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鹦鹉
*
若曦很讨厌我，我也讨厌她。
真的，我讨厌她，她总是喊那三个字。
这么长的时间，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明玉喊了就不行，就惹得若曦生气？她扑过去扯明玉的旗头，好像草原上青草味的风。
可惜她后来再没喊过我。
——若梧
01.
“三小姐来了。”
张晓在这里待了两三天，刚来时也听巧慧说过原身异母同胞的三小姐。
巧慧圆和的脸掺进去忿忿，眉毛拧巴起来：“二小姐，三小姐和明玉格格玩得好，平日里也不搭理咱们的，可同气连枝，到底也是亲姐妹，这次你受伤，她竟一次都没来探！”
什么？难道这还是宅斗剧本！
张晓——现在的若曦捻着京果，洁白糖霜糊住指尖，听见这声通报，猛地转过头去，瞧瞧门槛那处。
天光还早，今日估计是晴朗无风。若兰的院子没栽什么鲜艳的花，淡色粉白，远远摇曳的花蕊尖尖上垂下一条半透明的翠帕子。再往上就是紧捏着的白嫩的小手。
乖乖……咔擦一下，若曦咬下一口京果。
若梧年纪还太小了，不过马尔泰家的女儿都是好颜色，不拘于什么年龄。一身淡绿的旗装空空荡荡，脸也很白，不过眼睛太黑沉，没什么光彩，隐在暖黄的光雾里。
现在这样沉沉的眸子盯着若曦，看不出情绪。
若曦嘴中的甜腻随着若梧迈过门槛渐渐划开，似乎鼻尖也是瘦腻的香。她举起手，朝若梧摇了摇，露齿笑道：“额……嗨？妹妹。”
若梧眼神一变，很快别过脸，慢吞吞向若兰蹲礼。她似乎有些被若曦冒犯到了，侧颊的曲线格外冷硬，若曦讪讪地嚼了两下脆果子。
咔擦咔擦，冷面萝莉哦小妹妹。
若兰倒很高兴，扶起若梧，转过头说若曦：“摔了一趟，脾气真是变了。既然叫了若梧妹妹，以后也要一直叫下去才好。”她另一只手牵来若曦的手，搭在若梧手背。
姐姐大人，她手上还有糖霜啊！！若曦觑若梧的表情，发现她好像皱眉了，可若梧湿乎乎的掌蜷缩起来，仍旧窝在若曦的手心里。
若曦心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恐怕得更讨厌她了吧。她默默缩回手，果真看到若梧的脸色更臭了。
若曦清清嗓子，想东问西问几遭，若兰要抄佛经，自然让两个小姑娘结伴离开了，路上任由若曦怎么说话，怎么社牛，若梧就是不出声。
“咳咳，妹……若梧啊，你怎么不说话啊？”若曦搓搓手指，笑问。
抄手游廊中，两个姑娘忽然停住了，一粉一碧的旗装，碧色的小女儿仿佛忽然恼了，一抽帕子，掷向另一个，气冲冲啪挞啪挞走了老远，又回头，红着眼睛瞪人。
若梧身边的小丫鬟也瞪眼，就差长出胡子来吹一吹了。
瞪、瞪她做什么嘛……若曦悻悻地摸了把鼻子，身后巧慧着急，附在她耳边：“二小姐，巧慧忘记告诉你了！三小姐她——”
02.
“二小姐也太过分了！以前就、就……三小姐你别难过了，”细雨搀着若梧，握住瘦削的小臂，轻声安慰，“晚上……要是被九爷看见了，眼睛哭肿了不好看呀。”
若梧没哭，轻轻抿着茶水。若兰被福晋忌惮，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茶也只是陈茶，枯黄茶水冒着苦涩热气，扑腾到她眼里。
她听到九爷两个字，好似忽然来了精神，乖巧地点头，身体不自觉正襟危坐起来。一双杏眼笑起来，微微上翘着，无声地念了一下九爷的名儿。
胤禟。
若梧仅仅是说到名字，便觉得茶汤也甘甜了，连带着对若曦，那种别扭的情绪也渐渐沉入水中。
她觉得若曦多半是把脑子摔坏了……但却是为了她，这好像显得她欠了什么一样，让她不安又歉疚。
明明没有把她当妹妹！
……对吧，她就是没有！
对吧？
若梧一直待在内间，听到细雨喜气洋洋过来报，才笑着将一支富贵如意簪子戴上。事实上这并不配她，看上去怪里怪气的，几分红尘俗气。
胤禟并不喜欢若梧，不是上了心的喜欢。
在他眼里，若梧过不了像若兰一样的清修日子，过来勾搭他，这么小的年纪也可以理解。
谁能拒绝钱财权势？
拿来当个宠物养，以后接进府里，他和八哥还能算连襟，关系更紧密些，百利无一害。
“喏，几个洋人送过来的小玩意，”胤禟单翘着一条腿，随手将盒子一扔，嘭的一声，吓得若梧颤了一下，他嗤笑，嘲弄她的胆小，“这么久了还这么怕事。”
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如果她怕事，还先过来招惹他做什么呢？胤禟微微眯起眼睛，艳丽的脸上放出不经意的笑意：“也不知道你阿玛怎么养的，那一个两个清高得很，偏偏你——”
他停在这里不说了。
若梧很认真地听他说话，并没有察觉到他在羞辱她，眼神依旧孺慕，湿漉漉地眨一眨，仿佛下一秒，睫毛尖端可以凝出水。
