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星光洒落在女孩头顶，荼蘼仰起头，感受着这份熟悉而安稳的力量。
与师父的力量相对的，还有一道不相上下的凛冽气息。
是风师叔，这个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的师叔，是爹爹和娘的好朋友。
荼蘼静听二人谈话。和来时师父在渡河上交代她的话有些像。
师父她们筹备已久的计划，若是能有风师叔助力……
……
“——荼蘼，你可知，很久以前，通往狱寒叶的途径，只有这条渡河，”
“而我们摆渡人，便是要将客人送往他们想去的地方。”
与天相接的宽阔河面上，一叶小舟轻快向前驶去，在水面带出一条白色的浪痕。
无星无月的夜晚，万物皆隐没于黑暗，荼蘼压下被夜风拂起的鬓发，听着流水潺潺，无人自摇的吱呀桨声，以及风带来的话语。
船桨拍在水面激起阵阵水花声，荼蘼两手扒住船舷，探出脑袋望向下方黑黝黝的河面：“可是师父，你又要守门，又要划船，会不会很累呀？荼蘼会造自己动的船，送给师父好不好？”
黑色的河水并无应答，可在女孩眼中，水面之下燃起一盏灯火，温柔映亮她的双瞳：“傻孩子，守门人是后来的事情了，师父一开始获得的，是摆渡人的传承。”
“只是后来，太虚联盟发展壮大，将狱寒叶建造成为关押重罪之人的牢狱，并以阵法筑起数道秘门，师父这个摆渡人的身份，也不再需要了。”
荼蘼啊了声：“他们可真讨厌，抢了师父的活干。”
洛瑛的声音由近及远：“荼蘼，不可这么说。师父依旧守护着这条独一无二的通道，虽然无法再渡人出入狱寒叶，能够渡这条河的，只有师父一人。”
荼蘼探出头看了一圈，这里黑乎乎的看不到尽头，水上吹来的风又湿又冷，唯有划桨声和流水声相伴，若不是有她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是她们的小家好，虽然偏了点窄了点，但是暖和又舒适，师父不值守时就能陪她说话。
没等荼蘼说出口，洛瑛的声音继续道：“因为渡口被联盟封锁，我只能短暂将你送入狱寒叶，到时候该如何做，荼蘼记下了吗？”
荼蘼用力一点头：“荼蘼都记住了。”
“这位风师叔性子古怪，可是念及同门情谊，理应也会帮我们一把，她是我们计划里的关键人物。”洛瑛说着，缥缈的声音与水流交织，
“若是能成功，我们便不必再东躲西藏地过活，荼蘼也能回你爹娘的宗门看看……”
“爹娘的宗门被害了爹娘的坏人占了，对么？”荼蘼突然道，“荼蘼想和师父一起打败所有坏人，可是风师叔被关在牢里，关在牢里的不也是坏人吗？”
“你风师叔她……”洛瑛略顿，“她确实是做了不好的事，可这不该由我来评判……”
荼蘼不解地望着河面：“九胭姐姐说，风师叔被打到狱寒叶，全是活该。”
“是吗？九胭和你说过风师叔为何入狱？”
“她说是，‘鱼塘炸了’。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
耳中流水声远去，顶着满天星光，荼蘼在此时第一次听到师父完整的心愿：
“师妹，我希望你能带着荼蘼，回到鸿羽宗，让她不再被人追杀，不再提心吊胆藏匿行踪，而是快快活活地生长在阳光底下。”
“作为守门人，我此身将终生拘束于一方之地，就连形体也无法完整维持，不论是代我保护荼蘼，还是扳倒易青乾，你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荼蘼目光一转，见一旁的妃衣女子一边淡淡拨弄着头发，一边回道：“师姐怕是不知道，我是如何来的狱寒叶……”
“有所耳闻，”洛瑛道，“这就不得不提到易青乾，他都为你做了些什么。”
“他将不利于你的传言尽数抹去，还拉动各方关系，费尽心机为你铸造钥匙……”
妃衣女子的眼神在一刹那变得锐利无比。
洛瑛再推一把：“能让他放下戒备，甘愿伏诛的，恐怕只有你了，风师妹。”
“洛师姐，”风芷音打断道，“你的要求我了解了，师妹自会好好考虑，能否成事暂且不说，”
她意味深长地勾唇：“不如师姐先让师妹领会一番守门人的能耐，待思量清楚，师妹再给你答复？”
洛瑛笑了：“这是自然。等到师妹做出答复的那天，请根据我留下的指示，到指定的界点赴约。若是决定了，我将带师妹出结界，有人在外接应。”
