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在二十一世纪，不少姑娘都面临着“被催婚”这个问题。据我的回忆来分析，这个问题其实自古都有，但它一直都没有得到解决。
也不能说几个世纪以来人类都没有一点进步，比如说这个“被催婚”年龄就从十五六岁升到二十四五岁，进步了差不多十岁，可以说是很有建树了。
我们一大家子作为武林中的世家，其实在子女婚姻大事这方面看得比较开，一般都讲究郎情妾意，家里的长辈是绝对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的。如果有的实在是比较着急的话，也会给那个待嫁的姑娘办个比武招亲的大会，毕竟武林中大部分时候都是以武服人嘛，如果你连你夫人都保护不好，怎么算个大丈夫？
但是有的时候这个比武招亲的大会不太管用。
比如说我哥哥，他身为一个搞数学研究的人，武功肯定没怎么练，虽然他的天赋算上等，不用怎么努力就可以甩掉大部分弟子几条街，但是遇到那种又有天赋又努力的人就必定是打不过的……好巧不巧，我嫂子就是那种又有天赋又努力的人，而且我哥哥还是在比武招亲的大会上看上我嫂子的……从那之后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练功，荒废了他深爱的数学事业，而阿爹则是对他这种表现笑而不语……
那时我十三岁，看着最近有时候比我起得还早的哥哥，觉得他再这么练下去不仅没追到人家姑娘可能历史星空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数学新星要就此陨落。于是我就提议他，要不他先去报名人家姑娘的比武招亲大会，到时候他上场的前一天晚上故意吃坏肚子，然后我以直系亲属的身份替他参加。
我哥哥听了我这个提议后夸我真是长了一个好的小脑瓜，然后踹了我一脚……
经我的一番话后，他终于意识到他的临时抱佛脚一定是追不上人家十年如一日的，便开始另想办法，顺便恢复了从前在数学方面的研究。
当时年幼的我，自以为保住了一代科学方面的宗师，觉得这一脚挨得实在是值。但直到几百年后，我在高中教室讲台上讲着几百年前我哥哥搞出来的数学题，再结合起无限这个天赋异禀没有师父都成为了这个时代最强的神的活生生的例子，我觉得当年我着实幼齿，咸吃萝卜淡操心缺乏社会的毒打——天才就是天才，不会因为荒废几天就不是天才了——那一脚只能当是血.淋.淋的现实给我的教训了……
哥哥还是追到了嫂子——嫂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看上了我哥哥，在比武招亲那天放水放了一片海。
总之这个故事到最后受伤的只有我可怜的屁.股……
举了我哥哥这个例子，大家就明白了比武招亲这个选婿方法的弊端——万一男方打不过你怎么办？
当然如果姑娘有喜欢的男子自是可以放水嘛，这样的例子也不止我哥哥一个。
但是放在我身上就不管用了，一是我十一岁时就把宗门中同辈人都打趴了，十四岁时把武林中除了无限的同辈人也都打趴了（而且无限现在也不能算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二是这么多男子中我愣是没一个看对眼的……
本来爷爷觉得我没必要这么早成亲，毕竟我以后是要成为掌门的，单身多历练历练也好。我奶奶陪爷爷一路走来，知道当掌门有多不易，而且还是武林第一高手当掌门，就说我一个女孩子家日后定要面对许多非议，早点找到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男子帮衬帮衬我，压力也小一些。
我觉得只要有无限的存在，成为第一高手这个理想就有点不太现实，既然无法成为第一高手就无法到达爷爷的高度，那么是不是面对的非议就可以小一些。我将这个想法跟爷爷说了，爷爷说我在外历练三年怎么还是一根筋，并长叹一口气，他说有些人从来不看你做了哪些贡献，只会不停找你的错处，踩你的痛脚，特别是当你跟古往今来坐在跟你同一个位置上的人有不同之处的时候。世上从来不缺眼红嫉妒你的小人。
在一系列原因下，我的相亲开始了。
比武招亲的第一天，那些上来挑战我的师兄们都毫无悬念地被我打下擂台，但他们的反应令我吃惊——为什么输了都一脸开心啊？
已经跟小师姐好上的我损友小师兄跟我说师门中一众男儿其实一直都想找我切磋，并把打赢我作为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因我一直都跟着爷爷练功，他们由于掌门的气势不敢找我切磋，这次借着比武招亲的机会终于能跟我切磋，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当然开心了。
听完小师兄的解释，首先我为本宗男儿的上进心而感到自豪，宗门的前途一定非常光明，然后意识到原来他们是因为想跟我切磋才参加我的比武招亲大会，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想娶我，我觉得我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于是踹了小师兄一脚。
一开始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个比武招亲大会，毕竟我也没有喜欢的，想要相伴一生的男子。但是由于小师兄的一席话，我开始担心我以后是不是真的嫁不出去。我的意思不是女人非要找个男人嫁了，比如我们宗门中有位女长老就终生未嫁，为宗门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我们这些小辈还不是一样很尊敬她。但是毕竟这时候我才十七岁，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正是青春期，就爱胡思乱想，况且由于时代思想的局限性，我肯定会陷入“没人喜欢我”的自卑感中。
当我每日例行来白鹤峰上的白鹤崖找便宜师父学本事时，便宜师父居然非常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低落。
我由于情绪低落脑子就不太好使，就把引起我情绪低落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他开始哈哈大笑：“就因为这？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脸没来由地红了，瞪了他一眼。
他终于不笑了，一脸正经地跟我说：“你都跟着我修行了，其实没必要成亲。”
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啊”了一声。
“你的寿命会很长，容貌……”他想了一下，“大概会维持现在这副模样吧……如果你真有喜欢的人了，想跟他在一起要想好怎么承担一系列后果。”
我觉得我的大脑卡壳了：“寿命很长？容貌不变？什么意思……”
他看上去有点无语：“字面意思呗……”
“就是说，”我很不可思议，“我会长生不老？”
“差不多吧。”
这这这这这……拜师的时候完全没跟我说过啊……可是如果我真的会长生不老，是不是以后周围的人都走了，就剩我一个，连样子都没变……那也太悲哀了。
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圈套：“你……”我向后挪了挪，“究竟是谁？”
“啊……”他听到我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我没跟你说过吗？唔，按种族来分，我是个妖精。”
“所以你是妖精修成人形？！”虽然一直都从各种版本的民间故事里听到各种妖魔鬼怪的故事，但是第一次见到……我哽了一下：“你不会吃……童男童女吧……”
他高深的表情崩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直以为你是哪个半仙来着的……我我我……”
“我什么我？”他打断我，“还有你怎么得出来我是半仙的？”
我又往后挪了挪：“因为你头发是白的，脸却是张青年的脸……我就觉得你大概是不太得道，修行修了一半吧……但你居然是只妖怪，还吃……”
“停！”他开始咬牙切齿，“你往后挪什么挪，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吃过童男童女了？我是正经修行一千多年的妖精好吗？”
“啊……”我露出怀疑的眼神，“你真是那种很少很少的好妖怪啊……”
“大部分妖精都不会吃人好吗？！你是妖魔话本子看多了吧！还有不要妖怪妖怪地叫，是妖精！”
天可怜见的，我可真是一本话本子都没看过，顶多就是听别人讲过几个鬼怪故事……但无一例外这些故事里的妖精都是大反派。
我觉得我有些冤枉……
我转移开话题：“那你为什么要收一个人类为徒呢？”
“当然是缘分啊，”他认真道，“你看你恰巧那日来白鹤崖，恰巧就掉下了山崖，我又恰巧是醒着的就把你捞了上来，然后你恰巧还是个很有修行天赋的人类，我以前也没收过徒，第一次收徒就是一个人类，这多好玩……啊不是多有挑战啊。”
我觉得我很无语，这种心情还真挺新奇的，毕竟从前都是我让别人无语：“可是你是强迫我拜师的啊……不拜还要把我倒掉起来……”
“天意啊，这是天意啊……”他一脸高深莫测，真的很像行走江湖的神棍骗子，“缘分就是天意的一种表达方式，徒儿你还小不懂还是很正常的。”
“真的有天神吗？！”我自动提取出他这段话的隐藏信息。
“你是说人类话本里的那些在天上处理天下政务的神仙吗，那倒的确没有……”
“那天意……”
“好吧也没有天意，”他看上去很不甘心，“但缘分，缘分是真的有的，比如说我们之间就是对吧？”
我呸。
现在回想起来，发现我和师父之间的对话很多都记不清了，只知道后来我有再去问过他那个“为什么收人类为徒”的问题，而他的回答在那段时间令我经常迷茫。我讲给小年听的大概都是一些轻松事情，其实那时候我远不像我现在描述地这么轻松。
即便我在外历练三年，见过各种令我无法理解的事，各种坏到骨子里的人，我都没有像十七岁时那样迷茫过。
但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十七岁不过是一个开始，之后各种问题接踵而来，迫使我将软弱迷茫彻底从身上剥离，因为我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了。十七岁我算是真正在长大。
毕竟哪有人可以一直快乐下去呢？
“……那天我接受了新的世界观，还进行了关于人类寿命对心理影响的哲学探讨。”我这么跟小年说。
小年听完我对师父的描述，问我为什么我师父听起来在这么不靠谱，而我却如此靠谱。
我说有些人大概只在正事时靠谱，只是我从来没见过师父遇见正事罢了——毕竟一千多年也不是靠运气活过来的。还有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靠谱，只是跟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和小年对比起来就很靠谱。
小年听完她用了这个故事主要的打架方式报复我——她踹了我一脚。
哼，逆女。
踹完一脚后她爽了，催促我加快进度：“讲了半天你还是没说到你俩为什么好上了啊，挑重点啊！”
我觉得我有点受伤：“难道你不想听我后来的成长故事吗！？”
“我只想听你们的爱情故事，”小年指出重点，“如果你讲你是如何成长的话，那不就是大女主了吗？我完全可以去找电视剧看。”
呵，现在的大女主电视剧本质不都是玛丽苏吗……女主身世悲惨，善良坚韧，然后男一男二男三男四连只公`狗都会帮女主扫平一切障碍，最后女主拿了全剧MVP，装作是自己成长……哪有我的成长故事精彩沙雕……哼。
小年表示我的表达欲真那么旺盛的话可以去写小说，现在她只想听我的爱情故事。
那就讲呗。
四十多年后，早已经成为朝阳宗掌门的我，带领着宗中弟子去参加第三十届武林大会。在那次旅途中，我第二次遇到了无限。
“等等等等等等！”小年瞪圆了双眼，“四十多年后？还是第二次遇见？”
我点点头：“对啊，早在故事开头我就说过我同无限其实没什么缘分。”
小年咂舌：“你们这属于黄昏恋了吧……”
……？
你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
其实小年说得也没错，即使脸还是十七岁时的那张脸，心态却怎么也回不到十七岁了。所以说当年我能和无限在一起，并一起度过了银婚金婚白金婚，到现在可以说是花岗岩婚了。这委实是个奇迹。
那次大会的主办方长生门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把武林大会放在了大年初三，并邀其他门派一起过来吃年饭。
那几年灾荒比较严重，各门派口粮都不足，大家一合计，又一拍大腿，去别人家蹭吃蹭喝不好吗？还能省点粮。抱着雀跃又担心被算计的心各派掌门就带着门人上路了。
去长生门的路途却是难走，真的就是字面意思的风雪载途。
那天中午雪下得尤其大，我们就打算找个饭店打尖，等雪停了再走。还好我们路过的那个镇子还算繁华，这么大雪依然有饭店开门——还是靠近郊外的饭店。
一进门我就看见了在角落啃肘子的无限。
一是因为无限是我年少时的执念，虽然过了几十年具体长什么样都有点记不清了……二是他坐在漏风的窗户旁还穿着单衣，简直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咳……说句实话我也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无限……
我的徒弟燕悟辰凑过来问我要不要把帷帽摘了喝点茶。
我看到了他眼底的期望，便故作严厉：“这么多人，你是想为师……”我故意留白。
“师父说得是，是徒儿思虑不周。”
我拆了他假正经的台：“你什么时候思虑周到过？”
“呃……”
我这徒弟是十六年前捡来的，勉勉强强算是个天才，现在十六岁刚能把宗门中同辈弟子都打败，这次武林大会中拔得头筹应该问题不大。
也算有一半我当年的风采，因我当年着实是比他沉稳多了……吧……
我觉得这个饭店委实是强大，在近年这种艰难的条件下，不仅在寒冬腊月开张而且店小二还一脸笑意给我们点菜。
事实证明一切的反常现象不是有诈就是弄出反常现象的人傻。
当大多数人都倒在桌上不醒人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概是在食物里下毒了，而我为了不让脸暴露在大众面前什么东西都没吃，况且这种东西应该对我没用。
我一脸平静地站起身，面对站在前柜台一脸懵逼的店小二，问：“是你老板让你这么干的？”
他吓得打哆嗦：“为什么……速眠香……对你没用……”
嗯？我仔细闻了闻，的确是有股淡淡的香味。
我笑了笑，非常有耐心地解释道：“大概是体质原因……”我向后瞟了一眼正在看我们这边动静的无限，“还有，他不也没倒吗？”
“怪物……”他腿一软靠着柜台滑坐在地，“果然…….是怪物…….”