她是很可怜的长相，胤禟第一次见到若梧就确信：她再长开一些，会是祸水。至少是胤禟很喜欢弄哭的那种。
“啧……坐过来，坐我腿上。”
若梧很乖顺地搂住他脖子，被他大掌掐住下巴，扳指顶着颊肉，带着茧子的指腹摩挲着。她瘦，但是脸肉软乎乎的，摸上去比上好的丝绸还要滑。
胤禟很喜欢这触感，可摸了她的脸几下，就生了红印子，很不尽兴。她又太小了，虽然胤禟禽兽，但这是八哥府里的，别搞出什么别的乱子。
若梧不安地动了一下，被揽住腰，她的心脏砰砰地仿佛要跳到嗓子眼。
胤禟是好人，她因为头上的簪子固执地认为，很天真地塞了纸条给胤禟，上面写着，是明玉推了若曦。
胤禟觉得后宅果然很无聊，他现在的兴致很高，哑着嗓子问：“那你怎么不告诉八哥？告诉我来！若梧，嗯？”他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脖颈处，滚烫的。
若梧指指簪子，指指他的心口，抿唇笑。
她把他当做什么青天大老爷吗？如果她会说话，是不是要说，胤禟、九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但是得边摇边说。
胤禟闭了闭眼睛，手掌没放开她的脖子，想到更好玩的，就凑到她耳边，她有点不适，想躲开，被他用手摁着，动不了。
“若梧，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一只小鹦鹉……”他调笑她，捏她的耳垂，“如果你一个人，能教鹦鹉说话，我就帮你整整明玉。”
让一个哑巴教鹦鹉说话，他太坏了。胤禟想，他太坏了，可她就是喜欢他，就是离不开他。
因为他有钱有权，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她活的。
若梧还没反应过来，挣扎出一只手，捂着簪子，这是九爷送给她的——在她初来的时候，额娘给她的那柄被明玉摔碎了。
若曦很讨厌我，我也讨厌她。
真的，我讨厌她，她总是喊那三个字。
这么长的时间，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明玉喊了就不行，就惹得若曦生气？她扑过去扯明玉的旗头，好像草原上青草味的风。
可惜她后来再没喊过我。
——若梧
01.
“三小姐来了。”
张晓在这里待了两三天，刚来时也听巧慧说过原身异母同胞的三小姐。
巧慧圆和的脸掺进去忿忿，眉毛拧巴起来：“二小姐，三小姐和明玉格格玩得好，平日里也不搭理咱们的，可同气连枝，到底也是亲姐妹，这次你受伤，她竟一次都没来探！”
什么？难道这还是宅斗剧本！
张晓——现在的若曦捻着京果，洁白糖霜糊住指尖，听见这声通报，猛地转过头去，瞧瞧门槛那处。
天光还早，今日估计是晴朗无风。若兰的院子没栽什么鲜艳的花，淡色粉白，远远摇曳的花蕊尖尖上垂下一条半透明的翠帕子。再往上就是紧捏着的白嫩的小手。
乖乖……咔擦一下，若曦咬下一口京果。
若梧年纪还太小了，不过马尔泰家的女儿都是好颜色，不拘于什么年龄。一身淡绿的旗装空空荡荡，脸也很白，不过眼睛太黑沉，没什么光彩，隐在暖黄的光雾里。
现在这样沉沉的眸子盯着若曦，看不出情绪。
若曦嘴中的甜腻随着若梧迈过门槛渐渐划开，似乎鼻尖也是瘦腻的香。她举起手，朝若梧摇了摇，露齿笑道：“额……嗨？妹妹。”
若梧眼神一变，很快别过脸，慢吞吞向若兰蹲礼。她似乎有些被若曦冒犯到了，侧颊的曲线格外冷硬，若曦讪讪地嚼了两下脆果子。
咔擦咔擦，冷面萝莉哦小妹妹。
若兰倒很高兴，扶起若梧，转过头说若曦：“摔了一趟，脾气真是变了。既然叫了若梧妹妹，以后也要一直叫下去才好。”她另一只手牵来若曦的手，搭在若梧手背。
姐姐大人，她手上还有糖霜啊！！若曦觑若梧的表情，发现她好像皱眉了，可若梧湿乎乎的掌蜷缩起来，仍旧窝在若曦的手心里。
若曦心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恐怕得更讨厌她了吧。她默默缩回手，果真看到若梧的脸色更臭了。
若曦清清嗓子，想东问西问几遭，若兰要抄佛经，自然让两个小姑娘结伴离开了，路上任由若曦怎么说话，怎么社牛，若梧就是不出声。
“咳咳，妹……若梧啊，你怎么不说话啊？”若曦搓搓手指，笑问。
抄手游廊中，两个姑娘忽然停住了，一粉一碧的旗装，碧色的小女儿仿佛忽然恼了，一抽帕子，掷向另一个，气冲冲啪挞啪挞走了老远，又回头，红着眼睛瞪人。
若梧身边的小丫鬟也瞪眼，就差长出胡子来吹一吹了。
瞪、瞪她做什么嘛……若曦悻悻地摸了把鼻子，身后巧慧着急，附在她耳边：“二小姐，巧慧忘记告诉你了！三小姐她——”
02.
