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重生了。上一世，她被唯一的徒弟杀死在血雨里。
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重生者。除了凶手是那个逆徒，死亡地点在皇城仙京这两个信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现在躺在大树杈上，旁边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朋友吭哧吭哧挖坟，一边挖一边跟自己说：“娘子别急，很快就好！”
她摸了摸脸，还是自己。那就怪了，我没有入窍他人，现在在做什么？前世干过这事吗？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树下二人肯定和自己一伙。山月望了眼头顶，青天白日。
大白天挖坟啊！
得主动一点，躺着猜有什么用？她跳下树试探道：“咱们……一起挖吧。”
谁知这要求一出口，埋头挖坑的二人齐齐抬头：“不成！！！”
那小娘子道：“怎么能让您动手，太子殿下知道了会怪罪的！”
小郎君道：“我们陪您来这种地方，已经是死罪了！”
太子殿下？！是那逆徒！灵中境的太子未来的人皇，那个毫不犹豫杀死自己的人！
环顾四周，没错这里就是仙京！已经身在仙京，又有他的人看着自己。明白！自己被囚禁了！但她在城外，作为被囚禁者，活动范围是不是有点大？
这二人说被他知道是死罪，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偷跑出来？山月一边思索，一边围着二人转圈。他们干活麻利，只不过挖几铲子就要四顾一番，很是猥琐。
是普通人，不是修士。也就是没有反抗能力，我跑的话，他们也阻止不了……
不不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山月闭眼感受身体里的灵力，片刻之后大感失望。和前世一样，不剩多少，这样的灵力基础怎么跑得过那个小疯子？！
是的，小疯子。前世他把剑刺进自己心口时，那样冷漠和平静。没有任何原因，不说任何理由，把自己当个枕头一样刺死！还刺在心口魂骨，那是修士灵气的集聚地！他记恨我当年罚他跪过打过他手心扇过他……
……是因为这个？对啊，压死骆驼的往往是一根稻草，我怎么没想到……自己的确有些严厉，一辈子活一个体面，说不定死之前还说过你这逆徒为师绝不向你道歉这种话，然后刺啦！！！
是激情杀人……
想到这里，山月心口作痛。多少人做梦都想拜她为师，这么多年千挑万选就收了他一个！仙门特级教师居然如此失败！教出这样的……不能这么说他了……这辈子再不嘴硬了！
痛心疾首的同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什么状况都不清楚，还是不要刺激他，提早自己的死亡为好！小朋友的坑已经挖了大半，少顷，土中露出一红色木块。他们抹开泥土，如获重释道：“挖到了！”
山月看了眼，那是个棺盖。二人爬上来，眼巴巴看着自己：“挖到了~”
山月：“？”
然后呢？要做什么？
眼见他们递给自己一个盒子，又各拿一把黑伞，一头一尾站定撑开。打开那木盒一看，里面有一支上品安魂香。
安魂香，死人点香投胎，活人点香还魂。
这二人撑的黑伞上画有符纹，用来保护魂魄不受阳光侵蚀。
遮阳，点香，开棺。
莫非是？
山月看了眼坑底，单手画符。一张移物符出现在棺盖上。灵符成型，棺盖轻轻抖动。移物符顾名思义，移动物品之用。少顷，棺盖发出一声闷响。
盖了回去。
太沉了！！越重的物品需要的灵力越多。这棺盖用什么木头做的怎么重成这样！山月一时间调不出那么多灵力，那二人关心道：“娘子，可以吗？”
呵呵，修行三百年，一个棺盖都打不开？开玩笑！