我有些好笑：“你说谁是怪物，你们是想杀了这些无辜的人吗？这么说起来……你们才是货真价实的怪物。”
“解药呢？”我提醒他，“你最好自己……”
“轰——”
我下意识跳开——但是躲了个寂寞，因为火球凭空消失了。
我看向无限，他正看着罪魁祸首一只黑不溜秋的妖精——这是空间系的能力吧……太好用了吧！我好酸……为什么我的能力这么鸡肋！
咳……回到正题，他们的居然还有妖精帮手……我盯着那只大块黑煤球：“你为什么要对路过这里的人动手？”
他非常冷酷：“我只是在报恩罢了。”
我冷笑一声：“帮别人杀人报恩？”
“只是在他们遇到像你们这样的人出手，况且你们没杀过人吗，跟我比起来，你们杀人算是自相残杀……哼，人类总是这样”
……我脑袋里缓缓冒出一个疑问号，他不是正在帮人类自相残杀吗……他被自己讨厌的人类救了，然后又帮讨厌的人类自相残杀，最后说人类总是这样，我只是在报恩……这不是在搞双重标准么……
我觉得他的脑子肯定是有那个大病。但俗话说得好，不与傻子争短长，我不想跟他扯，直接提出重点：“要怎样你们能交出解药？”
他双眼在我和无限身上来回瞟：“你们跟他们一样，别想活着回去——”说着黑煤球一分为二分别朝我和无限攻来。
……果然是脑子有.病，答非所问……
这个妖精没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在他发现这一点后，他非常识时务地使了阴招——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能力，让我晕了过去。
我在倒地之前还想摘了戴在头上的帷帽——就这么倒地的话，帽子戳着脑袋真的很痛啊！
听到这里，小年一脸吃惊：“你又晕啦？原来你们的感情是这么增进的……”
我无奈摊了摊手：“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其实我总共也就被人弄晕过两次，哪晓得这么小概率的事件次次都让他碰上了。”
“这不就是话本子的剧情吗？”小年双手合十，“说起来你们也算是有缘分啊。”
如果是这种缘分的话……那我只能说我运气委实差，每次缘分都出现在社死现场……
在梅开二度的爱情小说标配环节“晕倒”后，我和无限再次完美避开正常剧情。
而且这次女主角连抓着男主角的手不让他走这项成就都没有达到，因为女主角半途醒了……但神奇的是我神志清醒了过来，身体却不能动……
我不禁嘀咕：“这什么奇怪能力……”
“你醒了？”
我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无限就坐在离我不远的板凳上。
“嗯，”我答应道，“但是好像不能动——对了，他们有事吗？”
“没什么问题，那只妖精已经交出解药了。”
“哦……”我放下心来……等等，“为什么那只妖精的能力对你没用？”
“那不是他的能力，是法阵——我避开了。”
“哦……”
我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因为我的那个鸡肋的生灵系能力就是可以看见灵。
听起来挺不错的，毕竟一般情况下灵肉眼是看不见的，况且我还可以通过这个能力预判他人的招式。
但为什么说它鸡肋呢……强者和弱者对灵的控制肯定不一样，我在交战前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比我强，关键是知道了也不顶用，因为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可以跑快点……
而这一次我本可以通过这个能力预判他的招式，可我在交战前就通过能力知道他不强，所以就没用能力，结果被阴了……
我在内心唾骂了自己一遍，然后安慰自己这次至少没有造成特别大的社死现场。
屋里的炉子全都点了火，让我这个躺在地板上的人都觉得怪热的……我双眼转了一圈，晕倒的人位置没有发生改变，趴在桌上的还是趴在桌上，倒在地上的还是倒在地上。估计这么多人挪动也麻烦，生个火让他们别着凉更有效率。
就是地上有点咯……
“那个，”我问无限，“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概刚过未时。”
看来我也没睡多久。
“外面还在下雪吗？”
“嗯。”
“今年雪下得很大呢。”估计明年更不好过了。
他没回答，我看向他。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他在微笑。
“你心情很好吧，”我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我视力很好，余光就看见了他略微吃惊的眼神，我有点骄傲：“我说对了吧……嘿嘿，我感觉一向很准。”
“没怎么遇见过类似的人……”他顿了一下，“还是从前认识的。”
我愣了愣。
大概他也是，因为修行变得更加强大，但这过程中也失去了很多……身边的朋友亲人一个个老去死亡，只剩自己连样子都毫无变化，不管走在哪里，都觉得自己是异类。
当遇见跟自己类似的人，虽然只能算是很勉强的故人，但心底也还是会有欣慰的感觉。
“你有师父吗？”我问他。
他看向我，大概在想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没有。”
“所以你是顺其自然修行的，”我了然，“但我不是，我有一个师父，”我笑了笑，“他一个千把岁的妖精，居然幼稚得不行——有的时候还特别没有师德。”
“而且我最开始是被他强迫收为徒的，威胁我不拜师就把我倒掉着不放下来。”
“虽然他经常干些令人无语的幼稚事情，但是吧……”我一想起白毛师父的那句话就有点想笑，明明是那样的一个人，“他有一天居然跟我说，不管我走到哪里，过了多久，如果哪一天想回家了，就去找他，他不管怎么嫌弃我，都不会把我丢出去的，诶，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师父啊……”
“所以啊，”我说，“人总得有个家嘛，也不一定得是师父，去结交几个好朋友也挺好的。”
他没有顺着我的话，而是另外说了一个话题：“看来你当年的愿望也实现了。”
我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
“你说过因为不想让你爷爷失望，所以要做的比你爷爷更好。”
“啊……”我慢慢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几十年前的事你都记得啊？！”
不知道是屋子里热还是怎样，我觉得我的脸有点发烧——这种丢人的事居然被受害者提起来！
他这是在记仇吧，绝对是吧……
不正面回答会显得我很小气，于是只能撇撇嘴，道：“我当然做得很好啊，我爷爷走的时候说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我听到他在轻笑。
我“哼”了一声：“但其实我的愿望不是这个……”
我的愿望是能自由自在地在九州大地上走，去西域看大漠黄沙，去东方看无际海洋，去南边看连绵雪山，然后在节日时去中原的京师看花灯，烟花，龙舟。最后在某个小镇子住下，等到哪一天.朝廷终于重视起数学，我就去当个教数学的夫子。
“不过没关系，”我弯了弯嘴角，“我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实现那个愿望呢。”
我稍微动了动，发现身体已经不是那么僵硬，至少最灵活的脖子和手指已经能动了。
“我大概很快就能动了——对了，”我问，“等会儿雪停了你往哪边走？”
“我住在附近的山上。”
“唔……”难道是在隐居么……
“诶？”小年再次打断我，“不同路你们到底是怎么发展感情的啊？”
三番五次被她打断，我觉得我很生气：“都说了没什么缘分啊！别老是打断我啊喂！”
“哦……你继续……”
我觉得我有点不想讲了，我指了指墙上的钟：“你看都快凌晨一点了，明天不上课也不能熬这么晚啊。睡觉去，我不讲了。”
“不行！”小年攥着我的手臂：“就是因为不用上课才要报复性熬夜！哪里晚了！”
其实她的这个心情我是很能理解的，毕竟高中是没有假的，我叹了口气：“那你不要再打断我哦！”
“嗯嗯！”
“后来我们一行人等雪停了就动身去长生门……”
在这个时候举办武林大会果不其然是有诈，只是小年只想听爱情故事，这里不表。大概最后就是我凭借自己的综合能力完美识破了他们的诡计，让朝阳宗再次度过大危机。
时间直接拉到十年后。
“等一下——居然又是十年后？！”
“都说了别打断我！”
“哦……不会有下次了……”
我“哼”了一声，继续讲。
十年后我彻底将整个朝阳宗交到我徒弟手中。干完这件大事后，我开始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我用了五年走过不少地方，从前在宗门计划的那些地方至少都到了。
我又回到宗门中，在远处看了一眼熟悉的练武场，就到白鹤崖上的那个山洞给师父送最新的话本。
他问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接下来嘛……”我托着腮，“……我想找个地方住下，休息两年再去访名山大川。”
“那也挺不错的，不过，”他叮嘱道，“一定要记得不时回来给我带话本啊，你看你这次一走就是五年，才给我带这么点话本！”
我很无语：“那在你收我为徒之前谁给你带话本？明明不看也可以嘛……”
他“哼”了一声：“你个逆徒，别回来了——”说着他就变出藤蔓要将我扔出洞。
我躲开藤蔓，自己飞了出来，冲他吐了吐舌.头：“不回来就不回来！”
从师父那离开后，我在江南一个小镇附近的小山的山脚处建了一个小屋。
这里好山好水，百姓也很好，这样的养老……啊不隐居圣地上哪里找去啊。
我觉得我现在要开始转运了，因为我这个地方就是坐在大黄（我坐骑，一只大黄鸟）身上，随机选的。
然而阿玉得地，焉知是祸？
对于我来说，我开始有点小幸运，就意味着大灾祸里我不远了。
这个定理在我在这里住下的第三天半夜自己吃夜宵时听到有人敲门在纠结后还是给人开门后得到了充足的证据。
事后我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我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嘴馋按捺不住去煮夜宵，明明自己不吃饭也没关系。
我在听到敲门声后，纠结着要不要开门，最终还是三下五除二扒完面条，去开门。
一打开门我就惊呆了，毫无夸张，真的就是字面意义的惊呆了。
我看着被大雨淋透的无限和他怀里不停啼哭的婴儿，我呆滞了至少五秒，最终愣愣开口：“无限……你……被你夫人赶出家门了？”
“我……”
“我什么我！”我打断他，气冲冲接过他手里的婴儿，“有你这么抱孩子的吗？还有你们真是太不负责任了，吵架就吵架，关孩子什么事！亏你还知道给你孩子挡挡雨……”说着我就要关门。
“等等……”他拦住我。
我没好气：“干嘛？你夫人赶你出来我可不收留，自己淋雨去吧！”
“……我没有娶妻，那也不是我孩子……”
……我再次呆愣了五秒：“……啥？”
我一边拆被淋湿的包裹布一边听给孩子烧洗澡水的无限讲孩子的来历。
大概就是他今天晚上跟往常一样在家睡觉时，影影约约听到有啼哭声，他就打算出去看一下，一打开门就看见他屋檐下放着一个婴儿。
好嘛，这运气比我还背。
因为放在家里不放心怕有野兽什么的他就自己带着孩子去镇上给娃买点吃的。
结果没到镇上，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正好又发现这里多了个屋子，而且屋子里还飘出了饭香。
于是他就敲开了我的门。
听完我叹了口气，造孽啊。
我伸手试了试锅里烧的水温，“差不多了，不能太烫，”我说，“你把这口锅移下来，换另一口小锅，煮米汤——米在你左手边柜子里，倒一半就行。”
我拿了块干净的布边给小孩擦.身.体边抱怨：“这什么父母啊，孩子都七八个月大了，养了这么久也舍得扔。”
“捡到他的时候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大概扔掉他的人是自愿的。”
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明天还要到镇上给他找个奶娘，这个米汤只能先垫肚子，不然哭一晚上要哭断气……”我已经开始给这个娃盘算未来，“还要给他找个好人家收养了，最好是那种对血缘关系不是特别看重的，不偏心的，当然得会照顾孩子……”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关于明天的计划，但没听见无限的反应，于是转头征求他的意见：“哎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惊讶：“……挺好的。”
我自豪地抬了抬下巴。
人民永远是最有智慧的，比如这些伟大的人民说过这样句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我深以为然。
第二天即使在被这个小祖宗折腾一晚的情况下，我也依旧起的很早。
事情刚开始很顺利，我们很快给孩子找到了奶娘，但是在找领养家庭这里我们遇到了困难。
我在无限的建议下先去找了他认识的一对快三十岁的丧子善良夫妻。
敲开门说明来意后他们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数落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
……我：“……”
他们说了半天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何会产生如此天大的误会。
因为他们看我抱孩子的手法是那么专业，没有过孩子的女人是一定不会有这么专业又充满母爱的姿势的。而我看上去这么年轻，那么这个孩子就只能是我的。
我徒弟是我亲手从那么点大带大的，我抱孩子能不专业吗？但是这肯定不能说，说了就会有一堆麻烦事。
还有难道他们不觉得自己的逻辑很有漏洞吗？但是如果一天一个年轻女孩敲开我的门说这个七八个月的孩子是她捡的希望我能收养他，而且她抱孩子的姿势很熟练，我也会觉得她是不想养了……只是我会以为她是被渣.男.渣.了，独自生下孩子生活.熬不下去，我不会数落她，而是会去帮他把渣.男揍一顿提回来给那年轻女孩磕三个头。
嗯……怎么说呢，这对夫妻没以为我被渣.男.渣.了我还真是运气不错呢……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当务之急是怎么把误会解释清楚。
我尝试解释道：“这件事真的不是你们想的这样，这孩子其实也不是我捡的，我只是帮忙……”我余光瞟见从奶娘那结完账的无限走来，心说自己能得救了：“无限——”我把他往这对夫妻面前推了推，“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我觉得我……”
“你们夫妻俩怎么回事……”
我震惊了，无限也震惊了……
完了，现在这下误会更大了……
无限呆滞了五秒，随后也尝试解释道：“我可以解释一下，这件事……”
对面的夫妻没有给无限任何机会：“诶呀夫妻闹矛盾那是很正常的事，但不能这么对孩子啊，这样多不好……”
我看着周围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我艰难地腾出手拉了拉无限的袖子：“我觉得这个事跳进海里都洗不清了……还是先回去吧……”
一回到我新建了才四天的屋子，我就无力地坐在门前的藤椅上，我看向无限：“要不我们到一个稍微离这里远一点的镇子找个人家把他收养了吧，这里肯定是不行了……”
无限表示同意。
还是应了那句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倒霉孩子刚吃饱没半个时辰就又开始哭，还伴随着咳嗽，“完了完了……”我边念叨边用脸贴了贴他的额头，“发烧了……小孩子生病麻烦得不行……”
我一脸悲痛地看向无限：“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送不走这位祖宗了，毕竟没人会要一个病孩子。我们得先找大夫把他医好，但是小孩子身体比不得大人，好得会很慢……”
于是就这样，我又被迫开始当爹又当娘的生涯。
为什么说我当爹又当娘呢……那还不是因为无限照顾孩子一点经验都没有嘛！什么都得我来弄，明明不是我捡的，我帮他照顾他不付我钱就算了，还来我家蹭吃蹭喝！
我对于他这种行为十分不齿，诚恳建议道：“你只用当这个孩子的钱袋子就行了，孩子我免费帮你照顾，你能不能不要来我这添堵。”
我承认我因为照顾小祖宗脾气变臭了，说话冲得很，但我每天累死累活脾气真的很难温柔，我又不是西方的圣母玛利亚。
无限一脸认真：“孩子是我捡的，我得帮忙照顾。”
我咬牙切齿：“可你连孩子都不会抱啊！”
“我可以学。”
“我没工夫教……”嗯……我仔细想了想，无限这个免费人力不用白不用——“嗯……你可以帮我做饭，负责奶娘的伙食。”
他答应得很快：“可以。”
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很自信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直到当天晚上吃饭前看到桌子上的跟普通人炒的菜别无二致的无限版菜肴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的那个想法是有多么的错误。
……
我因为见识过大风大浪，在吃到嚼起来跟蜡一样，味道跟塑料味一样的青菜后，可以面不改色地淡定放下筷子，脚步只是略微虚浮地走到后院把青菜吐了出来。
而奶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估计也是第一次吃到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青菜，面色发青当场呕吐。
