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成11年，夜间，大雪。
街道上已经四处寂静，无边黑暗中，只剩呼啸风声。
荣安苏府仍是一派灯火通明，里外屋舍都烤着炉火，饭菜香气四溢，伶人小厮端着精致的摆盘在院内穿行，匆忙但不失礼节。
整个相府上下，皆是喜气洋洋一片。
除了某个院内跪坐着的少女——
虽是冒着风雪罚跪，也不见得苏七七老实，她把自己裹得像只肉包一样，懒懒散散地瘫坐在雪地里，肩颈上绕了条厚毛披肩围脖，套着绒绒的鹿皮手套。
由于无聊得紧，那不惧冷的一双爪子，还在袖口遮掩下，偷偷□□了些雪球来把玩。
期间，空气中逐渐飘来宴席烧制菜肴的香气，苏七七抬起满缀明珠步摇的头，一双漆黑圆杏眼，滴溜溜地跟着端餐盘的仆人走，只差嘴角再流出点哈喇子来。
每个仆从几乎都是强忍着笑意，从她身旁走过。
从未见过如此粗野无态的朝堂千金。
从昨日她踏进这京城宅院起，便与这井然有序的苏府格格不入。
.
良久。
正屋的门骤然打开，一股暖气遇上屋外风雪，散成大片热雾。
雪地里，缩得跟鹌鹑一样的苏七七，余光刚一瞟到门口那金丝掐边儿的裙角，立刻将脖子从毛裘领口里尽力伸了出来。
这墨绿掐金裙角她记得，是祖母房内的贴身大丫鬟金兰在穿着。
金兰定是得了祖母口喻，来看她有没有好好领跪受罚。
于是，原本跪没跪样的人，一下姿势就板正了。
坐在雪地里的屁股，也马上沾到火似的，不再软踏踏地压在腿肚子上。
苏七七很努力地表现出一副铁骨铮铮，傲雪寒梅的样子，但效果不佳。
原因无他。
她虽为豆蔻年纪，却被母亲那边的娘家亲系养得体态肥圆。饶是跪得直挺挺，也跟疏枝有形的清冷竹梅相差甚远，身上又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活似那山里的肥棕熊成了精。
屋内的金兰打开门，隔着风雪，望了眼罚跪半时辰后仍精神百倍的苏七七，摇摇头，转身回房，又将门严实关上。
苏老夫人身体每况愈下，今年冬天更是畏寒。
金兰叹口气，轻拍走飘落在肩头的风雪，将冷气抖掉，这才走到床榻边，开始跟苏家祖母汇报情况，“老夫人，七小姐还是那副样子，也不认错，就这么跪着，看起来倒是生龙活虎的。”
苏老夫人手抱汤婆子，半靠在雕花木塌上，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什么七小姐，一双脚踏进相府，就真把自己当嫡亲的血脉了？那就让她继续跪，我倒要看看她骨头有多硬。”
金兰默然片刻，劝道：“只是可怜了四小姐，从小体弱，身子骨怕是受不住这样的刺骨风寒。”
闻言，苏老夫人果然眉头微动，长叹：“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倔脾气。”
“罢了，让老四先回房，至于前院里那个....”她语气冷下来，神情说不出的厌恶，“苏家可不会认这样的野种。”
金兰得了授意，从金丝楠木架上拿了件狐袄披风，行至屋外，给跪在雪地里摇摇欲坠的苏清影披上，悉心系好前领，低声道：“四小姐快些回房吧，若是身子冻坏了，心疼的还是苏老夫人。”
苏清影听了这话，原本就苍白瘦弱的一张小脸，瞬间潸然泪下，缩在银灰狐绒里，更是楚楚可怜：“我自是知老夫人待我好极，方才与七妹争执，只因替娘亲气不过罢了.....”
