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阳光正好,沈听筠跟一群小孩子玩闹地正欢,毽子被他们传来传去,踢飞好高。

    许沁坐在台阶上看书,因为身体里住着29岁的灵魂,因而显得沉稳早熟,有些不合群。

    “许沁,来踢毽子呀!”沈听筠冲她招招手。

    许沁摇摇头,扯唇道:“你们玩吧。”

    说话间,毽子嗖得一下窜上树梢,小童们聚在大梨树下,一时犯了难。

    “我来!”沈听筠举起小手,三两下爬上院子里的那棵大梨树,摘下挂在枝叶之间的毽子,抖落下枝头雪白的梨花。

    “哇——”

    “下雪了!”

    孟家夫妇来的低调,一小只孟宴臣乖巧地跟在父母身后。

    一进福利院的大门,他们便瞧见树干上晃荡着小腿的女孩,一团小雏鸟一般挂在枝头不肯下去。

    “这福利院里的孩子,是真有活力呀。”付闻樱感叹了句。

    “就是多少有点危险呐。”孟怀瑾目光紧紧注视着那小姑娘,生怕她掉下去。

    他走到树下冲她伸出双手,“下来吧小姑娘,叔叔接着你。”

    “哇,谢谢叔叔抱我下来,我叫沈听筠。”

    许沁一抬头,便瞧见沈听筠被孟怀瑾抱在怀里,小姑娘笑得眼睛弯弯,不知说了些什么。

    她也立即站起身来,紧张地朝他们的方向看去。

    付闻樱的脸色似乎不对劲,向来冷若冰霜的她,竟然蹲下身子同那小姑娘说起话来。

    “怀瑾啊,你瞧瞧这孩子长得像不像素樱?”说着,她不觉红了眼眶。

    许沁顿时有了危机感。

    院长出来,见孟家人来了,忙迎上前去,“孟先生,夫人。”

    本该是引荐许沁的时候,付闻樱却率先问道:“院长,冒昧地问下,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三天前,警署送来的,原本在他们那养了几天,可家属一直没来领走,这不,就给送过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沉了面色。

    “方便给我们看看资料么?”孟怀瑾神情多了份凝重。

    付闻樱此时正转过身去,蹙着眉头拨通了澳洲的国际电话,电话那边嘟嘟占线,没通。

    她挂了电话,换了个号码,却仍旧是澳洲的归属地,这回,电话通了。

    “喂,我是付闻樱。”她声音有些冷。

    “当初老爷子说要把小筠接回去,孩子现在在哪?”

    她忽而冷笑,“这都半个月了,你跟我说还要再等等?”

    许沁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一时间慌了神,求助地看了一眼院长。

    显然,院长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来次福利院,撞上自家亲外甥女。

    嗯……

    “孟先生,那许沁那孩子……”院长犹疑地开口询问。

    夫妇俩看向许沁。

    这次她没有提着那只脏脏的兔子,而是满眼期盼地望着夫妇二人。

    这孩子很是与众不同,透露着与年纪不符的沉静成熟。

    “沁沁的事,可能还要再耽搁耽搁。”孟怀瑾语调带着几分抱歉。

    孟家没打算领养两个孩子,沈听筠是沈家踢出去的皮球,还沾了一半付家的血脉,相比之下,许沁这个战友的遗孤或许就显得不那么紧急。

    何况这孩子又伤了脑袋,如今什么都不记得,如果孟家再不要她,这层血缘岂不是彻底断了?

    素樱在天之灵也会责怪的。

    “小筠不怕,小姨在这。”付闻樱眼睛湿润,声音哽咽着。

    “小姨……?”脆脆的小奶音,声音里满是疑惑。

    孟怀瑾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同儿子嘱咐:“宴臣,爸爸妈妈带妹妹去办手续,你在这等一下。”

    沈听筠一听到那名字,葡萄眸子一下瞪圆了,宴臣?

    她复又抬眸,上下打量了一番跟前的小豆丁。

    她也记得这个名字。

    小孟宴臣注意到那明晃晃的视线,也偏头看向她,而后便撞进清浅的茶色眼底,清澈懵懂,似林间粼粼的湖水一般。

    他微微一怔,冲她扬了扬唇角,露出个温暖又羞涩的笑来。

    许沁把这副温馨的画面看在眼里,但事实上,这对她而言并不温馨,她只觉得好委屈。

    果然,她的预感没错。

    果然要出变故。

    她哒哒哒跑到两夫妇的跟前,漂亮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软声求道:“叔叔阿姨,能不能也带我走啊,我很乖,也很聪明。”

