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说笑笑地沿着那湖边廊亭,到了那设了焚香台和吃食的庭中。庭院中间的空地上还置有几枚投壶用的瓶子。

    凉亭一旁的树荫底下,几位盘着发的俏妇人在那青石桌边围坐着,吃着瓜果闲聊天。那几人中,今日穿了一身浅紫的那位元介认识,是元汤的妹妹,元绫。

    在她们身边,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小风车,正用那风车逗着她面前一位嘴边上还吊着哈喇子的小不点。

    见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呼呼”向那风车吹了一口气,那风车便转了起来,那小不点兴奋地笑起来,伸手便想去抢那风车。

    小姑娘见此,更是笑开了眉眼,边回头逗着他,边往前跑。

    “珉儿,来追姐姐。”

    “珉儿,过来,你过来姐姐便将这风车给你。”

    那被唤作珉儿的孩子,大约是连走路都才刚学会不久,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小姑娘手里的风车,从乳母的怀里挣脱出来,踏着两只小短腿,就要朝着风车跑过去。

    不料那腿和身子的磨合,实在还称不上好,小家伙直直往地上摔去。

    这一摔,惊得那后边跟着的乳母、围坐着闲聊的妇人、还在往前跑的小姑娘,统统都吓了一跳,就要过去扶他。

    元介正好将这前因后果尽收眼底,心下便等待着那小家伙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响起。

    不成想,过了许久,那孩子却一声也未吭。

    他被那几个心焦的大人抱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是否有受伤,他眼睛却还依旧直勾勾盯着那风车。

    众人确认他没磕着碰着,遂放下心来

    小姑娘瞧着似有些内疚,主动将那风车递到在他那肉嘟嘟的小手上握着,果然,才从地上被拎起来的小家伙,才拿到风车,便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轲儿,可不许再这样逗弟弟,珉儿弟弟还小,待他再长大些,你们再追着玩乐。”一袭鹅黄色彩晕锦衣裙的妇人在那轲儿身前蹲下,佯装生气,用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

    那小姑娘只说知道了,微微低了头,两只手背在身后,手指相互不停搅动着。

    “沈小姐,不碍事的,小孩儿哪有不摔的,轲儿也是好心想逗珉儿高兴,你看珉儿多开心。”元绫忙对那妇人说道。

    那轲儿闻言抬起头,却正巧看见庭中走过来的元介她们。

    方才在正厅里外曾祖母同她说过,那浓眉大眼,穿着绿云衣裳的便是她的小表姨,她暗自记下,这会正看着元介发愣。

    元绫瞧见她发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原来是元介一行人过来了,便站起身来向她们走过去。

    “介儿!方才便听嫂嫂说你和妍儿同太子一道来了,一直未曾寻见你们,这会可算是见着了。你们在正厅的时候,我正巧抱珉儿去了,这才错过了。”

    元绫笑着拉过元介和元妍,又问过一旁的魏时禹等人,待她瞧见这会溜到了最后边的陆让,眼神微微一转。

    “这位是陆将军家的大公子吧,听说陆公子不久便要去陛下身边担任千牛备身一职,恭喜了。”

    元介听得她的话,心下疑惑,他不随陆将军回云州了?

    “绫姐姐,这可就是你家珉儿?”元妍看着那试图吹动风车的小家伙说,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捏捏他的脸了。

    “是,这便是珉儿。你瞧我,你们都还没见过他吧。”她走过去从乳母手中接过珉儿。

    “珉儿,这是你的两位表姨母。”她抬起珉儿的一只小手,晃了晃说道,试图让珉儿从那风车抬起头来认认人。

    珉儿顺着元绫指的方向,望见元介和元妍,咧开嘴笑笑,用手挡着眼睛,便埋头躲到了元绫怀里,一会头抬起头来,偷偷瞄一眼元介,发觉元介还在看他,又把头埋了下去,躲在怀里笑着。

    “这便是二公主和郡主吧。”方才那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牵着那小女孩走过来。

    “轲儿,这位也是你的表姨母。”她对着元介说道。

    元介并不知道这女子是谁,有些疑惑。小女孩要唤我作表姨母,难道是沈贵妃母家的人?

    “殿下长居宫内,恐怕不识得我,我父亲便是您嫡亲的舅舅,我是沈卿,您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卿姐姐。”沈卿大方说道。

    众人在院中站了一会,魏时禹他们几个便投壶焚香去了。

    元妍对珉儿喜欢的紧,要留下来陪珉儿玩,元介索性也陪她在树荫底下坐下来。

    元介从未接触过沈家的人,之前猜测沈家人该是如沈贵妃一般的厌恶自己,此次见到这位落落大方的沈卿表姐,倒是对沈家人有些改观。

    “卿姐姐唤我介儿就好。轲儿今年几岁了?”元介对着沈卿和轲儿道。

    “你比轲儿要年长上几岁,她上月刚满四岁。”沈卿摸摸卫轲圆圆的脑袋。

    “对了。”沈卿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从怀中掏出一块秀着雪梅的荷包。

    “你外祖母听说自上次你掉湖里……那长命锁便找不见了,特地寻了人重做了一把,她老人家一直想找给机会给你,却不想一直没机会,这锁在手里一放就是好几年。”又从那荷包里头倒出一块做工精细的长命锁。

    “这次听说你要来,特地嘱咐我带着,方才厅里人多不好给你,这会正好,你快瞧瞧,这样式可喜欢。”