她迅速换了一个符纹，灵符成形持于两指。指间翻转，灵符闪出红白光，交替之间，棺盖凭空消失。片刻后出现在地面上。
二人见状哇了一声。那是一张替身符，翻转之间交换替身和本体。棺盖原来的位置变成了替身，本体瞬移到地面，所以替身符也能移动重物。
同学们，换个思路用灵符，你就会有新发现。很好，虽然实力不再，但脑子灵活！
棺材里躺着一个老人。形容枯槁，头发花白，脖子上长了一个很大的黑斑。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刚下葬不久。
山月仔细查看一番，便发现问题所在。他身上没有死气。所谓死气，死人的气息，有死气就是死了，没死气便是没死。
这位还没死，却被下葬。她明白了来这里的目的。她将安魂香点燃后松手。只见香当空顿了顿，之后垂直落下，悬停在老丈印堂处。
燃出的烟不随风动，直直向上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这人形和这棺内老丈一模一样，安魂香燃尽时，人便起死回生。
原来是来救离魂假死的人。这一过程很漫长，山月边维持法阵边思考问题。比如绝境里还有心思出来救人，是不是说明还不算绝境？呃……不能说明，就是知道明天要死，有人来求救，她还是会去救……
胡思乱想时，原本明朗的天气突然变得暗沉沉。似乎有一道雷要落下来，山月心道：“这老头寿命未尽，魂归重生并非逆天而为，怎么会引来雷劫？”
等等！他阳寿未尽，我尽了啊！重生的是我！
不会要劈我吧……
这回骑虎难下，若放开法阵避雷，归魂一半，老头不死也死了。不能自己没着落，还把这老头的搭上。可若不放开……头顶乌云成圈滚动，最中心不停闪烁。那道雷闷在里面蓄势待发，逃走还是硬抗？！
我能抗？正质疑自己，棺中传来几声咳嗽声，安魂香恰巧燃尽。
眼见老头得救，山月心道好及时！快跑！脚步还没撒开，天空中落下几滴雨滴。再看那闷雷，滚了几滚不见了。
“下雨就下雨，别吓我！”
她长长松了口气，让二人把老丈扶出棺材。
“叫什么名字？”
“优……优富贵儿……”
“牛富贵？”
“优富贵儿！”
“刘富贵？”
“牛富贵儿！！！”
非要儿化音吗？山月自然知道他叫什么，墓碑上写着呢，故意绕一绕让他定惊魂。
“哦富贵，家里几口人？”
尤富贵儿强调：“儿……”
山月直接忽略，尤富贵没能纠正她的口音，便放弃了：“四个儿子……三个孙子七个孙女五个曾孙八个曾孙女二十六头牛五条狗……”
行，脑子很清楚。看了眼他的脖子，那黑斑刚才远看很大，近看鸡蛋一样大，边缘也不清晰。这种黑斑要是恶化可不得了，她修行之于也做大夫，本能让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您这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尤富贵抖着手摸了摸：“是胎记……打儿小就有……”
“一直那么大？”
“一直……那么大……”
没变化的胎记，那没事。
见他无碍，小郎君便主动说送人回家。山月看他的模样，清秀里带着一丝阴柔，心想他可能是东宫里的内侍。从小进宫，不懂外面的人情世故，问道：“是他的家人来请我们帮忙吗？”
内侍一愣：“昨晚尤老丈的离魂过来求助，您算他阳寿未尽，便带我和烟蒲过来了。”
山月道：“既然不是人委托，那我们把死掉的老头送回家，要怎么解释？”
那个叫烟蒲的小宫女道：“离魂假死，发冢再生。我们灵中境百年修仙，千年成仙，这种事应该可以接受。”
山月问道：“如今是什么时候？”
烟蒲同样愣道：“灵中境……五百零一年。”
灵中境纪年方式和前朝不同，之前的王朝用皇帝年号纪年，而灵中境直接用国名纪年。
山月算了算。灵中境四百八十四年，太子拜自己为师，那时他四岁。十年后是因战乱离开师门。前世灵中境打仗打了七年不到，五百零一……
应该是七年战事刚刚平息的时候。
