剩了点钱能安全回家啊。”
“那是因为哈尔少爷的任性吧？”柏乐丝面无表情地握着马绳。“如果不是因为您突然改道，换了一条远的，现在我们已经到家了。”
“哈哈...想换条风景不一样的路嘛。”
哈尔心虚的挠了挠头。
“不过，偶尔这么任性也是孩子的权力。”柏乐丝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哈尔少爷不任性的话，会成熟地让人担心。”
哈尔默默感受着柏乐丝小姐的摸头，沙沙的触感泛滥，透过心的深处。
重生前的世界里，有多久没这么被人摸头了？
让人害羞到都不敢去直视对方...
但是在成长成大人之前，就让哈尔好好享受这份特权吧。
哈尔忍住冲动，重重地嗯了一声。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将目光放到了小山上拔地而起的木制碉堡。
削尖了的巨木排排堆砌，形成坚固的简易墙体，无法攀爬越过，顶端是尖锐的木刺。
哈尔在上一世的游戏里见过这种建筑...古罗马时期的军团驻扎地都是这种画风。
而他们换了一条路这样行驶，已经遇见过三四幢这样的木制碉堡了。
这么频繁的建立碉堡，只有可能是日耳曼人武力衰落，被外族骑兵吊起来打的时候。
这些碉堡都是后来的中世纪蛮子们模仿罗马人建造的。
哈尔努力回忆这种特殊的人文建筑会在什么时期...
啊！
游牧民族大规模入侵的神圣罗马帝国时期！
终于想起来了。
包括那个重犁，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十三世纪！十三世纪的神圣罗马帝国。
“柏乐丝，我们领地效忠的神罗皇帝是哪一位？”
柏乐丝愣了一下。
“萨克森公爵洛泰尔二世，怎么了么？”
见鬼，是不认识的人名。
“那...现在是几几年？”
“几几年是什么意思？”
“呃...没事。”
哈尔掩面。
古人可不会用现代的时间记法。
在十四世纪欧洲正式大规模推行机械钟，严格划分二十四个小时前——
哈尔想起家里的水钟、日晷、蜡烛钟。
这几个玩意来显示时间简直能歪的姥姥家去。
快想想...快想想...
对了，公元0年不就是基督教自己推出来的，耶稣受难日的说法吗。
那在基督教的土地上生活，用的不也是这套公元几几年的说法？
哈尔恍然大悟。
“柏乐丝，我们现在是公元纪年的几几年？”
“耶稣受难日的那个公元么？”
“对。”哈尔点头。
不是那个创世纪年，也不是亚伯拉罕纪年，更不是统治者在位年数的纪年。
柏乐丝凝视着哈尔紧张的瞳子，咬字如钟。
“公元1227。”
“什...么？”
哈尔呆滞在座位上。
他不清楚欧洲历史，可他清楚中原的历史。
公元1219年，蒙古发动第一次西征，远抵里海黑海。
现在，蒙古人的第二次西征已经箭在弦上。
公元1235，第二次西征发动，兵至多瑙河。
宏伟的金帐汗国拔地而起。
只有八年的时间了。
八年！
甚至都来不及等到他长大！
第一次西征已经结束，已经有四个超级大国亡于亚欧的交接地，接下来蒙古人骏马会再无阻碍的长驱直入，像一柄血淋淋的长刀斩灭日耳曼蛮子们的愚昧文明。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马上就会有恢弘的战争..不，是单方面的屠杀，席卷整个亚欧。
他深知长生天铁蹄的威严，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战胜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铁骑。
崭新的人生，要完蛋了。
哈尔乐极生悲，精神崩溃地癫笑了出来，瘫倒在座位上目光涣散。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