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极其的长。楚眠徘徊许久才在日出前匆匆离去，踩着微凉的风消失在淡去的夜色里。
她要去一个司月迪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视野被久违的晶蓝紫大殿占据，只是与预料相同，上空蔓延着不祥黑气有如阴云，隐隐约约的影子在其间来回穿梭，浑浊眼眸中阴冷的视线在那瞬间齐齐锁定在闯入者身上。
黑云不安稳地摇曳，在孽鬼嘶吼着朝楚眠冲过来之前，从她手中飞出的几道人影撑起一道无形屏障，闪烁的因律之力将打头阵的一波孽鬼生生逼退了回去。
楚眠耳中响起机括的咔哒声和因律流转的细微声响，眸底金色一闪而过，与附身在人偶中亡灵的意念相通，默念起记忆中尘封已久的咒文。
然而第一次以这种方式使用律术，身心都有些跟不上，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天色由明转暗，等到孽鬼不再主动攻来，已是精疲力尽。
“总算挡下了……说好的，你们轮番上岗吧。”
楚眠平稳着呼吸，观察许久，方才抚上夜婵刀柄，只留一具人偶傀儡在自己和孽鬼之间戒备。
意识中荧光点点，回以一声清脆的应答。
亡灵身具因律，楚眠在转为修者、目力提升后发现了。虽然附着不多，凭着仙品材质的形体，也足以施展出一些简单的律术。
“现在只是避邪律术，等以后熟练起来，除邪、净化，不在话下的时候……”
就能还世间一个清净。
本想给自己打气的楚眠，话到后半句，却哽着如何也说不出来。
应该能说出来的。这里没有听众。
楚眠抬起脸，只有傀儡茫然望着自己，以及远处孽鬼躁动狂乱。
没有人会嘲笑，质疑。不过，也没有人支持，赞同。
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也不理解何为善，何为正确。
既然要这样的她活着，那让她一个人就好。
自己对自己负责，也只对自己负责。
实在累到极限，楚眠枕着夜婵躺下，镰刀刀面跃动的血色映入那对瞳仁如落深潭，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坠力拖拽着，将一切光亮沉没。
“我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了吧？”
宽广的殿堂没有回音，也不知在问谁。
楚眠闭了眼，思考后面的打算。
一是尽可能多做些傀儡。
二是练习操纵傀儡，尽快掌握律术。
至于第三……
楚眠内视息田，银色月珠静谧无声，散发淡淡莹光，熟悉的气息却给了她紧迫感和危机感。
她现在也算半个魔修之躯，被知道身具魔息夙琰令总免不了麻烦，得找个办法把它的气息掩去。
也断开它的一切联系。
只是，恐怕还有更麻烦的事。
不知不觉，楚眠陷入浅眠，游走在周身经脉的魔气伺机而动般苏醒过来，一时间炽热与冰冷气息紊乱，令她的眉头不适地皱起。
在寒毒没有彻底祛除之前，楚眠要时刻忍受两股力量在五脏六腑的对抗。她能忍疼，可是魔气带来的暴戾与杀意，一旦没有了主动的压制，只会变本加厉地扰乱她的心神，加大她的渴望。
好战，嗜杀，阴狠，世间为魔者莫不如此。
一旁的傀儡被升腾而起的戾气吓得震颤了下，面上几种神色反复变换，最终叹气，为睡不安稳的少女抚平眉间。
……
楚眠发觉今日亡灵的梦有所不同。
梦境漫长而混乱，像是同时经历了好几个人的人生，让人难以自拔。犯了一次又一次错，见证过无数死亡结局。
这一次，离结局还有一步之遥时，自己的手中率先出现了刀刃。
不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选择。
面临那个时刻，站在那个位置，你真的能做出正确的抉择吗？
梦境中有个声音冷冷地问。
能啊。让我先把问这个问题的人杀了。
在楚眠心中杀意大盛时，亡灵的意志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本是向前、指向虚空的刀尖，转而对准了楚眠的喉咙，盘旋而上的细长锁链缚住颈脖和手腕，令她无处可躲。
或许是充盈的煞气让亡灵躁动不安，无限放大的渴望在此时遥相呼应，楚眠在那一刻听见了无数人的心声。
“是吗，比起一遍又一遍地轮回记忆，重复痛苦，还是结束更好吗？”
