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是我……”

    “是我摘的。”孟宴臣把妹妹挡在身后,“不该破坏花草,妈妈我错了。”

    团子自孟宴臣身后绕出,在他跟前一挡,茶色的眸子满是真诚,“小姨,是我吵着要小粉花的,我错惹。”

    道了歉,沈听筠灵机一动,立马想了个办法补救,“坏坏,就罚我跟哥哥画个告示盘,告诉大家不许破坏花花草草!哼!”

    小奶团子虎虎生威地攥着小拳头,一脸干劲儿地喘了几口粗气。

    付闻樱别过脸,竟是被逗得露出一抹笑来。

    不过那笑转瞬即逝,她俯身拍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知错就好,去画吧,做错事要承担后果,就要想办法补救。”

    “好的小姨。”沈听筠露出一拍小奶牙,脆生生地应下,摸索着拉起哥哥的手,走回病房的台阶。

    真可怕啊,付女士的压迫力可不是一点半点。

    但破坏花草确实不对,她教育一下两个孩子,也没什么毛病。

    回到房间后,孟宴臣擦着他那被魏大勋泪水弄花了的眼镜,有点抱歉地看向沈听筠,“我妈妈平日比较严格……”

    沈听筠坐在床上,晃了晃悬空的小腿,叹了口气,“有妈妈总是好的。”

    室内一瞬间又变得很安静,良久,才听见那句小声的“抱歉”。

    沈听筠摇摇头,小丸子头被她摇得晃荡几下,她翘起嘴角,“别说抱歉呀,我们来画告示吧。”

    窗前散落阳光几许,似破碎琉璃般滑落叶子与花之间。

    两小只团子在地板上抱着画板,画的正开心。

    孟宴臣规规矩矩地写了“爱护花草”四个字,正给汉字勾勒边幅。

    沈听筠这边就要粗暴很多,直接画了个小漫画。

    小朋友:“这花好好看!”→立马摘走。

    大人:“这小孩好好看!”→立马血溅三尺把头摘走。

    画风粗犷,小人头大身子小,一言难尽。

    她兴致勃勃地拿着自己的小漫画去给孟宴臣看,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

    孟宴臣明显地嘴角一抽,但还是很有涵养地没表现出来,只点点头:“……很有创意。”

    两人拿着小告示,跑到楼下花坛。

    这里的小花低矮,春日里微风拂过,轻轻松松就把纸片吹没了。

    团子攥着纸片思索片刻,视线落到一颗樱桃树上。

    似乎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孟宴臣把手搭在她肩上,按住她蠢蠢欲动地爬树欲望,“危险。”

    团子转过头来,本以为是一张懵懂乖巧的小脸蛋,不想却是一副哭唧唧的滑稽模样,星星眼里闪烁的满是期待。

    孟宴臣:“……”

    真服了。

    几分钟后,沈听筠举着小爪子,将告示上钻出的小洞对准了樱桃树枝,小心翼翼地穿过枝头的花骨朵,稳稳地挂了上去。

    小团子开心地拍手:“好耶——哥哥,我挂好啦!”

    “嗯,”孟宴臣的声音里多少透着些无奈,“那下来吧。”

    他侧身,稳稳地放低身子坐在花坛上,好让骑在脖子上的团子安全落地。

    奶团子落地之前,还不忘抓抓哥哥的头发,嘻嘻笑道:“哥哥你人也太好了吧。”

    孟宴臣本来想着客套一句,小小的少年故作老气地沉默片刻,刚想开口,便见她晶亮着眸子凑过来,小奶音脆脆的:“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偷偷爬树呀?”

    蓦地,他忽而被她气笑了。

    ·

    昆市的春日很是漫长,在医院休养的这两天,两人都与花为伴,相处的很是融洽。

    至少在沈听筠心里是融洽的。

    第三日,孟家再次拜访孤儿院,本来此行只需孟氏夫妇赴约,但沈听筠知道后,攥着小裙子,委婉地表示了自己也很想跟着一起去。

    “小筠去做什么?不如跟哥哥呆在着。”付闻樱给她扎好小丸子,心想这孩子身子太弱,还需要再养养。

    团子皱了眉眼,“我想去呀,小姨。院长收留了我,小朋友们陪我玩,我走了,应该和他们打个招呼呀。”

    孟宴臣坐在沙发上等妹妹梳好头发,闻言只是安静地翻看着手里的书籍。

    付闻樱思索片刻,“那好吧,只是待会儿小姨小姨夫要见个朋友,没法照看你,你乖乖跟着你宴臣哥哥?”

    团子明媚一笑,眉眼也跟着完成月牙,“好呀好呀,小姨最好啦!”

    说着,小团子从椅子上跳下来,竟然腾地一下扑进了付闻樱的怀里,“贴贴!”

    一旁安静阅读的孟宴臣此时大受震撼,书页捏在指尖,也不翻了,惊诧地推了推眼镜。

    母亲生性疏离,高贵知礼,并不好靠近。

    他虽然是家里的独生子,但有记忆以来,母亲就极少抱过自己。

    亲生孩子尚且不亲昵,何况……

    果然,付闻樱面色沉静地把怀里那一小团揪了下来,弯腰把团子放到地上,温言教诲道:“女孩子,要端庄,要稳稳当当的。”

    虽是字句规训,但孟宴臣从语调之间捕捉到了母亲愉悦的情绪。

    原来……自家母上大人还吃讨好谄媚那一套呢。

    孟宴臣这般想着,便听团子脆脆地应了一声:“好的小姨!”