见风芷音若有所思，她补充道：“为避人耳目，我带你走的并非狱寒叶秘门，而是渡河通道，还望师妹见谅。”
“不敢，师姐考虑周全，师妹敬服。只是……”风芷音说着对天施了一礼，“师妹还有诸多考量，麻烦师姐多等一段时间了。”
“师妹有何困惑？是否对摆渡人一事还存有疑虑？”
“师姐方才已经解释得足够清楚了。”
“那还请师妹尽快，以防易青乾等人最近再有行动。”
“我想事情很慢的……”风芷音无辜脸。
约定就此算是定下。
不知她的嘀咕有没有被听到，只听洛瑛轻唤：“荼蘼。”
静待一旁的荼蘼随即垂头致礼：“风师叔，荼蘼就先和师父离开了。”
风芷音这才注意到，女孩手里捧着与方才一模一样的机关球，小巧的手在球顶轻轻拧了一下，周围景象开始变幻曲折，将她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远。星海微微震颤着，仿佛被叠起来的豆腐块一般，尽数收进那颗神秘的机关球之中。
机关球迎风自燃，敛去一切痕迹。不管是洛瑛的神识，还是荼蘼，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风芷音稳稳落在沙地，从机关球燃尽掉落的灰烬中拾起一段沉银色的细丝。
“真麻烦啊。”
她轻叹口气，转了下脖子，随意寻了个方向慢慢走去。
“接下来……找个地方闭关一阵子好了。”
……
……
楚眠在这段时间，带巫醒去了梦境的许多地方。
他们到过灼热的熔岩火山，金属堆砌的废城，也去过物产丰富的岛屿，异域风情的繁华绿洲。
如今楚眠已经可以不被拘束于依附的身体里，可以和巫醒一起游逛新的世界，观看亡灵的故事。
巫醒对遇到的一切新奇事物都饶有兴趣，总是缠着楚眠不放，什么都要问一问。
楚眠也一知半解，苦恼如何回答时，转眼间，转了一圈回来的巫醒已经变得比她更加熟悉。
楚眠不服输，与之渐渐较起劲来，两人常会争上半天。
楚眠一个人的时候，并不会想去主动了解这些。
天地辽远人世广阔，美丽之物无穷无尽。只有深知这一点的人，才会热情不灭新奇不已吧。
就像是，理所当然地爱着这个世界一样。
楚眠有时候会这么想。
当然，亡灵的记忆中总有苦难，灾难，不幸，他们经历的也不全是快乐的事。
楚眠被与之共生的感情影响时，巫醒在旁手忙脚乱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楚眠摇头，对他说：“需要安慰的人不是我。”
未想巫醒极轻地一笑，拇指拂过她泛红的眼角：“怎么不是呢。”
除了必要的时候，巫醒会避开人声鼎沸的地方，和楚眠待在能俯瞰整处景观之处。
楚眠寻找亡灵去向的时候，巫醒也只是一个人待在人少的地方，目光注视着她，和她经历的故事。
楚眠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巫醒，不一起吗？”
巫醒带着笑回答她：“我只是来陪你的。只要能看见你就好。”
他说这话时孑然一身，含笑的神情显得孤单又落寞，让人不由得被吸引，沉溺其中。
楚眠无端想起风芷音的告诫。
可是她知道，巫醒和那些反面例子根本不同。
巫醒不理解的事情有很多，特别是人。
亲情，友情，爱憎情仇，人世规则的所以然。
楚眠只有一点一点地教他。
巫醒：“这个小师妹当真得宠，几句话就得了秘典……诶诶诶，大师姐怎么掀桌子走了？剩下的人表情都不太好看啊，为什么？”
楚眠：“他们不服气。”
巫醒：“不服气？为什么？那是什么感觉？”
楚眠：“就像是你觉得十分珍贵的东西，我随手给了另一个人，你如何想？”
“眠眠，你确定要举这样的例子？”
“……”
楚眠问：“你以前模仿我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巫醒默然几许才回答：“……有很多东西，我是遇到你之后才明白的。”
楚眠有些怔住。
有些意外，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只有牵涉到她，巫醒才能明白某种“感受”。反过来讲，巫醒不会去共情其他任何人。
这份独特的待遇，只给了她。她也被巫醒的阴暗面吸引着，与之共鸣着。
可是还不够。
楚眠比这还要贪心。
……