“结局已经注定，就算我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也是无法改变的。”
“选择机会只有一次，而我们都是失败者啊……”
少女轻声诉说着，与颈间冰凉相贴。
没有可以仇恨的对象，起码还能恨自己。或者说，都无所谓了，只想快点结束掉。
这是失败者的特权。
丑陋，也可笑。
楚眠完全明白亡灵们的想法，因此只是持着刀柄，平静地往前送。
真不想被人看见这副软弱的样子呀。
事已至此，楚眠想要一个答案——
亡灵记忆体，世人畏惧的邪灵，是可以被灭除的。
就像这样。
似乎找到了解开谜题一环的钥匙，颈上尖锐的刺痛随着锁链松绑而退去，新出现在手腕上的力量径直截下楚眠的动作，那力道之大，令她不由错愕地瞪大了眼。
有谁捉着她的手，怒意从紧握的指骨一直传递到颤栗的刀刃上。
“巫醒……？”
楚眠被来人低沉如水的眼神看得动弹不得，短短唤了句，暗叫不好正想别开脸时，却听他说：
“楚眠，以后不许做这种事。”
明明还是熟悉的声音，一字一顿，沉冷得跟换了个人一样。
楚眠努力冷静下来。按理说这是在亡灵的梦里，巫醒根本看不见她的危险动作才对。
她在亡灵的躯壳中躲好，不想身上躁动的气息被发现：“我什么都没做哦？你是不是看错了……”
“那是梦的主人让你这么做的？”对方却不顺着她的话来，手中力道加重，刀刃咔地一声裂开。
碎裂声清晰而刺耳，楚眠见他要迁怒于亡灵，缓了缓道：“巫醒，其实你也拿亡灵没办法吧？”
“什么？”巫醒神色未动，紧盯着楚眠的一举一动，怕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知道吗，让亡灵解脱的办法，”楚眠缓声说着，“只要让我附身在他们身上——”
“我说了，不会让你这么做。”
温热手掌覆在楚眠双眼之上，缓和下来的语气带了点哄的味道：“你明明说过他们是你的朋友，如今却要这么对他们？”
楚眠笑了笑：“我又不会真的死去。”
“不行。无论是一次两次，真死假死，都不行。”巫醒独有的嗓音似乎有镇定心神的作用，“我只想你好好珍惜你的生命。”
连你也要我活着吗？
楚眠心中一动，轻轻摘下遮掩视线的那只手，在那对迷雾般的眼瞳里望见的，竟是自己的样貌。
梦境还没有结束，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盯住内里的人的？
来不及多想，处境被一览无余，周身的魔气眼看就要沾上巫醒的衣袍——
楚眠退后的动作被巫醒一把揽住，他顺势将她从亡灵附身里捞了出来：“眠眠，不要躲在别人背后，让我看见你。”
话音刚落，背后的亡灵身首异处，血溅满地。
故事迎来了该有的结局。
这次换楚眠蒙上巫醒的眼睛。
两人无言片刻，巫醒拍她的手背，示意无碍：“我又不是那些洁癖的修道之人，你有什么好怕的？”
楚眠垂下头：“这是我最不喜欢的梦。以前我只是旁观者，可当我无法置身事外的时候，还不如——”
“眠眠，别这么说，别人的痛苦不是你自伤的理由，”巫醒说，“如今我能看见你的梦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梦，可以陪你一起。”
“为什么你能进亡灵的梦了？”楚眠有些讶然地抬头。
“这恐怕要问你自己了，”巫醒说，“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说着顺了顺楚眠的额发，蜷曲在两人身边的魔气服软一般缩回楚眠身上。
“巫醒，不要看，”楚眠气势渐弱地瘪嘴，“与我相关的一切，都是丑陋不堪的。”
“为什么？你是最美好的存在，”巫醒朝她弯着唇角，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要让我看见你。”
他说得直接而认真，令人信服。让楚眠也不由得想要去相信。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不愿被人所见的软弱、罪恶，除了远离和躲避别无他法。
可是，如果世界上有这样的存在，能够放下所有顾虑与之分享的话——
那将是莫大的幸运。
楚眠这才放下手。
“连你都这么说，”她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绘面前少年的认真表情，轻颤的眼睫在此刻转为坚定，而后启唇：
