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又过了一天，疫情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缓解，在吃饭时，他开始郑重其事的向她提了一个要求。
“你的专业是高分子化学，既然是学化学，想必对一些化学实验也是比较了解。”他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继续说道：“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实验室助理？”
她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自己抛弃已久的大学专业知识竟然到了现在还有一丝丝的用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专业知识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毕业已经有两三年了，大学时候我的实验成绩也不是很好，不知道能不能满足你的要求，而且我们高分子专业做的实验可能和你们医学大不相同……”她还想说下去，但是已经被他打断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既然我当时救了你，那也算我们两个有缘分。”他笑了笑，用餐巾纸擦了擦手，伸出手来对她笑道：“欢迎你加入到我的实验室。”
虽然她还有些犹豫，但他保证说，等疫情缓解、交通恢复通行的时候，他一定会立即将她送出去，并且平时也不会做一些多么有难度的工作。
“最多也就是配配溶液，做一些简单的反应。”他笑着说。
既然他这样说，她也就默认同意了，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总是不好的行为，一是可以报答他的恩情。再有，如果将来他真的能够找到破解病毒的方法，她从中做了贡献，也是大功一件。
书若的生活，从黑暗逼仄的小屋里一下子扩展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除了这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地方，外面还有更大的实验室，书若觉得这一间实验室不比大学里一个课题组用的要小。
里面许多仪器和试剂，她都是叫不上名字的，最开始只是熟悉一些仪器的用法，还好她是学化学专业的，所以上手还算比较容易，不多时，她就能帮忙做一些简单的活了。
她的日子骤然变得充实起来，虽然实验室里做的事和她现在工作的性质完全不同，但她还是感觉到了有事可做的快乐，她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梅俞偶尔会在实验室里观察一些实验的进度，有的时候也会出去，书若猜他是去采买一些必要的物资，但是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
“研究这几天有什么明显的成果吗？”书若问。
“病毒无非是怕高温、强酸、强碱。但是这病毒的耐温性非常强，一般的病毒到40度以上，甚至五六十度便能灭活99%，但这个病毒的活性居然可以达到150度。”
梅俞皱着眉头说道：“若是这样，得把它的寄生体放在极高温的环境，没有几件东西可以经得住高温的摧残，更何况人体更加敏感。”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最显而易见的成果，完全没有必要拿出来说。这种病毒，一般的解药是杀不死它的，所以我们只能另辟蹊径。”
一些核心实验，她是没有权利插手的，所以很多时候，她还是一个人在卧室和客厅里。偶尔会远程和领导们开个会，日子倒也过得清清淡淡。
这个病毒被命名为“Zero”，之所以这样命名，是因为被感染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逃脱死神的魔爪。恐怖的程度大大超过了几年前的新冠病毒和非典。
她的领导见恩说：“你可能要做好长期在龙江异地办公的准备了，这天杀的病毒恶心得很。”
她半开玩笑地问道：“领导你不会开除我吧？”
见恩非常严肃地说道：“不会。毕竟你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采购了。”
她也笑了，去年有一家供应商无缘无故断了大陆公司的物料，转去供应海外的公司，见恩气得头皮发麻，险些和供应商大吵一架，甚至还想对簿公堂，书若却一直很冷静。
“供应商是代理商而已，他们做不了主，恩哥不要太生气。”她说。
见恩何尝不知道，他就是压制不住脾气。
在这家供应商实在无法提供货量的情况下，书若火速联系了之前已经废弃不用的供应商，加快产品重新评估的进度，终于解决了断料危机。
而原来的供应商，她也一直没有苛责半分，反而和业务经理保持着很好的朋友关系，待美国总部松口之后，这个业务经理火速给她们送来了最新一批的物料。
