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有苦涩的味道蔓延

    随着这股苦涩的滋味,在嘴巴里散开,四肢渐渐的有了力气,昏沉沉的大脑也逐渐清醒,谢扶扶动了动手指,抬了抬因为长时间不动而僵硬酸涩的胳膊,缓缓地从棺材里爬了起来。

    扶着晕乎乎地脑袋,谢扶扶首先看见的是满屋子都挂满了白绫的灵堂。

    “这是在灵堂吗?”

    “是,娘娘。”王嬷嬷托着谢扶扶的肩膀,将她从棺材里拉起来。

    “别叫什么娘娘了,唤我本名,或者谢小姐吧。”

    王嬷嬷应了一声,拿起地上的一个小包裹。

    “小姐,换衣裳吧。”

    谢扶扶拍拍身上灰尘伸手接过王嬷嬷递过来的衣服,也不急着换。

    从棺材里出来后,四处走了一圈,

    “想不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能参观自己的灵堂。”

    “葬礼办的一般般啊,怎么连个守灵的人都没有。”

    谢扶扶吐槽了一句,却不想身边的王嬷嬷突然鼻子一酸道:“小姐,您受苦了。”

    谢扶扶愣了一下,“还好吧,也才躺了没几天。”

    谢扶扶活动活动肩膀,抖开衣服开始换装,对于王嬷嬷的话不甚在意的样子,又随口问道:

    “话说怎么会在灵堂就将我唤醒?”

    王嬷嬷顿了顿,有些难过的开口道:

    “殿下他,他从那天昏迷过后一次都没有露过面,府中大事无人主持,我估摸着殿下也不会出现了,所以想着不如早些离开,您也少受些罪。”

    谢扶扶顿了顿,自嘲似的轻笑一声过后,语气恢复了轻快:

    “这样啊,那挺好的,早点醒也能少受几天最呢。”

    “小姐不伤心吗?”

    殿下与小姐好歹也有一年半载的夫妻情分,可是瑞王殿下居然连守灵都不肯来露上一面。

    好生薄凉。

    “伤心?”谢扶扶摇摇头,“我现在是谢扶扶,不是瑞王妃,不用因为瑞王殿下的薄情寡义而伤心。”

    “小姐...”王嬷嬷顿了顿,“小姐豁达。”

    谢扶扶换好了衣服,看着王嬷嬷在棺材中填充好重物,又小心翼翼地将棺材封好。

    谢扶扶在一边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只觉得有些多余。

    原著中她下葬之后,姒无哀从未想过开棺,也从未怀疑过她的死亡。

    大抵不会想到她是诈死的,也没必要自作多情地想着有朝一日他会去找她。

    谢扶扶拍拍自己的肚子,睡了好些天,好像有些饿了。

    “我们走吧。”

    “还不知道小姐计划去往何处?”

    小姐给她的指示就是落水后将假死药塞进她的嘴中,然后等有机会再将她唤醒。

    但之后她们要逃亡何处,准备户籍银钱路引之类的事项,都未交代她去办。

    不过小姐做事周全,想必是交由他人准备了。

    “哪也不去,我们去东边的小厨房。”

    王嬷嬷听完愣了愣,颇为不解。

    “小姐是不准备离开京城吗?”

    “用不着,小厨的位置很好,躲在那里一年半载的也是安全的,你要是实在担心,就当是灯下黑吧。”

    瑞王府的东边挨着一片竹林,谢扶扶刚进王府不久,就让人在那边设了一个小厨房,专门给她制作些会用到竹子的小点心。

    后来没几天她又和姒无哀说她吃腻了,重又开了在花园里设立了用花瓣做点心的小厨。

    这几年府里人别说主子,就是为数众多的下人都没几个记得那有间小厨房的,几乎都把东边竹林里的小厨房忘干净了。

    就连王嬷嬷都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那间小厨,虽然如此但王嬷嬷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离得这般近玩意殿下找来,小姐就是跑都来不及。

    谢扶扶选择东边小厨,完全不打算离开王府,除了原著中姒无哀完全没发现她诈死以外,还有其他原因。

    说起来也是无奈。

    原文中提到过,她死后,京城里的,地方上的,不知道多少人想着法子得搜罗和她长相相似的少女。

    然后又想着法子的送到姒无哀面前,希望以此来向他示好。

    长的太漂亮也是一种罪过啊。

    想到这谢扶扶自恋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出了王府的门,要是被哪个想巴结姒无哀的人抓到,再给她送回来,那不知道又得折腾出多少麻烦事来。