那一餐后我再也没让无限进过厨房，并开始教他孩子该怎么抱。
第二天来给孩子看病的夫子都没有像往常一样数落我任性不负责，他只数落了无限。走之前还一脸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姑娘，难为你嫁给这小子了。”
然后陆陆续续还有乡亲们过来，他们不再是来给我和无限做“关于怎样做合格父母”的心理辅导的，而是全都在安慰我，叫我一定要坚强。
昨天吃了无限版青菜的奶娘紧紧握着我的手，眼里带着泪花哽咽道：“丫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来大娘这，放心，大娘的手艺可比那家伙好多了。”
我：“……”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一脸麻木地送走来关怀我的乡亲，回头一看无限，嗯……正在练习抱孩子，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被自己做饭难吃这个事打击到啊……
我叹了一口气，怎么就倒霉得摊上这种事呢……
不过还不错，我有些孺子可教也（？）的欣慰，抱孩子的姿势已经标准了，至少接下来我可以放心把孩子给他抱了。
等等，无限这个低头看孩子的样子……怎么感觉……有种母性的光辉……
我疑心是我产生了错觉，我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起无限。
嘛……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其实长得还蛮不错的呢……
他很快就察觉了我在看他，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我被他这个笑弄得有点发懵，脑子宕机了一秒后随即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怎么回事，到中午了吗，天开始热了耶……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有点慌乱开始胡言乱语：“我去煮午饭……”
“可是，”他指出，“现在才刚过辰时。”
“哦……那我可能是带孩子带得精神错乱了吧……”简直想给自己挖个坑钻进去……
无限真诚建议我：“你去休息一下吧。”
我没反驳：“好主意……我去睡一觉……”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吧。
我刚打算抬腿走，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丫头——”
我抬头震惊地看向大青鸟背上的那个白毛。
“嘿嘿，”他跳下来，“看到为师我有没有很兴奋，有没有震惊到说不出话。”
我下意识怼他：“的确震惊地说不出话，但是并不兴奋。”
他非常做作地假装收到了伤害。
我继续插刀：“原来你能出来啊，我还以为你在洞里生根了呢。还有你来做什么，怎么找到我的？还是说什么大事终于能把您老人家请出来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我：“你个逆徒——你背着为师在外面连孩子都有了，还问我……”
“你在瞎说什么啊！”我气冲冲打断他，“太幼稚了！你都多大了？一把年纪了啊喂！”
“哼……”他气鼓鼓，“开个玩笑都不行么……谁叫你这么久都没回去给我带话本子，我一个人很无聊啊。”
“那你就出来啊，你不是说你有朋友吗？”
“这不就出来了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再不出来就……”
后面那半句我实在没听清，但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因为他接下来就没有干好事。
他现在就不肯回去。
“诶呀你可以回去了，”我把赖着不走的师父往门口赶，“我这里真的没有话本子，育儿书籍和营养菜谱倒是有一堆，你要不要带回去？等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师娘……”
“逆徒——”他严厉指责我，“你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那您知道什么叫师德吗？！”
“哼，”他扭头看向正抱着小祖宗对我们的交流方式一脸懵逼的无限，咬牙切齿，“反正你在送这个小孩走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我气得牙齿直打颤：“您能不能不要给我添堵了，我很累得啊！你来了不仅多双筷子还要给你盖屋子！”
他双手抱胸，挑了挑眉，像是料定我会这么说一样：“也不麻烦你，为师自己盖一间屋子就行，而且我吃不吃饭也没关系。”
“你以前不是天天叫我给你烤兔子小鸟吃吗？”我的目光来回在无限和师父身上飘，事态真是越发严重……
倒血霉的我由于那天被无限敲开了门，看到了这么小的孩子不帮良心过不去，然后孩子就养到了离镇子近的我家，因为孩子是无限捡的，他当然要负责任，所以他也搬到了我家。虽然说无限经常干些令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可这也让生活添了一些乐趣（个鬼啊！！！），况且他还提供奶娘的工钱啊，但是师父他过来完完全全就是添堵，他那一头白发还嫌不够显眼吗，解释起来麻烦得很，而且我也不觉得他会遮掩一下白毛以及做饭洗衣……既然不仅不能帮我分担压力，还给我增添压力，那要他干嘛，又不是没我就活不了。
可惜的是，最终我也没有送走便宜的倒霉师父。
当天晚上我一边洗菜，一边低声诅咒：“气死了气死了，他今天突然抽的什么风啊，最好他明天就头发掉光光……”
一旁帮我洗菜的无限听着我对师父恶毒的诅咒，终于忍不住开口将话题引到别处：“你跟你师父关系很好啊，可以……”
“你你你你你……”当看到他在干嘛时，我瞪大眼睛打断了他的话，“你在干什么啊？！”
“呃……”
我惊悚地看着无限手上被拔秃了的莴笋，我觉得我要心梗了：“你把莴笋叶子扔了干嘛啊，那是能吃的……”而且我超喜欢吃莴笋叶子的！
我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悲催地把头扭过去。
太可恶了，把小祖宗送走我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无限，为什么每次跟无限在一起我的霉运指数就直线上涨！
我觉得再待久点我下次直接就要被捅刀子了。
当我沉浸在没有莴笋叶子吃的悲痛中，无限将一朵银色的小花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疑惑的看向他。
“别生气了，”他说，“送给你。”
不对劲……我没有接过小花，认真道：“无限，你是不是生病了？”
无限很明显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神情空白了一秒：“……什么？”
“你的脸好红哦，”我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在发烧……可是你的体温好像挺正常的……傍晚也不热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道：“我没生病。”顺便把银色小花别到我耳后。
我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懵，愣愣道：“没生病啊……”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就算你送我花我也不会原谅你这么过分的行为的！”
无限非常平静：“嗯。”
“嗯？”这是个什么反应？正常反应应该是这样的吗。
无限不会被师父传染了吧……
我一脸纠结地望着他。
他轻轻笑了笑：“怎么了？”
怎么又是这个笑！忒可恶了！
我的脸再次发生了今天早上的那种反应，在混乱的思想中，我最终问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这个花是什么做的？”
“金属。”
“啊？银的吗？”
“不止一种。”
我觉得他在吊我胃口：“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吧……哼。”
无限送了我一朵漂亮的小金属花，由于我们现在的关系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就是室友，礼尚往来，我也得送个什么东西给无限才行。
但是我对送礼物这个事情实在是不太在行，于是我就去问师父，怎么说都活了一千多年，肯定是送过别人礼物吧。
“礼物？”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的神情有些期待，“你是要送给为……啊不送给谁？”
“无限啊，”我回答，“刚才他送我……”
“等等你说你送给谁？”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无限？！你送他礼物干嘛？”
“因为他送给我了一朵小金属花啊，那不得礼尚往来么？”
“花？”他仔细打量我，“你头上戴的那个？”
“对啊。”
“你还戴头上！”师父脸色苍白，吃惊地看着我，“你不会真的……”
“真的什么？”我觉得他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你话说完啊……”
他无声地看了我三秒，问：“说实话，你为什么把他送你的花戴着？”
我更加迷惑：“挺好看的呀，而且……”
他眯起眼怀疑地盯着我：“真的是因为好看？”
我很生气，因为他老是打断我的话，我以沉默抗议。
“好吧，”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打断了我说话，“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哼”了一声：“花不是我自己戴的，我又没有戴花的习惯。”
“什么？！”他捏住我的肩，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他给你戴的？！你你你你……你没有戴花的习惯你干嘛不摘了？”
“因为戴上我觉得很好看啊……”
师父听完我的回答，无力地垂下手，沉默了。
“那师父，礼物……”
他幽怨地看着我：“是你自己要送，就自己去想送什么。”
我就不应该把希望放在不靠谱毫无师德的白毛师父身上的，还是我自己想吧……
直到小祖宗病好了，无限在隔壁镇子找到了愿意收养的人家，我都没有想到该送个什么礼物。
但现在事情的重点不是这个。
“你确定那家人很靠谱吗？”我问无限。因为不能让别人再次误会我是小祖宗他老.娘，所以无限去找收养孩子的人家时我没跟着去，自然就不知道那家人怎么样。
“挺好的，孩子交给他们没问题。”
我呼了一口气，终于要把小祖宗送走了——这几个月我简直被他们弄到心窒力卒。
“之后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吗。”反正我是肯定要走的，别到时候热情的乡亲们又来问候我。
他没回答，反而是问我要去哪里。
我随手捡起一个树枝，一边在地上画最近经常来我窗前做客的狸奴，一边回答：“不知道，对于我来说去哪里都行。我会在这个地方也是随便选的……哪晓得后面居然还有一堆麻烦事情。”
他默了默，随后道：“你画的老鼠……”
“等等……”我看向他，“你说这是什么？老鼠？”
“呃……”
“这是狸奴啊！”气死了！果然要赶紧搬走，他也太气人了吧！
“哪里像老鼠了？老鼠哪有狸奴可爱……”什么眼神嘛……
“你的狸奴是不是小了一点……”
“对啊！”我理直气壮：“我画的是狸奴的幼崽。”
“也许，”他提议道，“你笔下狸奴的特征应该更明显一点……”
我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哪里不明显了？你看这里有鼻子还有胡须，尾巴很长，耳朵也是尖尖的。这难道还不够吗？狸奴不就长这样吗？多可爱啊！”
无限终于在我的解释下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嗯，很可爱……”
我满意地点点头。
当我的心情逐渐转晴时，我的那个白毛师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我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哎，”他阴阳怪气的，“丫头你画的这什么玩意儿？一定是耗子吧，这俊俏的样子真的跟某个暮冬出生的小姑娘很像呢。”
我被他气得直磨后槽牙：“你在说谁啊，谁是耗子了，还有我画的是狸奴，是狸奴！”
“谁答应了就是谁呗……”
用现在的话说，他就是个阴阳人，我真的很想揍他，但他是我师父，况且我也打不过……
没听到我的回答他大概很没意思，嘀咕了句“怎么会有人喜欢你这么傻的”，抬腿就要走。
“等一下，”我站起身拦住他，得意地笑了笑，“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我还真是挺招人喜欢的。”
他挑了挑眉。
我开始回忆过往：“我七八岁时就有个师兄跟我说过等我长大就要娶我，十四岁参加武林大会时，有别的宗门的弟子送我桃花，十七岁时，有师兄拉着我的手在宗门中练武场跟我说……”
“等等，”他打断我，“你既然那么多桃花为什么到最后全都败了？”
“呃……”为什么都败了，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他们后来在我比武招亲时全都消失不见了，但这肯定不能说——“那当然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喽。”
“我记得，”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飘向了无限，“你十七岁时好像是准备要成亲了吧，为什么到最后没……”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打断他，想到那件事我不知为什么觉得脸发烧，火气上涌，明明都过去了那么久，“有必要吗？就因为这种胜负欲，你别太过分了！”
说完我转身往屋里走。
无限大概是想劝我，伸手拦住我：“等一下，你……”
“干嘛？”我冷笑道，“你也要八卦这种事吗？”
“不是……”
我没兴趣听他要说什么，甩开他拉住我手臂的手。
我十七岁时的确是要准备成亲了没错。
跟我成亲的那个男子好像是姓程，长什么样我实在记不清了，毕竟后面的事的确是很不愉快，大概长得挺好看的，不然也不会出那种事。
前面我说过我由于年纪小和时代思想的局限性，我陷入了没人喜欢的自卑中，但这种自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比武招亲的第三天晚上，就有人跟我表白。
他坐在我窗前的桂花树上，给我念他自己写的情.诗，我那时候没怎么正经念过书，不仅赏析不来他的诗，还不知道他写的是情.诗，只知道他在那大声念叨真的很吵。
我忍无可忍，推开窗户刚打算骂他，他就从树上跳下来，拉着我的手红着脸跟我说他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白头偕老。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就回答了他的最后一个词，说我不能跟他白头偕老，因为那个便宜师父说我根本不会老……但我后面的半句为什么不能白头偕老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又开始对我倾诉衷肠。
我晕乎乎地听完他对我的深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脸就开始发烫，非常纯.情地一把推开他，关上窗户，坐在凳子上消化这个事。
因为实在是消化不了，半夜睡不着就偷偷出去找小师姐咨询这个事。
小师姐听完后，很努力地憋住不笑，问我：“那阿玉喜不喜欢他呢？”
一听到“喜欢”这个词，我就开始双颊发烫，捂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就是……就是……就是不知道啊！知道我就……我就不问了！”
“那阿玉就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哦。”
我吹着夜里山中的冷风，很冷很安静地想了想——在小师兄说他喜欢小师姐时，小师姐每次都耳根发红，那我整张脸都红了算不算是喜欢呢？
小师姐在知道我这个想法后，一脸无奈：“我耳根发红是因为欢喜和害羞，阿玉是因为什么，是害羞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点？”
害羞那肯定是有的，欢喜……嗯，他来之前我还以为没人喜欢我……那，这样，应该也挺欢喜的吧……
“阿玉要自己好好想想哦。”小师姐这么跟我说。
后来他每天都坚持不懈来我这念情.诗，终于有一天我打开窗户，他一个激动从树上摔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就感觉我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这大概就是小师姐说的喜欢。
后来事情很顺利，我们的婚事被定在九月十八。
