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来如此!”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唐蜜才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到沈度月不知何时又出来站在了楼梯平台上,刘贺则站在在沈度月身后不远处。

    沈度月手指敲着栏杆,脸上虽然表现的淡然,内心却已难保平静。沈度月以为唐蜜对他态度的变化是因为无法理解他在唐启山去世后的做法,他没有解释,一方面是自认问心无愧,另一方面也是以为与唐蜜不会再有交集,但他没想到,此次唐蜜会以未婚妻的身份出现执行秘密保护他的任务。几日的朝夕相处下来,沈度月发现一年前那个娇滴滴、没有主见的商家小姐已然蜕变成了坚韧、飒爽的女警,沈度月不得不承认,今时今日的唐蜜对具有了别样的吸引力,同时,他也自信自己的魅力,他相信只要将当时的想法、处境讲清楚,唐蜜一定会对他回心转意,这几日的冷淡与疏离不过是做做姿态而已。但刚刚,在看到唐蜜对冯一川的态度之后,沈度月才意识到,唐蜜的热情再回不到自己身上了。这一发现让沈度月备受打击,论学识、论身份、论前途,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会败给一个小小的侦缉队长。

    沈度月终于开口,语气泛酸,“唐小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听到动静,正在吃饭的成治顾不得许多,端着碗就带头跑了过来,可当他察觉到唐蜜与沈度月之间诡异的气氛后,又连忙端着碗带头回到餐厅去了。

    唐蜜瞟了沈度月一眼,上楼,冷漠的从他身边走过。

    沈度月追着唐蜜的身影问,“唐小姐,恕我冒昧,我有一个问题想……”

    “知道冒昧就别问。”唐蜜头也不回的打断他。

    沈度月愕然,他故作潇洒的摊摊手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一直以为以我们的关系,就算当中有些误会,总归还是可以再做回朋友的。”

    “你想多了吧?交朋友起码得有心。”唐蜜冷笑一声,继续上楼。

    沈度月脸色一僵,语气也生硬起来,“唐小姐,我想请问这位冯队长有何过人之处,能引得唐小姐如此倾心?”

    沈度月的问话一出,站在他身后的刘贺的目光立刻移向唐蜜,又觉唐突,慌乱之下眼珠乱转。楼下,成治又带人“杀”了回来,不过这次他们都没端碗,互相做着“嘘”声的动作靠近,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唐蜜则台阶上站住,她回过头来,冷若冰霜的目光瞪着沈度月,很明显,沈度月的问题惹恼了她。

    沈度月也意识到自己恼怒之下的话让两人的关系更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找补道,“坦白说,我有些后悔……之前的你,就像未经雕饰的璞玉,质朴简单,但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现在的你,经过时间的雕琢,多了沉稳大气,就像盛放的花朵,充满了生命力与活力……”

    “可惜,对我来说你正好相反。”唐蜜冷冷的打断了他,“如果说,以前我觉得你还算是卓尔不群的话,现在,你在我眼中就只剩一身恶臭了。”

    唐蜜定定的看着沈度月,继续说道,“我在这里只是上级布置给我的任务,没有、也不屑有一丝个人的感情,请你自重!你问冯一川有什么过人之处?我可以告诉你,在我心里,你没有与他相提并论的资格!”

    唐蜜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上楼进了房间。楼梯上只剩下脸色青白的沈度月和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的警员们。

    (2)

    顾盼盼借了顾恒恒的自行车,用了两天的业余时间跑遍了她能找到的旧报刊回收点,收集齐了申昊文留下的密码纸上所有的报刊、杂志,并将它们全部剪下制成册子,这项工作虽然简单,却极耗心神,终于整理出最后一篇报道后,顾盼盼长舒一口气,用双手搓了搓极度干涩的眼睛,但这一动作并没有缓解疲劳的效果,反觉倦意更甚。顾盼盼双手扶额,刚想闭目休息片刻,桌前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顾恒恒的脑袋探了进来,笑嘻嘻的问,“姐,这么晚还不睡?看谁给你写的情书呢?”

    顾盼盼的左边额角被窗棱撞了一下,她一手下意识的扶上被撞痛的额角,一手忙乱的收拾起桌上摊开的剪报册,可还是慢了一步,剪报册被顾恒恒一手按住了,“这是什么?”

    “与你无关。”顾盼盼也顾不得额角的疼,拿下手来打顾恒恒的手背,一只手更加用力,想把被顾恒恒按住的剪报册抽出来。

    顾恒恒不为所动,抻着脖子已经开始看最后一篇报道的题目,只扫了一眼,神情就严肃起来,着急的问,“姐,谁让掺和这事的!”

    顾盼盼一愣,听出了顾恒恒的弦外之音,“你什么意思?”

    顾恒恒自知失言,放开剪报册转身想走,却被顾盼盼抓紧了手臂,“你把话说清楚,不然别想遛!”

    “姐,我……”顾恒恒手上用力想挣脱,这时,从外屋传来顾母的声音,“恒恒?是你回来了吗?”

    顾恒恒连忙应声,“是我,妈!”

