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
《路过人间》最后一期节目在果茶断断续续、略带沙哑的歌声中收官。
与此同时，World Cup国际足球赛事八分之一决赛也在热火朝天中吹响号角。
没想到，节目的关注度并没有被国际赛事的热浪冲淡，反而一举拿下系列节目中的收视顶峰。
万千观众被果茶的坚韧和乐观所打动，更因为她的猝然离世而意难平。
【节目最后茶茶唱的歌一响起来，我直接泪崩了，抱着我朋友一起哭成了傻逼，为什么啊她才20岁，而且那么乐观阳光的一个女孩怎么会得这种情绪病啊我想不通！！】
【快来个人告诉我这不是新闻纪录片！！这只是演的电视剧！！茶茶没有死她还活着对不对！】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好难过啊谁能懂啊！我真的爱上可爱妹宝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之前的几期节目虽然那些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也生病了，但都还在积极治疗中，现在也都好好的，为什么茶茶离开的这么突然啊！】
不到半天，果茶的身世就被扒了出来，网友们惊奇地发现她居然是福利院出来的，更令人震惊的是，纪录片里出现过几次的茶茶的老公竟然是商业巨鳄程司屿！
【我靠这是什么都市虐恋的小说剧情，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苦命鸳鸯跨越阶层相爱了，却最终抵不过生离死别】
【程总看起来真的好爱她，又帅又多金又好深情啊，至少女方死之前是被人用心呵护着的，也算不留遗憾了】
【emmm恋爱脑快死一边去！他做啥了就好爱好深情了？在镜头面前晃了晃我都怀疑他在立人设，看看他公司股票突然暴涨，他是不是故意拿茶茶作秀的！】
看着电脑屏幕上关于“程氏集团股票价格一路上涨”的飘红走势图，林鹿默默翻了个白眼，狗东西，他何德何能，早知道节目里就该把他打码了。
“报！！！大新闻！”
文君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林鹿！老实说！你和程司屿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鹿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继续手头上的事的同时，没好气地回道：“仇人的关系”。虽然没有资格，但她还是记恨程司屿，要不是他，茶茶就不会……
“真的吗？”文君怀疑地盯着林鹿，见她确实好像对程司屿挺不满的，便奇怪地歪了歪头，“今天程氏集团不是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吗，记者提问环节堃沅提到了你那个节目……”
-
“程总您好，方便问您一个情感问题吗？”在问完新上市产品的功能定位后，娱乐网记者不顾主持人委婉提醒，乘胜追击道：“针对网友猜测您利用亡妻作秀从而带动集团股票暴涨的言论，您是怎么看待的？”
场下一片哗然，不少记者也竖起八卦的耳朵，虽然因为政治站位和受众定位不同，很多媒体记者不敢也不能问这种问题，但不妨碍他们借头铁的同行搭便车吃个瓜。
就在众人都以为程司屿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谁知他抬手拦住救场的主持人，眯起眼睛冷声问：“你是哪家媒体？”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娱乐网记者默默将话筒调了个方向藏住上面的台标，“抱歉程总，是我冒昧了”。
发布会后，媒体记者蜂蛹而上想要预约程司屿的专访，但他一言不发冷着脸，径直从人群中穿过。
“程总，不好意思我还有个问题”，堃沅在发布会抽签提问环节没有中签，便只能在结束时举着话筒急急叫住他，也不管他听没听到直接就问，“您对《路过人间》最后一期节目作何评价？”
程司屿顿住脚步，瞥了一眼她的话筒台标，“你是花城电视台的？”
堃沅激动地点了点头。
“专访，25号下午三点，过时不候”，程司屿沉声补充道，“让你们台的林鹿来”。
“我只接受她的采访”。
-
文君蹙着眉，有些不解：“他这话什么意思？这到底是给你特许还是给你树敌，当着那么多同行的面，多少有点搞特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
想起堃沅一副“磕晕了”的表情，文君自动噤了声。首先声明，她不是杂食动物，也不是什么都能磕得动的。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她自己是知道果茶和林鹿的关系的，情同亲姐妹似的，程司屿整这出多少有点匪夷所思了。
林鹿没有搭话。
茶茶去世后，她已经把程司屿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作为记者，她不该这么感情用事，毕竟像程司屿这样的大人脉或许是很多同行想搭都搭不上线的。
但她实在不愿再跟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任何瓜葛了，一想到自己刚开始知道他和茶茶的关系时还开玩笑叫他“妹夫”、觉得他对茶茶很好，她就想骂自己真是瞎了眼。
手机震动一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弹了出来。
【唯一一次专访机会。地址稍后发你，来不来由你定夺。程司屿】