那时候我的确是真心很喜欢他，觉得就算跟他不能白头偕老也没关系，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将这事跟便宜师父说的时候他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因为心情好，难得没跟他拌嘴。
变故出在大婚前夜。
是非常狗.血.恶.心的剧情，他被人灌醉跟来这吃席的长生门掌门的女儿发生了关系。捉.奸还是我亲自捉的。
我记得我当时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站在那里迟迟无法反应过来，直到我娘一个大夫拿着院子里的扫帚要打那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他挡在她面前时，我才知道我应该干什么。
大概就是我面无表情地揪着刚穿上衣服的狗.东西的头发把她拖出屋子，扔到大庭广众之下，而他都不需要我哥哥把他拎出来，自己就连滚带爬地出来拦住我说木已成舟他只能对那个狗.东西负责。我非常不屑地对着他的脸踹了一脚。然后准备也去踹一脚那个狗.东西，但被他爹，长生门掌门拦住了。
一看到长生门掌门，我瞬间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想自己能不能打过一个掌门，直接拔剑就朝他攻去。
但最后我赢了，赢得毫无悬念。
他看着我指在他脖子前的软剑，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冷笑：“比不得您女儿，毕竟有您这个父亲。”
他的脸瞬间变了好几个颜色。
“阿玉。”是爷爷来了。
我放下剑，给他让路：“请您把您的好女儿和她情.人带走，从现在起您女儿的情.人就不是本宗弟子。对了，”我顿了一下，“请您记住今天的真相，到外面去……切莫颠倒黑白。”
“小友说笑了，”他笑得一脸无害，“今日的事，是我余某之过，回去定要纠正门派风气。”
我故意拆台：“我是说今日您跟我比试输了的一事，这么多他宗长辈在这看着，余掌门不会不承认吧。”
爷爷没有拦着我，大概他也是气坏了，就由着我来了。
他的脸再次变化了好几个颜色，比方才的还要好看。
他眼神阴冷：“余某并非是输不起之人，你们这些小辈是武林的未来，小友也不要太过骄傲。”
我挑了挑眉：“骄傲怎么了？若余掌门十七岁也能赢过掌门，您不骄傲么？”
“阿玉，”爷爷止住我，“让余掌门走吧。”
后来也发生了很多事，长生门的坏事干了一茬又一茬，那日的事不过是一个开始。
回忆完这段往事，才发现当初我为什么不成亲了的原因没跟师父说过，当时他也不感兴趣就没问……但现在鬼知道为什么又感兴趣了，虽然说他并不知道那件事的原因，但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就这么问出来也太讨厌了。
其实我生气不是因为还在意那个人，主要是这个事发生在我身上，我脸也不太好看。这种专门恶心我的事想想都来气，况且后面一堆麻烦都因为这件事。可以说长生门是真的跟我有仇。
只是无限，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问我这样的八卦，而我却对他发脾气。尽管他的生活技能让人无语，但也是挺好一个人，况且还送过我一朵漂亮的小金属花，我还没送他一个礼物呢。
我仔细想了想，小时候阿娘经常给我编花环，那我也给他编一个吧，反正这些日子我不仅当娘还当爹。但我还把气撒到了他身上了啊，嗯……再给他编一个花环吧！这样就刚刚好了。
幸亏我是木系的，即使在周围没有藤蔓和漂亮花花的情况下，我也能自己变出来。
晚上等我拿着编完的花环出去找无限准备送给他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无限。
他不会被我气跑了吧？！
这真是大罪过啊，我捂脸，我现在就要为自己的臭脾气买账。
“你找无限么？”师父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我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今天下午的事，我没怎么过脑子，当时你也没跟我说过，”他顿了顿，“是我的错，你别想不开。”
想不开？我听到这个词我瞬间被他气笑了：“我为什么要为那样一个家伙想不开？”
他愣了：“所以当年？”
我“哼”了一声：“当时的确不怎么愉快……”
他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是要去找无限么，赶紧去找吧。”
“你知道他在哪吗？”
“不知道，但他好像是往另一个山头走了。”说着给我指了一个方向。
是原来无限住的地方的方向……真被我气跑了……
我从前没来过无限家，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发现他正坐在屋顶看月亮。
对了，今天好像是……中秋节。
我先入为主——无限肯定是想他从前的朋友了吧……我有时候在中秋节也会很想我故去的亲友，这种思念入骨的感受我真的非常懂，而且我居然在这种悲伤的时候对他撒气，何况那件事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真是太混账了。
得想办法安慰他啊，但是我对安慰人这个事真的很没有经验，我记得我曾经安慰过宗门中的一个失恋少女，在经过一篇长篇大论后，我把她给安慰哭了……
我在打腹稿，无限的人设我实在有点摸不清，自然这个腹稿就漏洞百出。可漏洞百出也必须硬着头皮上了，毕竟他会这么难过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
我脚轻轻一点也上了屋顶，我在他身旁一丈半处坐下——伤心的人，得给他一些空间。
我试探性地开口：“今天是中秋节啊，从前你们……”呸！要是问他家的事不就更勾起他对家人的思念么……我赶紧回头是岸，将话题引到我身上：“我们家，我们家过中秋节我阿娘就亲自下厨做月饼，她是个大夫，非常注重健康，经常在月饼里放些当归枸杞红枣，但是特别难吃，每次我和哥哥都被阿娘盯着全都吃进肚子。”
我余光瞟了他一眼，还是在望着月亮出神……看来的确是非常伤心啊……我再一次深深唾弃了自己一遍，然后再接再厉：“我们宗门里中秋节时，厨房也会做很多月饼，都发给弟子吃，小时候厨房里有个张大爷，他做饭特别好吃，特别是饼啊之类的，他在的时候月饼就都是他做的，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他做的糖饼。每到什么节日的时候，我就偷偷到厨房去拿东西吃，因为爷爷不让我吃太多……”
一说到爷爷，我就很难受，爷爷是在我十八岁时过世的，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会，就这样接过爷爷的心血……什么事情都要宗中长辈帮我处理，说话也不懂拐弯，经常直来直去，但也就是因为我打架打的好，别人才不敢往我们头上踩。
“我小时候特别不乖，各种混账事情都干过，每次都要爷爷给我善后……”不行，再这么说下去我都要哭了，得赶紧打住——对了，可以喝酒嘛，喝酒人的大脑会变得很迟钝，肯定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我的灵质空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五六十年前我在里面埋了几坛五十年陈酿，到现在也变成一百多年的酒。说实话拿出来我觉得都有些肉痛……
我用藤蔓将酒第过去，问他：“你喝不喝？”
他看了看我，接过酒坛，只是那种眼神我有点读不懂……是……失望吗？
我酒量很好，但像这种年纪比我还大的酒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驾驭住。
我试探性地抿了一口——这可比我以前喝的那些酒强劲多了，我皱了皱眉，又闷头喝了一口。其实我十几年都没这么喝酒了，只有从前在宗门中时，自己一个人躺在树林里某棵百年大树上一喝就是七八坛，将自己灌到烂醉。说到底喝酒是因为孤寂，我从来不是能忍受孤独的人，只有借着酒劲暂时去忘掉那些一辈子也没办法遗忘的人。
我是那种只要有一个人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有孤寂感的人，但这个夜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竟然感到了孤寂。
明明是我要安慰别人不要难过。
这个酒一开始就不应该喝。
得赶紧回去，别等会儿因为酒劲上来了又说些胡话。
我站起身，沿着屋脊向无限走去，将两个花环一起戴在他头上。
他看着我，像是在想正我在干嘛。
我解释道：“送给你，今天的事跟你没关系，我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的，你不要生气——也不要伤心，这种感情我还是很懂的，总有一天会不那么难受的，虽然这么说挺悲哀的……我也不太会安慰人，你别伤心了。”
他就这么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这这这这……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我该安慰的都安慰了，酒送了礼送了，歉也道了，怎么到最后他还不开心？看来我安慰人这个本事不进反降——不仅没把别人安慰到，还把自己搞得难受得不行。
怎么办？
是我让他难过的，没办法也要负责到底，我干脆直接在他旁边坐下，继续给他做心理辅导。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我小时候的故事，说到最后我都快哭出来了：“你到底要怎样嘛？我都陪你说了这么多话，你倒是吱个声啊！虽然说这个事是我的错，我也知道人的情绪上来了就控制不住，可是……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回忆过去，你在旁边情绪低落，我也会很难受啊！”我觉得我眼泪要憋不住了，扭过头去，继道：“我不管，你要伤心就继续伤心下去吧，我没耐心了，我走了。”
我刚准备站起身，他就拉住我。
我皱着脸：“干什么？”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条手帕，要给我擦眼泪。
我握住他的手腕：“我才没哭……”等等，这个手帕好像有点眼熟……虽然被洗的都有些发白，但是上面的花纹还能看见——是我们朝阳宗的花纹……
我咬牙切齿：“这是我十七岁的时候借给你擦剑的那个抹布吧！”
无限好像是有点没想到：“呃……”
“太过分了！”我控诉道，“上次你用这个给我擦脸就算了，这次你居然还想用这块抹布给我擦眼泪？太不卫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这些天他干的那些事，我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你炒的青菜那么难吃，帮我洗莴笋还丢掉能吃的叶子，我画的狸奴你也认成是老鼠，现在，现在还用抹布，用抹布——你……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对我有意见啊，那么久远的事情难道你记到了现在啊？”
我的眼泪彻底憋不住了，啪啪往下掉——果然是酒劲上来了，特别感性，因为这点事就委屈得不行……但是没办法，真的控制不住，太丢人了，得赶紧走。
但是无限再次把我拽了回来：“这不是那条手帕。”
“啊？”我顿了一下，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怎么会有朝阳宗出品的手帕？”
他眼神飘忽：“质量挺好的，所以……”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你到底用这块抹布干嘛了？你不会还用它擦过桌子吧？！”
他迅速否定：“没有。”
“所以你……”
“阿玉。”
“啊？”我被这两个字弄得有点发懵，平常他都不太叫我名字，都是说“你”，只有在我在做饭，他在外面有事喊我时才会叫我燕衔玉。
“别哭了。”
我才意识到刚才那段很无厘头的对话中，我是泪流满面的。
“对不起。”他说。
我哽住了——“你道歉做什么？”
他将自己脑袋上的一个花环取下，给我戴上——我觉得这个酒的酒劲也忒大了些，我居然开始从脖子到耳根都开始发热。
“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这这这这这……这又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给我道歉，然后又说我对他有误会。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在想……”
他故意没说完，我下意识接话：“在想什么？”
他没说话，就只是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慌：“你……”
“阿玉，”他止住我——
“我喜欢你。”
啊？
啊？
啊？
他说啥？
喜欢谁？
这个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原本已经有点清醒的大脑，这下彻底死机了。
他拨了拨我额前的碎发：“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猜也猜不透——”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虽然有的时候傻乎乎的，但是很可爱，比你画的狸奴还要可爱。”
由于我处于极度懵逼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很欠打地说了句“你才傻”。
他没反驳我，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说：“嗯，我傻，阿玉最聪明可爱了。”
所以我说我能跟他在一起简直是个奇迹，毕竟我那时候迟钝得跟头牛一样，还如此不解风情。
真是难为无限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对我说了那么多话，还全都是这种几乎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那个晚上我懵逼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想起小师姐很久以前问我的那个问题：“那阿玉喜不喜欢他呢？”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我对无限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脸红心跳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先是对自己的迟钝感到不可思议——好歹我也有过初恋，爱情话本子这些年也看过不少，我居然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甚至一度将自己对无限的关心归结为母爱……
然后陷入了该怎么回答他的沉默中……
喜欢应该是喜欢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纠结，现在想想大概是太久没谈恋爱经验实在太少，导致自己即使七八十岁了也非常纯情。
但逃避，是不行的。
我磕磕巴巴地说：“这个……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你看啊，我……我……我的确是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你也说的没错我就是有点傻，而且脾气也不好，经常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上来就容易哭，还得要人哄……虽然已经很久没人哄我了，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憋回去的……但是你看你这样不就要承担起哄我的……”
“阿玉，”他打断我，“我只想让你回答你喜不喜欢我。”
我手指卷着头发，眼神乱飘，小声道：“那大概是，喜欢的吧……”
他两只手托着我的脸，让我看着他：“嗯，你说什么？”
这这这这这……这属于故意的吧！
我掰开他的手，恶狠狠道：“我喜欢你！”
说完我的生理反应就快过大脑，脸彻底红了。
至少当时，我觉得自己真的很丢人。
我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而无限，他特别欠揍的笑出了声。
在不得了的胜负欲的驱使下，我，燕衔玉，前任武林第一大门派朝阳宗掌门，强吻了曾经的剑圣，未来的最强神无限。
我看着他吃惊的眼神，得意地挑挑眉，准备结束这个只贴嘴.唇的纯洁的吻，却被他摁了回去。
事实证明冲动是魔鬼，过于强大的胜负欲都要去.死……
我曾经都差点成亲了，这些事我肯定都知道，而且这么些年，我必须承认我看过绝版春.宫.图，逛过青.楼，喝过花.酒……反正在面对这点尺度时，理论上我应当做到面不红心不跳才算对得起这五年的放.荡不羁——
