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啊，坚持这么些时候，也行吧。”
那道声音十分奇妙，并非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
楚眠也没有开口，试着在心里问道：“你是谁？这个是什么好东西？”
“嗯？你能和我的灵识沟通？精神力量还不错嘛。”
“真搞笑，这一片连能探知到我的人都没有。”
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球体浮到她的眼前，楚眠这才看清楚，上面刻了一只眼睛模样的花纹，隐约闪烁着幻异的暗芒。
她再次问道：“你是人的灵识？”
“嗯，算是吧，”那声音自带一股霸者的狷狂之气，“话说小丫头，这里是哪儿？魔渊还是修界？”
“这里是巫族。”楚眠老实回答。
“哈？巫族？怎么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了？”黑珠子朝两边望了望，确认没有其他目击者，随后轻飘飘地落在窗台上。
“跑了这么远，也快到极限了，就这样躺会吧。”声音自言自语着。
“等一下，请问这个……眼睛珠子，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可以看到东西吗？是可以装下人的意识的那种吗？”楚眠凑到那只眼睛前，认真请教道。
“这个叫目傀，可以和人的眼睛一样看到周围的景物，当然只有我高妙绝伦的技术和极其珍稀的原料才能做出来。”
“那在哪里有这种原料呢？修界还是魔渊？”
“都没有，目前没有人找到可以长期储存灵识的材料。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请问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告诉你有什么用？”那声音开始有点不耐烦。
“拜托你告诉我吧，这对我很重要。”楚眠双手合十，诚恳地低下头，“如果能知道哪里有这种材料，我就不用去修界了。”
“……你去修界干嘛？殉情？找死？喂妖兽？”黑色的眼睛微微转动着，似乎是在打量她。
“当然是去修炼。”楚眠在背后捏起双拳。
“怎么修炼？”
男人声音突然变得冷硬如冰，如同一把沾血的锥子，给出了楚眠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你，不是与灵力洽合的体质啊。灵根也弱得近乎没有。”
什么？
楚眠脑中一片空白，四肢开始发麻，几乎快要站不稳：“……你骗人。”
“为什么要骗你？本……我可是身具神赐之目的顶尖天才，一眼就能看出修者的资质和修为。你经脉阻塞不畅，灵髓不显，显然是凡人中的凡人。”
明明是她的猜测，为什么会成真？
“……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楚眠双手掐住窗沿，指甲深深卡进木框里，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男人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自兴奋起来：“小丫头，别灰心，不如来魔渊如何？不用什么资质不资质的，想练就练，修为一步升天！”
“可我更想去你那里，学做能装灵识的傀儡，如果你愿意把材料分一点给我的话。”
如果能把梦中亡灵从那个怪异的空间中解放出来，便是找到了破解所有问题的关键钥匙。她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你，真的，确定？”
字词抖落间，那人幽暗的音色镀上沁骨寒意，仿佛背后成千上万只凶魂恶鬼正在蜂拥冲出：
“我这里可是无法无天的顶级恶徒聚集的圣地，各界流放罪大恶极之人的穷寒荒漠——”
“狱寒叶啊。”
狱寒叶。楚眠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那好像是传说中的炼狱，在极北的寥无人烟之处，充满着人之想象所不及的无尽黑暗和凶险，活着进去了，连骨头渣滓都出不来。
“所以你待会要好好处理这个东西，被抓到可别怪我。”
可是，这个人还活着，还能制作目傀与外界联系。只有那里才有她想要的珍稀材料。
如果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便与修道无缘，可是又去不了那穷凶恶极的牢狱，阴狠残暴的魔修更是下下之策。
楚眠又被两头堵死。因律与灵力，都是她鞭长莫及之物。
不管怎样，她已经提交了申请，但也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横竖不过一死，是死在原地，还是死在半路，都无所谓了。