＊
两日后，顶着马主任派发的任务和电视台整个财经部同事的巨大压力，林鹿还是不得不如约来到了程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楼下。
专门对接林鹿的接待人员将她带到程司屿的办公室。
“来了？”程司屿似乎正在处理公务，头都没抬。
接待人员微鞠一躬后，转身将门带上。
林鹿安静打量了一圈，在会客桌前选了个光线合适的角度，一言不发支起三脚架、装好摄像机。
等到程司屿办完手头上的事，她才面无表情地说：“程总什么时候有空开始我们的专访？”
程司屿径直坐到她的对面，将刚沏好的茶推到她的面前，“茶茶说过你喜欢喝龙井茉莉，尝尝这个品质如何？”
林鹿憋着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作，为什么茶茶走了才一个月不到，他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么气定神闲地忙自己的工作、开新闻发布会、坐看股票暴涨、邀请人品茶？他怎么能比自己还快就走出了悲伤？他到底爱不爱茶茶！
林鹿愤怒地抬起头，话到嘴边突然怔住。
程司屿变了。他几乎瘦脱了相，本来就不柔和的面部线条更显凌厉，眼底也有肉眼可见的乌青，下巴一圈冒出青碴，头发中还夹杂着明显的白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废的死气。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面相和气质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鹿欲言又止地放下手，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刻薄的话终究说不出口，她只得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喝完了，速战速决吧”。
按照财经部同事们深思熟虑、精雕细琢拟出的采访提纲，专访拍摄了接近三个多小时。这也是程司屿从商以来首次接受媒体的独家专访。
拍摄结束后，林鹿依旧沉默着自顾自收拾拍摄工具。
“你没有别的想问我吗？”程司屿兀地开口道。
林鹿手上的动作未停，“没有，你的私事我不感兴趣”。
“若我说是关于我手上拥有的证据呢？能帮你导师翻案，能将宇川柏和他背后整个利益链条一网打尽的证据呢？”
林鹿抬眼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看我像是会上第二次当的人吗？茶茶也跟你说过，做不到的事就不要信口开河去骗人了吧？”
茶茶在的时候，他只注重自己的利益而不肯出面交出证据。茶茶走了，他才看开了？逗谁呢？难道他现在就没有利益可考量了？
听到茶茶，程司屿毫无波澜的眼眸中才闪起一些光亮，他哑着嗓子艰难问道：“茶茶……茶茶还跟你说过什么？”
“从你们怎么相识，茶茶小时候在福利院的生活以及来花城后跟你说过的话，一五一十讲给我听”。
看着程司屿起身走向办公桌的背影，林鹿没好气地提高音调：“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我讲我就讲？凭什么……”
几声输密码的按键声音后，保险柜“咔哒”一声打开。程司屿从里面抽出一个档案袋，“啪”得扔到桌上，“凭这里面的证据”。
他解开档案袋上的绑扣，从袋内拿出一个u盘，径直插到电脑上，然后将电脑屏幕调转方向面朝林鹿，“够吗？”
电脑上正在播放的是潘荐忠和何雪婷搀扶着不省人事的陈肈叙走向会所包厢的场景。
*
一直到天色渐暗，林鹿才结束交谈，当然，是她迅速滑跪单方面向程司屿输出，对方几乎没有开过金口，只是偶尔“嗯”一声表示他在听、示意她继续说。
程司屿将她送出集团大楼，指着三个体格子跟曲路野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保镖，“你们这段时间都跟着她，听她派遣”。
然后对自己的专车司机叮嘱：“务必将她安全送到检察院，然后再送回家”。
“诶你怎么知道……”
林鹿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程司屿一脸漠然地推进车内，“不然呢？抱着这玩意你睡得着觉吗？”
车即将启动时，程司屿突然用手抵住车窗挡板，垂眸问：“茶茶……有跟你说过，她恨我吗？”
他很清楚茶茶不爱他，茶茶走了，他也已经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他现在只想知道，她……是否恨自己。
林鹿沉默数秒，叹了口气，“她没有跟我说过，所以我没有办法替她回答这个问题”。
程司屿一下泄了气，仿佛整个人都被抽掉了精气神。他早该知道，茶茶甚至都不愿多提起他一句，又怎么会对他有“爱”或“恨”这么浓烈的情感呢。
她是个善良的心软的小姑娘，她不会恨任何一个人，而他只不过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将她禁锢起来的过客，她或许曾有过短暂的怨怼，但她最终还是飞走了，一切也便都隐入尘烟里。
“她是野草，不是玫瑰，你的爱……用错了方法”，林鹿实在不忍看到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佯装轻松地劝告他，“几年后你再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希望你能先试着去学会如何爱人，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程司屿没有回应她，而是撑着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司机开走。