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将楚眠吵醒。
与其说是吵醒，不如说是打坐修炼被打断。
她睁眼恍了会，直到确认自己是在瑞年宫，这才发现身上发生了不小变化。
她没日没夜压制的魔息夙琰令的气息，终于在此刻被完全压下。
如同缓下的心绪一般，体内暴动的力量也平息下来，魔气贴附在周身经脉，从焚烤的灼痛转为充盈的暖流。
不假时日，剩下的寒毒也定能一并驱除。
连接被断，魔息夙琰令的存在再也不会让她感觉在意和紧张，就像是一只攥紧心脏的大手从其上离开，让她能够正常呼吸和生存。
只是……
楚眠将手放在胸口。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她目光放远，傀儡守卫再次倒在地上，她赶忙起身将其扶起检查哪里出了问题。
与傀儡为伴，拼命引气修炼，只有在累极时才短暂睡会。楚眠用这样的方式填补这段时光。
好像只要一停下，就有人在和她窃窃私语，让她思考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所以她干脆让自己忙碌起来，不留空隙地做着眼前能做的事，然后为身边的人做点事情。
毕竟“重活一次”，她的心境与那时已经大有不同。
她一直在接受，被给予，如今只想着为别人做些什么才好。
就算是自己所唾弃的伪善，她也想要做点事情，当一回给予的那方。
因为这能填补她内心的空落。
楚眠一进入状态便不眠不休，检查出傀儡的问题，又挨个把所有人偶都检查修缮了一遍。
当她失去知觉再次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几天。
身体疲软得难以动弹，她迷糊间一伸腿，只听轰隆一声响，她眼前一黑，仿佛遭遇山体滑坡一般被未知物体埋了起来。
“哇啊！……”
被掩埋的楚眠从人偶山中艰难爬出，召出夜婵放出亡灵让他们自己排好。
看着日益壮大的队伍，楚眠的脑子久违转动起来。
傀儡的存放也成了一个问题，她不可能随时带着这么多人偶去消除孽鬼。
楚眠静静思考了一会，从极为简单的行李中拿出自己的外衣和头巾。
她决定久违地出趟门。
与师父的力量相对的，还有一道不相上下的凛冽气息。
是风师叔，这个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的师叔，是爹爹和娘的好朋友。
荼蘼静听二人谈话。和来时师父在渡河上交代她的话有些像。
师父她们筹备已久的计划，若是能有风师叔助力……
……
“——荼蘼，你可知，很久以前，通往狱寒叶的途径，只有这条渡河，”
“而我们摆渡人，便是要将客人送往他们想去的地方。”
与天相接的宽阔河面上，一叶小舟轻快向前驶去，在水面带出一条白色的浪痕。
无星无月的夜晚，万物皆隐没于黑暗，荼蘼压下被夜风拂起的鬓发，听着流水潺潺，无人自摇的吱呀桨声，以及风带来的话语。
船桨拍在水面激起阵阵水花声，荼蘼两手扒住船舷，探出脑袋望向下方黑黝黝的河面：“可是师父，你又要守门，又要划船，会不会很累呀？荼蘼会造自己动的船，送给师父好不好？”
黑色的河水并无应答，可在女孩眼中，水面之下燃起一盏灯火，温柔映亮她的双瞳：“傻孩子，守门人是后来的事情了，师父一开始获得的，是摆渡人的传承。”
“只是后来，太虚联盟发展壮大，将狱寒叶建造成为关押重罪之人的牢狱，并以阵法筑起数道秘门，师父这个摆渡人的身份，也不再需要了。”
荼蘼啊了声：“他们可真讨厌，抢了师父的活干。”
洛瑛的声音由近及远：“荼蘼，不可这么说。师父依旧守护着这条独一无二的通道，虽然无法再渡人出入狱寒叶，能够渡这条河的，只有师父一人。”
荼蘼探出头看了一圈，这里黑乎乎的看不到尽头，水上吹来的风又湿又冷，唯有划桨声和流水声相伴，若不是有她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是她们的小家好，虽然偏了点窄了点，但是暖和又舒适，师父不值守时就能陪她说话。
没等荼蘼说出口，洛瑛的声音继续道：“因为渡口被联盟封锁，我只能短暂将你送入狱寒叶，到时候该如何做，荼蘼记下了吗？”
荼蘼用力一点头：“荼蘼都记住了。”
“这位风师叔性子古怪，可是念及同门情谊，理应也会帮我们一把，她是我们计划里的关键人物。”洛瑛说着，缥缈的声音与水流交织，