“四小姐你一片孝心，老夫人又何尝不知呢，只是今日确实闹得太过......总之，先让翠红送小姐回去暖暖身子吧。”金兰轻声安抚，将人扶起，又嘱咐丫鬟搀扶她回房，照料至极，仿佛她是易碎瓷瓶一般。
这厢望着四小姐远去背影，金兰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回去复命，一个声音脆生生的，从她身后跳脱蹿出：“那我呢？我也不用跪了吗？”
金兰毫无防备，差点被苏七七吓出个轻好歹来，急忙以素手抚胸，顺了口气，压下愠怒道：“苏七小姐，老夫人并没说让您回房。”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好好跪在正院内，跑到侧院来做什么？
苏七七也有些恼了，她从小在繁荣江南长大，衣食富足娘亲疼爱，小时走街串巷也没少惹祸，但何曾受过这般冷待。
今日分明是那个四姐与她刻意为难，她掀摊子驳回去了而已。
初来乍到京城，就与未曾谋面的姐妹结下梁子，闹得确实有些难看，若是受罚她也认了。
毕竟苏清影也受了罚，两人一起跪，她本觉得没什么。
现下老夫人悄悄遣了人，去将苏清影劝回房，却让她继续跪着，这不是厚此薄彼吗，明明两人都是祖母的亲孙女。
要不是她好奇悄悄挪过来看，正好瞧见了这幕，今晚她不知道要一个人傻傻跪到什么时候去。
苏七七越想越气，一张讨喜的圆乎脸，难得垮了下来，不悦极了。
这些人耍她玩呢？
娘亲此前就告诉过她，苏家位高权重，相府条例颇多，复杂非常，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复杂法。
当面一套，背面又是一套，玩阴的是吧，行。
苏七七敛了恼意，没说什么，瞪了金兰一眼后，竟又规规矩矩跪回院内去了。
金兰面上不显，眼皮狂跳，心道这乡下来的七小姐，还真是教养堪忧。
她自小便服侍苏老夫人，如今已近而立年头，一直深得老夫人心意，后宅内哪怕是嫡亲的小姐，跟她说话也都算客气，时不时还会给些金银玉物，打点于她。
这个苏七七动辄吹胡子瞪眼，实在是.....上不得苏家台面。
偏偏相爷又爱极了她那温声软玉的乌寨娘亲，这么多年还念念不舍，一听说孩子转眼快及竿了，飞鸽传书几十趟，几乎是求着要把她接来京城看看。
今晚甚至大摆家宴，为她接风洗尘。
一个自小丢养在外的庶女罢了，竟闹出如此动静，苏家上下都有些暗暗心惊。
看来老夫人说得对，决不能让她顺利归府。
金兰眸光微闪，盯她一阵后，见苏七七并无其他逾越举动，便也回房去向老夫人复命了。
院子里，雪还在纷纷下着，苏七七跪得久了，感觉膝盖颇有些不爽利，但仍是强忍下。
穿得厚实，她到是不冷，但是又饿又累，厅内摆宴的香气，勾得她馋虫都快出来了。
那个传闻中的丞相爹，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啊？
又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有丫鬟提前来报：“老爷和大少爷回府了！”
屋内苏老夫人知晓后，恩赐般地，让金兰来知会她起身，话说得倒是好听：“七小姐，老夫人心疼您雪中久跪，让您先回房沐浴更衣，休整一下，稍后好参与家宴。”
苏七七内心却是冷笑，此前跪了这么久都没搭理她，爹一回来，这厮反应又快起来了。怕什么，怕他看见自己刚回府的女儿第一天就跪完祠堂又跪后院？
她今天偏让这老东西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金兰见苏七七神色未变，丝毫未动弹，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仍自顾自跪着，不肯起身，一时间没明白苏七七是什么意思。
这也不怪乎她迟钝，苏老爷一向愚孝，对老夫人颇为敬爱忍让，府内上下都知晓苏老夫人说话极有分量，几乎没人敢明面上抵触她，哪个小辈进了慈安院不是做小伏低，好声好气地服侍着？