“红瑙茑萝的主人。”
“——！”
这称呼猝不及防，巫醒听后短暂愣了下，接着不甘示弱将脸贴得更近：“说这个之前，是不是应该解释下你入魔的事情？”
这一靠拢，本就紧挨的距离再度缩近，两人之间呼吸的声音几近可闻，竟能听出隐隐的兴奋和紧张。
共享的秘密，让他们在那一刻也分享着共同的誓约。
楚眠知道，巫醒看出她受够了。所以他制止了她，并肯定她的存在。
那他呢？他想要的是什么？
楚眠还不敢说自己已经非常了解巫醒，于是她先回答眼前的问题：
“巫醒，你应该能感觉到我体内魔息本源的存在吧，有人用魔息夙琰令救了我，而他救我是因为——”
“因为你用我送的茑萝救了他？”巫醒很聪明，一下就猜到了答案。
“呃、嗯。”虽然当时是别无选择，现在回想起来，楚眠莫名有些心虚。
之前只觉得，自己很没用，要靠别人的力量来救人。
现在想想，靠着一个男人去救另一个男人，好像有哪里不太妙……
不过巫醒完全不会往这层想吧。楚眠收回心绪，迎上少年一如往常的笑容和嗓音：
“那么孽鬼咬死他了吗？”
楚眠顿时头皮发麻。
明明在笑，那笑容之下却涌动着暗流，混乱又危险，看似就要失控。
楚眠看呆之时，听巫醒接着说：“那茑萝花是仅存的力量结晶，为了避免麻烦，我斩断了和它的联系，可是也设下了规则，”
“那力量用在你身上，是福泽；用在别人身上，那便是抢夺因果，作恶行孽，当诛。”
楚眠脑子里咚地炸开：“可如果那是我想帮助的人——”
“有谁值得你这么重视？有这种人存在，更该被千刀万剐孽鬼啃噬——”这下连笑意也无法维持，巫醒捂住半边脸，笑颜不在，显得抓狂又崩溃。
就像是从未发过脾气的人，一旦开了个口，被允许发泄，就会很容易变得极端。
楚眠被他抓住肩膀，呼吸微滞，不可言说的冻结感顺着四肢攀延而上。
听多了巫醒无心的玩笑话，如此不加掩饰的明显的厌恶，她从未见过，也没想过会见到。
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发怒撒泼，而是别的什么。
她感觉到了不对，随即牵住巫醒的衣袖：“巫醒，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要去一个司月迪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视野被久违的晶蓝紫大殿占据，只是与预料相同，上空蔓延着不祥黑气有如阴云，隐隐约约的影子在其间来回穿梭，浑浊眼眸中阴冷的视线在那瞬间齐齐锁定在闯入者身上。
黑云不安稳地摇曳，在孽鬼嘶吼着朝楚眠冲过来之前，从她手中飞出的几道人影撑起一道无形屏障，闪烁的因律之力将打头阵的一波孽鬼生生逼退了回去。
楚眠耳中响起机括的咔哒声和因律流转的细微声响，眸底金色一闪而过，与附身在人偶中亡灵的意念相通，默念起记忆中尘封已久的咒文。
然而第一次以这种方式使用律术，身心都有些跟不上，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天色由明转暗，等到孽鬼不再主动攻来，已是精疲力尽。
“总算挡下了……说好的，你们轮番上岗吧。”
楚眠平稳着呼吸，观察许久，方才抚上夜婵刀柄，只留一具人偶傀儡在自己和孽鬼之间戒备。
意识中荧光点点，回以一声清脆的应答。
亡灵身具因律，楚眠在转为修者、目力提升后发现了。虽然附着不多，凭着仙品材质的形体，也足以施展出一些简单的律术。
“现在只是避邪律术，等以后熟练起来，除邪、净化，不在话下的时候……”
就能还世间一个清净。
本想给自己打气的楚眠，话到后半句，却哽着如何也说不出来。
应该能说出来的。这里没有听众。
楚眠抬起脸，只有傀儡茫然望着自己，以及远处孽鬼躁动狂乱。
没有人会嘲笑，质疑。不过，也没有人支持，赞同。
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也不理解何为善，何为正确。
既然要这样的她活着，那让她一个人就好。
自己对自己负责，也只对自己负责。
实在累到极限，楚眠枕着夜婵躺下，镰刀刀面跃动的血色映入那对瞳仁如落深潭，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坠力拖拽着，将一切光亮沉没。