从这以后，见恩难免要倚重书若几分。
书若自己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是觉得人都有难处，她很习惯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事情，她虽然是甲方，可是她非常心软。
她无聊的时候，就在网上看新闻，网友的评论里都对Zero病毒的治理无比悲观，更有人称三年之内交通不会恢复了。
她已经有十天左右没有看到过阳光了，她忽然有些羡慕网友——他们都是在自己的家里隔离，再不济也有个正常的安生之所，只有她是误打误撞地进入了暗无天日的地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她一般不会主动去实验室，但她心慌了，就想找个人倾诉，她一路来到实验室里，梅俞果然在。
他背对着她，正专心致志地做实验。她一路走到他身边去，离得近了才发现他面色冷峻，正在通过手套箱操作，给脱毛一半的兔子注射针剂，也许是很久没有睡好的缘故，也或许是实验结果不尽如人意，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实验室紫外灯的照射下，他俊逸的面庞居然显得有些狰狞。
兔子有些挣扎，他不耐烦了，左手直接加重了力道，右手熟练地将针剂注射进去。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皱着眉问道：“你来干什么？”
她发现他的脾气比想象中更难摸透，就像变幻莫测的深海，完全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她晓得自己打扰到了他，可若是不和身边的人说说话，她怕是会疯掉。每天亲戚朋友的问候都只是关心而已，没有任何人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她之所感，并提供一些切实可行的计划。
“不好意思，梅俞。”她低声说道：“可不可以让我在地面待会儿？”
他转过头来，带着一丝不耐和疑惑。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她轻声说：“既然你这里是郊区的山区，那一定很安全。”
“既然知道不好意思，就不要提出这么愚蠢的要求。”他冷冷地说道：“虽然是山区，你知道多少人来旅游过？多少人在这附近逗留、拍照？你知道这病毒在户外温度下的存活时间是多久吗？”
她没料到他的情绪这样激动，一时间愣住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解释道：“啊，原来是这样，我没想到……”
他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她，搬了凳子坐在实验台前，仔细地观察着兔子的反应，并计时。良久，嘴里嘟囔道：“愚蠢，无比愚蠢。”
她知道他做实验压力很大，并没有反驳什么，转身出来，走到客厅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既是心里委屈，也是为了未来而担忧害怕。
电话响了，居然是当初和她一起来龙江市出差的同事刘德亮和翟莹。
“亮哥？”她惊奇地问道：“你们不是周五当晚就坐上回去的高铁了吗？”
刘德亮是职场老人了，平时很安静，看起来不怎么合群，其实当初明里暗里给了还是应届毕业生的书若许多帮助，书若一直对他心存感激，出事当晚是周五，她在车上确认过二人安全，当时他们已经坐上了高铁，大概两小时以后就能到安明市，也就是他们工作的地方，她这才放心的。
“书若，你听我讲。”刘德亮的声音听起来不再镇定自若，他颤抖着说道：“我们刚上高铁，就有人犯病，大家都争相跑掉了，我们被临时分开隔离在一个废弃工厂里，我和翟莹手机都没电了，工厂里也没有充电的地方。”
他带着哭腔，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昨天，工厂里有人发病，当时医务人员联系不上，我和翟莹实在心慌，不想在里面等死，就偷跑出来，现在在召陵区的一家便利店里，终于找到了给手机充电的地方。”
他顿了顿，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如同溺水之人期盼着救命稻草一般地求助道：“书若，你能来接我们吗？”
书若万万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如此严峻的地步，她先平息了呼吸，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德亮哥，我现在是被一个陌生人救了，我去请他帮忙，看能不能答应，你先把定位发过来。”
她想也没想，就拿着手机过去敲实验室的门，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梅俞不在里面，门忽然被拉开了。