    虽说养母控制欲强了些,但福利院生活条件太差了,那么多孩子挤一个房间她根本睡不好,相比之下,她还是想回到孟家。

    沈听筠看着许沁,有点不忍心地皱了眸子。

    她刚刚听见院长向孟家夫妇提起许沁的名字,人家原来是来领养许沁的。

    “我还会医术的……”看着夫妻俩有所动容,许沁想透露一点自己的医学知识,却发现仅仅重生三天,脑海里许多东西就如生锈一般,斑驳模糊,记不真切。

    话到嘴边,竟也说不出道不明了。

    付闻樱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孩子,我们不会不管你,但如今有点家事要处理,要耽搁一下。”

    吧嗒。

    许沁委屈地吸吸鼻子,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模样十分可怜。

    孟宴臣睇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院长安慰了许沁几句,便带着孟氏夫妇和小团子去办手续。

    再晚来两日,像小筠这般乖巧可爱的小奶团子,可就要被旁人领走了。

    院长也叹了句好险。

    而这头,孟宴臣被爸妈留在院子里,许沁蹲在台阶上流泪。

    “你别哭啊,就算不能进我家,也会有别的叔叔阿姨带你走的。”小孟宴臣安慰道。

    许沁摸摸眼泪,深深凝视着自己相处二十年的哥哥,这一刻她知道,她要失去他了。

    过往种种,马上就要消失不见。

    不行,得让哥哥记着她!

    她想起小时候做木雕时,哥哥在一旁翻看的动物百科。

    她想起他收集的那些蝴蝶,还有沙发上的仿真猫咪。

    哥哥一定很喜欢小动物,只是碍于妈妈有洁癖,养不了罢了。

    “跟我来。”她擦擦眼泪,也不哭了,带着孟宴臣绕到了后院。

    后院有只流浪的小土狗,还没有家,许沁召唤了一声,那小狗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孟宴臣的眼底微亮。

    许沁抱着小狗,很是亲昵,仰头问孟宴臣:“哥,你要不要来摸一下?”

    小孟宴臣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了。”

    “你摸一下嘛,你明明那么喜欢。”许沁站起身来,把小狗抱到他跟前。

    他还是个孩子,当然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只是家里管得严,他没什么机会撸狗,如今妈妈不在……

    孟宴臣抓准时机,小手轻轻在狗头上摸了两下。

    就这两下,就足够他开心地翘起嘴角,凝眸看向小女孩,同她柔声说了句:“谢谢。”

    可这个家又不是孟宴臣做主,讨他欢心,也改变不了没被带走的事实。

    “那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嘛?”许沁满眼星星地望着孟宴臣。

    小男孩专注的看着小狗,还未做声时,便听见护工的声音:“小朋友们,开饭啦——”

    闻言,他朝许沁温和一笑,“去吃饭吧。”

    许沁凝神看着眼前的小少年,那熟悉的眉眼,却再也没有那般熟悉的气息,仿佛跟噩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哥哥、哥哥不会真的要忘记她吧?

    这般想着,胸口便钻心的痛。

    这一刻,她连回去重来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那种绝望无助犹如藤蔓,缠得她透不过气来。

    心中泛起无限的悲戚,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上天为什么要跟她开这种玩笑爱?

    “哥……”

    她滑下一滴泪,抬头时却发现孟宴臣已经走远了。

    ·

    孟家夫妇始终担心小筠的身体。

    谁家好孩子无缘无故就什么也不记得?

    万般担忧之下,火速把孩子送去医院,做了次全身检查,这还不够,又给抱去心理科仔细检查一番,这才稍微安心。

    团子还小,经不起这般折腾,从心理医生那回来,就困倦地哈欠连天。

    困困的走不动路,就张开小胳膊跑向孟怀瑾,如同盛开的小花一样,奶里奶气地撒娇:“姨夫我好困,小筠走不动惹。”

    孟怀瑾弯腰抱起小家伙,团子立马抱住姨夫的脖子,下巴抵着商业精英的宽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开始瞌睡。

    惹得一贯儒雅疏离的孟怀瑾忍不住轻笑一声,“你倒是个会享福的。”

    孟宴臣从没见过家父这样,惊诧之余,忍不住多看了眼妹妹乖巧的睡颜。

    他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爸爸不会要变女儿奴了吧?

    要说小孟总还是多虑了,他也应该为自己考虑一下,毕竟还有个词叫“妹控”。

    把妹妹放到病床上,孟父动作轻轻地给孩子拉上杯子,掖好被角,转头同儿子语重心长地嘱咐:“宴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家里的哥哥了,一定记得,照顾好妹妹。”

    孟宴臣点头,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我会的,爸爸。”

    孟怀瑾欣慰地露出一抹笑,叹道:“你妈妈这段时间也会很难过,也记得多关心她。”

    孟宴臣在心里记下,郑重的点头。

    他睇了床上安睡的妹妹一眼,神使鬼差地问了句:“那个女孩呢,家里决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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