等等！五百零一年！自己就是死在这个时候！她感受着空气里的凉风，现在是秋天，而自己死在雪天。最多还有四个月，这是重生？这不是上赶着再死一次！
她想得发愣，直到二人叫她，她才反应过来继续道：“……战乱前灵力充沛，战乱开始之后地气灵力断崖式下跌。连御剑都会被告一句浪费公共灵气。修士自身那点灵力捂着还来不及，哪有人耗费灵力给陌生人还魂？”
烟蒲恍然大悟：“对啊！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带回药庐？再通知他家人自己领，问起来就说老丈本来就没死，自己爬出来昏倒在药庐？”
你不是挺有主意？山月同意。她暗想，药庐？原来我被囚禁在药庐！
雨落了几滴就歇了，教科书一般的雷声大雨点小。乌云却不见散去，越来越浓沉。回药庐的路上，山月听烟蒲叫那小内侍积善。这小宫女一直偷看自己，终于，她忍不住道：“我脸上脏了？”
烟蒲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呃……我叫烟蒲，这是积善，我们都是殿下从东宫调过来照顾您的。”
是看着我吧。
“一个月前，殿下接您来仙京，将您安置在乌衣巷。您闲来无事，写了块‘看诊三文’的牌子为街坊看看病。殿下现在去了锋州，他快回来了。”
山月脚步一顿，快回来了？她忍不住开始紧张，心里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自我介绍，为什么那么顺口告诉我之前发生了什么？”
见自己看着她，烟蒲解释道：“殿下说您时常会忘事，叫奴时时替您记着。娘子，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们二人。”
山月道：“我之前会忘事？”
烟蒲：“对，有时候睡了一觉就忘了之前发生过什么。”
山月问：“那，李溋有没有说过为什么带我来仙京？我来仙京之前在哪里？”
“您不能叫殿下名讳！”她连忙阻止山月，这行为让山月怀疑，李溋没告诉他们自己和他的关系。
都不认自己……看来已经出现裂痕，
烟蒲道：“这个殿下没有说过，只说您身体不好，接您来这里安养。娘子不用担心，您休息几日就会想起来！”
我的身体哪里不好？山月：“还能想起了？”
烟蒲却不是宽慰她，很肯定道：“对啊！”
这让山月越发摸不着头脑，身体不好间歇性失忆？这是重生的后遗症吗？之前也会如此，莫非自己不是重生在今日？对啊，谁重生在大树杈子上！
回到乌衣巷，山月见到了所谓的药庐。那是一座二层小楼，里面的布置非常奢华。入眼全是千年楠木制成的家具，仅仅是大门，就雕着复杂的花鸟竹石。
好奢侈的囚禁地点。
嘶……这是奢侈不奢侈的问题？
烟蒲说今天这个天气不会有人来。让她再睡一会儿。山月也想一个人捋一捋前事，可事与愿违，才躺下楼下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听见烟蒲二人跑过去开门，一边道：“是殿下回来了！”
来了？！
山月腾一下坐了起来！因为气血不足眼冒金星，缓了一阵才站起来原地打转。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和他交涉？他现在对我什么态度？派两小孩看着我这地方又不错应该还没到决裂的程度吧……不！表面功夫总要做足的，那小子对外装的很！不对我慌什么我是师父！师父有什么用他杀我的时候眼睛都不眨！
在她不知所措时，楼下的门开了又关，似乎没有外人进来。
山月出门偷看，的确没有旁人。积善和烟蒲有些失落，见山月出来，烟蒲道：“今天风太大了，这一会儿又吹落好多叶子，许是风撞门。”
说完长长叹了口气，山月长长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刚刚安静的屋子再次响起敲门声。积善的手都没有离开门闩，这次听得真切，咚咚咚三声，并非风撞门，是人敲门。