梅俞仍然皱着眉头，只不过比方才缓和一些：“又是什么事？”
她把情形描述完了，又小声补充道：“召陵区，离这里很近，也就只有几公里……”
梅俞忽然低下头，无奈地揉了揉眼睛，叹息道：“你明知道这时候的状况，还要揽这档子事干什么？”
她也低下头，轻声说道：“我知道。”她盯着自己的衣角和鞋子，俨然都是梅俞给的衣服，她想起昨天吃的午饭，都是梅俞这边的存粮，她知道这时候开口太不应该了，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归根结底，她心里也很难受，那种无力和自卑感，像潮水般向她涌来。
“可是，总是做不到见死不救的。”她终于抬起头来，内心里认为自己正确的声音占据了大部分：“我知道他们有可能也感染了那种病毒，但若是我们见死不救，他们就真的活不下来了。”
梅俞不吭声，冷峻的沉默释放出的是紧张的气氛，他冷笑一声，说道：“拨打紧急热线，找政府求救不就好了么？”
“他们…就是集中隔离的时候跑出来的，或许是物资过于匮乏，他们忍受不住，才选择跑出来的，总之……”
“总之就是非救不可了？”梅俞不怒反笑，摇头道：“林书若，你是不是觉得你那点实验室的三脚猫功夫在我这里派上了用场，所以就肆无忌惮了？你看看，你现在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我给的？”
书若反而无比冷静，她知道有些话彼此心里知道就好，一旦说破了，就会极其尴尬，可惜这个道理梅俞好像不懂。
她感觉体内的热血一时涌上来，一时激动之下，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首先，我非常感谢你救我；其次，我现在只是征求你的意见，并没有说逼你非救不可；最后，我现在的衣食住行的确是你给的不假，但也是你一力邀请我做你的实验室助理，我理解你因为实验成果不好而心情差，有些话不是你想说就能说的。”她说完，深吸一口气，降低了音调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好聚好散，我欠你的都会转账给你，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下。”
她转身就走，压根没看梅俞的表情。她负气一般地回到自己最近住的小房间里，草草地收拾好了东西——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有几件衣服，一点点日用品和电脑而已。
她给防疫热线打了好几个电话，无奈都是忙线，她试着联系了几家医院，也是忙音。她想了想，还是装上了他之前给的消毒液。
“你的专业是高分子化学，既然是学化学，想必对一些化学实验也是比较了解。”他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继续说道：“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实验室助理？”
她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自己抛弃已久的大学专业知识竟然到了现在还有一丝丝的用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专业知识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毕业已经有两三年了，大学时候我的实验成绩也不是很好，不知道能不能满足你的要求，而且我们高分子专业做的实验可能和你们医学大不相同……”她还想说下去，但是已经被他打断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既然我当时救了你，那也算我们两个有缘分。”他笑了笑，用餐巾纸擦了擦手，伸出手来对她笑道：“欢迎你加入到我的实验室。”
虽然她还有些犹豫，但他保证说，等疫情缓解、交通恢复通行的时候，他一定会立即将她送出去，并且平时也不会做一些多么有难度的工作。
“最多也就是配配溶液，做一些简单的反应。”他笑着说。
既然他这样说，她也就默认同意了，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总是不好的行为，一是可以报答他的恩情。再有，如果将来他真的能够找到破解病毒的方法，她从中做了贡献，也是大功一件。
书若的生活，从黑暗逼仄的小屋里一下子扩展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除了这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地方，外面还有更大的实验室，书若觉得这一间实验室不比大学里一个课题组用的要小。
里面许多仪器和试剂，她都是叫不上名字的，最开始只是熟悉一些仪器的用法，还好她是学化学专业的，所以上手还算比较容易，不多时，她就能帮忙做一些简单的活了。