“若是能成功，我们便不必再东躲西藏地过活，荼蘼也能回你爹娘的宗门看看……”
“爹娘的宗门被害了爹娘的坏人占了，对么？”荼蘼突然道，“荼蘼想和师父一起打败所有坏人，可是风师叔被关在牢里，关在牢里的不也是坏人吗？”
“你风师叔她……”洛瑛略顿，“她确实是做了不好的事，可这不该由我来评判……”
荼蘼不解地望着河面：“九胭姐姐说，风师叔被打到狱寒叶，全是活该。”
“是吗？九胭和你说过风师叔为何入狱？”
“她说是，‘鱼塘炸了’。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
耳中流水声远去，顶着满天星光，荼蘼在此时第一次听到师父完整的心愿：
“师妹，我希望你能带着荼蘼，回到鸿羽宗，让她不再被人追杀，不再提心吊胆藏匿行踪，而是快快活活地生长在阳光底下。”
“作为守门人，我此身将终生拘束于一方之地，就连形体也无法完整维持，不论是代我保护荼蘼，还是扳倒易青乾，你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荼蘼目光一转，见一旁的妃衣女子一边淡淡拨弄着头发，一边回道：“师姐怕是不知道，我是如何来的狱寒叶……”
“有所耳闻，”洛瑛道，“这就不得不提到易青乾，他都为你做了些什么。”
“他将不利于你的传言尽数抹去，还拉动各方关系，费尽心机为你铸造钥匙……”
妃衣女子的眼神在一刹那变得锐利无比。
洛瑛再推一把：“能让他放下戒备，甘愿伏诛的，恐怕只有你了，风师妹。”
“洛师姐，”风芷音打断道，“你的要求我了解了，师妹自会好好考虑，能否成事暂且不说，”
她意味深长地勾唇：“不如师姐先让师妹领会一番守门人的能耐，待思量清楚，师妹再给你答复？”
洛瑛笑了：“这是自然。等到师妹做出答复的那天，请根据我留下的指示，到指定的界点赴约。若是决定了，我将带师妹出结界，有人在外接应。”
见风芷音若有所思，她补充道：“为避人耳目，我带你走的并非狱寒叶秘门，而是渡河通道，还望师妹见谅。”
“不敢，师姐考虑周全，师妹敬服。只是……”风芷音说着对天施了一礼，“师妹还有诸多考量，麻烦师姐多等一段时间了。”
“师妹有何困惑？是否对摆渡人一事还存有疑虑？”
“师姐方才已经解释得足够清楚了。”
“那还请师妹尽快，以防易青乾等人最近再有行动。”
“我想事情很慢的……”风芷音无辜脸。
约定就此算是定下。
不知她的嘀咕有没有被听到，只听洛瑛轻唤：“荼蘼。”
静待一旁的荼蘼随即垂头致礼：“风师叔，荼蘼就先和师父离开了。”
风芷音这才注意到，女孩手里捧着与方才一模一样的机关球，小巧的手在球顶轻轻拧了一下，周围景象开始变幻曲折，将她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远。星海微微震颤着，仿佛被叠起来的豆腐块一般，尽数收进那颗神秘的机关球之中。
机关球迎风自燃，敛去一切痕迹。不管是洛瑛的神识，还是荼蘼，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风芷音稳稳落在沙地，从机关球燃尽掉落的灰烬中拾起一段沉银色的细丝。
“真麻烦啊。”
她轻叹口气，转了下脖子，随意寻了个方向慢慢走去。
“接下来……找个地方闭关一阵子好了。”
……
……
楚眠在这段时间，带巫醒去了梦境的许多地方。
他们到过灼热的熔岩火山，金属堆砌的废城，也去过物产丰富的岛屿，异域风情的繁华绿洲。
如今楚眠已经可以不被拘束于依附的身体里，可以和巫醒一起游逛新的世界，观看亡灵的故事。
巫醒对遇到的一切新奇事物都饶有兴趣，总是缠着楚眠不放，什么都要问一问。
楚眠也一知半解，苦恼如何回答时，转眼间，转了一圈回来的巫醒已经变得比她更加熟悉。
楚眠不服输，与之渐渐较起劲来，两人常会争上半天。
楚眠一个人的时候，并不会想去主动了解这些。
天地辽远人世广阔，美丽之物无穷无尽。只有深知这一点的人，才会热情不灭新奇不已吧。
就像是，理所当然地爱着这个世界一样。
楚眠有时候会这么想。
当然，亡灵的记忆中总有苦难，灾难，不幸，他们经历的也不全是快乐的事。