把老夫人的话当耳边风的，苏七七恐怕是十几年来府内头一个。
以为她跪得太久，被风雪吹得痴了，金兰俯身于她耳边，又将老夫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苏七七却像聋了似的，看也不看她，反而将脊背挺直，跪得更正。
金兰看她这幅样式，也是明白了，她是在等老爷回来，好将这闹剧展给老爷看呢。
她见劝不动苏七七，于是匆匆回房，将此情形转达给苏老夫人。
榻上之人自是怒极。
只听“啪”的一声。
汤婆子被反手打翻在地，红花梨木几也遭狠拍一掌，带得矮几上的彩瓷单杯瑟瑟轻颤。
屋内几个小丫鬟俱是不敢言语，屏息凝气，头也不敢抬。
这新来的七小姐，胆子也忒大了，连老夫人的话都敢忤逆。
苏老夫人已过不惑之年，平素喜怒哀乐轻易不形于色，今日却是连发两次大火了。
见她气得胸口发抖，金兰连忙上前轻手伺候，为她顺气。
“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亲儿孙，如今羽翅已硬，连我这个当祖母的说话也不顶用了。”苏老夫人声色沉沉，“我倒要看看，晋文还真能为了个庶出的私生，与我为难不成。”
晋文是苏老爷苏启仁的表字，自从老爷一路高升，官至丞相，苏老夫人便很少再这样直呼其名。
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金兰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出言劝阻，如今这事态发展，已不是她可以插嘴言语的。
屋内屋外，大雪纷飞中，两方人就这样僵持着。
直到府苑的门扉被推开，有人被簇拥着，步履匆匆地来了。
“七丫头呢，哪儿去了，怎么不见她人。”中年男人语气颇急，像是期待已久。
七丫头？叫得如此亲昵。
苏七七耳廓微动，想着，这应该就是她娘亲口中那薄情寡义的丞相爹了。
忍气吞声跪了这么久才等来他，今天不把这事给闹大，她就不叫苏七七。
想到这儿，她扑通一声，侧身直挺挺倒下去。
街道上已经四处寂静，无边黑暗中，只剩呼啸风声。
荣安苏府仍是一派灯火通明，里外屋舍都烤着炉火，饭菜香气四溢，伶人小厮端着精致的摆盘在院内穿行，匆忙但不失礼节。
整个相府上下，皆是喜气洋洋一片。
除了某个院内跪坐着的少女——
虽是冒着风雪罚跪，也不见得苏七七老实，她把自己裹得像只肉包一样，懒懒散散地瘫坐在雪地里，肩颈上绕了条厚毛披肩围脖，套着绒绒的鹿皮手套。
由于无聊得紧，那不惧冷的一双爪子，还在袖口遮掩下，偷偷□□了些雪球来把玩。
期间，空气中逐渐飘来宴席烧制菜肴的香气，苏七七抬起满缀明珠步摇的头，一双漆黑圆杏眼，滴溜溜地跟着端餐盘的仆人走，只差嘴角再流出点哈喇子来。
每个仆从几乎都是强忍着笑意，从她身旁走过。
从未见过如此粗野无态的朝堂千金。
从昨日她踏进这京城宅院起，便与这井然有序的苏府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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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正屋的门骤然打开，一股暖气遇上屋外风雪，散成大片热雾。
雪地里，缩得跟鹌鹑一样的苏七七，余光刚一瞟到门口那金丝掐边儿的裙角，立刻将脖子从毛裘领口里尽力伸了出来。
这墨绿掐金裙角她记得，是祖母房内的贴身大丫鬟金兰在穿着。
金兰定是得了祖母口喻，来看她有没有好好领跪受罚。
于是，原本跪没跪样的人，一下姿势就板正了。
坐在雪地里的屁股，也马上沾到火似的，不再软踏踏地压在腿肚子上。
苏七七很努力地表现出一副铁骨铮铮，傲雪寒梅的样子，但效果不佳。
原因无他。