方才二人看得清楚，门外远近都无人，谁有这么快的脚程？
药庐的门是皇城营造司力作，密闭性极好。此刻却漏进来一丝风，吹得人瘆得慌。刚从坟地回来，不会招了什么鬼魂野鬼吧……二人不由朝后退一步，齐齐回头问山月的意思。
山月半趴在手感极好的栏杆上，看着窗棂外的黑沉沉道：“去点支蜡烛。”
蜡烛黄橙橙的蜡烛光从后院移到门边。山月盯着那道烛火，只见它靠近门之后晃了几晃，火星子由黄转绿。药庐内被这绿色烛火衬得鬼气森森，见状，她披上外袍小跑下楼：“开门，是病人。”
积善挪开门闩，沉重的木门瞬间被阴风吹开！山月快速拿走蜡烛挡在二人身前，狂风吹乱三人衣袍，外面的枯叶大片卷入，却不见有人。
积善牙关打颤，道：“……病人……在哪？”
山月道：“进来了。”
她护着火烛，转身往前一照。火光所至，一个人突兀地出现。那人身穿寿衣，垂眉耷眼，直挺挺站在大堂正中。
这是开门见鬼了。
黄烛为阳，绿烛为阴。阴灯照出黄泉路，鬼魂才算有路可走。漆黑的仙京大道上，山月持灯开路，那寿衣鬼走在前方。
他的魂魄很虚弱，这鬼魂要带自己去哪？烟蒲紧紧挽着自己，她颤声道。
“娘子，他好像快消失了……”
“他真的还活着？”
“已经下葬两天，不会闷死吗？”
山月听着心里起疑，烟蒲怎么知道对方魂离肉身，已经下葬？她这三句话有点耳熟，她停下脚步问：“积善呢？”
“积善？”烟蒲愣道：“还在药庐。”
山月：“他没有跟我们一起？”
烟蒲道：“有病人在，要看家。”
山月：“哪个病人？”
这个问题烟蒲怎么也想不起来，山月指着前面的鬼魂：“尤富贵。”
也不知是不是被山月点破了什么，鬼魂在这一刻完全消失。山月立刻往烟蒲额头拍了一记，一道灵流钻入神庭。
烟蒲瞬间眼目清明，惊道：“这……怎么是尤老丈？他不是在药庐吗？他又死啦？”
“不对！”她咽了咽喉咙：“他昨晚来药庐求助，也是和方才一样！诡异的敲门声！您说是病人！开门后他穿着寿衣站在大堂……娘子，我们在昨天还是今天？”
山月摇头说：“我们不在昨天，也不在今天。”
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重生者。除了凶手是那个逆徒，死亡地点在皇城仙京这两个信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现在躺在大树杈上，旁边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朋友吭哧吭哧挖坟，一边挖一边跟自己说：“娘子别急，很快就好！”
她摸了摸脸，还是自己。那就怪了，我没有入窍他人，现在在做什么？前世干过这事吗？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树下二人肯定和自己一伙。山月望了眼头顶，青天白日。
大白天挖坟啊！
得主动一点，躺着猜有什么用？她跳下树试探道：“咱们……一起挖吧。”
谁知这要求一出口，埋头挖坑的二人齐齐抬头：“不成！！！”
那小娘子道：“怎么能让您动手，太子殿下知道了会怪罪的！”
小郎君道：“我们陪您来这种地方，已经是死罪了！”
太子殿下？！是那逆徒！灵中境的太子未来的人皇，那个毫不犹豫杀死自己的人！
环顾四周，没错这里就是仙京！已经身在仙京，又有他的人看着自己。明白！自己被囚禁了！但她在城外，作为被囚禁者，活动范围是不是有点大？
这二人说被他知道是死罪，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偷跑出来？山月一边思索，一边围着二人转圈。他们干活麻利，只不过挖几铲子就要四顾一番，很是猥琐。
是普通人，不是修士。也就是没有反抗能力，我跑的话，他们也阻止不了……
不不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山月闭眼感受身体里的灵力，片刻之后大感失望。和前世一样，不剩多少，这样的灵力基础怎么跑得过那个小疯子？！