她的日子骤然变得充实起来，虽然实验室里做的事和她现在工作的性质完全不同，但她还是感觉到了有事可做的快乐，她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梅俞偶尔会在实验室里观察一些实验的进度，有的时候也会出去，书若猜他是去采买一些必要的物资，但是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
“研究这几天有什么明显的成果吗？”书若问。
“病毒无非是怕高温、强酸、强碱。但是这病毒的耐温性非常强，一般的病毒到40度以上，甚至五六十度便能灭活99%，但这个病毒的活性居然可以达到150度。”
梅俞皱着眉头说道：“若是这样，得把它的寄生体放在极高温的环境，没有几件东西可以经得住高温的摧残，更何况人体更加敏感。”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最显而易见的成果，完全没有必要拿出来说。这种病毒，一般的解药是杀不死它的，所以我们只能另辟蹊径。”
一些核心实验，她是没有权利插手的，所以很多时候，她还是一个人在卧室和客厅里。偶尔会远程和领导们开个会，日子倒也过得清清淡淡。
这个病毒被命名为“Zero”，之所以这样命名，是因为被感染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逃脱死神的魔爪。恐怖的程度大大超过了几年前的新冠病毒和非典。
她的领导见恩说：“你可能要做好长期在龙江异地办公的准备了，这天杀的病毒恶心得很。”
她半开玩笑地问道：“领导你不会开除我吧？”
见恩非常严肃地说道：“不会。毕竟你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采购了。”
她也笑了，去年有一家供应商无缘无故断了大陆公司的物料，转去供应海外的公司，见恩气得头皮发麻，险些和供应商大吵一架，甚至还想对簿公堂，书若却一直很冷静。
“供应商是代理商而已，他们做不了主，恩哥不要太生气。”她说。
见恩何尝不知道，他就是压制不住脾气。
在这家供应商实在无法提供货量的情况下，书若火速联系了之前已经废弃不用的供应商，加快产品重新评估的进度，终于解决了断料危机。
而原来的供应商，她也一直没有苛责半分，反而和业务经理保持着很好的朋友关系，待美国总部松口之后，这个业务经理火速给她们送来了最新一批的物料。
从这以后，见恩难免要倚重书若几分。
书若自己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是觉得人都有难处，她很习惯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事情，她虽然是甲方，可是她非常心软。
她无聊的时候，就在网上看新闻，网友的评论里都对Zero病毒的治理无比悲观，更有人称三年之内交通不会恢复了。
她已经有十天左右没有看到过阳光了，她忽然有些羡慕网友——他们都是在自己的家里隔离，再不济也有个正常的安生之所，只有她是误打误撞地进入了暗无天日的地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她一般不会主动去实验室，但她心慌了，就想找个人倾诉，她一路来到实验室里，梅俞果然在。
他背对着她，正专心致志地做实验。她一路走到他身边去，离得近了才发现他面色冷峻，正在通过手套箱操作，给脱毛一半的兔子注射针剂，也许是很久没有睡好的缘故，也或许是实验结果不尽如人意，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实验室紫外灯的照射下，他俊逸的面庞居然显得有些狰狞。
兔子有些挣扎，他不耐烦了，左手直接加重了力道，右手熟练地将针剂注射进去。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皱着眉问道：“你来干什么？”
她发现他的脾气比想象中更难摸透，就像变幻莫测的深海，完全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她晓得自己打扰到了他，可若是不和身边的人说说话，她怕是会疯掉。每天亲戚朋友的问候都只是关心而已，没有任何人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她之所感，并提供一些切实可行的计划。
“不好意思，梅俞。”她低声说道：“可不可以让我在地面待会儿？”
他转过头来，带着一丝不耐和疑惑。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她轻声说：“既然你这里是郊区的山区，那一定很安全。”
“既然知道不好意思，就不要提出这么愚蠢的要求。”他冷冷地说道：“虽然是山区，你知道多少人来旅游过？多少人在这附近逗留、拍照？你知道这病毒在户外温度下的存活时间是多久吗？”
她没料到他的情绪这样激动，一时间愣住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解释道：“啊，原来是这样，我没想到……”
