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日,一切准备妥当,顾念安先去寻李怀英,打算先把人哄好。

    李怀英瞧着满桌的菜,撇了撇嘴:“没诚意。”

    顾念安边盛饭边轻笑道:“我一个不擅长做饭的人给你研究了这一桌子,怎么就没诚意了?”

    “白烟这么做,你也这么做,看见现成的招式就学来用,可不是没诚意?”

    顾念安眼里闪过两分不耐,面上依旧微笑着给他布菜。

    “你刚刚不耐烦了对吧?嫌我烦了对吧?”

    “?”不是,这怎么被看出来的?难道自己眼睛里真的有扇形统计图?顾念安无奈地放下手中所有东西:“那怎么样才算有诚意呢?”

    李怀英思忖了一小会:“你擅长画画,为我画一幅吧。”

    “这简单。”顾念安当机立断叫紫鹃拿画具来,“那我就为王爷画一幅肖像画,放心,很快的。”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捧着画笑意盈盈走来。李怀英接过来一看,画上竟是一只闹腾小麻雀,旁边还题着自己的名。

    “是不是惟妙惟肖?”顾念安正要擦手,见李怀英黑着脸的样子还怪可爱的,一把将手绢丢一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把墨水悄悄抹他脸上。终于搂过来温言软语哄了良久,李怀英才不情不愿地在她怀里小鸟似的蹭了两下。

    午饭过后,顾念安把事情来去原委都告给李怀英,然后询问他的意见。李怀英不甚在意,全权交给顾念安处置,表示她开心就好。于是顾念安回到自己院内,让春绿去请来侧妃。

    李怀英那天从顾念安那儿回来后再没动静,自己这儿更是连样子都不来装了,一连好几日都不露脸,白烟正捏了一把汗,听到春绿传唤更是心里一紧。及至目的地,白烟福了一福:“不知王妃娘娘有何事找?”

    顾念安放下手中闲书:“有个人要让你见见。”

    说罢紫鹃领着一个老妇人出来。白烟瞠目结舌,直呆呆地望着来人。老人也激动地牵起她的手,两人相顾竟无言。

    顾念安道:“国公府后三里内,有一所宅院本是孙平用来养妾室的。后妾室接入门,宅子也就荒废了。”

    小姑娘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原来在那里,原来就在眼皮子底下……”

    “我可以给你们一笔钱,遣人送你们出城,之后的生活全由你们自己选择。”

    白烟腾地跪下,连磕三个头:“王妃娘娘大恩大德,奴永生难报,若有机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你诚实地把孙平找上你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就算是报答我了。”

    “是。首先找上我的,其实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爷见过我后,说模样还可,便让小公爷找机会把我引荐给英王。”

    “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离间你们夫妻感情,使您与英王不和。”

    “还有呢?”

    “没有别的了,我发誓,他只说了这些!”

    “是太子吩咐的还是孙平吩咐的?”

    “是太子。”

    太子?顾念安食指一下一下敲打木扶手:“白烟,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呢?”

    白烟几乎着急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日被轻薄之徒非礼时,奴在楼下看到了,救我的人其实是您。我迫于祖母被软禁,一再辜负王妃娘娘,但白烟绝非忘恩负义之辈!只要能保障祖母安危,这条命任凭您差遣!”

    旁边不知所措的老人听了这话,也一并跪下,一边拉自己的孙女一边试图向王妃求情。顾念安再问了一些府内之事,轻声叹息:“我要你的命做什么。罢了,起来领了钱去收拾东西,从小门上马车,快马加鞭离开这里。”

