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今年才十二岁,平时锻炼得多,身量已经抽条了,亭亭玉立的,一小美人胚子。

    方远平安慰地笑笑。

    “有什么好笑的?”

    不料,这丫头瞪了方远平一眼,更委屈了,泪珠就沿着玉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方远平走到门口,道:“老师,我能和这位刘蓓同学聊聊吗?”

    “行啊!”

    老师走过来,喜滋滋地笑道:“刘蓓,这位是大作家方远平叔叔,你听说过他吗?”

    刘蓓摇头:“没听说过,我就知道鲁迅和浩然。”

    这倒霉孩子……老师尴尬地笑笑:“方老师是年轻作家,也很优秀的,不好意思啊方老师。”

    “嗐,我写的那些小说也不适合小孩看,正常。”

    方远平和刘新武带着刘蓓到花园里,在石凳子上坐下,她笑逐颜开道:“谢谢叔叔。”

    “谢我什么?”

    “你要不带我过来,我得站一上午呢,这下就能歇会了!”刘蓓笑道。

    “你们老师很严厉吗?”方远平打开了笔记本。

    “你不会向老师打小报告吧?”

    “不会,这是我写小说用的。”

    “严!”

    刘蓓大倒苦水:“封闭式管理,我们住校,要自个打扫卫生洗衣服洗袜子,老师每天检查,不干净就揍屁股……”

    她喋喋不休,特别能侃,方远平飞快地记录着,不时提问。

    这些老师还秉承着旧时代梨园行的老规矩,这些细节写进小说里,会特别生动。

    采访结束,刘蓓忽然问道:“方叔叔,我给你讲了这么多,你拿什么奖励我啊?”

    “你想要什么奖励?”方远平笑了。

    “你是作家,肯定特会讲故事,你给我讲个故事好吗?”

    “讲点啥呢?”方远平还真不好拒绝。

    这孩子身世还挺可怜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她跟着奶奶长大,比较缺爱,学戏又苦。

    “讲啥都成,好久没听过故事了……”小丫头捧着小脸,期待地看着方远平。

    “就讲个小老鼠的故事吧,”

    方远平想了想,微笑道:“舒克出生在一个名声非常不好的老鼠家庭,可它不愿意当小偷,于是它开着直升飞机到外面去闯闯……”

    刘蓓听得双眼放光,都入迷了。

    刘新武也觉得这故事非常有趣,连忙拿笔记录下来。

    小老鼠的故事讲完了,刘蓓彻底成为了方远平的崇拜者:“方叔叔,你可真了不起,这故事太有意思了!”

    “哈哈,这叫术业有专攻,你会唱戏,我可不会!”

    小丫头一溜烟跑进排练室,得意地对同学说:“刚刚方叔叔给我讲了一个舒克贝塔的故事……”

    “你和小丫头这么投缘,认她当个干闺女吧!”刘新武笑道。

    “别瞎扯淡,干爹可不是啥好词,再说哥们还没结婚呢!”方远平吐槽。

    刘新武正色道:“远平,这个故事真不错啊,寓教于乐,我建议你写出来,我们出版社很缺童话故事啊!”

    刘新武之前在出版社的儿童文学组,刚刚和翻译家叶君健一起搞出一套安徒生童话集,很专业,很有敏锐性。

    “你就说你们出版社有啥不缺的吧?”

    方远平笑道:“哥们手头还有这个反思文学要写,我就两只手,又不是触手怪,写得过来吗?”

    “要不这样,我出梗概,让刘振云执笔,他文笔还行,一直想发表小说。”

    “他会答应吗?”

    “会,他家穷得叮当响。”方远平笑道。

    又过了几天,素材搜集完毕,方远平打道回府,前后拢共用了五天时间。() ()

    走的时候,刘蓓还和校长老师一起送他,眼圈红红的:“方叔叔,啥时候你再来啊?”

    “很感谢你给我提供那么多生动的素材……“

    方远平如慈父般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放心,我们一定还有机会见面的……”

    来的时候,脑袋空空,回去的时候,方远平满脑子戏曲知识,俨然京剧老票友。

    ……

    次日,国庆节的最后一天,这时候假期还只有两天。

    燕大,楼室。

    “不写!你们说啥我也不写,我就是饿死,就是从四楼跳下去,我也不写!”

    刘振云一摔笔记本,脸色涨得通红:“啥舒克贝塔俩小老鼠,啥皮皮鲁啊啥老鼠国,太幼稚了!”

    “我要写伤痕,我要写反思,我要批判,我要反映复杂的人性,我要写纯文学,发在《人民文学》上,至少也是《未名湖》。”

    “振云,写吧,新武大哥说了,出版社可以预支稿费。”方远平早就料到刘振云有这么一出,笑道。

    刘新武翻开挎包,拿出一叠崭新的大团结拍在桌子上:“远平的长篇小说,按照千字元算,预计十万字,预支块。”

    “《舒克和贝塔》预估五万字,稿费低一点,千字块,远平和你平分,一人块!”说着,抽出十张大团结,放在刘振云跟前。

    其实这年月预支稿费的不在少数,原因很简单,优秀作家太少了,各家出版社和杂志社都在争抢,逮着一个是一个。

    陈健功笑道:“振云,你要是不写,我就写了啊!”

    “你起开!”

    刘振云饿虎扑食般抓起钞票,数了一遍又一遍,活像数学是体育老师教出来的。

    他乐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哎呀,真香,这大团结的味道真香,堪比大饭厅的锅塌豆腐。”

    “呵呵,你小子就是一块元宝不失德性,一坛元宝谋财害命。”

    方远平好笑道:“你的纯文学坚守呢?你的批判,你的反思呢?你有奶就是娘啊!”

    “啥是纯文学,哥们不懂?”

    刘振云脖子一梗,道:“我就要写小老鼠,我这是为了丰富少年儿童的精神文化生活,也是在繁荣祖国文艺事业。”

    “孩子们不能没有小老鼠,就好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一百块钱啊,开玩笑,家里几口子土里刨食,一滴汗水掉地上摔八瓣,干三年都攒不下来。

    “这就对喽!”刘新武笑了起来。

    方远平笑道:“给你署名,以后你就是新时期儿童文学的开创者,牌面!”

    “牌面个球毛,这署名狗都不要,我丢不起那人,我只要稿费!”

    刘振云翻了个白眼,翻出纸笔,立刻奋笔疾书,方远平摇头一笑,继续写新小说,

    刘新武则和陈健功抽着烟神聊什么萨特加缪存在主义,青烟袅袅,云山雾罩的。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方远平合上笔帽,收起稿纸,伸了个懒腰,笑道:“振云,今天预发稿费,犒劳犒劳你,大饭厅的锅塌豆腐管够,新武哥健功哥一起。”

    “远平请客,那必须急头白脸地吃一回!”

    四人哈哈一笑,一起下了楼。

    “方,方远平同学……”朱琳站在寝室门口的道路边轻轻喊了一声。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几天天气凉了些。

    朱琳穿着白色的衬衣,罩着鹅黄色的开衫毛衣,下面一件蓝色劳动裤,脚踩一双黑色浅口平跟小皮鞋。

    裤子好像经过裁剪改造,束腰紧身,她显得腰肢纤细,胸脯高耸,一张不施粉黛的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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