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的存在对润玉和穗禾而言意义十分重大,为此他们甚至能暂且放下过去的恩怨互相坦诚,达成一致。不论这天幕的目的是什么,润玉和穗禾都是两个被选中的神,顺势而为总比糊里糊涂地反抗要来得容易许多。

    于是,润玉得知了荼姚传功给穗禾,风神水神也的确死于她手,穗禾则得知了荼姚当年带领鸟族灭了润玉的母族龙鱼族,不久前又以洞庭湖水族为要挟,欲置润玉于死地。

    润玉虽言语克制,但心中悲愤仍然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二,不知是不是因为昭华的缘故,穗禾如今看他,倒觉得他实在有些可怜,便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鸟族族长之位虽暂时被削去,但依旧代鸟族向润玉道歉,希望润玉不要迁怒于整个鸟族。

    先前她与废天后,旭凤处于同一阵营时,心中还时不时为废天后对鸟族的插手感到不快,眼下转投润玉一方,自然更觉得荼姚未免有些太咄咄逼人。这动不动就灭掉一族,鸟族不知要与多少族结怨。她的族长之位虽然暂时被革去 ,但她相信自己总有一日会再夺回来的。为了昭华,也为了自己,她总还是希望润玉不要太过怨恨鸟族。

    润玉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自然不会牵连无辜,所以他的承诺一出,穗禾心中不免松了口气,再次替鸟族谢过润玉。初步要谈的事谈妥了之后,又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好在天幕及时又开始了播放:

    【昭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会儿抬头瞧瞧,一会儿低垂眉眼,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她的手里正把玩着一方华贵大气的印玺,栩栩如生的凤凰仿佛要展翅高飞。

    这自然是,属于帝后的印玺。

    昨夜她和柏麟看星星看心灯看萤火虫看到半夜,期间不可避免又发生了一些越矩之举。对柏麟这种如玉君子而言,这么容忍她自然是认定了她,要与她结发。所以当他把属于帝后的凤印提前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昭华态度平静地接受了。

    只不过作为回报,她把自己的寰谛凤翎也送出去了。

    昨夜情之所至,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今天清醒过来,昭华不得不感到有些头疼。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天界自然也只能存在一个。昆仑清修的天帝和那三界的根基鸿蒙熔炉自然会有人处理;此处天界的那些神仙真身孱弱,血统驳杂,即便有着少许强大神兽的血脉,也不过是较之寻常多了几分姿色,留着也是无用。

    但,柏麟怎么办?

    昭华有些烦躁地把凤印在双手之间甩来甩去,当真要留下他的性命吗?她很少有这种优柔寡断的时候,所以心情不是很美妙。这份厌憎自然不会牵连到柏麟,只是总得有人为此付出些代价。

    柏麟啊……昭华幽幽叹了口气,真要杀了他的话,自己舍不得;可若是真的留下他的性命,自己心里又有种隐隐被人压下一头的憋屈。这种不痛快,就像是在某一场不为人知的交锋或者战斗中落了下风,而且自己是有备而来,对方则是赤手空拳。

    真是……让人生厌。昭华咬了咬唇,犀利的目光盯着墙上的某一处,眉眼间若隐若现的凌厉完全不似往日的可爱灵动,反倒衬出了心中若隐若现的诡谲。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一会,昭华收回了视线,用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凤凰展开的羽翼,眉眼只余平和与柔情。她此刻又纯粹是个为情所困的小姑娘了。低而婉转的语调里流露的,是浅浅的惆怅:“柏麟啊……我可真拿你没办法。”】

    好家伙,敢情你昨夜又是种心灯又是送萤火虫的,整得那么用心,其实心里还想着要杀了人家?!眼下你们这都互换了定情信物,你还把自己的寰谛凤翎都送出去了,还在纠结要不要杀他?!阿这……

    润玉和穗禾不懂,但他们大为震撼。

    穗禾有些恍惚道:“所以,昭华到底明不明白寰谛凤翎的意义啊?她不会只是为了回个礼就把寰谛凤翎送出去了吧!”

    润玉摇摇头,但他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的:“不,她对柏麟应该也是有情的,否则她随身携带的法宝不少,若当真只是回礼,何必要将寰谛凤翎送出去呢?只不过……她年纪尚轻,对情之一字的理解,可能与我们所想有些出入……”

    呃……两个单恋了几千年都收不到心上人回应的家伙又对视了一下,突然觉得莫非是他们两个见识浅薄,一直以来都用错了方法?昭华才是对的?不不不……绝无这种可能!

    穗禾想了想:“言之有理。你看昭华心中所想,似乎将感情一事,当做她与柏麟之间的某种较量……哪一方牺牲更多,动心更深,似乎就是输了。她到琉璃界搜集敌情,原本似乎打算……灭掉那边的天界,但却因情破例,不忍伤害柏麟。在她看来,自己为柏麟打破了原则,退让得更多,所以才会有在较量中落败的挫败感。”

    她一面说,一面心中忍不住想,昭华这样,会不会是从她和润玉身上学的?旭凤对锦觅之情似乎先于润玉对锦觅之情,那润玉有没有可能把对锦觅的争夺当成……当成……和旭凤之间的某种较量呢?而她自己,会不会也将旭凤的心当成和锦觅,和鸟族,和那些暗地里看不起她的神仙们之间的较量?她之所以揪着旭凤不放,会不会是她不甘心输,不甘心让常年看她笑话的神仙们继续嘲笑她?她要证明自己,鸟族族长之位是她的,旭凤的心是她的,未来的天后之位也是她的。她穗禾,生来就该是高高在上的!

    她不自觉就把这想法告诉了润玉,润玉有些吃惊地看着她,目光复杂,像是第一回认识她一样。但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对锦觅的感情,好像……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这个意思在里面?他似乎一开始……从没有想过要和旭凤相争,所以起初对锦觅有些许好感的时候,不是非她不可的……

    这么说来……锦觅不接受他……好像也情有可原了?就像旭凤一直对穗禾不冷不热,也是因为他觉得穗禾对他的感情不够纯粹吗?

    算了,眼下他和穗禾已经决定重新开始了,再纠结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还是想想昭华的事吧。

    昭华真的为柏麟退让了很多吗?只是打算留下他的性命,却不打算放过他视之如命的天界,这样……真的可以说是退让吗?还是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呢?

    柏麟的性子,润玉和穗禾在观看的时候也有些初步的了解。他心怀天下,无私为公,兢兢业业,将三界安危视为己任。若昭华真如目前透露的那般行事,掀起两界大战,覆灭那处天界,她和柏麟之间……只怕再难转圜……

    一想到这,提前上岗的老父亲和老母亲都有些坐不住了。穗禾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昭华为什么执意要如此行事?倘若她不愿意,你已经是天帝,虽然我的情况还未明,但我们两个也不会逼迫她去做不愿意的事吧?她说那处天界的天帝和鸿蒙熔炉会有别人来对付,那个别人……应该就是你吧?”

    润玉也觉得有些奇怪,不单单是这件事,还有就是昭华在琉璃界这些时日,鲜少提起或想起她的父母。他心中总有些不安的疑影,先前昭华对柏麟哭诉的,难道不全是假的?他和穗禾之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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