林鹿急忙扒在窗边喊道：“爱不是占有，甚至也不是一味地付出，而是给予对方充分的尊重，这是茶茶说的啊，你以后一定记着啊……”
「程司屿！我是个有自己思想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玩物！你凭什么不让我去上学，凭什么不让我离开这里半步，凭什么不让我联系我的朋友！」
「程司屿，你根本不是爱我，你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你压根不懂得如何去爱人！」
「程司屿，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在海边相遇时，我脱口就叫你司屿哥哥，你还笑我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套近乎……那时多好呀，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茶茶清亮的声音明明还在耳边，可为什么他无论如何，想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到她的人了呢？
程司屿捂住一片濡湿的眼睛，从茶茶离开以来，他一次都没有落过泪，因为他压根不相信茶茶就这么轻易地离开自己了。
他脚不沾地地工作、去拜遍了他从来都不信的神仙鬼怪，甚至荒唐地请了招魂师。时至今日，他才切切实实感知到，茶茶真的走了，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念想。
他毫无形象地绝望地靠坐在墙角，喃喃道：“不会了……”
不会了……不会再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了。他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
不会了……他不会再用错误地方式去爱她了，他已经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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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人间》最后一期节目在果茶断断续续、略带沙哑的歌声中收官。
与此同时，World Cup国际足球赛事八分之一决赛也在热火朝天中吹响号角。
没想到，节目的关注度并没有被国际赛事的热浪冲淡，反而一举拿下系列节目中的收视顶峰。
万千观众被果茶的坚韧和乐观所打动，更因为她的猝然离世而意难平。
【节目最后茶茶唱的歌一响起来，我直接泪崩了，抱着我朋友一起哭成了傻逼，为什么啊她才20岁，而且那么乐观阳光的一个女孩怎么会得这种情绪病啊我想不通！！】
【快来个人告诉我这不是新闻纪录片！！这只是演的电视剧！！茶茶没有死她还活着对不对！】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好难过啊谁能懂啊！我真的爱上可爱妹宝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之前的几期节目虽然那些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也生病了，但都还在积极治疗中，现在也都好好的，为什么茶茶离开的这么突然啊！】
不到半天，果茶的身世就被扒了出来，网友们惊奇地发现她居然是福利院出来的，更令人震惊的是，纪录片里出现过几次的茶茶的老公竟然是商业巨鳄程司屿！
【我靠这是什么都市虐恋的小说剧情，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苦命鸳鸯跨越阶层相爱了，却最终抵不过生离死别】
【程总看起来真的好爱她，又帅又多金又好深情啊，至少女方死之前是被人用心呵护着的，也算不留遗憾了】
【emmm恋爱脑快死一边去！他做啥了就好爱好深情了？在镜头面前晃了晃我都怀疑他在立人设，看看他公司股票突然暴涨，他是不是故意拿茶茶作秀的！】
看着电脑屏幕上关于“程氏集团股票价格一路上涨”的飘红走势图，林鹿默默翻了个白眼，狗东西，他何德何能，早知道节目里就该把他打码了。
“报！！！大新闻！”
文君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林鹿！老实说！你和程司屿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鹿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继续手头上的事的同时，没好气地回道：“仇人的关系”。虽然没有资格，但她还是记恨程司屿，要不是他，茶茶就不会……
“真的吗？”文君怀疑地盯着林鹿，见她确实好像对程司屿挺不满的，便奇怪地歪了歪头，“今天程氏集团不是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吗，记者提问环节堃沅提到了你那个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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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总您好，方便问您一个情感问题吗？”在问完新上市产品的功能定位后，娱乐网记者不顾主持人委婉提醒，乘胜追击道：“针对网友猜测您利用亡妻作秀从而带动集团股票暴涨的言论，您是怎么看待的？”