心思翻滚，楚眠大喊出声：“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我是巫族的楚眠！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目傀已经濒临崩溃，乌黑漆亮的球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原有的光彩，从中一点一点龟裂开来，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仅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沙沙残响：
“不知你是缺心眼还是真的傻，罢了，听了可别吓哭。”
“吾乃魔渊皇室之人，司月迪。”
“有本事就来吧，楚姓的坏丫头。”
那目傀化成了一堆碎屑，坚硬无比，火点不着，药水溶解不掉。
楚眠只好把碎渣小心地收拢在一个金丝木盒里，找了一家最偏僻的葬仪店，称作自己死去的宠物，让店主施了最高级的净化术和辟邪术，又埋在后山灌木林深处的坑洞里。
又是两周过去。
不知不觉，离一年一度的巫官考核只余下一周了。
在这十几天里，楚眠几乎每天都会做人脸的梦，可他们再也不带自己入梦，只是在沉寂广袤的空间里飘来浮去，向楚眠传达自己的狂躁与不安。
楚眠只是一个人抱膝坐在原地，默默承受着这千百份翻涌暴动的情绪，能化解的就化解，不能化解的就沉积在心里，等待慢慢溶解消化。
她喜欢上了出门散心，还常常拉着家人和邻居伙伴一起。
整理房间时，偶然翻到了之前的笔记。那上面明明是自己的字迹，已经变得无比陌生，简直像是已经消失的另一个自己写出来的。
这天，楚眠的大伯请她们一家到自家用晚饭。
大伯是位资历深厚的巫官，家也安在三司区。楚眠便到律学堂接楚平慈下学，两人一起顺路过去。
律学堂坐落于被凡民区住宅簇拥着的三司区内，祝司、净司与法御司三座大衙的身前。为方便管理，公共区域凡民、巫官、神殿人员各有专用通道，配备值守，互不干扰。
楚眠像往常一样站在一个能纵观律学堂大门而又不容易被看到的街角等候。
云天沉沉，有雨线垂落而下，她撑开细骨伞，闭上眼睛听着珠溅布帛的散音，而后渐次连成一片。
直到一个喘着气的少年声音将她从空泛的思绪中叫醒：
“姐！你听我说——歧兰今天来了！”
“歧兰？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楚眠为头发湿润的楚平慈挡着雨。
“我让他在门口等着，你快去找他吧！”楚平慈从包里拿出斗笠，楚眠等他戴好之后才小跑着离开。
既然能出现在她们面前，那便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得滴水不漏了。
涂绘着巨大的红瑙茑萝勾连三司藤纹彩漆的恢宏石门下，那道颀长的撑伞身影在拥挤的孩童间十分显眼。
歧兰注视着雨中奔来的少女，伞沿遮住大半张脸，只飘来一句话：
“你的离族申请被驳回了。”
楚眠心中波动一瞬后便恢复平静，缓步来到他的身前，抬头直视那双蓄着深潭的菱眼：“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知道，那些事情先放到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申请。”歧兰带着楚眠进了一条清静的小巷，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没关系，我不在意，我现在也不那么执着了，被驳回也是情理之中。”楚眠也压低声音，语气淡淡。
“还有希望。我带你去找审核神吏上头的人，说服了他，说不定就能通过。”
神殿的大人怎么可能会搭理她一介凡人。楚眠想起司月迪的那番话。
不能向歧兰确证魔渊的人和事。楚平慈告诉过她，歧兰似乎是在那边有仇家，一旦被问起魔渊的事情就会变得十分可怕。
歧兰见人没反应，继续道：“事已至此，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学习修术的原因了吗？”
楚眠一手背在身后，朝他冷笑：“那你先告诉我，你们之前想在我身上试什么。”
歧兰依然是一脸平淡，俯下身子更近地望着她的眼，几串雨珠打在披散的发梢：“抱歉，我们绝对不是想做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想让你们两人接触一下是真的。”
反正她最后也会把那个人忘记是吗。楚眠想道。
“你们是用了什么篡改记忆的术法吗？让人从别人的记忆里消失。”
“灵识类的术法在巫族可是禁术，从何用起，”歧兰苦笑了下，随即拉下唇角，语气冰冷，“你就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就好。”
“那怎么可能——”
可歧兰打断了她的话，重新挺直腰板，变回最初的淡然：“暗阁从来只有我们两个人，仅此而已。”
“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为何要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我……”楚眠酝酿许久，再度开口，“我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问题，在想办法解决它，只是这样罢了。”