“我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可以了吧？”
宽广的殿堂没有回音，也不知在问谁。
楚眠闭了眼，思考后面的打算。
一是尽可能多做些傀儡。
二是练习操纵傀儡，尽快掌握律术。
至于第三……
楚眠内视息田，银色月珠静谧无声，散发淡淡莹光，熟悉的气息却给了她紧迫感和危机感。
她现在也算半个魔修之躯，被知道身具魔息夙琰令总免不了麻烦，得找个办法把它的气息掩去。
也断开它的一切联系。
只是，恐怕还有更麻烦的事。
不知不觉，楚眠陷入浅眠，游走在周身经脉的魔气伺机而动般苏醒过来，一时间炽热与冰冷气息紊乱，令她的眉头不适地皱起。
在寒毒没有彻底祛除之前，楚眠要时刻忍受两股力量在五脏六腑的对抗。她能忍疼，可是魔气带来的暴戾与杀意，一旦没有了主动的压制，只会变本加厉地扰乱她的心神，加大她的渴望。
好战，嗜杀，阴狠，世间为魔者莫不如此。
一旁的傀儡被升腾而起的戾气吓得震颤了下，面上几种神色反复变换，最终叹气，为睡不安稳的少女抚平眉间。
……
楚眠发觉今日亡灵的梦有所不同。
梦境漫长而混乱，像是同时经历了好几个人的人生，让人难以自拔。犯了一次又一次错，见证过无数死亡结局。
这一次，离结局还有一步之遥时，自己的手中率先出现了刀刃。
不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选择。
面临那个时刻，站在那个位置，你真的能做出正确的抉择吗？
梦境中有个声音冷冷地问。
能啊。让我先把问这个问题的人杀了。
在楚眠心中杀意大盛时，亡灵的意志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本是向前、指向虚空的刀尖，转而对准了楚眠的喉咙，盘旋而上的细长锁链缚住颈脖和手腕，令她无处可躲。
或许是充盈的煞气让亡灵躁动不安，无限放大的渴望在此时遥相呼应，楚眠在那一刻听见了无数人的心声。
“是吗，比起一遍又一遍地轮回记忆，重复痛苦，还是结束更好吗？”
“结局已经注定，就算我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也是无法改变的。”
“选择机会只有一次，而我们都是失败者啊……”
少女轻声诉说着，与颈间冰凉相贴。
没有可以仇恨的对象，起码还能恨自己。或者说，都无所谓了，只想快点结束掉。
这是失败者的特权。
丑陋，也可笑。
楚眠完全明白亡灵们的想法，因此只是持着刀柄，平静地往前送。
真不想被人看见这副软弱的样子呀。
事已至此，楚眠想要一个答案——
亡灵记忆体，世人畏惧的邪灵，是可以被灭除的。
就像这样。
似乎找到了解开谜题一环的钥匙，颈上尖锐的刺痛随着锁链松绑而退去，新出现在手腕上的力量径直截下楚眠的动作，那力道之大，令她不由错愕地瞪大了眼。
有谁捉着她的手，怒意从紧握的指骨一直传递到颤栗的刀刃上。
“巫醒……？”
楚眠被来人低沉如水的眼神看得动弹不得，短短唤了句，暗叫不好正想别开脸时，却听他说：
“楚眠，以后不许做这种事。”
明明还是熟悉的声音，一字一顿，沉冷得跟换了个人一样。
楚眠努力冷静下来。按理说这是在亡灵的梦里，巫醒根本看不见她的危险动作才对。
她在亡灵的躯壳中躲好，不想身上躁动的气息被发现：“我什么都没做哦？你是不是看错了……”
“那是梦的主人让你这么做的？”对方却不顺着她的话来，手中力道加重，刀刃咔地一声裂开。
碎裂声清晰而刺耳，楚眠见他要迁怒于亡灵，缓了缓道：“巫醒，其实你也拿亡灵没办法吧？”
“什么？”巫醒神色未动，紧盯着楚眠的一举一动，怕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知道吗，让亡灵解脱的办法，”楚眠缓声说着，“只要让我附身在他们身上——”
“我说了，不会让你这么做。”
温热手掌覆在楚眠双眼之上，缓和下来的语气带了点哄的味道：“你明明说过他们是你的朋友，如今却要这么对他们？”
楚眠笑了笑：“我又不会真的死去。”
“不行。无论是一次两次，真死假死，都不行。”巫醒独有的嗓音似乎有镇定心神的作用，“我只想你好好珍惜你的生命。”
连你也要我活着吗？
楚眠心中一动，轻轻摘下遮掩视线的那只手，在那对迷雾般的眼瞳里望见的，竟是自己的样貌。