场下一片哗然，不少记者也竖起八卦的耳朵，虽然因为政治站位和受众定位不同，很多媒体记者不敢也不能问这种问题，但不妨碍他们借头铁的同行搭便车吃个瓜。
就在众人都以为程司屿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谁知他抬手拦住救场的主持人，眯起眼睛冷声问：“你是哪家媒体？”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娱乐网记者默默将话筒调了个方向藏住上面的台标，“抱歉程总，是我冒昧了”。
发布会后，媒体记者蜂蛹而上想要预约程司屿的专访，但他一言不发冷着脸，径直从人群中穿过。
“程总，不好意思我还有个问题”，堃沅在发布会抽签提问环节没有中签，便只能在结束时举着话筒急急叫住他，也不管他听没听到直接就问，“您对《路过人间》最后一期节目作何评价？”
程司屿顿住脚步，瞥了一眼她的话筒台标，“你是花城电视台的？”
堃沅激动地点了点头。
“专访，25号下午三点，过时不候”，程司屿沉声补充道，“让你们台的林鹿来”。
“我只接受她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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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蹙着眉，有些不解：“他这话什么意思？这到底是给你特许还是给你树敌，当着那么多同行的面，多少有点搞特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
想起堃沅一副“磕晕了”的表情，文君自动噤了声。首先声明，她不是杂食动物，也不是什么都能磕得动的。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她自己是知道果茶和林鹿的关系的，情同亲姐妹似的，程司屿整这出多少有点匪夷所思了。
林鹿没有搭话。
茶茶去世后，她已经把程司屿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作为记者，她不该这么感情用事，毕竟像程司屿这样的大人脉或许是很多同行想搭都搭不上线的。
但她实在不愿再跟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任何瓜葛了，一想到自己刚开始知道他和茶茶的关系时还开玩笑叫他“妹夫”、觉得他对茶茶很好，她就想骂自己真是瞎了眼。
手机震动一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弹了出来。
【唯一一次专访机会。地址稍后发你，来不来由你定夺。程司屿】
＊
两日后，顶着马主任派发的任务和电视台整个财经部同事的巨大压力，林鹿还是不得不如约来到了程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楼下。
专门对接林鹿的接待人员将她带到程司屿的办公室。
“来了？”程司屿似乎正在处理公务，头都没抬。
接待人员微鞠一躬后，转身将门带上。
林鹿安静打量了一圈，在会客桌前选了个光线合适的角度，一言不发支起三脚架、装好摄像机。
等到程司屿办完手头上的事，她才面无表情地说：“程总什么时候有空开始我们的专访？”
程司屿径直坐到她的对面，将刚沏好的茶推到她的面前，“茶茶说过你喜欢喝龙井茉莉，尝尝这个品质如何？”
林鹿憋着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作，为什么茶茶走了才一个月不到，他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么气定神闲地忙自己的工作、开新闻发布会、坐看股票暴涨、邀请人品茶？他怎么能比自己还快就走出了悲伤？他到底爱不爱茶茶！
林鹿愤怒地抬起头，话到嘴边突然怔住。
程司屿变了。他几乎瘦脱了相，本来就不柔和的面部线条更显凌厉，眼底也有肉眼可见的乌青，下巴一圈冒出青碴，头发中还夹杂着明显的白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废的死气。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面相和气质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鹿欲言又止地放下手，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刻薄的话终究说不出口，她只得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喝完了，速战速决吧”。
按照财经部同事们深思熟虑、精雕细琢拟出的采访提纲，专访拍摄了接近三个多小时。这也是程司屿从商以来首次接受媒体的独家专访。
拍摄结束后，林鹿依旧沉默着自顾自收拾拍摄工具。
“你没有别的想问我吗？”程司屿兀地开口道。
林鹿手上的动作未停，“没有，你的私事我不感兴趣”。