“这样啊，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你再多想一些有说服力的，让负责人相信你，合情合理即可。”歧兰将两鬓沾湿的发拂至肩后，把觐见神职者说得轻松无比。
“不必担心负责人不会听你的话，因为，他就是暗阁的管理人，我便是从他那里拿到出入许可的。”
楚眠一下子呆住了：“神殿的人怎么会私藏——”还未说完便自己捂住了嘴。
歧兰轻咳一声，道：“别看我这样，我也算是神殿的代理神官。”
愣了数秒，楚眠双肩轻颤，抬袖掩住笑：“你这教团还真是不得了。”
歧兰也笑了，那笑意终于融入古井无波的瞳眸之中：“不敢当。”
雨声收敛，青石板路上的水滩不再泛动涟漪，一切归于宁静，唯有巷外热闹依旧。
楚眠骤然感觉沉郁已久的心情正从泄洪口倾泻而出，清新凉爽的穿巷风让她浑身的刺都软化下来。
可它们还在，她不愿意忘记，也不忍心忘记。就算有些东西注定会消失——
当楚眠许久才回到街角时，楚平慈难得一句话也没说，两人并排沿着道路慢慢走着。
下学的学生和来接的家长都已走得差不多，四只鞋底溅起水花的细微声响成了最悦耳的伴奏曲。
也许是觉得太过安静，楚眠笑着偏过头：“你猜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楚平慈也望着她的脸：“姐，你的心情好多了。”
“有那么明显吗？”
“还好吧，”楚平慈移开眼光，平视前方，“你们刚才真的只是在聊书里的事情吗？”
“也不全是，我订的书单被老板退了，他在帮我解决这件事，”楚眠答道，“还有就是，他借过我一本书，我却不记得了，所以找他问了问。”
“嗯，是这样啊。”
“对了小慈，”楚眠突然想起一个大问题，“如果一个人帮了你很大的忙，那人身份还很尊贵，送什么谢礼会比较好？”
楚平慈瞪大了眼：“姐，小心上当受骗啊，万一那个人想把你抢进豪门当——呜哇！”
楚眠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你到底在哪里学的这些？”
“这是在防诈骗讲座上听的啊……”楚平慈捂着脑门连连摇头。
律学堂什么时候有这种讲座了？
“你说的礼物，贵的咱家买不起，人家也看不上，你不如送一个特别一点的。”
“比如？”
“你亲手做的东西，比如说木雕，我觉得很好看啊。”
“真的？你真的觉得好看吗？”楚眠两眼光芒大放，抓住楚平慈的手臂。
“当然了，姐你什么都做得很好看！”
水迹斑驳的宽阔大道上，姐弟俩蹦跳着走远。
那道声音十分奇妙，并非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
楚眠也没有开口，试着在心里问道：“你是谁？这个是什么好东西？”
“嗯？你能和我的灵识沟通？精神力量还不错嘛。”
“真搞笑，这一片连能探知到我的人都没有。”
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球体浮到她的眼前，楚眠这才看清楚，上面刻了一只眼睛模样的花纹，隐约闪烁着幻异的暗芒。
她再次问道：“你是人的灵识？”
“嗯，算是吧，”那声音自带一股霸者的狷狂之气，“话说小丫头，这里是哪儿？魔渊还是修界？”
“这里是巫族。”楚眠老实回答。
“哈？巫族？怎么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了？”黑珠子朝两边望了望，确认没有其他目击者，随后轻飘飘地落在窗台上。
“跑了这么远，也快到极限了，就这样躺会吧。”声音自言自语着。
“等一下，请问这个……眼睛珠子，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可以看到东西吗？是可以装下人的意识的那种吗？”楚眠凑到那只眼睛前，认真请教道。
“这个叫目傀，可以和人的眼睛一样看到周围的景物，当然只有我高妙绝伦的技术和极其珍稀的原料才能做出来。”
“那在哪里有这种原料呢？修界还是魔渊？”
“都没有，目前没有人找到可以长期储存灵识的材料。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请问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告诉你有什么用？”那声音开始有点不耐烦。
“拜托你告诉我吧，这对我很重要。”楚眠双手合十，诚恳地低下头，“如果能知道哪里有这种材料，我就不用去修界了。”
“……你去修界干嘛？殉情？找死？喂妖兽？”黑色的眼睛微微转动着，似乎是在打量她。
“当然是去修炼。”楚眠在背后捏起双拳。
“怎么修炼？”
男人声音突然变得冷硬如冰，如同一把沾血的锥子，给出了楚眠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你，不是与灵力洽合的体质啊。灵根也弱得近乎没有。”
什么？
楚眠脑中一片空白，四肢开始发麻，几乎快要站不稳：“……你骗人。”