    白烟伏地长叩首,然后起身带着祖母离开。

    之后顾念安找了个由头,把雀儿并两个多嘴的婆子一同赶出去,将府内风气整顿一番。解决了一桩子事,顾念安也得以轻松,每天看书逗鸟赏花,日子乐得清闲。

    白烟匿迹暂且压下来了,皇帝那边本打算再想办法糊弄,谁知孙平竟有意在他面前提这档子事。好在皇帝对这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小妾后续不感兴趣,提了几次没效果以后孙平也只好就此了罢。之所以能找到白烟祖母,还是顾香怜透的风。顾念安本愧心于拉妹妹淌了这趟浑水,可顾香怜非但不怪罪她,还要求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几丛疑窦未解开,在心里总堵得慌。比如今晚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却还在现在太子与此事的关联。被窝忽然灌进一股冷风,某个人又狗狗祟祟地挤了进来。

    “听说过爬床,没听说过男人天天爬床的。”

    “那你现在亲眼见识到了。”李怀英略带得意地道。

    “……”顾念安不理会他。

    “念安,我们去荆南吧。”

    “为何?”

    “我知道你也是爱出门的性子,成天关府里闷闷不乐的,不如多出去玩玩。”

    “去玩儿,选南蛮之地?”

    “那里景色很漂亮,还有很多我结识的江湖人士,都忒有意思,你肯定觉得有趣的。”

    顾念安确实有点心动。见对方不作回应,李怀英多少摸清她脾性是吃软不吃硬的,干脆抱着她埋头在颈窝处蹭蹭蹭:“怎么样嘛去不去去不去——”

    多大个人了还成天撒娇,顾念安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去。你叫星十冬,我叫什么好呢?”

    李怀英坏笑着摸她的脸:“冷面冷心顾念安,干脆叫冷娘子罢。”

    顾念安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爪子。

    不日两人便乔装打扮一番坐上马车出发,一切从简。

    “娘子,我想要那个。”李怀英笑着拉她衣袖央道。

    顾念安顺他的目光望过去,过路有一个大叔摆摊卖糖人儿。忽然头上痒痒的,她回过头来,抓住李怀英的手,才发现他手里捏了朵不知何时从路边采来的小花。

    “别动,只有一朵没那么好看。”李怀英轻轻地把剩余那朵也装点于乌发之间。阳光映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在小花衬托下,她的气质似乎柔和了几分,原本艳丽精致的脸在此时倒更显清丽。“下次该给你编一圈花环,把全城最好的花都寻来予你才好。哎,去哪儿?”

    “我可没情致做那风流俏佳人。”顾念安眉目间隐隐含笑,走至摊前要买两个小糖人儿。过了一会儿,糖人师傅把做好的糖人给她,顾念安又把其中一个给李怀英,“喏。”

    少年端详了一番:“还是一男一女,正巧凑一对儿呢。就是感觉有点丑丑的。”

    “我让糖人师傅照我们的样子做的。”

    李怀英的笑容稍微凝固了一些。

    “没关系,至少你那个做得还挺传神的。”

    李怀英的笑容完全凝固了。

    快乐转移到了顾念安脸上,她轻快地上了马车,招招手:“走了!”

    两人还要在马车上颠簸十数日,顾念安和他说了会话,手撑着下颌接着闭目养神。

    “念安,你心情似乎很好。”

    “嗯?”

    “比如,你对我比在府里容忍度高多了。”

    她睁开没阖上多久的眸子,注视着李怀英:“的确,现在看着你舒心多了。”

    “?”

    这厢正要委屈,顾念安先开口堵住他的话头:“我是说,你穿这身很好看。”比起在府里华贵的服饰,这身黑色劲装飒爽利落,很好地衬出他劲瘦的腰身,少年意气尽显。

    少年耷拉的眉毛立马扬起来,顾念安半眯眼睛平静地发出警告:“不许抱过来。”

    李怀英撇嘴,坐回自己的位置。

    抵达荆南,李怀英先带她去辣得欢客栈。老板娘一瞅着他就认出来:“哟,瞧瞧这是谁,还带了这么个大美人儿来。”

    两个剽汉闻讯而来,除了脸上疤的位置各一左一右,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一瞧见顾念安,他们嘴张得能吞三个鸡蛋那么大。

    “冬子哥又幸福了。”

    “又幸福了冬子哥。”

    二人异口同声道。

    “敢问嫂子名号?”