但，看过跟你亲身实验完全不一样，虽然只是亲个小嘴吧……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能反调戏一波……所以啊，经验是多么的重要，几百年前的我被无限的这个行为吓得动都不敢动，只能下意识随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领。
到最后他放开我时，我都没有缓过神来，还拽着他的衣领。
他掰开我的手，一脸淡定：“不要拽我衣领……”
“你们在干什么？！”
师父，从来都是破坏气氛的好手……
他手上拿着酒壶，瞪着我们。
莫名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无限——”我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对无限出手，“你表白就表白，对她动手动脚干什么啊？！”
我纠正师父的误区：“不，其实是我先对他动手动脚的……”
“你给我闭嘴！”他气得都快冒烟了，“你个逆徒这么快就向着他了？”
我：“……”
他继续将矛头指向无限：“我就知道！当时我用千里镜看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所以我才过来，没想到我在这你都对她下手，还这么快！”
嗯？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吗？
我很无语并大声吐槽：“你能不能不要说属于‘老父亲’的台词啊？”
“都说了你闭嘴！”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拐走了？！你稍微有点毅力行不行？”
到最后师父在跟无限打了一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并表示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要杀了无限。
可我又不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虽然我的确是这辈子都没可能比无限厉害，但怎么说我打架还是有点水准的……
这个爱情故事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故事说平淡也不平淡，但也说不上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总之一切奇奇怪怪的发展都是因为我们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啊……”小年意犹未尽，“就是这样吗？”
“对啊，”我点点头，“我说了这是一个不太令人激动的故事。”
“不过说起来几百年前的事你居然还记得这么多……”
“主要是我记性比较好而且……”
我喜欢无限，真的很喜欢。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夜晚，什么都很好……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也不能说几个世纪以来人类都没有一点进步，比如说这个“被催婚”年龄就从十五六岁升到二十四五岁，进步了差不多十岁，可以说是很有建树了。
我们一大家子作为武林中的世家，其实在子女婚姻大事这方面看得比较开，一般都讲究郎情妾意，家里的长辈是绝对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的。如果有的实在是比较着急的话，也会给那个待嫁的姑娘办个比武招亲的大会，毕竟武林中大部分时候都是以武服人嘛，如果你连你夫人都保护不好，怎么算个大丈夫？
但是有的时候这个比武招亲的大会不太管用。
比如说我哥哥，他身为一个搞数学研究的人，武功肯定没怎么练，虽然他的天赋算上等，不用怎么努力就可以甩掉大部分弟子几条街，但是遇到那种又有天赋又努力的人就必定是打不过的……好巧不巧，我嫂子就是那种又有天赋又努力的人，而且我哥哥还是在比武招亲的大会上看上我嫂子的……从那之后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练功，荒废了他深爱的数学事业，而阿爹则是对他这种表现笑而不语……
那时我十三岁，看着最近有时候比我起得还早的哥哥，觉得他再这么练下去不仅没追到人家姑娘可能历史星空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数学新星要就此陨落。于是我就提议他，要不他先去报名人家姑娘的比武招亲大会，到时候他上场的前一天晚上故意吃坏肚子，然后我以直系亲属的身份替他参加。
我哥哥听了我这个提议后夸我真是长了一个好的小脑瓜，然后踹了我一脚……
经我的一番话后，他终于意识到他的临时抱佛脚一定是追不上人家十年如一日的，便开始另想办法，顺便恢复了从前在数学方面的研究。
当时年幼的我，自以为保住了一代科学方面的宗师，觉得这一脚挨得实在是值。但直到几百年后，我在高中教室讲台上讲着几百年前我哥哥搞出来的数学题，再结合起无限这个天赋异禀没有师父都成为了这个时代最强的神的活生生的例子，我觉得当年我着实幼齿，咸吃萝卜淡操心缺乏社会的毒打——天才就是天才，不会因为荒废几天就不是天才了——那一脚只能当是血.淋.淋的现实给我的教训了……
哥哥还是追到了嫂子——嫂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看上了我哥哥，在比武招亲那天放水放了一片海。
总之这个故事到最后受伤的只有我可怜的屁.股……
举了我哥哥这个例子，大家就明白了比武招亲这个选婿方法的弊端——万一男方打不过你怎么办？
当然如果姑娘有喜欢的男子自是可以放水嘛，这样的例子也不止我哥哥一个。
但是放在我身上就不管用了，一是我十一岁时就把宗门中同辈人都打趴了，十四岁时把武林中除了无限的同辈人也都打趴了（而且无限现在也不能算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二是这么多男子中我愣是没一个看对眼的……
本来爷爷觉得我没必要这么早成亲，毕竟我以后是要成为掌门的，单身多历练历练也好。我奶奶陪爷爷一路走来，知道当掌门有多不易，而且还是武林第一高手当掌门，就说我一个女孩子家日后定要面对许多非议，早点找到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男子帮衬帮衬我，压力也小一些。
我觉得只要有无限的存在，成为第一高手这个理想就有点不太现实，既然无法成为第一高手就无法到达爷爷的高度，那么是不是面对的非议就可以小一些。我将这个想法跟爷爷说了，爷爷说我在外历练三年怎么还是一根筋，并长叹一口气，他说有些人从来不看你做了哪些贡献，只会不停找你的错处，踩你的痛脚，特别是当你跟古往今来坐在跟你同一个位置上的人有不同之处的时候。世上从来不缺眼红嫉妒你的小人。
在一系列原因下，我的相亲开始了。
比武招亲的第一天，那些上来挑战我的师兄们都毫无悬念地被我打下擂台，但他们的反应令我吃惊——为什么输了都一脸开心啊？
已经跟小师姐好上的我损友小师兄跟我说师门中一众男儿其实一直都想找我切磋，并把打赢我作为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因我一直都跟着爷爷练功，他们由于掌门的气势不敢找我切磋，这次借着比武招亲的机会终于能跟我切磋，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当然开心了。
听完小师兄的解释，首先我为本宗男儿的上进心而感到自豪，宗门的前途一定非常光明，然后意识到原来他们是因为想跟我切磋才参加我的比武招亲大会，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想娶我，我觉得我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于是踹了小师兄一脚。
一开始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个比武招亲大会，毕竟我也没有喜欢的，想要相伴一生的男子。但是由于小师兄的一席话，我开始担心我以后是不是真的嫁不出去。我的意思不是女人非要找个男人嫁了，比如我们宗门中有位女长老就终生未嫁，为宗门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我们这些小辈还不是一样很尊敬她。但是毕竟这时候我才十七岁，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正是青春期，就爱胡思乱想，况且由于时代思想的局限性，我肯定会陷入“没人喜欢我”的自卑感中。
当我每日例行来白鹤峰上的白鹤崖找便宜师父学本事时，便宜师父居然非常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低落。
我由于情绪低落脑子就不太好使，就把引起我情绪低落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他开始哈哈大笑：“就因为这？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脸没来由地红了，瞪了他一眼。
他终于不笑了，一脸正经地跟我说：“你都跟着我修行了，其实没必要成亲。”
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啊”了一声。
“你的寿命会很长，容貌……”他想了一下，“大概会维持现在这副模样吧……如果你真有喜欢的人了，想跟他在一起要想好怎么承担一系列后果。”
我觉得我的大脑卡壳了：“寿命很长？容貌不变？什么意思……”
他看上去有点无语：“字面意思呗……”
“就是说，”我很不可思议，“我会长生不老？”
“差不多吧。”
这这这这这……拜师的时候完全没跟我说过啊……可是如果我真的会长生不老，是不是以后周围的人都走了，就剩我一个，连样子都没变……那也太悲哀了。
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圈套：“你……”我向后挪了挪，“究竟是谁？”
“啊……”他听到我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我没跟你说过吗？唔，按种族来分，我是个妖精。”
“所以你是妖精修成人形？！”虽然一直都从各种版本的民间故事里听到各种妖魔鬼怪的故事，但是第一次见到……我哽了一下：“你不会吃……童男童女吧……”
他高深的表情崩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直以为你是哪个半仙来着的……我我我……”
“我什么我？”他打断我，“还有你怎么得出来我是半仙的？”
我又往后挪了挪：“因为你头发是白的，脸却是张青年的脸……我就觉得你大概是不太得道，修行修了一半吧……但你居然是只妖怪，还吃……”
“停！”他开始咬牙切齿，“你往后挪什么挪，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吃过童男童女了？我是正经修行一千多年的妖精好吗？”
“啊……”我露出怀疑的眼神，“你真是那种很少很少的好妖怪啊……”
“大部分妖精都不会吃人好吗？！你是妖魔话本子看多了吧！还有不要妖怪妖怪地叫，是妖精！”
天可怜见的，我可真是一本话本子都没看过，顶多就是听别人讲过几个鬼怪故事……但无一例外这些故事里的妖精都是大反派。
我觉得我有些冤枉……
我转移开话题：“那你为什么要收一个人类为徒呢？”
“当然是缘分啊，”他认真道，“你看你恰巧那日来白鹤崖，恰巧就掉下了山崖，我又恰巧是醒着的就把你捞了上来，然后你恰巧还是个很有修行天赋的人类，我以前也没收过徒，第一次收徒就是一个人类，这多好玩……啊不是多有挑战啊。”
我觉得我很无语，这种心情还真挺新奇的，毕竟从前都是我让别人无语：“可是你是强迫我拜师的啊……不拜还要把我倒掉起来……”
“天意啊，这是天意啊……”他一脸高深莫测，真的很像行走江湖的神棍骗子，“缘分就是天意的一种表达方式，徒儿你还小不懂还是很正常的。”
“真的有天神吗？！”我自动提取出他这段话的隐藏信息。
“你是说人类话本里的那些在天上处理天下政务的神仙吗，那倒的确没有……”
“那天意……”
“好吧也没有天意，”他看上去很不甘心，“但缘分，缘分是真的有的，比如说我们之间就是对吧？”
我呸。
现在回想起来，发现我和师父之间的对话很多都记不清了，只知道后来我有再去问过他那个“为什么收人类为徒”的问题，而他的回答在那段时间令我经常迷茫。我讲给小年听的大概都是一些轻松事情，其实那时候我远不像我现在描述地这么轻松。
即便我在外历练三年，见过各种令我无法理解的事，各种坏到骨子里的人，我都没有像十七岁时那样迷茫过。
但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十七岁不过是一个开始，之后各种问题接踵而来，迫使我将软弱迷茫彻底从身上剥离，因为我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了。十七岁我算是真正在长大。
毕竟哪有人可以一直快乐下去呢？
“……那天我接受了新的世界观，还进行了关于人类寿命对心理影响的哲学探讨。”我这么跟小年说。
小年听完我对师父的描述，问我为什么我师父听起来在这么不靠谱，而我却如此靠谱。
我说有些人大概只在正事时靠谱，只是我从来没见过师父遇见正事罢了——毕竟一千多年也不是靠运气活过来的。还有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靠谱，只是跟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和小年对比起来就很靠谱。
小年听完她用了这个故事主要的打架方式报复我——她踹了我一脚。
哼，逆女。
踹完一脚后她爽了，催促我加快进度：“讲了半天你还是没说到你俩为什么好上了啊，挑重点啊！”
我觉得我有点受伤：“难道你不想听我后来的成长故事吗！？”
“我只想听你们的爱情故事，”小年指出重点，“如果你讲你是如何成长的话，那不就是大女主了吗？我完全可以去找电视剧看。”
呵，现在的大女主电视剧本质不都是玛丽苏吗……女主身世悲惨，善良坚韧，然后男一男二男三男四连只公`狗都会帮女主扫平一切障碍，最后女主拿了全剧MVP，装作是自己成长……哪有我的成长故事精彩沙雕……哼。
小年表示我的表达欲真那么旺盛的话可以去写小说，现在她只想听我的爱情故事。
那就讲呗。
四十多年后，早已经成为朝阳宗掌门的我，带领着宗中弟子去参加第三十届武林大会。在那次旅途中，我第二次遇到了无限。
“等等等等等等！”小年瞪圆了双眼，“四十多年后？还是第二次遇见？”
我点点头：“对啊，早在故事开头我就说过我同无限其实没什么缘分。”
小年咂舌：“你们这属于黄昏恋了吧……”
……？
你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
其实小年说得也没错，即使脸还是十七岁时的那张脸，心态却怎么也回不到十七岁了。所以说当年我能和无限在一起，并一起度过了银婚金婚白金婚，到现在可以说是花岗岩婚了。这委实是个奇迹。
那次大会的主办方长生门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把武林大会放在了大年初三，并邀其他门派一起过来吃年饭。
那几年灾荒比较严重，各门派口粮都不足，大家一合计，又一拍大腿，去别人家蹭吃蹭喝不好吗？还能省点粮。抱着雀跃又担心被算计的心各派掌门就带着门人上路了。
去长生门的路途却是难走，真的就是字面意思的风雪载途。
那天中午雪下得尤其大，我们就打算找个饭店打尖，等雪停了再走。还好我们路过的那个镇子还算繁华，这么大雪依然有饭店开门——还是靠近郊外的饭店。
一进门我就看见了在角落啃肘子的无限。
一是因为无限是我年少时的执念，虽然过了几十年具体长什么样都有点记不清了……二是他坐在漏风的窗户旁还穿着单衣，简直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咳……说句实话我也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无限……
我的徒弟燕悟辰凑过来问我要不要把帷帽摘了喝点茶。
我看到了他眼底的期望，便故作严厉：“这么多人，你是想为师……”我故意留白。
“师父说得是，是徒儿思虑不周。”
我拆了他假正经的台：“你什么时候思虑周到过？”
“呃……”
我这徒弟是十六年前捡来的，勉勉强强算是个天才，现在十六岁刚能把宗门中同辈弟子都打败，这次武林大会中拔得头筹应该问题不大。
也算有一半我当年的风采，因我当年着实是比他沉稳多了……吧……
我觉得这个饭店委实是强大，在近年这种艰难的条件下，不仅在寒冬腊月开张而且店小二还一脸笑意给我们点菜。
事实证明一切的反常现象不是有诈就是弄出反常现象的人傻。
当大多数人都倒在桌上不醒人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概是在食物里下毒了，而我为了不让脸暴露在大众面前什么东西都没吃，况且这种东西应该对我没用。
我一脸平静地站起身，面对站在前柜台一脸懵逼的店小二，问：“是你老板让你这么干的？”
他吓得打哆嗦：“为什么……速眠香……对你没用……”
嗯？我仔细闻了闻，的确是有股淡淡的香味。
我笑了笑，非常有耐心地解释道：“大概是体质原因……”我向后瞟了一眼正在看我们这边动静的无限，“还有，他不也没倒吗？”
“怪物……”他腿一软靠着柜台滑坐在地，“果然…….是怪物…….”