    所以出府,还不如就呆在府里头安全呢。

    原书中在她死了一两个月之后,姒无哀就遇到他命定的女主了。

    她本该是来年开春的时候死的,但现在是夏天,她比原书中“早死”了几个月,也就是说满打满算还有大半年,原文女主就会出现了。

    原文女主一出现,她这个已死的白月光就该被姒无哀抛之脑后了。

    谢扶扶背对着王嬷嬷,环顾一圈空荡荡的灵堂,苦笑一声。

    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抛之脑后了。

    府里办丧事,能做主的姒无哀这个主子又不知道上哪去了,到处都混乱的很。

    谢扶扶和王嬷嬷披了身麻布,趁着夜色穿行在府中,竟无一人上前询问。

    王府很大,从灵堂走到东边的竹林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

    穿过竹林奚径,很快能看见一户两进的小院子,这就是东边竹林小厨了。

    谢扶扶敲了三下门,很快门后便传来一道稚嫩的男声。

    “谁?”

    “是我。”

    听见谢扶扶的声音,院门很快便打开了,从里面扑出来一个锦衣俊俏少年郎。

    少年扒着谢扶扶的袖子兴冲冲地叫道:

    “谢姐姐!”

    “小鱼,屋子帮我收拾出来了吗?”

    “嗯嗯!早就收拾好了,您可终于来了,从听说府里要办百事那天起,我和哥哥就每天都在盼着您啦!”

    “乖,带我去看看屋子。”

    “好。”

    王嬷嬷指了指少年,“小姐这是?”

    “这是小鱼,□□鱼,他还有一个哥哥叫□□鹤。”

    “谢小姐。”

    正说着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迎面一名俊俏的二郎走了过来。

    他穿了一袭白衣,皮肤很白,是那种带着些许病气的苍白,柔柔露出一抹笑意,对着谢扶扶微微一礼,仿若出淤泥而不染的纤纤净莲。

    “谢小姐。”□□鹤走近又轻唤了一声。

    谢扶扶冲他点点头,又对王嬷嬷道:

    “这位就是□□鹤。”

    “我早年帮个他们点小忙,后来又把小厨交给他们打理。”谢扶扶摸摸□□鱼凑过来的脑子,“放心吧,他们知道我的计划,会帮我保密的。”

    □□鱼嬉笑着把谢扶扶刚刚垂下的手又重新抓到自己脑袋上,示意她再摸摸自己的头。

    □□鹤则对着王嬷嬷点点头,

    “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谢小姐的。”

    王嬷嬷打量着两人,只觉得两人皆是野心极大,司马昭之心都快写在脸上了。

    王嬷嬷只能再去看谢扶扶。

    “那老奴也要留下照顾小姐。”

    “不行,嬷嬷还是回我的住处去,也先别请辞,你在前面也能帮忙打听打听消息。”

    王嬷嬷犹豫片刻,还是应下了,“好。”

    次日,就该送棺下葬了

    王府门口挤满了人,谢扶扶看热闹一般的混在人群之中,准备围观自己的下葬。

    本来不该来到,但难得能看见自己的棺材下葬,怕也是平生仅有一回的经历了,谢扶扶还是想凑一下这个热闹。

    王府门口人来的很多,除了王府的,还有谢家的。

    她出身京城谢家,祖上曾封过静山侯,可惜爵位传到她父亲这一代就没有了,京城里不少人都私下议论说谢家已经家道中落,早晚要落魄了。

    谢家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叔伯一辈都在摆烂,只有谢家老大也就是谢扶扶的父亲,谢闻刻苦读书,最终一鸣惊人考取了当年状元。

    官场沉沉浮浮至今,已官拜国子监祭酒,算是一个人撑起来整个谢家的门楣。

    谢扶扶是他唯一的嫡女,她的母亲柳氏生下她后就失血过多而死,继室叶氏并无所出,如今谢府内,有两个庶子,三名庶女。

    今日谢扶扶出殡,站在队伍最前面撒纸钱就是她的几个庶弟庶妹。

    平日里和她关系也不算好,更没什么感情,倒是没想到他们这会儿哭的如此伤心。

    仿佛肝肠寸断一般,也不知道有几分的真心几分做戏。

    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瑞王府的门,刚走出去没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

    谢扶扶悄咪咪地缩在人群之中,看见挡在路中间的,那个踉踉跄跄的身影,是晃晃悠悠身形不稳的姒无哀。

    姒无哀此时双目通红,眼窝一片青乌,披散着一头散乱的长发,苦苦倚靠着一柄长剑,勉强维持住身形。

    几日不见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把自己搞的这般狼狈。

    姒无哀目光呆滞无神,死死盯着那口漆黑的棺材,双目涨的通红也不愿眨眼,他似乎是想上前一步,却不想手中剑一划,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趴跪在棺材前。