楚眠被与之共生的感情影响时，巫醒在旁手忙脚乱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楚眠摇头，对他说：“需要安慰的人不是我。”
未想巫醒极轻地一笑，拇指拂过她泛红的眼角：“怎么不是呢。”
除了必要的时候，巫醒会避开人声鼎沸的地方，和楚眠待在能俯瞰整处景观之处。
楚眠寻找亡灵去向的时候，巫醒也只是一个人待在人少的地方，目光注视着她，和她经历的故事。
楚眠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巫醒，不一起吗？”
巫醒带着笑回答她：“我只是来陪你的。只要能看见你就好。”
他说这话时孑然一身，含笑的神情显得孤单又落寞，让人不由得被吸引，沉溺其中。
楚眠无端想起风芷音的告诫。
可是她知道，巫醒和那些反面例子根本不同。
巫醒不理解的事情有很多，特别是人。
亲情，友情，爱憎情仇，人世规则的所以然。
楚眠只有一点一点地教他。
巫醒：“这个小师妹当真得宠，几句话就得了秘典……诶诶诶，大师姐怎么掀桌子走了？剩下的人表情都不太好看啊，为什么？”
楚眠：“他们不服气。”
巫醒：“不服气？为什么？那是什么感觉？”
楚眠：“就像是你觉得十分珍贵的东西，我随手给了另一个人，你如何想？”
“眠眠，你确定要举这样的例子？”
“……”
楚眠问：“你以前模仿我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巫醒默然几许才回答：“……有很多东西，我是遇到你之后才明白的。”
楚眠有些怔住。
有些意外，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只有牵涉到她，巫醒才能明白某种“感受”。反过来讲，巫醒不会去共情其他任何人。
这份独特的待遇，只给了她。她也被巫醒的阴暗面吸引着，与之共鸣着。
可是还不够。
楚眠比这还要贪心。
……
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将楚眠吵醒。
与其说是吵醒，不如说是打坐修炼被打断。
她睁眼恍了会，直到确认自己是在瑞年宫，这才发现身上发生了不小变化。
她没日没夜压制的魔息夙琰令的气息，终于在此刻被完全压下。
如同缓下的心绪一般，体内暴动的力量也平息下来，魔气贴附在周身经脉，从焚烤的灼痛转为充盈的暖流。
不假时日，剩下的寒毒也定能一并驱除。
连接被断，魔息夙琰令的存在再也不会让她感觉在意和紧张，就像是一只攥紧心脏的大手从其上离开，让她能够正常呼吸和生存。
只是……
楚眠将手放在胸口。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她目光放远，傀儡守卫再次倒在地上，她赶忙起身将其扶起检查哪里出了问题。
与傀儡为伴，拼命引气修炼，只有在累极时才短暂睡会。楚眠用这样的方式填补这段时光。
好像只要一停下，就有人在和她窃窃私语，让她思考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所以她干脆让自己忙碌起来，不留空隙地做着眼前能做的事，然后为身边的人做点事情。
毕竟“重活一次”，她的心境与那时已经大有不同。
她一直在接受，被给予，如今只想着为别人做些什么才好。
就算是自己所唾弃的伪善，她也想要做点事情，当一回给予的那方。
因为这能填补她内心的空落。
楚眠一进入状态便不眠不休，检查出傀儡的问题，又挨个把所有人偶都检查修缮了一遍。
当她失去知觉再次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几天。
身体疲软得难以动弹，她迷糊间一伸腿，只听轰隆一声响，她眼前一黑，仿佛遭遇山体滑坡一般被未知物体埋了起来。
“哇啊！……”
被掩埋的楚眠从人偶山中艰难爬出，召出夜婵放出亡灵让他们自己排好。
看着日益壮大的队伍，楚眠的脑子久违转动起来。
傀儡的存放也成了一个问题，她不可能随时带着这么多人偶去消除孽鬼。
楚眠静静思考了一会，从极为简单的行李中拿出自己的外衣和头巾。
她决定久违地出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