我有些好笑：“你说谁是怪物，你们是想杀了这些无辜的人吗？这么说起来……你们才是货真价实的怪物。”
“解药呢？”我提醒他，“你最好自己……”
“轰——”
我下意识跳开——但是躲了个寂寞，因为火球凭空消失了。
我看向无限，他正看着罪魁祸首一只黑不溜秋的妖精——这是空间系的能力吧……太好用了吧！我好酸……为什么我的能力这么鸡肋！
咳……回到正题，他们的居然还有妖精帮手……我盯着那只大块黑煤球：“你为什么要对路过这里的人动手？”
他非常冷酷：“我只是在报恩罢了。”
我冷笑一声：“帮别人杀人报恩？”
“只是在他们遇到像你们这样的人出手，况且你们没杀过人吗，跟我比起来，你们杀人算是自相残杀……哼，人类总是这样”
……我脑袋里缓缓冒出一个疑问号，他不是正在帮人类自相残杀吗……他被自己讨厌的人类救了，然后又帮讨厌的人类自相残杀，最后说人类总是这样，我只是在报恩……这不是在搞双重标准么……
我觉得他的脑子肯定是有那个大病。但俗话说得好，不与傻子争短长，我不想跟他扯，直接提出重点：“要怎样你们能交出解药？”
他双眼在我和无限身上来回瞟：“你们跟他们一样，别想活着回去——”说着黑煤球一分为二分别朝我和无限攻来。
……果然是脑子有.病，答非所问……
这个妖精没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在他发现这一点后，他非常识时务地使了阴招——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能力，让我晕了过去。
我在倒地之前还想摘了戴在头上的帷帽——就这么倒地的话，帽子戳着脑袋真的很痛啊！
听到这里，小年一脸吃惊：“你又晕啦？原来你们的感情是这么增进的……”
我无奈摊了摊手：“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其实我总共也就被人弄晕过两次，哪晓得这么小概率的事件次次都让他碰上了。”
“这不就是话本子的剧情吗？”小年双手合十，“说起来你们也算是有缘分啊。”
如果是这种缘分的话……那我只能说我运气委实差，每次缘分都出现在社死现场……
在梅开二度的爱情小说标配环节“晕倒”后，我和无限再次完美避开正常剧情。
而且这次女主角连抓着男主角的手不让他走这项成就都没有达到，因为女主角半途醒了……但神奇的是我神志清醒了过来，身体却不能动……
我不禁嘀咕：“这什么奇怪能力……”
“你醒了？”
我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无限就坐在离我不远的板凳上。
“嗯，”我答应道，“但是好像不能动——对了，他们有事吗？”
“没什么问题，那只妖精已经交出解药了。”
“哦……”我放下心来……等等，“为什么那只妖精的能力对你没用？”
“那不是他的能力，是法阵——我避开了。”
“哦……”
我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因为我的那个鸡肋的生灵系能力就是可以看见灵。
听起来挺不错的，毕竟一般情况下灵肉眼是看不见的，况且我还可以通过这个能力预判他人的招式。
但为什么说它鸡肋呢……强者和弱者对灵的控制肯定不一样，我在交战前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比我强，关键是知道了也不顶用，因为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可以跑快点……
而这一次我本可以通过这个能力预判他的招式，可我在交战前就通过能力知道他不强，所以就没用能力，结果被阴了……
我在内心唾骂了自己一遍，然后安慰自己这次至少没有造成特别大的社死现场。
屋里的炉子全都点了火，让我这个躺在地板上的人都觉得怪热的……我双眼转了一圈，晕倒的人位置没有发生改变，趴在桌上的还是趴在桌上，倒在地上的还是倒在地上。估计这么多人挪动也麻烦，生个火让他们别着凉更有效率。
就是地上有点咯……
“那个，”我问无限，“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概刚过未时。”
看来我也没睡多久。
“外面还在下雪吗？”
“嗯。”
“今年雪下得很大呢。”估计明年更不好过了。
他没回答，我看向他。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他在微笑。
“你心情很好吧，”我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我视力很好，余光就看见了他略微吃惊的眼神，我有点骄傲：“我说对了吧……嘿嘿，我感觉一向很准。”
“没怎么遇见过类似的人……”他顿了一下，“还是从前认识的。”
我愣了愣。
大概他也是，因为修行变得更加强大，但这过程中也失去了很多……身边的朋友亲人一个个老去死亡，只剩自己连样子都毫无变化，不管走在哪里，都觉得自己是异类。
当遇见跟自己类似的人，虽然只能算是很勉强的故人，但心底也还是会有欣慰的感觉。
“你有师父吗？”我问他。
他看向我，大概在想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没有。”
“所以你是顺其自然修行的，”我了然，“但我不是，我有一个师父，”我笑了笑，“他一个千把岁的妖精，居然幼稚得不行——有的时候还特别没有师德。”
“而且我最开始是被他强迫收为徒的，威胁我不拜师就把我倒掉着不放下来。”
“虽然他经常干些令人无语的幼稚事情，但是吧……”我一想起白毛师父的那句话就有点想笑，明明是那样的一个人，“他有一天居然跟我说，不管我走到哪里，过了多久，如果哪一天想回家了，就去找他，他不管怎么嫌弃我，都不会把我丢出去的，诶，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师父啊……”
“所以啊，”我说，“人总得有个家嘛，也不一定得是师父，去结交几个好朋友也挺好的。”
他没有顺着我的话，而是另外说了一个话题：“看来你当年的愿望也实现了。”
我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
“你说过因为不想让你爷爷失望，所以要做的比你爷爷更好。”
“啊……”我慢慢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几十年前的事你都记得啊？！”
不知道是屋子里热还是怎样，我觉得我的脸有点发烧——这种丢人的事居然被受害者提起来！
他这是在记仇吧，绝对是吧……
不正面回答会显得我很小气，于是只能撇撇嘴，道：“我当然做得很好啊，我爷爷走的时候说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我听到他在轻笑。
我“哼”了一声：“但其实我的愿望不是这个……”
我的愿望是能自由自在地在九州大地上走，去西域看大漠黄沙，去东方看无际海洋，去南边看连绵雪山，然后在节日时去中原的京师看花灯，烟花，龙舟。最后在某个小镇子住下，等到哪一天.朝廷终于重视起数学，我就去当个教数学的夫子。
“不过没关系，”我弯了弯嘴角，“我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实现那个愿望呢。”
我稍微动了动，发现身体已经不是那么僵硬，至少最灵活的脖子和手指已经能动了。
“我大概很快就能动了——对了，”我问，“等会儿雪停了你往哪边走？”
“我住在附近的山上。”
“唔……”难道是在隐居么……
“诶？”小年再次打断我，“不同路你们到底是怎么发展感情的啊？”
三番五次被她打断，我觉得我很生气：“都说了没什么缘分啊！别老是打断我啊喂！”
“哦……你继续……”
我觉得我有点不想讲了，我指了指墙上的钟：“你看都快凌晨一点了，明天不上课也不能熬这么晚啊。睡觉去，我不讲了。”
“不行！”小年攥着我的手臂：“就是因为不用上课才要报复性熬夜！哪里晚了！”
其实她的这个心情我是很能理解的，毕竟高中是没有假的，我叹了口气：“那你不要再打断我哦！”
“嗯嗯！”
“后来我们一行人等雪停了就动身去长生门……”
在这个时候举办武林大会果不其然是有诈，只是小年只想听爱情故事，这里不表。大概最后就是我凭借自己的综合能力完美识破了他们的诡计，让朝阳宗再次度过大危机。
时间直接拉到十年后。
“等一下——居然又是十年后？！”
“都说了别打断我！”
“哦……不会有下次了……”
我“哼”了一声，继续讲。
十年后我彻底将整个朝阳宗交到我徒弟手中。干完这件大事后，我开始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我用了五年走过不少地方，从前在宗门计划的那些地方至少都到了。
我又回到宗门中，在远处看了一眼熟悉的练武场，就到白鹤崖上的那个山洞给师父送最新的话本。
他问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接下来嘛……”我托着腮，“……我想找个地方住下，休息两年再去访名山大川。”
“那也挺不错的，不过，”他叮嘱道，“一定要记得不时回来给我带话本啊，你看你这次一走就是五年，才给我带这么点话本！”
我很无语：“那在你收我为徒之前谁给你带话本？明明不看也可以嘛……”
他“哼”了一声：“你个逆徒，别回来了——”说着他就变出藤蔓要将我扔出洞。
我躲开藤蔓，自己飞了出来，冲他吐了吐舌.头：“不回来就不回来！”
从师父那离开后，我在江南一个小镇附近的小山的山脚处建了一个小屋。
这里好山好水，百姓也很好，这样的养老……啊不隐居圣地上哪里找去啊。
我觉得我现在要开始转运了，因为我这个地方就是坐在大黄（我坐骑，一只大黄鸟）身上，随机选的。
然而阿玉得地，焉知是祸？
对于我来说，我开始有点小幸运，就意味着大灾祸里我不远了。
这个定理在我在这里住下的第三天半夜自己吃夜宵时听到有人敲门在纠结后还是给人开门后得到了充足的证据。
事后我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我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嘴馋按捺不住去煮夜宵，明明自己不吃饭也没关系。
我在听到敲门声后，纠结着要不要开门，最终还是三下五除二扒完面条，去开门。
一打开门我就惊呆了，毫无夸张，真的就是字面意义的惊呆了。
我看着被大雨淋透的无限和他怀里不停啼哭的婴儿，我呆滞了至少五秒，最终愣愣开口：“无限……你……被你夫人赶出家门了？”
“我……”
“我什么我！”我打断他，气冲冲接过他手里的婴儿，“有你这么抱孩子的吗？还有你们真是太不负责任了，吵架就吵架，关孩子什么事！亏你还知道给你孩子挡挡雨……”说着我就要关门。
“等等……”他拦住我。
我没好气：“干嘛？你夫人赶你出来我可不收留，自己淋雨去吧！”
“……我没有娶妻，那也不是我孩子……”
……我再次呆愣了五秒：“……啥？”
我一边拆被淋湿的包裹布一边听给孩子烧洗澡水的无限讲孩子的来历。
大概就是他今天晚上跟往常一样在家睡觉时，影影约约听到有啼哭声，他就打算出去看一下，一打开门就看见他屋檐下放着一个婴儿。
好嘛，这运气比我还背。
因为放在家里不放心怕有野兽什么的他就自己带着孩子去镇上给娃买点吃的。
结果没到镇上，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正好又发现这里多了个屋子，而且屋子里还飘出了饭香。
于是他就敲开了我的门。
听完我叹了口气，造孽啊。
我伸手试了试锅里烧的水温，“差不多了，不能太烫，”我说，“你把这口锅移下来，换另一口小锅，煮米汤——米在你左手边柜子里，倒一半就行。”
我拿了块干净的布边给小孩擦.身.体边抱怨：“这什么父母啊，孩子都七八个月大了，养了这么久也舍得扔。”
“捡到他的时候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大概扔掉他的人是自愿的。”
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明天还要到镇上给他找个奶娘，这个米汤只能先垫肚子，不然哭一晚上要哭断气……”我已经开始给这个娃盘算未来，“还要给他找个好人家收养了，最好是那种对血缘关系不是特别看重的，不偏心的，当然得会照顾孩子……”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关于明天的计划，但没听见无限的反应，于是转头征求他的意见：“哎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惊讶：“……挺好的。”
我自豪地抬了抬下巴。
人民永远是最有智慧的，比如这些伟大的人民说过这样句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我深以为然。
第二天即使在被这个小祖宗折腾一晚的情况下，我也依旧起的很早。
事情刚开始很顺利，我们很快给孩子找到了奶娘，但是在找领养家庭这里我们遇到了困难。
我在无限的建议下先去找了他认识的一对快三十岁的丧子善良夫妻。
敲开门说明来意后他们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数落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
……我：“……”
他们说了半天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何会产生如此天大的误会。
因为他们看我抱孩子的手法是那么专业，没有过孩子的女人是一定不会有这么专业又充满母爱的姿势的。而我看上去这么年轻，那么这个孩子就只能是我的。
我徒弟是我亲手从那么点大带大的，我抱孩子能不专业吗？但是这肯定不能说，说了就会有一堆麻烦事。
还有难道他们不觉得自己的逻辑很有漏洞吗？但是如果一天一个年轻女孩敲开我的门说这个七八个月的孩子是她捡的希望我能收养他，而且她抱孩子的姿势很熟练，我也会觉得她是不想养了……只是我会以为她是被渣.男.渣.了，独自生下孩子生活.熬不下去，我不会数落她，而是会去帮他把渣.男揍一顿提回来给那年轻女孩磕三个头。
嗯……怎么说呢，这对夫妻没以为我被渣.男.渣.了我还真是运气不错呢……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当务之急是怎么把误会解释清楚。
我尝试解释道：“这件事真的不是你们想的这样，这孩子其实也不是我捡的，我只是帮忙……”我余光瞟见从奶娘那结完账的无限走来，心说自己能得救了：“无限——”我把他往这对夫妻面前推了推，“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我觉得我……”
“你们夫妻俩怎么回事……”
我震惊了，无限也震惊了……
完了，现在这下误会更大了……
无限呆滞了五秒，随后也尝试解释道：“我可以解释一下，这件事……”
对面的夫妻没有给无限任何机会：“诶呀夫妻闹矛盾那是很正常的事，但不能这么对孩子啊，这样多不好……”
我看着周围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我艰难地腾出手拉了拉无限的袖子：“我觉得这个事跳进海里都洗不清了……还是先回去吧……”
一回到我新建了才四天的屋子，我就无力地坐在门前的藤椅上，我看向无限：“要不我们到一个稍微离这里远一点的镇子找个人家把他收养了吧，这里肯定是不行了……”
无限表示同意。
还是应了那句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倒霉孩子刚吃饱没半个时辰就又开始哭，还伴随着咳嗽，“完了完了……”我边念叨边用脸贴了贴他的额头，“发烧了……小孩子生病麻烦得不行……”
我一脸悲痛地看向无限：“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送不走这位祖宗了，毕竟没人会要一个病孩子。我们得先找大夫把他医好，但是小孩子身体比不得大人，好得会很慢……”
于是就这样，我又被迫开始当爹又当娘的生涯。
为什么说我当爹又当娘呢……那还不是因为无限照顾孩子一点经验都没有嘛！什么都得我来弄，明明不是我捡的，我帮他照顾他不付我钱就算了，还来我家蹭吃蹭喝！
我对于他这种行为十分不齿，诚恳建议道：“你只用当这个孩子的钱袋子就行了，孩子我免费帮你照顾，你能不能不要来我这添堵。”
我承认我因为照顾小祖宗脾气变臭了，说话冲得很，但我每天累死累活脾气真的很难温柔，我又不是西方的圣母玛利亚。
无限一脸认真：“孩子是我捡的，我得帮忙照顾。”
我咬牙切齿：“可你连孩子都不会抱啊！”
“我可以学。”
“我没工夫教……”嗯……我仔细想了想，无限这个免费人力不用白不用——“嗯……你可以帮我做饭，负责奶娘的伙食。”
他答应得很快：“可以。”
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很自信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直到当天晚上吃饭前看到桌子上的跟普通人炒的菜别无二致的无限版菜肴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的那个想法是有多么的错误。
……
我因为见识过大风大浪，在吃到嚼起来跟蜡一样，味道跟塑料味一样的青菜后，可以面不改色地淡定放下筷子，脚步只是略微虚浮地走到后院把青菜吐了出来。
而奶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估计也是第一次吃到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青菜，面色发青当场呕吐。
那一餐后我再也没让无限进过厨房，并开始教他孩子该怎么抱。
第二天来给孩子看病的夫子都没有像往常一样数落我任性不负责，他只数落了无限。走之前还一脸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姑娘，难为你嫁给这小子了。”
然后陆陆续续还有乡亲们过来，他们不再是来给我和无限做“关于怎样做合格父母”的心理辅导的，而是全都在安慰我，叫我一定要坚强。
昨天吃了无限版青菜的奶娘紧紧握着我的手，眼里带着泪花哽咽道：“丫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来大娘这，放心，大娘的手艺可比那家伙好多了。”
我：“……”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一脸麻木地送走来关怀我的乡亲，回头一看无限，嗯……正在练习抱孩子，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被自己做饭难吃这个事打击到啊……