    他扫了眼她那眉眼弯弯的憋笑模样,故作沉静的大家闺秀,好似一只努力正经微笑的萨摩耶。

    可是谁能拒绝耶耶的微笑呢?

    一家四口坐上汽车,朝着福利院的方向驶去,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夫妻俩去谈正事,便打发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

    福利院的梨花开的正盛,冰清玉洁,好不漂亮。

    沈听筠止不住地“哇塞”,转身想问哥哥去不去树上看风景,便瞧见几日没见的许沁走了过来。

    她还是那般漂亮模样,大眼睛水灵灵的。

    “哥哥,你果然来看沁沁了么?”她笑的冰清玉洁,是礼仪教养恰到好处的闺秀模样。

    沈听筠贼溜溜地瞄了自家哥哥一眼,葡萄眼圆圆,一眨不眨。

    她发誓她是偷偷瞄的,也不知怎么就被捉了个正着。

    孟宴臣迎上那道吃瓜的视线,且毫不迟疑地看了回去。

    糟糕,已经觉察到了哥哥的威压——沈听筠尴尬地揪了揪衣角,是不是她猜错了呀?

    难道是她误会孟宴臣了?

    奶团子心里没底。

    你说谁家好姑娘见人就喊哥哥?

    团子现在只想缓缓退出,毕竟她站在这,许沁就不往下说了。

    她已经有八岁的智商,跟许沁孟宴臣这些小兔崽子相比,已经是半个成熟的大人。

    大人,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于是乎,她冲孟宴臣打了声招呼:“哥哥,我去那边找朋友了。”

    可这声“哥哥”着实刺耳,许沁闻言,几不可觉地蹙起了眉头。

    团子正要跑,就被孟宴臣扣着肩膀拉了回来,“你去哪?我陪你一起。”

    他哪能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四处溜达?

    许沁垂眸,掩盖住眸底的哀伤神色。

    团子捕捉到她脸上那抹暗淡神色,愈发尴尬,搓着小手,都快尬成社恐了。

    救命!

    她沈听筠的命也是命啊!

    倒是许沁先开口,找了个台阶下:“小筠喜欢小狗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话说得好呀,好似原本没打算叫上她一起一样。

    沈听筠只得装作听话,但听不懂人话的样子,甜甜地冲许沁一笑:“好呀。”

    三人一起绕到后院,许沁带着二人找到那个简陋的小箱子,那就是小狗的窝。

    许沁从箱子里抱出小狗,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它叫汪汪。”

    孟宴臣单膝蹲下,凑过去轻轻捏了捏它的耳朵。

    两人和谐撸狗,沈听筠冷漠得跟个局外人似的。

    许沁睇了她一眼,疑惑地扬了调子:“小筠不过来摸摸嘛?小狗很可爱的。”

    沈听筠攥着裙子,压低了小奶音:“你养的小狗嘛?”

    许沁点头:“对呀,不过是我偷偷养的,别告诉别人呐。”

    团子闻言,竟真的蹲下了身子,只是捧着小脸,舒展了眉眼,从始至终没去触碰小狗,再看向许沁时,眼底竟然露出几分嘲弄来。

    那嘲弄倒也不算明显,只是许沁生性敏感,一旦捕捉,便会无限放大。

    她脸色一白,眼底也泛起委屈的泪花:“你不喜欢小狗吗?它很可爱的。”

    团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睇了她一眼便走了。

    她打心眼里觉得许沁不负责任。

    许沁说的喜欢,就是偷偷抱着狗子摸几下,没瞧见盒子里狗窝都快被屎堆满了?

    如果没能力养小狗,那就别碰,到时候送人了,狗子也要跟着伤心。

    还有孟宴臣那个混球,一看就是家里管得严,没怎么撸过狗,就这么一只小破狗就把他迷住了。

    “哎——”团子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

    但孟宴臣好歹找到一条狗,又恰好有作案的时间,还是让孩子玩个够吧。

    如是想着,团子背着小手,跑去找小朋友们玩。

    今天好像有志愿者过来,屋子里多了许多物资,有零食,还有衣服玩具。

    绕到里间,孩子们见到小奶团子,纷纷惊喜地凑过来,屋子里惊起哇塞声一片。

    她人长得可爱,营业的时候又是个自来熟,和小朋友们疯闹玩耍也没什么包袱,因此就算才小住三天,也和小朋友们养出了些许感情。

    “小筠快来!”

    “咱们一起画画吧,这有好多颜料!”

    沈听筠被拉扯进小朋友的圈子,顶着两个小丸子趴在方桌前一瞧:“哇塞,真的耶!”

    毛笔横七竖八地摆在桌上,纸上铺着凌乱的颜料。

    忘了说,她八岁那年赶上上海世博会开幕,省里为了庆祝举办过一次画展。

    沈听筠拿了第二。

    另外一个第二是个三十多岁的阿姨。

    小爪子够起一只毛笔,笔身刻着“大白云笔”四字。

    团子扬起红唇浅浅一笑,知道送院长什么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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