梦境还没有结束，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盯住内里的人的？
来不及多想，处境被一览无余，周身的魔气眼看就要沾上巫醒的衣袍——
楚眠退后的动作被巫醒一把揽住，他顺势将她从亡灵附身里捞了出来：“眠眠，不要躲在别人背后，让我看见你。”
话音刚落，背后的亡灵身首异处，血溅满地。
故事迎来了该有的结局。
这次换楚眠蒙上巫醒的眼睛。
两人无言片刻，巫醒拍她的手背，示意无碍：“我又不是那些洁癖的修道之人，你有什么好怕的？”
楚眠垂下头：“这是我最不喜欢的梦。以前我只是旁观者，可当我无法置身事外的时候，还不如——”
“眠眠，别这么说，别人的痛苦不是你自伤的理由，”巫醒说，“如今我能看见你的梦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梦，可以陪你一起。”
“为什么你能进亡灵的梦了？”楚眠有些讶然地抬头。
“这恐怕要问你自己了，”巫醒说，“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说着顺了顺楚眠的额发，蜷曲在两人身边的魔气服软一般缩回楚眠身上。
“巫醒，不要看，”楚眠气势渐弱地瘪嘴，“与我相关的一切，都是丑陋不堪的。”
“为什么？你是最美好的存在，”巫醒朝她弯着唇角，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要让我看见你。”
他说得直接而认真，令人信服。让楚眠也不由得想要去相信。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不愿被人所见的软弱、罪恶，除了远离和躲避别无他法。
可是，如果世界上有这样的存在，能够放下所有顾虑与之分享的话——
那将是莫大的幸运。
楚眠这才放下手。
“连你都这么说，”她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绘面前少年的认真表情，轻颤的眼睫在此刻转为坚定，而后启唇：
“红瑙茑萝的主人。”
“——！”
这称呼猝不及防，巫醒听后短暂愣了下，接着不甘示弱将脸贴得更近：“说这个之前，是不是应该解释下你入魔的事情？”
这一靠拢，本就紧挨的距离再度缩近，两人之间呼吸的声音几近可闻，竟能听出隐隐的兴奋和紧张。
共享的秘密，让他们在那一刻也分享着共同的誓约。
楚眠知道，巫醒看出她受够了。所以他制止了她，并肯定她的存在。
那他呢？他想要的是什么？
楚眠还不敢说自己已经非常了解巫醒，于是她先回答眼前的问题：
“巫醒，你应该能感觉到我体内魔息本源的存在吧，有人用魔息夙琰令救了我，而他救我是因为——”
“因为你用我送的茑萝救了他？”巫醒很聪明，一下就猜到了答案。
“呃、嗯。”虽然当时是别无选择，现在回想起来，楚眠莫名有些心虚。
之前只觉得，自己很没用，要靠别人的力量来救人。
现在想想，靠着一个男人去救另一个男人，好像有哪里不太妙……
不过巫醒完全不会往这层想吧。楚眠收回心绪，迎上少年一如往常的笑容和嗓音：
“那么孽鬼咬死他了吗？”
楚眠顿时头皮发麻。
明明在笑，那笑容之下却涌动着暗流，混乱又危险，看似就要失控。
楚眠看呆之时，听巫醒接着说：“那茑萝花是仅存的力量结晶，为了避免麻烦，我斩断了和它的联系，可是也设下了规则，”
“那力量用在你身上，是福泽；用在别人身上，那便是抢夺因果，作恶行孽，当诛。”
楚眠脑子里咚地炸开：“可如果那是我想帮助的人——”
“有谁值得你这么重视？有这种人存在，更该被千刀万剐孽鬼啃噬——”这下连笑意也无法维持，巫醒捂住半边脸，笑颜不在，显得抓狂又崩溃。
就像是从未发过脾气的人，一旦开了个口，被允许发泄，就会很容易变得极端。
楚眠被他抓住肩膀，呼吸微滞，不可言说的冻结感顺着四肢攀延而上。
听多了巫醒无心的玩笑话，如此不加掩饰的明显的厌恶，她从未见过，也没想过会见到。
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发怒撒泼，而是别的什么。
她感觉到了不对，随即牵住巫醒的衣袖：“巫醒，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