    嫂子?顾念安挑眉瞥了眼李怀英,笑道:“冷面热心好助人,人称冷娘子。”

    李怀英:“……”

    左脸疤的汉子哈哈大笑:“嫂子瞧着如此和善,和`冷’字哪沾的上边,依我看这'冷娘子'倒不贴切。”

    右脸疤的汉子附和:“是极!在下'不怕辣'。”

    “在下'辣不怕'。”

    老板娘笑道:“他俩是我干儿子。姑娘叫我欢姐就好,在这里住有什么事都来找我,欢姐给你包的。”

    忽然有人拍桌冷笑一声,众人看去,只见那桌客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星十冬,你不是说你不成婚么?这又是谁?”

    李怀英一愣,正在脑海里回忆这小姑娘是谁,忽见对方二话不说持剑舞来。事出突然,顾念安躲闪不及,随手从旁边前台上拣了把戒尺,竟和对方过了几招,但很快落于下风。戒尺被打落在地,女子把剑抵在顾念安肩上,忽觉一股寒气逼来,寒刃离自己的咽喉仅有毫厘之差,只要她稍有动作就会被割喉。

    “哼,你急什么,我没打算伤她,试试深浅而已。”女子收剑入鞘,李怀英适才也收起手中的武器。

    晚上,欢姐担忧顾念安受了惊吓,还特意送了鸡汤来,说是自家老母鸡加上独门配方熬制而成,包的比王公贵族桌上吃的还更养人。

    顾念安喝过后,虽说别的没尝出来,汤却是真的浓厚醇香。折腾了一天梳洗完毕正要上床,发现被子里长了个人。

    顾念安:?

    “你什么时候来的?”

    “欢姐来送汤之前。”

    顾念安觉得有些好笑:“躲这么久埋伏我呢?”

    李怀英往被子里缩了缩,心虚道:“白天让你担惊受怕了,也不知道怎么补偿你,只好用□□偿还了。”

    ?

    “我把你这没脸没皮不害臊的。说吧,又是哪儿惹的风流债?”

    “去年认识的这小姑娘,叫红花继木,救过她一回,非要缠着嫁给我,那时索性回她我打算终身不娶来着。”

    “……”顾念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和她真是清白的,我发誓!”

    “清不清白和我有什么干系。”

    李怀英小声道:“你明明就很在意嘛。”他拉过顾念安的手摩挲,确认上面没有茧:“娘子,你未曾习过武,为何却能和红花继木过上招呢?”

    “其实也学过的,十岁出头时我非叫父亲找人来教,练了两年左右吧。奈何我实在不是那等能吃苦的人,过了一开始的新奇劲头,后面越来越累,逐渐放弃了。”

    “原来如此。没关系,有我保护你,不会让你被伤到的。”

    顾念安揉了揉他从被子里探出的脑袋:“也难为你边当王爷边闯江湖。你认识的人里有擅长用毒的吗?或许我可以在这方面找傍身的法子。”

    “我记得欢姐懂一些,明儿我替你问问她去。”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顾念安忽然想起白天被喊嫂子的事情:“那两兄弟看起来年龄不小,为何却喊我作嫂子?”

    “他们又打不过我,江湖规矩喊嫂子不为过。况且年龄上他们也比我小……”

    “多大!?”

    “十三岁。”

    “你确定是十三岁不是三十岁??”

    “嗯。”李怀英肯定地点头,“真是少年老成啊。”

    ……先不说少年老成这个词是不是这么用的,顾念安已经不知道从何吐槽了。

    李怀英环住她的腰,试图把她拖进被窝:“都好晚了睡觉了嘛!”

    顾念安以食指抵他眉心将人戳开:“不是说了订两间房吗,回你自己房去。”

    “什么两间房,只有一间啊。”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呢?”

    “喵。”

    她也料到了李怀英不会按自己说的真订两间,不再争论,掀开被子躺进去。

    次日,欢姐得知顾念安对用药感兴趣,便让她下午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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