我叹了一口气，怎么就倒霉得摊上这种事呢……
不过还不错，我有些孺子可教也（？）的欣慰，抱孩子的姿势已经标准了，至少接下来我可以放心把孩子给他抱了。
等等，无限这个低头看孩子的样子……怎么感觉……有种母性的光辉……
我疑心是我产生了错觉，我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起无限。
嘛……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其实长得还蛮不错的呢……
他很快就察觉了我在看他，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我被他这个笑弄得有点发懵，脑子宕机了一秒后随即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怎么回事，到中午了吗，天开始热了耶……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有点慌乱开始胡言乱语：“我去煮午饭……”
“可是，”他指出，“现在才刚过辰时。”
“哦……那我可能是带孩子带得精神错乱了吧……”简直想给自己挖个坑钻进去……
无限真诚建议我：“你去休息一下吧。”
我没反驳：“好主意……我去睡一觉……”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吧。
我刚打算抬腿走，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丫头——”
我抬头震惊地看向大青鸟背上的那个白毛。
“嘿嘿，”他跳下来，“看到为师我有没有很兴奋，有没有震惊到说不出话。”
我下意识怼他：“的确震惊地说不出话，但是并不兴奋。”
他非常做作地假装收到了伤害。
我继续插刀：“原来你能出来啊，我还以为你在洞里生根了呢。还有你来做什么，怎么找到我的？还是说什么大事终于能把您老人家请出来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我：“你个逆徒——你背着为师在外面连孩子都有了，还问我……”
“你在瞎说什么啊！”我气冲冲打断他，“太幼稚了！你都多大了？一把年纪了啊喂！”
“哼……”他气鼓鼓，“开个玩笑都不行么……谁叫你这么久都没回去给我带话本子，我一个人很无聊啊。”
“那你就出来啊，你不是说你有朋友吗？”
“这不就出来了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再不出来就……”
后面那半句我实在没听清，但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因为他接下来就没有干好事。
他现在就不肯回去。
“诶呀你可以回去了，”我把赖着不走的师父往门口赶，“我这里真的没有话本子，育儿书籍和营养菜谱倒是有一堆，你要不要带回去？等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师娘……”
“逆徒——”他严厉指责我，“你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那您知道什么叫师德吗？！”
“哼，”他扭头看向正抱着小祖宗对我们的交流方式一脸懵逼的无限，咬牙切齿，“反正你在送这个小孩走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我气得牙齿直打颤：“您能不能不要给我添堵了，我很累得啊！你来了不仅多双筷子还要给你盖屋子！”
他双手抱胸，挑了挑眉，像是料定我会这么说一样：“也不麻烦你，为师自己盖一间屋子就行，而且我吃不吃饭也没关系。”
“你以前不是天天叫我给你烤兔子小鸟吃吗？”我的目光来回在无限和师父身上飘，事态真是越发严重……
倒血霉的我由于那天被无限敲开了门，看到了这么小的孩子不帮良心过不去，然后孩子就养到了离镇子近的我家，因为孩子是无限捡的，他当然要负责任，所以他也搬到了我家。虽然说无限经常干些令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可这也让生活添了一些乐趣（个鬼啊！！！），况且他还提供奶娘的工钱啊，但是师父他过来完完全全就是添堵，他那一头白发还嫌不够显眼吗，解释起来麻烦得很，而且我也不觉得他会遮掩一下白毛以及做饭洗衣……既然不仅不能帮我分担压力，还给我增添压力，那要他干嘛，又不是没我就活不了。
可惜的是，最终我也没有送走便宜的倒霉师父。
当天晚上我一边洗菜，一边低声诅咒：“气死了气死了，他今天突然抽的什么风啊，最好他明天就头发掉光光……”
一旁帮我洗菜的无限听着我对师父恶毒的诅咒，终于忍不住开口将话题引到别处：“你跟你师父关系很好啊，可以……”
“你你你你你……”当看到他在干嘛时，我瞪大眼睛打断了他的话，“你在干什么啊？！”
“呃……”
我惊悚地看着无限手上被拔秃了的莴笋，我觉得我要心梗了：“你把莴笋叶子扔了干嘛啊，那是能吃的……”而且我超喜欢吃莴笋叶子的！
我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悲催地把头扭过去。
太可恶了，把小祖宗送走我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无限，为什么每次跟无限在一起我的霉运指数就直线上涨！
我觉得再待久点我下次直接就要被捅刀子了。
当我沉浸在没有莴笋叶子吃的悲痛中，无限将一朵银色的小花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疑惑的看向他。
“别生气了，”他说，“送给你。”
不对劲……我没有接过小花，认真道：“无限，你是不是生病了？”
无限很明显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神情空白了一秒：“……什么？”
“你的脸好红哦，”我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在发烧……可是你的体温好像挺正常的……傍晚也不热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道：“我没生病。”顺便把银色小花别到我耳后。
我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懵，愣愣道：“没生病啊……”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就算你送我花我也不会原谅你这么过分的行为的！”
无限非常平静：“嗯。”
“嗯？”这是个什么反应？正常反应应该是这样的吗。
无限不会被师父传染了吧……
我一脸纠结地望着他。
他轻轻笑了笑：“怎么了？”
怎么又是这个笑！忒可恶了！
我的脸再次发生了今天早上的那种反应，在混乱的思想中，我最终问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这个花是什么做的？”
“金属。”
“啊？银的吗？”
“不止一种。”
我觉得他在吊我胃口：“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吧……哼。”
无限送了我一朵漂亮的小金属花，由于我们现在的关系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就是室友，礼尚往来，我也得送个什么东西给无限才行。
但是我对送礼物这个事情实在是不太在行，于是我就去问师父，怎么说都活了一千多年，肯定是送过别人礼物吧。
“礼物？”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的神情有些期待，“你是要送给为……啊不送给谁？”
“无限啊，”我回答，“刚才他送我……”
“等等你说你送给谁？”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无限？！你送他礼物干嘛？”
“因为他送给我了一朵小金属花啊，那不得礼尚往来么？”
“花？”他仔细打量我，“你头上戴的那个？”
“对啊。”
“你还戴头上！”师父脸色苍白，吃惊地看着我，“你不会真的……”
“真的什么？”我觉得他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你话说完啊……”
他无声地看了我三秒，问：“说实话，你为什么把他送你的花戴着？”
我更加迷惑：“挺好看的呀，而且……”
他眯起眼怀疑地盯着我：“真的是因为好看？”
我很生气，因为他老是打断我的话，我以沉默抗议。
“好吧，”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打断了我说话，“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哼”了一声：“花不是我自己戴的，我又没有戴花的习惯。”
“什么？！”他捏住我的肩，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他给你戴的？！你你你你……你没有戴花的习惯你干嘛不摘了？”
“因为戴上我觉得很好看啊……”
师父听完我的回答，无力地垂下手，沉默了。
“那师父，礼物……”
他幽怨地看着我：“是你自己要送，就自己去想送什么。”
我就不应该把希望放在不靠谱毫无师德的白毛师父身上的，还是我自己想吧……
直到小祖宗病好了，无限在隔壁镇子找到了愿意收养的人家，我都没有想到该送个什么礼物。
但现在事情的重点不是这个。
“你确定那家人很靠谱吗？”我问无限。因为不能让别人再次误会我是小祖宗他老.娘，所以无限去找收养孩子的人家时我没跟着去，自然就不知道那家人怎么样。
“挺好的，孩子交给他们没问题。”
我呼了一口气，终于要把小祖宗送走了——这几个月我简直被他们弄到心窒力卒。
“之后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吗。”反正我是肯定要走的，别到时候热情的乡亲们又来问候我。
他没回答，反而是问我要去哪里。
我随手捡起一个树枝，一边在地上画最近经常来我窗前做客的狸奴，一边回答：“不知道，对于我来说去哪里都行。我会在这个地方也是随便选的……哪晓得后面居然还有一堆麻烦事情。”
他默了默，随后道：“你画的老鼠……”
“等等……”我看向他，“你说这是什么？老鼠？”
“呃……”
“这是狸奴啊！”气死了！果然要赶紧搬走，他也太气人了吧！
“哪里像老鼠了？老鼠哪有狸奴可爱……”什么眼神嘛……
“你的狸奴是不是小了一点……”
“对啊！”我理直气壮：“我画的是狸奴的幼崽。”
“也许，”他提议道，“你笔下狸奴的特征应该更明显一点……”
我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哪里不明显了？你看这里有鼻子还有胡须，尾巴很长，耳朵也是尖尖的。这难道还不够吗？狸奴不就长这样吗？多可爱啊！”
无限终于在我的解释下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嗯，很可爱……”
我满意地点点头。
当我的心情逐渐转晴时，我的那个白毛师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我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哎，”他阴阳怪气的，“丫头你画的这什么玩意儿？一定是耗子吧，这俊俏的样子真的跟某个暮冬出生的小姑娘很像呢。”
我被他气得直磨后槽牙：“你在说谁啊，谁是耗子了，还有我画的是狸奴，是狸奴！”
“谁答应了就是谁呗……”
用现在的话说，他就是个阴阳人，我真的很想揍他，但他是我师父，况且我也打不过……
没听到我的回答他大概很没意思，嘀咕了句“怎么会有人喜欢你这么傻的”，抬腿就要走。
“等一下，”我站起身拦住他，得意地笑了笑，“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我还真是挺招人喜欢的。”
他挑了挑眉。
我开始回忆过往：“我七八岁时就有个师兄跟我说过等我长大就要娶我，十四岁参加武林大会时，有别的宗门的弟子送我桃花，十七岁时，有师兄拉着我的手在宗门中练武场跟我说……”
“等等，”他打断我，“你既然那么多桃花为什么到最后全都败了？”
“呃……”为什么都败了，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他们后来在我比武招亲时全都消失不见了，但这肯定不能说——“那当然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喽。”
“我记得，”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飘向了无限，“你十七岁时好像是准备要成亲了吧，为什么到最后没……”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打断他，想到那件事我不知为什么觉得脸发烧，火气上涌，明明都过去了那么久，“有必要吗？就因为这种胜负欲，你别太过分了！”
说完我转身往屋里走。
无限大概是想劝我，伸手拦住我：“等一下，你……”
“干嘛？”我冷笑道，“你也要八卦这种事吗？”
“不是……”
我没兴趣听他要说什么，甩开他拉住我手臂的手。
我十七岁时的确是要准备成亲了没错。
跟我成亲的那个男子好像是姓程，长什么样我实在记不清了，毕竟后面的事的确是很不愉快，大概长得挺好看的，不然也不会出那种事。
前面我说过我由于年纪小和时代思想的局限性，我陷入了没人喜欢的自卑中，但这种自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比武招亲的第三天晚上，就有人跟我表白。
他坐在我窗前的桂花树上，给我念他自己写的情.诗，我那时候没怎么正经念过书，不仅赏析不来他的诗，还不知道他写的是情.诗，只知道他在那大声念叨真的很吵。
我忍无可忍，推开窗户刚打算骂他，他就从树上跳下来，拉着我的手红着脸跟我说他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白头偕老。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就回答了他的最后一个词，说我不能跟他白头偕老，因为那个便宜师父说我根本不会老……但我后面的半句为什么不能白头偕老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又开始对我倾诉衷肠。
我晕乎乎地听完他对我的深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脸就开始发烫，非常纯.情地一把推开他，关上窗户，坐在凳子上消化这个事。
因为实在是消化不了，半夜睡不着就偷偷出去找小师姐咨询这个事。
小师姐听完后，很努力地憋住不笑，问我：“那阿玉喜不喜欢他呢？”
一听到“喜欢”这个词，我就开始双颊发烫，捂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就是……就是……就是不知道啊！知道我就……我就不问了！”
“那阿玉就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哦。”
我吹着夜里山中的冷风，很冷很安静地想了想——在小师兄说他喜欢小师姐时，小师姐每次都耳根发红，那我整张脸都红了算不算是喜欢呢？
小师姐在知道我这个想法后，一脸无奈：“我耳根发红是因为欢喜和害羞，阿玉是因为什么，是害羞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点？”
害羞那肯定是有的，欢喜……嗯，他来之前我还以为没人喜欢我……那，这样，应该也挺欢喜的吧……
“阿玉要自己好好想想哦。”小师姐这么跟我说。
后来他每天都坚持不懈来我这念情.诗，终于有一天我打开窗户，他一个激动从树上摔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就感觉我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这大概就是小师姐说的喜欢。
后来事情很顺利，我们的婚事被定在九月十八。
那时候我的确是真心很喜欢他，觉得就算跟他不能白头偕老也没关系，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将这事跟便宜师父说的时候他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因为心情好，难得没跟他拌嘴。
变故出在大婚前夜。
是非常狗.血.恶.心的剧情，他被人灌醉跟来这吃席的长生门掌门的女儿发生了关系。捉.奸还是我亲自捉的。
我记得我当时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站在那里迟迟无法反应过来，直到我娘一个大夫拿着院子里的扫帚要打那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他挡在她面前时，我才知道我应该干什么。
大概就是我面无表情地揪着刚穿上衣服的狗.东西的头发把她拖出屋子，扔到大庭广众之下，而他都不需要我哥哥把他拎出来，自己就连滚带爬地出来拦住我说木已成舟他只能对那个狗.东西负责。我非常不屑地对着他的脸踹了一脚。然后准备也去踹一脚那个狗.东西，但被他爹，长生门掌门拦住了。
一看到长生门掌门，我瞬间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想自己能不能打过一个掌门，直接拔剑就朝他攻去。
但最后我赢了，赢得毫无悬念。
他看着我指在他脖子前的软剑，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冷笑：“比不得您女儿，毕竟有您这个父亲。”
他的脸瞬间变了好几个颜色。
“阿玉。”是爷爷来了。
我放下剑，给他让路：“请您把您的好女儿和她情.人带走，从现在起您女儿的情.人就不是本宗弟子。对了，”我顿了一下，“请您记住今天的真相，到外面去……切莫颠倒黑白。”
“小友说笑了，”他笑得一脸无害，“今日的事，是我余某之过，回去定要纠正门派风气。”