她虽为豆蔻年纪，却被母亲那边的娘家亲系养得体态肥圆。饶是跪得直挺挺，也跟疏枝有形的清冷竹梅相差甚远，身上又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活似那山里的肥棕熊成了精。
屋内的金兰打开门，隔着风雪，望了眼罚跪半时辰后仍精神百倍的苏七七，摇摇头，转身回房，又将门严实关上。
苏老夫人身体每况愈下，今年冬天更是畏寒。
金兰叹口气，轻拍走飘落在肩头的风雪，将冷气抖掉，这才走到床榻边，开始跟苏家祖母汇报情况，“老夫人，七小姐还是那副样子，也不认错，就这么跪着，看起来倒是生龙活虎的。”
苏老夫人手抱汤婆子，半靠在雕花木塌上，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什么七小姐，一双脚踏进相府，就真把自己当嫡亲的血脉了？那就让她继续跪，我倒要看看她骨头有多硬。”
金兰默然片刻，劝道：“只是可怜了四小姐，从小体弱，身子骨怕是受不住这样的刺骨风寒。”
闻言，苏老夫人果然眉头微动，长叹：“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倔脾气。”
“罢了，让老四先回房，至于前院里那个....”她语气冷下来，神情说不出的厌恶，“苏家可不会认这样的野种。”
金兰得了授意，从金丝楠木架上拿了件狐袄披风，行至屋外，给跪在雪地里摇摇欲坠的苏清影披上，悉心系好前领，低声道：“四小姐快些回房吧，若是身子冻坏了，心疼的还是苏老夫人。”
苏清影听了这话，原本就苍白瘦弱的一张小脸，瞬间潸然泪下，缩在银灰狐绒里，更是楚楚可怜：“我自是知老夫人待我好极，方才与七妹争执，只因替娘亲气不过罢了.....”
“四小姐你一片孝心，老夫人又何尝不知呢，只是今日确实闹得太过......总之，先让翠红送小姐回去暖暖身子吧。”金兰轻声安抚，将人扶起，又嘱咐丫鬟搀扶她回房，照料至极，仿佛她是易碎瓷瓶一般。
这厢望着四小姐远去背影，金兰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回去复命，一个声音脆生生的，从她身后跳脱蹿出：“那我呢？我也不用跪了吗？”
金兰毫无防备，差点被苏七七吓出个轻好歹来，急忙以素手抚胸，顺了口气，压下愠怒道：“苏七小姐，老夫人并没说让您回房。”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好好跪在正院内，跑到侧院来做什么？
苏七七也有些恼了，她从小在繁荣江南长大，衣食富足娘亲疼爱，小时走街串巷也没少惹祸，但何曾受过这般冷待。
今日分明是那个四姐与她刻意为难，她掀摊子驳回去了而已。
初来乍到京城，就与未曾谋面的姐妹结下梁子，闹得确实有些难看，若是受罚她也认了。
毕竟苏清影也受了罚，两人一起跪，她本觉得没什么。
现下老夫人悄悄遣了人，去将苏清影劝回房，却让她继续跪着，这不是厚此薄彼吗，明明两人都是祖母的亲孙女。
要不是她好奇悄悄挪过来看，正好瞧见了这幕，今晚她不知道要一个人傻傻跪到什么时候去。
苏七七越想越气，一张讨喜的圆乎脸，难得垮了下来，不悦极了。
这些人耍她玩呢？
娘亲此前就告诉过她，苏家位高权重，相府条例颇多，复杂非常，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复杂法。
当面一套，背面又是一套，玩阴的是吧，行。
苏七七敛了恼意，没说什么，瞪了金兰一眼后，竟又规规矩矩跪回院内去了。
金兰面上不显，眼皮狂跳，心道这乡下来的七小姐，还真是教养堪忧。
她自小便服侍苏老夫人，如今已近而立年头，一直深得老夫人心意，后宅内哪怕是嫡亲的小姐，跟她说话也都算客气，时不时还会给些金银玉物，打点于她。
这个苏七七动辄吹胡子瞪眼，实在是.....上不得苏家台面。
偏偏相爷又爱极了她那温声软玉的乌寨娘亲，这么多年还念念不舍，一听说孩子转眼快及竿了，飞鸽传书几十趟，几乎是求着要把她接来京城看看。