“若我说是关于我手上拥有的证据呢？能帮你导师翻案，能将宇川柏和他背后整个利益链条一网打尽的证据呢？”
林鹿抬眼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看我像是会上第二次当的人吗？茶茶也跟你说过，做不到的事就不要信口开河去骗人了吧？”
茶茶在的时候，他只注重自己的利益而不肯出面交出证据。茶茶走了，他才看开了？逗谁呢？难道他现在就没有利益可考量了？
听到茶茶，程司屿毫无波澜的眼眸中才闪起一些光亮，他哑着嗓子艰难问道：“茶茶……茶茶还跟你说过什么？”
“从你们怎么相识，茶茶小时候在福利院的生活以及来花城后跟你说过的话，一五一十讲给我听”。
看着程司屿起身走向办公桌的背影，林鹿没好气地提高音调：“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我讲我就讲？凭什么……”
几声输密码的按键声音后，保险柜“咔哒”一声打开。程司屿从里面抽出一个档案袋，“啪”得扔到桌上，“凭这里面的证据”。
他解开档案袋上的绑扣，从袋内拿出一个u盘，径直插到电脑上，然后将电脑屏幕调转方向面朝林鹿，“够吗？”
电脑上正在播放的是潘荐忠和何雪婷搀扶着不省人事的陈肈叙走向会所包厢的场景。
*
一直到天色渐暗，林鹿才结束交谈，当然，是她迅速滑跪单方面向程司屿输出，对方几乎没有开过金口，只是偶尔“嗯”一声表示他在听、示意她继续说。
程司屿将她送出集团大楼，指着三个体格子跟曲路野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保镖，“你们这段时间都跟着她，听她派遣”。
然后对自己的专车司机叮嘱：“务必将她安全送到检察院，然后再送回家”。
“诶你怎么知道……”
林鹿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程司屿一脸漠然地推进车内，“不然呢？抱着这玩意你睡得着觉吗？”
车即将启动时，程司屿突然用手抵住车窗挡板，垂眸问：“茶茶……有跟你说过，她恨我吗？”
他很清楚茶茶不爱他，茶茶走了，他也已经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他现在只想知道，她……是否恨自己。
林鹿沉默数秒，叹了口气，“她没有跟我说过，所以我没有办法替她回答这个问题”。
程司屿一下泄了气，仿佛整个人都被抽掉了精气神。他早该知道，茶茶甚至都不愿多提起他一句，又怎么会对他有“爱”或“恨”这么浓烈的情感呢。
她是个善良的心软的小姑娘，她不会恨任何一个人，而他只不过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将她禁锢起来的过客，她或许曾有过短暂的怨怼，但她最终还是飞走了，一切也便都隐入尘烟里。
“她是野草，不是玫瑰，你的爱……用错了方法”，林鹿实在不忍看到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佯装轻松地劝告他，“几年后你再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希望你能先试着去学会如何爱人，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程司屿没有回应她，而是撑着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司机开走。
林鹿急忙扒在窗边喊道：“爱不是占有，甚至也不是一味地付出，而是给予对方充分的尊重，这是茶茶说的啊，你以后一定记着啊……”
「程司屿！我是个有自己思想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玩物！你凭什么不让我去上学，凭什么不让我离开这里半步，凭什么不让我联系我的朋友！」
「程司屿，你根本不是爱我，你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你压根不懂得如何去爱人！」
「程司屿，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在海边相遇时，我脱口就叫你司屿哥哥，你还笑我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套近乎……那时多好呀，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茶茶清亮的声音明明还在耳边，可为什么他无论如何，想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到她的人了呢？
程司屿捂住一片濡湿的眼睛，从茶茶离开以来，他一次都没有落过泪，因为他压根不相信茶茶就这么轻易地离开自己了。
他脚不沾地地工作、去拜遍了他从来都不信的神仙鬼怪，甚至荒唐地请了招魂师。时至今日，他才切切实实感知到，茶茶真的走了，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念想。
他毫无形象地绝望地靠坐在墙角，喃喃道：“不会了……”
不会了……不会再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了。他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
不会了……他不会再用错误地方式去爱她了，他已经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