是的，小疯子。前世他把剑刺进自己心口时，那样冷漠和平静。没有任何原因，不说任何理由，把自己当个枕头一样刺死！还刺在心口魂骨，那是修士灵气的集聚地！他记恨我当年罚他跪过打过他手心扇过他……
……是因为这个？对啊，压死骆驼的往往是一根稻草，我怎么没想到……自己的确有些严厉，一辈子活一个体面，说不定死之前还说过你这逆徒为师绝不向你道歉这种话，然后刺啦！！！
是激情杀人……
想到这里，山月心口作痛。多少人做梦都想拜她为师，这么多年千挑万选就收了他一个！仙门特级教师居然如此失败！教出这样的……不能这么说他了……这辈子再不嘴硬了！
痛心疾首的同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什么状况都不清楚，还是不要刺激他，提早自己的死亡为好！小朋友的坑已经挖了大半，少顷，土中露出一红色木块。他们抹开泥土，如获重释道：“挖到了！”
山月看了眼，那是个棺盖。二人爬上来，眼巴巴看着自己：“挖到了~”
山月：“？”
然后呢？要做什么？
眼见他们递给自己一个盒子，又各拿一把黑伞，一头一尾站定撑开。打开那木盒一看，里面有一支上品安魂香。
安魂香，死人点香投胎，活人点香还魂。
这二人撑的黑伞上画有符纹，用来保护魂魄不受阳光侵蚀。
遮阳，点香，开棺。
莫非是？
山月看了眼坑底，单手画符。一张移物符出现在棺盖上。灵符成型，棺盖轻轻抖动。移物符顾名思义，移动物品之用。少顷，棺盖发出一声闷响。
盖了回去。
太沉了！！越重的物品需要的灵力越多。这棺盖用什么木头做的怎么重成这样！山月一时间调不出那么多灵力，那二人关心道：“娘子，可以吗？”
呵呵，修行三百年，一个棺盖都打不开？开玩笑！
她迅速换了一个符纹，灵符成形持于两指。指间翻转，灵符闪出红白光，交替之间，棺盖凭空消失。片刻后出现在地面上。
二人见状哇了一声。那是一张替身符，翻转之间交换替身和本体。棺盖原来的位置变成了替身，本体瞬移到地面，所以替身符也能移动重物。
同学们，换个思路用灵符，你就会有新发现。很好，虽然实力不再，但脑子灵活！
棺材里躺着一个老人。形容枯槁，头发花白，脖子上长了一个很大的黑斑。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刚下葬不久。
山月仔细查看一番，便发现问题所在。他身上没有死气。所谓死气，死人的气息，有死气就是死了，没死气便是没死。
这位还没死，却被下葬。她明白了来这里的目的。她将安魂香点燃后松手。只见香当空顿了顿，之后垂直落下，悬停在老丈印堂处。
燃出的烟不随风动，直直向上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这人形和这棺内老丈一模一样，安魂香燃尽时，人便起死回生。
原来是来救离魂假死的人。这一过程很漫长，山月边维持法阵边思考问题。比如绝境里还有心思出来救人，是不是说明还不算绝境？呃……不能说明，就是知道明天要死，有人来求救，她还是会去救……
胡思乱想时，原本明朗的天气突然变得暗沉沉。似乎有一道雷要落下来，山月心道：“这老头寿命未尽，魂归重生并非逆天而为，怎么会引来雷劫？”
等等！他阳寿未尽，我尽了啊！重生的是我！
不会要劈我吧……
这回骑虎难下，若放开法阵避雷，归魂一半，老头不死也死了。不能自己没着落，还把这老头的搭上。可若不放开……头顶乌云成圈滚动，最中心不停闪烁。那道雷闷在里面蓄势待发，逃走还是硬抗？！
我能抗？正质疑自己，棺中传来几声咳嗽声，安魂香恰巧燃尽。
眼见老头得救，山月心道好及时！快跑！脚步还没撒开，天空中落下几滴雨滴。再看那闷雷，滚了几滚不见了。
“下雨就下雨，别吓我！”
她长长松了口气，让二人把老丈扶出棺材。
“叫什么名字？”
“优……优富贵儿……”
“牛富贵？”
“优富贵儿！”