    他面无表情,看上去却仿佛一只丧家之犬。

    谢扶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死心了。

    可是看着他这副模样,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心口一疼。

    一刻也不敢多留。

    谢扶扶迅速转身,隐藏在人群之中,逃一般地跑开了。

    守一从不远处急奔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姒无哀急的快哭出来了。

    “殿下,太医说您还不能起身,您,您怎么就不听呢。”

    “扶扶,扶扶...”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

    刚刚还哭地惨烈的谢家人立刻不哭了,放下冥币冥钱,团团围着姒无哀,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仿佛他们身后棺材里躺着的不是谢家人一般。

    只有谢闻定定地站在原地,愤恨地盯着还在不停痴痴呢喃的姒无哀。

    谢闻也红了眼睛,咬着牙,恨恨地想,

    当年将扶扶交给他,终究是自己做错了。

    “把他拖走。”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顶金銮坐轿就停在不远处,从轿子里传来一道威严地男声,乘这样的轿子,开口就是将瑞王殿下拖走,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坐着的定然是当今圣上。

    人群顷刻间就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连架着姒无哀地几人也送了手,俯首跪拜。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姒无哀再次跌倒在地。

    天潢贵胃,高高在上的瑞王爷整个落在灰尘里,扒着青砖往前爬行,遥遥望着那顶漆黑的棺材,眼中流出一滴血来,随即沉沉地昏死过去。

    皇帝陛下坐在轿子里,若有似无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拖回王府里吧,叫太医来。”

    太阳落山后,京城里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谢扶扶盯着屋檐上滴落的水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小姐,可是晚膳太素了,不和你的胃口,王嬷嬷说你最近只能吃些清淡的,明日我再改改菜谱。”□□鹤柔声道。

    谢扶扶回了回神,倚靠在椅子上,摇了摇头,又抿了抿嘴唇,仰起头对着□□鹤笑笑。

    “没事,不是菜的事,我就是因为天气热,所以胃口有些不好罢了。”

    “那我给你取些瓜果来可好,小鱼今日在市集买了个西瓜,我去给你切些来。”

    “好,麻烦你了。”

    等□□鹤离开,谢扶扶慢慢瘫平在椅子上,摸着胸口。

    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的跳动,平静,正常,没有一丝生病的迹象。

    那为什么今天会突兀的一疼呢?

    因为姒无哀吗?

    可是她放下了啊。

    她不该再为姒无哀难过了。

    “小姐。”

    王嬷嬷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了竹林小厨,她还披着麻衣,像是她的葬礼还未结束一般。

    “嬷嬷。”谢扶扶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随即问道:

    “棺材下葬了吗?”

    “葬下了。”

    “怎么还披着麻衣?”

    王嬷嬷没回答,开口只道,

    “殿下他回府了,前几天他似乎是一直住在宫里。”

    “哦?哎呀呀,陛下这般不讲礼数的吗?非要扣着儿子不让他给媳妇守灵?”谢扶扶笑呵呵地说着,仿佛只是在打趣开玩笑,这事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小姐,我听说殿下在您诈死的当天就服了鸩酒,幸好被太医及时发现,花了不少的功夫才保住了他的命,这些天他一直在昏迷,今日才刚刚转醒。”

    “太医不让他下榻,他状态不太好,随时可能会丧命,可他醒来之后立刻夺了守在殿外的金吾卫的剑,硬是冲出了皇宫跑来想见您最后一面。”

    王嬷嬷几次张口又闭上,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小姐,你...会后悔吗?”

    后悔?

    谢扶扶沉默了一刻,摇了摇头。

    她从穿书来到这里开始,从未挣扎着想要改变什么。

    谢父说他的学生人品很好,希望她能和对方成亲,她没理。

    没过几天那个学生就大张旗鼓的娶了别人。

    谢父说姒无哀不是良人,绝对不会把她嫁给他的,她没理。

    没过几天,赐婚的圣旨就送到家里了。

    命运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就是要嫁给姒无哀做这个早死的白月光的。

    所以她本本分分地照着原著嫁了,现在也老老实实地腾出位置了。

    姒无哀为她伤心难过是真的,但过不了多久他会爱上别人也是真的。

    可能就是,他这样的恋爱脑,对于失去一段感情的应急反应比较激烈吧。

    嗯,就是这样。

    这样就挺好的。

    谢扶扶摇头,“没事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我了,会有他真正喜欢的人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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