“二小姐也太过分了！以前就、就……三小姐你别难过了，”细雨搀着若梧，握住瘦削的小臂，轻声安慰，“晚上……要是被九爷看见了，眼睛哭肿了不好看呀。”
若梧没哭，轻轻抿着茶水。若兰被福晋忌惮，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茶也只是陈茶，枯黄茶水冒着苦涩热气，扑腾到她眼里。
她听到九爷两个字，好似忽然来了精神，乖巧地点头，身体不自觉正襟危坐起来。一双杏眼笑起来，微微上翘着，无声地念了一下九爷的名儿。
胤禟。
若梧仅仅是说到名字，便觉得茶汤也甘甜了，连带着对若曦，那种别扭的情绪也渐渐沉入水中。
她觉得若曦多半是把脑子摔坏了……但却是为了她，这好像显得她欠了什么一样，让她不安又歉疚。
明明没有把她当妹妹！
……对吧，她就是没有！
对吧？
若梧一直待在内间，听到细雨喜气洋洋过来报，才笑着将一支富贵如意簪子戴上。事实上这并不配她，看上去怪里怪气的，几分红尘俗气。
胤禟并不喜欢若梧，不是上了心的喜欢。
在他眼里，若梧过不了像若兰一样的清修日子，过来勾搭他，这么小的年纪也可以理解。
谁能拒绝钱财权势？
拿来当个宠物养，以后接进府里，他和八哥还能算连襟，关系更紧密些，百利无一害。
“喏，几个洋人送过来的小玩意，”胤禟单翘着一条腿，随手将盒子一扔，嘭的一声，吓得若梧颤了一下，他嗤笑，嘲弄她的胆小，“这么久了还这么怕事。”
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如果她怕事，还先过来招惹他做什么呢？胤禟微微眯起眼睛，艳丽的脸上放出不经意的笑意：“也不知道你阿玛怎么养的，那一个两个清高得很，偏偏你——”
他停在这里不说了。
若梧很认真地听他说话，并没有察觉到他在羞辱她，眼神依旧孺慕，湿漉漉地眨一眨，仿佛下一秒，睫毛尖端可以凝出水。
她是很可怜的长相，胤禟第一次见到若梧就确信：她再长开一些，会是祸水。至少是胤禟很喜欢弄哭的那种。
“啧……坐过来，坐我腿上。”
若梧很乖顺地搂住他脖子，被他大掌掐住下巴，扳指顶着颊肉，带着茧子的指腹摩挲着。她瘦，但是脸肉软乎乎的，摸上去比上好的丝绸还要滑。
胤禟很喜欢这触感，可摸了她的脸几下，就生了红印子，很不尽兴。她又太小了，虽然胤禟禽兽，但这是八哥府里的，别搞出什么别的乱子。
若梧不安地动了一下，被揽住腰，她的心脏砰砰地仿佛要跳到嗓子眼。
胤禟是好人，她因为头上的簪子固执地认为，很天真地塞了纸条给胤禟，上面写着，是明玉推了若曦。
胤禟觉得后宅果然很无聊，他现在的兴致很高，哑着嗓子问：“那你怎么不告诉八哥？告诉我来！若梧，嗯？”他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脖颈处，滚烫的。
若梧指指簪子，指指他的心口，抿唇笑。
她把他当做什么青天大老爷吗？如果她会说话，是不是要说，胤禟、九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但是得边摇边说。
胤禟闭了闭眼睛，手掌没放开她的脖子，想到更好玩的，就凑到她耳边，她有点不适，想躲开，被他用手摁着，动不了。
“若梧，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一只小鹦鹉……”他调笑她，捏她的耳垂，“如果你一个人，能教鹦鹉说话，我就帮你整整明玉。”
让一个哑巴教鹦鹉说话，他太坏了。胤禟想，他太坏了，可她就是喜欢他，就是离不开他。
因为他有钱有权，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她活的。
若梧还没反应过来，挣扎出一只手，捂着簪子，这是九爷送给她的——在她初来的时候，额娘给她的那柄被明玉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