今晚甚至大摆家宴，为她接风洗尘。
一个自小丢养在外的庶女罢了，竟闹出如此动静，苏家上下都有些暗暗心惊。
看来老夫人说得对，决不能让她顺利归府。
金兰眸光微闪，盯她一阵后，见苏七七并无其他逾越举动，便也回房去向老夫人复命了。
院子里，雪还在纷纷下着，苏七七跪得久了，感觉膝盖颇有些不爽利，但仍是强忍下。
穿得厚实，她到是不冷，但是又饿又累，厅内摆宴的香气，勾得她馋虫都快出来了。
那个传闻中的丞相爹，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啊？
又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有丫鬟提前来报：“老爷和大少爷回府了！”
屋内苏老夫人知晓后，恩赐般地，让金兰来知会她起身，话说得倒是好听：“七小姐，老夫人心疼您雪中久跪，让您先回房沐浴更衣，休整一下，稍后好参与家宴。”
苏七七内心却是冷笑，此前跪了这么久都没搭理她，爹一回来，这厮反应又快起来了。怕什么，怕他看见自己刚回府的女儿第一天就跪完祠堂又跪后院？
她今天偏让这老东西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金兰见苏七七神色未变，丝毫未动弹，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仍自顾自跪着，不肯起身，一时间没明白苏七七是什么意思。
这也不怪乎她迟钝，苏老爷一向愚孝，对老夫人颇为敬爱忍让，府内上下都知晓苏老夫人说话极有分量，几乎没人敢明面上抵触她，哪个小辈进了慈安院不是做小伏低，好声好气地服侍着？
把老夫人的话当耳边风的，苏七七恐怕是十几年来府内头一个。
以为她跪得太久，被风雪吹得痴了，金兰俯身于她耳边，又将老夫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苏七七却像聋了似的，看也不看她，反而将脊背挺直，跪得更正。
金兰看她这幅样式，也是明白了，她是在等老爷回来，好将这闹剧展给老爷看呢。
她见劝不动苏七七，于是匆匆回房，将此情形转达给苏老夫人。
榻上之人自是怒极。
只听“啪”的一声。
汤婆子被反手打翻在地，红花梨木几也遭狠拍一掌，带得矮几上的彩瓷单杯瑟瑟轻颤。
屋内几个小丫鬟俱是不敢言语，屏息凝气，头也不敢抬。
这新来的七小姐，胆子也忒大了，连老夫人的话都敢忤逆。
苏老夫人已过不惑之年，平素喜怒哀乐轻易不形于色，今日却是连发两次大火了。
见她气得胸口发抖，金兰连忙上前轻手伺候，为她顺气。
“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亲儿孙，如今羽翅已硬，连我这个当祖母的说话也不顶用了。”苏老夫人声色沉沉，“我倒要看看，晋文还真能为了个庶出的私生，与我为难不成。”
晋文是苏老爷苏启仁的表字，自从老爷一路高升，官至丞相，苏老夫人便很少再这样直呼其名。
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金兰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出言劝阻，如今这事态发展，已不是她可以插嘴言语的。
屋内屋外，大雪纷飞中，两方人就这样僵持着。
直到府苑的门扉被推开，有人被簇拥着，步履匆匆地来了。
“七丫头呢，哪儿去了，怎么不见她人。”中年男人语气颇急，像是期待已久。
七丫头？叫得如此亲昵。
苏七七耳廓微动，想着，这应该就是她娘亲口中那薄情寡义的丞相爹了。
忍气吞声跪了这么久才等来他，今天不把这事给闹大，她就不叫苏七七。
想到这儿，她扑通一声，侧身直挺挺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