“为什么要骗你？本……我可是身具神赐之目的顶尖天才，一眼就能看出修者的资质和修为。你经脉阻塞不畅，灵髓不显，显然是凡人中的凡人。”
明明是她的猜测，为什么会成真？
“……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楚眠双手掐住窗沿，指甲深深卡进木框里，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男人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自兴奋起来：“小丫头，别灰心，不如来魔渊如何？不用什么资质不资质的，想练就练，修为一步升天！”
“可我更想去你那里，学做能装灵识的傀儡，如果你愿意把材料分一点给我的话。”
如果能把梦中亡灵从那个怪异的空间中解放出来，便是找到了破解所有问题的关键钥匙。她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你，真的，确定？”
字词抖落间，那人幽暗的音色镀上沁骨寒意，仿佛背后成千上万只凶魂恶鬼正在蜂拥冲出：
“我这里可是无法无天的顶级恶徒聚集的圣地，各界流放罪大恶极之人的穷寒荒漠——”
“狱寒叶啊。”
狱寒叶。楚眠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那好像是传说中的炼狱，在极北的寥无人烟之处，充满着人之想象所不及的无尽黑暗和凶险，活着进去了，连骨头渣滓都出不来。
“所以你待会要好好处理这个东西，被抓到可别怪我。”
可是，这个人还活着，还能制作目傀与外界联系。只有那里才有她想要的珍稀材料。
如果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便与修道无缘，可是又去不了那穷凶恶极的牢狱，阴狠残暴的魔修更是下下之策。
楚眠又被两头堵死。因律与灵力，都是她鞭长莫及之物。
不管怎样，她已经提交了申请，但也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横竖不过一死，是死在原地，还是死在半路，都无所谓了。
心思翻滚，楚眠大喊出声：“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我是巫族的楚眠！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目傀已经濒临崩溃，乌黑漆亮的球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原有的光彩，从中一点一点龟裂开来，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仅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沙沙残响：
“不知你是缺心眼还是真的傻，罢了，听了可别吓哭。”
“吾乃魔渊皇室之人，司月迪。”
“有本事就来吧，楚姓的坏丫头。”
那目傀化成了一堆碎屑，坚硬无比，火点不着，药水溶解不掉。
楚眠只好把碎渣小心地收拢在一个金丝木盒里，找了一家最偏僻的葬仪店，称作自己死去的宠物，让店主施了最高级的净化术和辟邪术，又埋在后山灌木林深处的坑洞里。
又是两周过去。
不知不觉，离一年一度的巫官考核只余下一周了。
在这十几天里，楚眠几乎每天都会做人脸的梦，可他们再也不带自己入梦，只是在沉寂广袤的空间里飘来浮去，向楚眠传达自己的狂躁与不安。
楚眠只是一个人抱膝坐在原地，默默承受着这千百份翻涌暴动的情绪，能化解的就化解，不能化解的就沉积在心里，等待慢慢溶解消化。
她喜欢上了出门散心，还常常拉着家人和邻居伙伴一起。
整理房间时，偶然翻到了之前的笔记。那上面明明是自己的字迹，已经变得无比陌生，简直像是已经消失的另一个自己写出来的。
这天，楚眠的大伯请她们一家到自家用晚饭。
大伯是位资历深厚的巫官，家也安在三司区。楚眠便到律学堂接楚平慈下学，两人一起顺路过去。
律学堂坐落于被凡民区住宅簇拥着的三司区内，祝司、净司与法御司三座大衙的身前。为方便管理，公共区域凡民、巫官、神殿人员各有专用通道，配备值守，互不干扰。
楚眠像往常一样站在一个能纵观律学堂大门而又不容易被看到的街角等候。
云天沉沉，有雨线垂落而下，她撑开细骨伞，闭上眼睛听着珠溅布帛的散音，而后渐次连成一片。
直到一个喘着气的少年声音将她从空泛的思绪中叫醒：
“姐！你听我说——歧兰今天来了！”
“歧兰？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楚眠为头发湿润的楚平慈挡着雨。
“我让他在门口等着，你快去找他吧！”楚平慈从包里拿出斗笠，楚眠等他戴好之后才小跑着离开。
既然能出现在她们面前，那便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得滴水不漏了。
涂绘着巨大的红瑙茑萝勾连三司藤纹彩漆的恢宏石门下，那道颀长的撑伞身影在拥挤的孩童间十分显眼。
歧兰注视着雨中奔来的少女，伞沿遮住大半张脸，只飘来一句话：