我故意拆台：“我是说今日您跟我比试输了的一事，这么多他宗长辈在这看着，余掌门不会不承认吧。”
爷爷没有拦着我，大概他也是气坏了，就由着我来了。
他的脸再次变化了好几个颜色，比方才的还要好看。
他眼神阴冷：“余某并非是输不起之人，你们这些小辈是武林的未来，小友也不要太过骄傲。”
我挑了挑眉：“骄傲怎么了？若余掌门十七岁也能赢过掌门，您不骄傲么？”
“阿玉，”爷爷止住我，“让余掌门走吧。”
后来也发生了很多事，长生门的坏事干了一茬又一茬，那日的事不过是一个开始。
回忆完这段往事，才发现当初我为什么不成亲了的原因没跟师父说过，当时他也不感兴趣就没问……但现在鬼知道为什么又感兴趣了，虽然说他并不知道那件事的原因，但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就这么问出来也太讨厌了。
其实我生气不是因为还在意那个人，主要是这个事发生在我身上，我脸也不太好看。这种专门恶心我的事想想都来气，况且后面一堆麻烦都因为这件事。可以说长生门是真的跟我有仇。
只是无限，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问我这样的八卦，而我却对他发脾气。尽管他的生活技能让人无语，但也是挺好一个人，况且还送过我一朵漂亮的小金属花，我还没送他一个礼物呢。
我仔细想了想，小时候阿娘经常给我编花环，那我也给他编一个吧，反正这些日子我不仅当娘还当爹。但我还把气撒到了他身上了啊，嗯……再给他编一个花环吧！这样就刚刚好了。
幸亏我是木系的，即使在周围没有藤蔓和漂亮花花的情况下，我也能自己变出来。
晚上等我拿着编完的花环出去找无限准备送给他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无限。
他不会被我气跑了吧？！
这真是大罪过啊，我捂脸，我现在就要为自己的臭脾气买账。
“你找无限么？”师父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我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今天下午的事，我没怎么过脑子，当时你也没跟我说过，”他顿了顿，“是我的错，你别想不开。”
想不开？我听到这个词我瞬间被他气笑了：“我为什么要为那样一个家伙想不开？”
他愣了：“所以当年？”
我“哼”了一声：“当时的确不怎么愉快……”
他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是要去找无限么，赶紧去找吧。”
“你知道他在哪吗？”
“不知道，但他好像是往另一个山头走了。”说着给我指了一个方向。
是原来无限住的地方的方向……真被我气跑了……
我从前没来过无限家，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发现他正坐在屋顶看月亮。
对了，今天好像是……中秋节。
我先入为主——无限肯定是想他从前的朋友了吧……我有时候在中秋节也会很想我故去的亲友，这种思念入骨的感受我真的非常懂，而且我居然在这种悲伤的时候对他撒气，何况那件事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真是太混账了。
得想办法安慰他啊，但是我对安慰人这个事真的很没有经验，我记得我曾经安慰过宗门中的一个失恋少女，在经过一篇长篇大论后，我把她给安慰哭了……
我在打腹稿，无限的人设我实在有点摸不清，自然这个腹稿就漏洞百出。可漏洞百出也必须硬着头皮上了，毕竟他会这么难过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
我脚轻轻一点也上了屋顶，我在他身旁一丈半处坐下——伤心的人，得给他一些空间。
我试探性地开口：“今天是中秋节啊，从前你们……”呸！要是问他家的事不就更勾起他对家人的思念么……我赶紧回头是岸，将话题引到我身上：“我们家，我们家过中秋节我阿娘就亲自下厨做月饼，她是个大夫，非常注重健康，经常在月饼里放些当归枸杞红枣，但是特别难吃，每次我和哥哥都被阿娘盯着全都吃进肚子。”
我余光瞟了他一眼，还是在望着月亮出神……看来的确是非常伤心啊……我再一次深深唾弃了自己一遍，然后再接再厉：“我们宗门里中秋节时，厨房也会做很多月饼，都发给弟子吃，小时候厨房里有个张大爷，他做饭特别好吃，特别是饼啊之类的，他在的时候月饼就都是他做的，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他做的糖饼。每到什么节日的时候，我就偷偷到厨房去拿东西吃，因为爷爷不让我吃太多……”
一说到爷爷，我就很难受，爷爷是在我十八岁时过世的，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会，就这样接过爷爷的心血……什么事情都要宗中长辈帮我处理，说话也不懂拐弯，经常直来直去，但也就是因为我打架打的好，别人才不敢往我们头上踩。
“我小时候特别不乖，各种混账事情都干过，每次都要爷爷给我善后……”不行，再这么说下去我都要哭了，得赶紧打住——对了，可以喝酒嘛，喝酒人的大脑会变得很迟钝，肯定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我的灵质空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五六十年前我在里面埋了几坛五十年陈酿，到现在也变成一百多年的酒。说实话拿出来我觉得都有些肉痛……
我用藤蔓将酒第过去，问他：“你喝不喝？”
他看了看我，接过酒坛，只是那种眼神我有点读不懂……是……失望吗？
我酒量很好，但像这种年纪比我还大的酒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驾驭住。
我试探性地抿了一口——这可比我以前喝的那些酒强劲多了，我皱了皱眉，又闷头喝了一口。其实我十几年都没这么喝酒了，只有从前在宗门中时，自己一个人躺在树林里某棵百年大树上一喝就是七八坛，将自己灌到烂醉。说到底喝酒是因为孤寂，我从来不是能忍受孤独的人，只有借着酒劲暂时去忘掉那些一辈子也没办法遗忘的人。
我是那种只要有一个人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有孤寂感的人，但这个夜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竟然感到了孤寂。
明明是我要安慰别人不要难过。
这个酒一开始就不应该喝。
得赶紧回去，别等会儿因为酒劲上来了又说些胡话。
我站起身，沿着屋脊向无限走去，将两个花环一起戴在他头上。
他看着我，像是在想正我在干嘛。
我解释道：“送给你，今天的事跟你没关系，我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的，你不要生气——也不要伤心，这种感情我还是很懂的，总有一天会不那么难受的，虽然这么说挺悲哀的……我也不太会安慰人，你别伤心了。”
他就这么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这这这这……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我该安慰的都安慰了，酒送了礼送了，歉也道了，怎么到最后他还不开心？看来我安慰人这个本事不进反降——不仅没把别人安慰到，还把自己搞得难受得不行。
怎么办？
是我让他难过的，没办法也要负责到底，我干脆直接在他旁边坐下，继续给他做心理辅导。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我小时候的故事，说到最后我都快哭出来了：“你到底要怎样嘛？我都陪你说了这么多话，你倒是吱个声啊！虽然说这个事是我的错，我也知道人的情绪上来了就控制不住，可是……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回忆过去，你在旁边情绪低落，我也会很难受啊！”我觉得我眼泪要憋不住了，扭过头去，继道：“我不管，你要伤心就继续伤心下去吧，我没耐心了，我走了。”
我刚准备站起身，他就拉住我。
我皱着脸：“干什么？”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条手帕，要给我擦眼泪。
我握住他的手腕：“我才没哭……”等等，这个手帕好像有点眼熟……虽然被洗的都有些发白，但是上面的花纹还能看见——是我们朝阳宗的花纹……
我咬牙切齿：“这是我十七岁的时候借给你擦剑的那个抹布吧！”
无限好像是有点没想到：“呃……”
“太过分了！”我控诉道，“上次你用这个给我擦脸就算了，这次你居然还想用这块抹布给我擦眼泪？太不卫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这些天他干的那些事，我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你炒的青菜那么难吃，帮我洗莴笋还丢掉能吃的叶子，我画的狸奴你也认成是老鼠，现在，现在还用抹布，用抹布——你……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对我有意见啊，那么久远的事情难道你记到了现在啊？”
我的眼泪彻底憋不住了，啪啪往下掉——果然是酒劲上来了，特别感性，因为这点事就委屈得不行……但是没办法，真的控制不住，太丢人了，得赶紧走。
但是无限再次把我拽了回来：“这不是那条手帕。”
“啊？”我顿了一下，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怎么会有朝阳宗出品的手帕？”
他眼神飘忽：“质量挺好的，所以……”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你到底用这块抹布干嘛了？你不会还用它擦过桌子吧？！”
他迅速否定：“没有。”
“所以你……”
“阿玉。”
“啊？”我被这两个字弄得有点发懵，平常他都不太叫我名字，都是说“你”，只有在我在做饭，他在外面有事喊我时才会叫我燕衔玉。
“别哭了。”
我才意识到刚才那段很无厘头的对话中，我是泪流满面的。
“对不起。”他说。
我哽住了——“你道歉做什么？”
他将自己脑袋上的一个花环取下，给我戴上——我觉得这个酒的酒劲也忒大了些，我居然开始从脖子到耳根都开始发热。
“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这这这这这……这又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给我道歉，然后又说我对他有误会。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在想……”
他故意没说完，我下意识接话：“在想什么？”
他没说话，就只是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慌：“你……”
“阿玉，”他止住我——
“我喜欢你。”
啊？
啊？
啊？
他说啥？
喜欢谁？
这个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原本已经有点清醒的大脑，这下彻底死机了。
他拨了拨我额前的碎发：“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猜也猜不透——”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虽然有的时候傻乎乎的，但是很可爱，比你画的狸奴还要可爱。”
由于我处于极度懵逼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很欠打地说了句“你才傻”。
他没反驳我，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说：“嗯，我傻，阿玉最聪明可爱了。”
所以我说我能跟他在一起简直是个奇迹，毕竟我那时候迟钝得跟头牛一样，还如此不解风情。
真是难为无限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对我说了那么多话，还全都是这种几乎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那个晚上我懵逼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想起小师姐很久以前问我的那个问题：“那阿玉喜不喜欢他呢？”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我对无限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脸红心跳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先是对自己的迟钝感到不可思议——好歹我也有过初恋，爱情话本子这些年也看过不少，我居然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甚至一度将自己对无限的关心归结为母爱……
然后陷入了该怎么回答他的沉默中……
喜欢应该是喜欢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纠结，现在想想大概是太久没谈恋爱经验实在太少，导致自己即使七八十岁了也非常纯情。
但逃避，是不行的。
我磕磕巴巴地说：“这个……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你看啊，我……我……我的确是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你也说的没错我就是有点傻，而且脾气也不好，经常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上来就容易哭，还得要人哄……虽然已经很久没人哄我了，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憋回去的……但是你看你这样不就要承担起哄我的……”
“阿玉，”他打断我，“我只想让你回答你喜不喜欢我。”
我手指卷着头发，眼神乱飘，小声道：“那大概是，喜欢的吧……”
他两只手托着我的脸，让我看着他：“嗯，你说什么？”
这这这这这……这属于故意的吧！
我掰开他的手，恶狠狠道：“我喜欢你！”
说完我的生理反应就快过大脑，脸彻底红了。
至少当时，我觉得自己真的很丢人。
我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而无限，他特别欠揍的笑出了声。
在不得了的胜负欲的驱使下，我，燕衔玉，前任武林第一大门派朝阳宗掌门，强吻了曾经的剑圣，未来的最强神无限。
我看着他吃惊的眼神，得意地挑挑眉，准备结束这个只贴嘴.唇的纯洁的吻，却被他摁了回去。
事实证明冲动是魔鬼，过于强大的胜负欲都要去.死……
我曾经都差点成亲了，这些事我肯定都知道，而且这么些年，我必须承认我看过绝版春.宫.图，逛过青.楼，喝过花.酒……反正在面对这点尺度时，理论上我应当做到面不红心不跳才算对得起这五年的放.荡不羁——
但，看过跟你亲身实验完全不一样，虽然只是亲个小嘴吧……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能反调戏一波……所以啊，经验是多么的重要，几百年前的我被无限的这个行为吓得动都不敢动，只能下意识随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领。
到最后他放开我时，我都没有缓过神来，还拽着他的衣领。
他掰开我的手，一脸淡定：“不要拽我衣领……”
“你们在干什么？！”
师父，从来都是破坏气氛的好手……
他手上拿着酒壶，瞪着我们。
莫名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无限——”我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对无限出手，“你表白就表白，对她动手动脚干什么啊？！”
我纠正师父的误区：“不，其实是我先对他动手动脚的……”
“你给我闭嘴！”他气得都快冒烟了，“你个逆徒这么快就向着他了？”
我：“……”
他继续将矛头指向无限：“我就知道！当时我用千里镜看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所以我才过来，没想到我在这你都对她下手，还这么快！”
嗯？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吗？
我很无语并大声吐槽：“你能不能不要说属于‘老父亲’的台词啊？”
“都说了你闭嘴！”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拐走了？！你稍微有点毅力行不行？”
到最后师父在跟无限打了一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并表示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要杀了无限。
可我又不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虽然我的确是这辈子都没可能比无限厉害，但怎么说我打架还是有点水准的……
这个爱情故事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故事说平淡也不平淡，但也说不上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总之一切奇奇怪怪的发展都是因为我们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啊……”小年意犹未尽，“就是这样吗？”
“对啊，”我点点头，“我说了这是一个不太令人激动的故事。”
“不过说起来几百年前的事你居然还记得这么多……”
“主要是我记性比较好而且……”
我喜欢无限，真的很喜欢。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夜晚，什么都很好……今夕何夕，见此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