“刘富贵？”
“牛富贵儿！！！”
非要儿化音吗？山月自然知道他叫什么，墓碑上写着呢，故意绕一绕让他定惊魂。
“哦富贵，家里几口人？”
尤富贵儿强调：“儿……”
山月直接忽略，尤富贵没能纠正她的口音，便放弃了：“四个儿子……三个孙子七个孙女五个曾孙八个曾孙女二十六头牛五条狗……”
行，脑子很清楚。看了眼他的脖子，那黑斑刚才远看很大，近看鸡蛋一样大，边缘也不清晰。这种黑斑要是恶化可不得了，她修行之于也做大夫，本能让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您这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尤富贵抖着手摸了摸：“是胎记……打儿小就有……”
“一直那么大？”
“一直……那么大……”
没变化的胎记，那没事。
见他无碍，小郎君便主动说送人回家。山月看他的模样，清秀里带着一丝阴柔，心想他可能是东宫里的内侍。从小进宫，不懂外面的人情世故，问道：“是他的家人来请我们帮忙吗？”
内侍一愣：“昨晚尤老丈的离魂过来求助，您算他阳寿未尽，便带我和烟蒲过来了。”
山月道：“既然不是人委托，那我们把死掉的老头送回家，要怎么解释？”
那个叫烟蒲的小宫女道：“离魂假死，发冢再生。我们灵中境百年修仙，千年成仙，这种事应该可以接受。”
山月问道：“如今是什么时候？”
烟蒲同样愣道：“灵中境……五百零一年。”
灵中境纪年方式和前朝不同，之前的王朝用皇帝年号纪年，而灵中境直接用国名纪年。
山月算了算。灵中境四百八十四年，太子拜自己为师，那时他四岁。十年后是因战乱离开师门。前世灵中境打仗打了七年不到，五百零一……
应该是七年战事刚刚平息的时候。
等等！五百零一年！自己就是死在这个时候！她感受着空气里的凉风，现在是秋天，而自己死在雪天。最多还有四个月，这是重生？这不是上赶着再死一次！
她想得发愣，直到二人叫她，她才反应过来继续道：“……战乱前灵力充沛，战乱开始之后地气灵力断崖式下跌。连御剑都会被告一句浪费公共灵气。修士自身那点灵力捂着还来不及，哪有人耗费灵力给陌生人还魂？”
烟蒲恍然大悟：“对啊！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带回药庐？再通知他家人自己领，问起来就说老丈本来就没死，自己爬出来昏倒在药庐？”
你不是挺有主意？山月同意。她暗想，药庐？原来我被囚禁在药庐！
雨落了几滴就歇了，教科书一般的雷声大雨点小。乌云却不见散去，越来越浓沉。回药庐的路上，山月听烟蒲叫那小内侍积善。这小宫女一直偷看自己，终于，她忍不住道：“我脸上脏了？”
烟蒲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呃……我叫烟蒲，这是积善，我们都是殿下从东宫调过来照顾您的。”
是看着我吧。
“一个月前，殿下接您来仙京，将您安置在乌衣巷。您闲来无事，写了块‘看诊三文’的牌子为街坊看看病。殿下现在去了锋州，他快回来了。”
山月脚步一顿，快回来了？她忍不住开始紧张，心里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自我介绍，为什么那么顺口告诉我之前发生了什么？”
见自己看着她，烟蒲解释道：“殿下说您时常会忘事，叫奴时时替您记着。娘子，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们二人。”
山月道：“我之前会忘事？”
烟蒲：“对，有时候睡了一觉就忘了之前发生过什么。”
山月问：“那，李溋有没有说过为什么带我来仙京？我来仙京之前在哪里？”
“您不能叫殿下名讳！”她连忙阻止山月，这行为让山月怀疑，李溋没告诉他们自己和他的关系。
都不认自己……看来已经出现裂痕，