“你的离族申请被驳回了。”
楚眠心中波动一瞬后便恢复平静，缓步来到他的身前，抬头直视那双蓄着深潭的菱眼：“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知道，那些事情先放到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申请。”歧兰带着楚眠进了一条清静的小巷，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没关系，我不在意，我现在也不那么执着了，被驳回也是情理之中。”楚眠也压低声音，语气淡淡。
“还有希望。我带你去找审核神吏上头的人，说服了他，说不定就能通过。”
神殿的大人怎么可能会搭理她一介凡人。楚眠想起司月迪的那番话。
不能向歧兰确证魔渊的人和事。楚平慈告诉过她，歧兰似乎是在那边有仇家，一旦被问起魔渊的事情就会变得十分可怕。
歧兰见人没反应，继续道：“事已至此，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学习修术的原因了吗？”
楚眠一手背在身后，朝他冷笑：“那你先告诉我，你们之前想在我身上试什么。”
歧兰依然是一脸平淡，俯下身子更近地望着她的眼，几串雨珠打在披散的发梢：“抱歉，我们绝对不是想做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想让你们两人接触一下是真的。”
反正她最后也会把那个人忘记是吗。楚眠想道。
“你们是用了什么篡改记忆的术法吗？让人从别人的记忆里消失。”
“灵识类的术法在巫族可是禁术，从何用起，”歧兰苦笑了下，随即拉下唇角，语气冰冷，“你就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就好。”
“那怎么可能——”
可歧兰打断了她的话，重新挺直腰板，变回最初的淡然：“暗阁从来只有我们两个人，仅此而已。”
“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为何要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我……”楚眠酝酿许久，再度开口，“我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问题，在想办法解决它，只是这样罢了。”
“这样啊，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你再多想一些有说服力的，让负责人相信你，合情合理即可。”歧兰将两鬓沾湿的发拂至肩后，把觐见神职者说得轻松无比。
“不必担心负责人不会听你的话，因为，他就是暗阁的管理人，我便是从他那里拿到出入许可的。”
楚眠一下子呆住了：“神殿的人怎么会私藏——”还未说完便自己捂住了嘴。
歧兰轻咳一声，道：“别看我这样，我也算是神殿的代理神官。”
愣了数秒，楚眠双肩轻颤，抬袖掩住笑：“你这教团还真是不得了。”
歧兰也笑了，那笑意终于融入古井无波的瞳眸之中：“不敢当。”
雨声收敛，青石板路上的水滩不再泛动涟漪，一切归于宁静，唯有巷外热闹依旧。
楚眠骤然感觉沉郁已久的心情正从泄洪口倾泻而出，清新凉爽的穿巷风让她浑身的刺都软化下来。
可它们还在，她不愿意忘记，也不忍心忘记。就算有些东西注定会消失——
当楚眠许久才回到街角时，楚平慈难得一句话也没说，两人并排沿着道路慢慢走着。
下学的学生和来接的家长都已走得差不多，四只鞋底溅起水花的细微声响成了最悦耳的伴奏曲。
也许是觉得太过安静，楚眠笑着偏过头：“你猜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楚平慈也望着她的脸：“姐，你的心情好多了。”
“有那么明显吗？”
“还好吧，”楚平慈移开眼光，平视前方，“你们刚才真的只是在聊书里的事情吗？”
“也不全是，我订的书单被老板退了，他在帮我解决这件事，”楚眠答道，“还有就是，他借过我一本书，我却不记得了，所以找他问了问。”
“嗯，是这样啊。”
“对了小慈，”楚眠突然想起一个大问题，“如果一个人帮了你很大的忙，那人身份还很尊贵，送什么谢礼会比较好？”
楚平慈瞪大了眼：“姐，小心上当受骗啊，万一那个人想把你抢进豪门当——呜哇！”
楚眠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你到底在哪里学的这些？”
“这是在防诈骗讲座上听的啊……”楚平慈捂着脑门连连摇头。
律学堂什么时候有这种讲座了？
“你说的礼物，贵的咱家买不起，人家也看不上，你不如送一个特别一点的。”
“比如？”
“你亲手做的东西，比如说木雕，我觉得很好看啊。”
“真的？你真的觉得好看吗？”楚眠两眼光芒大放，抓住楚平慈的手臂。
“当然了，姐你什么都做得很好看！”
水迹斑驳的宽阔大道上，姐弟俩蹦跳着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