    元介不太清楚前因后果,若非她主动说,她甚至都不知元介曾有过一把长命锁。

    她接过那长命锁,只见珐琅锁面上浮着两尾锦鲤,周围绕着牡丹云头,那牡丹云头是用玛瑙填的,甚是精美。

    可不知为何,她望着这锁,心里却升起一阵抵触,不愿立刻将它戴上,向沈卿道过谢,便将那锁放回了荷包,揣到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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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暗了下来,乞巧宴上,众人酒足饭饱,元汤和宋韫二人便请了大家移步庭院,待众位小姐太太月下穿完针,便算是乞巧结束,要散宴了。

    元介朝着魏时禹猛使眼色,示意他别忘了方才商量好的的计划,顾淮对他俩那点小心思一清二楚,无奈摇头,但也只装做不知。

    元介抢先去穿了针,便开始计划如何说服元启回宫时,先带他们去街市上逛逛。

    她见元启站在一旁,正略躬着身子,同施子宁说着话,施子宁一双雪玉似的耳朵,微微有些泛红。

    她此刻真切地意识到元启婚期将近,这位嫂嫂生的如那天上的仙露明珠,元介十分喜欢她,同元启站在一块,不由得让人赞叹两位松风水月,佳偶天成。

    元介心生一计,也许可以打着施子宁的名义,向元启提议去逛逛夜市,既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能给元启和施子宁创造相处的机会,可谓是一举两得。

    但当她瞧见站在一群老太太中的施夫人,便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另辟蹊径。

    她正望着二人痴笑,却瞥见一旁的陆让站在封衍和顾淮身旁看着她。

    陆让见她目光转向他,连忙朝那正在穿针的魏映珠看过去,喉结微动。

    元介被他逗笑,没有错过少年眼底的那一丝慌乱。却又有些疑惑他何时同封衍和顾淮熟识的。

    回想起今日元绫曾说封衍五年前去了云州,这次太子加冠,方才同陆将军他们一块回来的。

    哦,那便是在云州认识的。

    五年?那他们岂不是熟得很。

    忽然,元介后背攀上一丝凉意。

    原来是封衍察觉到她在看他们,便也勾起一抹笑朝她投来。

    只是那笑……虽他脸上确是在笑着,她却觉得他眼里一丝笑意也无,那双如墨画的眉眼,在这夜色中,却越发显得冷傲。

    他似乎有些恼怒?为何恼怒?

    元介确信自己从未招惹过他,却被他盯得有些发怵,又不甘示弱,直直朝他瞪回去。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俩从未有任何交集,他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可莫要把她当作了痴女,她又不是只盯着他看,明明平等地朝着每一个人看了,她不过是好奇他们三个为何站到一块去了。

    封衍见她这般反应,轻轻挑眉,转头玩味地笑着看了看陆让,又望向庭中,不再看她。

    元介心里暗道,这人恐怕是有病,还是个自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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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巧宴终是到了尾声。

    元介走到元启跟前,准备朝恒王府外去。

    她正准备要开口忽悠,不料元启见她过来,满脸笑意地抢先对她说道:

    “介儿,方才听顾小世子说今夜京兆尹府预备在河边放烟火,你难得出来一次,可有兴趣去瞧瞧?”

    元介愣住了,这么容易?她转头望向一旁的顾淮。

    顾淮见她一脸诧异,也不躲避她的目光,依旧淡淡地笑着,稍稍朝她点了点头。

    元介心中暗喜,方才同魏时禹商量这事时这家伙在旁边一声不吭,还以为他无甚兴趣,原来他都悄悄听着呢,悄无声息解决了最关键的一环。好兄弟!

    “有兴趣,有兴趣!只是皇祖母那边……”元介装作有些为难。

    元启道:“无妨,我自会替你同皇祖母解释。”

    元介顿时点头如捣蒜。

    一行人上了马车,便出发往河边的夜市去。

    顾淮和魏时禹也来了,这会同元介 、元妍坐在一个车里,待会由封衍把他们给挨个送回去。

    “诶,顾淮,你说太子和封世子为何非得坐一辆车,可是有何不可当着我们说的事?”魏时禹一脸好奇的看着顾淮,期盼他能满足自己的八卦之魂。

    元介瞧见他一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对他说道:

    “魏公子你这不是多虑了吗,这世上不可让你知道的事那可海了去了。若是什么事叫你知道了,那保不准明日整个宣京就都知道了。所以你呀,根本不必烦心他们可是有事不能当着你的面说,他们是铁定有事不能当着你面说!”

    元妍这段时日算是看明白了这俩人互相斗嘴的你来我往,这会在一旁咯咯地笑着。

    魏时禹朝元介瞥了瞥嘴,做了个鬼脸,又对着顾淮道:

    “你到底是如何说服太子答应过来的,我和公主都以为要费上不少力气呢。”

    顾淮看向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有何难的,不过是太子殿□□贴两位殿下罢了,你若是将你平日里的功力使上一成,你去也能成。”

    其实顾淮心里清楚,自封衍回京,封衍便忙得脚不沾地,太子和他还未有机会正式见上一面,这时若由自己提醒他们河边今日有烟火,他们定不会拒绝同去。

    “你,你……顾淮,你何时也变得这般牙尖嘴利的,可不敢再让你同公主一道玩。”魏时禹委屈地说道。

    几人还在斗着嘴,听肆自外面撩开车帘,同他们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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