    顾母那边停了一会儿,又喊了一声,“不早了,早点睡吧。”

    “我知道了,马上就睡!”顾恒恒回完顾母的话,又转头苦着脸看仍紧紧拽着他胳膊的顾盼盼,小声恳求,“姐,轻点,再拽断了。”

    顾盼盼不说话,冷着脸,紧盯着顾恒恒。

    “行行行,我进去说,行不?”顾恒恒终于开口讨饶。

    闻言,顾盼盼这才松手,嘴上还不忘催促一声,“快点!”

    “好!”顾恒恒甩着被捏红的胳膊,无奈的叹着,从侧门走了进来。

    等待顾恒恒进屋的片刻,顾盼盼早已将窗户关好、插好,又将纸笔准备好,之后调整好角度坐在桌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顾恒恒不紧不慢的晃进屋,看到顾盼盼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玩笑道,“姐,你准备审犯人呢?”

    顾盼盼仍是一脸严肃,郑重道,“少跟我嬉皮笑脸的!”

    (3)

    按照谈好的价钱,男客人将纸币压在桌上的茶杯下,从门后取下大衣、帽子穿戴好,临出门前,淑娜一句懒洋洋的“老板,记得再来光顾”飘来,男客人支吾的答应一声,迅速的关上门走了。

    淑娜这才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纸币看了看,有些不满的轻哼一声,顺手拿起桌上的烟和火,点起一只烟来,她疲惫的轮廓和纷乱的思绪在烟雾中隐隐恍惚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

    淑娜回了回神,站起去开门,她的心中不是没有猜测,是刚刚那个男客人意犹未尽?还是某个熟客直接上了门?

    打开门,门外出现的却是于墨欣。

    淑娜双手抱臂,不解的看着莫名出现的于墨欣,一脸的玩味表情。

    于墨欣也不多说,提起手中的酒和水果做个展示,就错过淑娜的身边进了门,错身时,还快速的从淑娜手指尖抽走了燃着的香烟。

    “这么晚了,‘老总’登门是几个意思?”淑娜没好气的问了一句,回到桌前,又重新点了一支烟。

    于墨欣不客气的说,“我看你客人走了,来和你叙叙旧。”

    “我这儿可不欢迎。”

    “不欢迎我也已经来了,你看着办吧。”

    淑娜不屑的哼了一声,但尾音已经变了调,还是没忍住笑意。

    于墨欣故意撇撇嘴,“好不容易来一次,连杯热水都没有。”

    淑娜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半摔半放的搁在桌上,又到处翻了翻,最后,拿出半袋花生和一小碗咸菜也放在桌上,“就这些了,带酒不知道带下酒菜。”

    于墨欣早将带来的酒打开,满进了两个杯子,就势往淑娜面前推了一杯,举杯碰了碰,“我怎么说也是客人吧。”

    淑娜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你算什么客人!”

    于墨欣也举杯饮尽,笑说,“朋友,行了吧?我知道你因为玉贞的事情怪我。”

    说到玉贞的名字,淑娜的神色有些黯然,她点了一支烟,幽幽的说,“怪你?我怪得着你吗?玉贞的事……是她自己错了在先。”

    “你去看过她?”

    “去过一次,一眼看过去我都没敢认她,老了,憔悴了,倒也壮实了一些。”

    “我也总想着去看她,可是……”

    “怕她恨你?”

    于墨欣没有回答。

    淑娜边喝酒边说,“我去看她也是跟她骂你,走的无牵无挂,多少年不见踪影,结果呢?摇身一变穿上警服了,吆五喝六的,还跟我这儿唱双簧呢。”

    于墨欣苦笑一声,“我知道,你是帮我。当初嬷嬷肯放我,你和玉贞都帮了我不少,也是因为这样,我更没脸去见你们。”

    “你……”

    “老闫不在了。”

    “怎么?”

    “被人骗着吸了大烟,开始有钱抽的是鸦片膏,后来买人抽过的零碎,再后来什么都抽不起了,就逼着我重操旧业……我也想一走了之,可那个时候孩子才几个月大,不忍心,再想想他以前对我也是掏心掏肺过的,他每次拿到钱过完瘾,回来也是跟我痛哭流涕,诅咒发誓,一次又一次,其实我也不信,可不信也没办法,就那么僵着,耗着……他耗不动了,吞了鸦片,把老妈和孩子彻底甩给了我。”

    听着于墨欣的话,淑娜只是闷闷的喝酒。

    “你怎么不笑?你以前不就最爱看我笑话吗?”

    “有什么可笑的,咱们都一样。男人靠不住,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谁都不信,总觉得自己开了天眼,能万里挑一。可结果呢?满心欢喜,以为找到的是一生的依靠,却成了一世的噩梦。当年,那个男人骗我私奔的时候还不是说的天花乱坠?可出了家门,才发现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最后,把我卖到嬷嬷那儿,他才有了回家的路费。”淑娜说着,拿烟的手在眼角抹去了溢出的泪。

    于墨欣也抹了一把脸,说,“比起来还是我比较惨。”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可这次的泪是怎么也掩饰不了、抹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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