烟蒲道：“这个殿下没有说过，只说您身体不好，接您来这里安养。娘子不用担心，您休息几日就会想起来！”
我的身体哪里不好？山月：“还能想起了？”
烟蒲却不是宽慰她，很肯定道：“对啊！”
这让山月越发摸不着头脑，身体不好间歇性失忆？这是重生的后遗症吗？之前也会如此，莫非自己不是重生在今日？对啊，谁重生在大树杈子上！
回到乌衣巷，山月见到了所谓的药庐。那是一座二层小楼，里面的布置非常奢华。入眼全是千年楠木制成的家具，仅仅是大门，就雕着复杂的花鸟竹石。
好奢侈的囚禁地点。
嘶……这是奢侈不奢侈的问题？
烟蒲说今天这个天气不会有人来。让她再睡一会儿。山月也想一个人捋一捋前事，可事与愿违，才躺下楼下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听见烟蒲二人跑过去开门，一边道：“是殿下回来了！”
来了？！
山月腾一下坐了起来！因为气血不足眼冒金星，缓了一阵才站起来原地打转。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和他交涉？他现在对我什么态度？派两小孩看着我这地方又不错应该还没到决裂的程度吧……不！表面功夫总要做足的，那小子对外装的很！不对我慌什么我是师父！师父有什么用他杀我的时候眼睛都不眨！
在她不知所措时，楼下的门开了又关，似乎没有外人进来。
山月出门偷看，的确没有旁人。积善和烟蒲有些失落，见山月出来，烟蒲道：“今天风太大了，这一会儿又吹落好多叶子，许是风撞门。”
说完长长叹了口气，山月长长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刚刚安静的屋子再次响起敲门声。积善的手都没有离开门闩，这次听得真切，咚咚咚三声，并非风撞门，是人敲门。
方才二人看得清楚，门外远近都无人，谁有这么快的脚程？
药庐的门是皇城营造司力作，密闭性极好。此刻却漏进来一丝风，吹得人瘆得慌。刚从坟地回来，不会招了什么鬼魂野鬼吧……二人不由朝后退一步，齐齐回头问山月的意思。
山月半趴在手感极好的栏杆上，看着窗棂外的黑沉沉道：“去点支蜡烛。”
蜡烛黄橙橙的蜡烛光从后院移到门边。山月盯着那道烛火，只见它靠近门之后晃了几晃，火星子由黄转绿。药庐内被这绿色烛火衬得鬼气森森，见状，她披上外袍小跑下楼：“开门，是病人。”
积善挪开门闩，沉重的木门瞬间被阴风吹开！山月快速拿走蜡烛挡在二人身前，狂风吹乱三人衣袍，外面的枯叶大片卷入，却不见有人。
积善牙关打颤，道：“……病人……在哪？”
山月道：“进来了。”
她护着火烛，转身往前一照。火光所至，一个人突兀地出现。那人身穿寿衣，垂眉耷眼，直挺挺站在大堂正中。
这是开门见鬼了。
黄烛为阳，绿烛为阴。阴灯照出黄泉路，鬼魂才算有路可走。漆黑的仙京大道上，山月持灯开路，那寿衣鬼走在前方。
他的魂魄很虚弱，这鬼魂要带自己去哪？烟蒲紧紧挽着自己，她颤声道。
“娘子，他好像快消失了……”
“他真的还活着？”
“已经下葬两天，不会闷死吗？”
山月听着心里起疑，烟蒲怎么知道对方魂离肉身，已经下葬？她这三句话有点耳熟，她停下脚步问：“积善呢？”
“积善？”烟蒲愣道：“还在药庐。”
山月：“他没有跟我们一起？”
烟蒲道：“有病人在，要看家。”
山月：“哪个病人？”
这个问题烟蒲怎么也想不起来，山月指着前面的鬼魂：“尤富贵。”
也不知是不是被山月点破了什么，鬼魂在这一刻完全消失。山月立刻往烟蒲额头拍了一记，一道灵流钻入神庭。
烟蒲瞬间眼目清明，惊道：“这……怎么是尤老丈？他不是在药庐吗？他又死啦？”
“不对！”她咽了咽喉咙：“他昨晚来药庐求助，也是和方才一样！诡异的敲门声！您说是病人！开门后他穿着寿衣站在大堂……娘子，我们在昨天还是今天？”
山月摇头说：“我们不在昨天，也不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