他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她，搬了凳子坐在实验台前，仔细地观察着兔子的反应，并计时。良久，嘴里嘟囔道：“愚蠢，无比愚蠢。”
她知道他做实验压力很大，并没有反驳什么，转身出来，走到客厅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既是心里委屈，也是为了未来而担忧害怕。
电话响了，居然是当初和她一起来龙江市出差的同事刘德亮和翟莹。
“亮哥？”她惊奇地问道：“你们不是周五当晚就坐上回去的高铁了吗？”
刘德亮是职场老人了，平时很安静，看起来不怎么合群，其实当初明里暗里给了还是应届毕业生的书若许多帮助，书若一直对他心存感激，出事当晚是周五，她在车上确认过二人安全，当时他们已经坐上了高铁，大概两小时以后就能到安明市，也就是他们工作的地方，她这才放心的。
“书若，你听我讲。”刘德亮的声音听起来不再镇定自若，他颤抖着说道：“我们刚上高铁，就有人犯病，大家都争相跑掉了，我们被临时分开隔离在一个废弃工厂里，我和翟莹手机都没电了，工厂里也没有充电的地方。”
他带着哭腔，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昨天，工厂里有人发病，当时医务人员联系不上，我和翟莹实在心慌，不想在里面等死，就偷跑出来，现在在召陵区的一家便利店里，终于找到了给手机充电的地方。”
他顿了顿，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如同溺水之人期盼着救命稻草一般地求助道：“书若，你能来接我们吗？”
书若万万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如此严峻的地步，她先平息了呼吸，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德亮哥，我现在是被一个陌生人救了，我去请他帮忙，看能不能答应，你先把定位发过来。”
她想也没想，就拿着手机过去敲实验室的门，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梅俞不在里面，门忽然被拉开了。
梅俞仍然皱着眉头，只不过比方才缓和一些：“又是什么事？”
她把情形描述完了，又小声补充道：“召陵区，离这里很近，也就只有几公里……”
梅俞忽然低下头，无奈地揉了揉眼睛，叹息道：“你明知道这时候的状况，还要揽这档子事干什么？”
她也低下头，轻声说道：“我知道。”她盯着自己的衣角和鞋子，俨然都是梅俞给的衣服，她想起昨天吃的午饭，都是梅俞这边的存粮，她知道这时候开口太不应该了，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归根结底，她心里也很难受，那种无力和自卑感，像潮水般向她涌来。
“可是，总是做不到见死不救的。”她终于抬起头来，内心里认为自己正确的声音占据了大部分：“我知道他们有可能也感染了那种病毒，但若是我们见死不救，他们就真的活不下来了。”
梅俞不吭声，冷峻的沉默释放出的是紧张的气氛，他冷笑一声，说道：“拨打紧急热线，找政府求救不就好了么？”
“他们…就是集中隔离的时候跑出来的，或许是物资过于匮乏，他们忍受不住，才选择跑出来的，总之……”
“总之就是非救不可了？”梅俞不怒反笑，摇头道：“林书若，你是不是觉得你那点实验室的三脚猫功夫在我这里派上了用场，所以就肆无忌惮了？你看看，你现在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我给的？”
书若反而无比冷静，她知道有些话彼此心里知道就好，一旦说破了，就会极其尴尬，可惜这个道理梅俞好像不懂。
她感觉体内的热血一时涌上来，一时激动之下，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首先，我非常感谢你救我；其次，我现在只是征求你的意见，并没有说逼你非救不可；最后，我现在的衣食住行的确是你给的不假，但也是你一力邀请我做你的实验室助理，我理解你因为实验成果不好而心情差，有些话不是你想说就能说的。”她说完，深吸一口气，降低了音调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好聚好散，我欠你的都会转账给你，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下。”
她转身就走，压根没看梅俞的表情。她负气一般地回到自己最近住的小房间里，草草地收拾好了东西——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有几件衣服，一点点日用品和电脑而已。
她给防疫热线打了好几个电话，无奈都是忙线，她试着联系了几家医院，也是忙音。她想了想，还是装上了他之前给的消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