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姐我不自夸,是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知晓的,但都不精通。正巧有一位客人与我相熟,她在制毒用药方面可谓行家中的行家,我那点皮毛还是从她这里学的。”说着,欢姐带她走至一扇客房前,驻足略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抬手敲门,“这个点应该醒了——”

    一个女人开了门,一手还挽着头发,果然是刚醒不久的样子。她皮肤白得似要透明一般,脸上不大有血色,半敛眼眸,浑身散发如月光般淡淡的清冷气息。

    欢姐一边打招呼上前替她束发,一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讲明来意。听罢,女人抬眼看向顾念安,懒懒道:“梅幽冥子。”

    顾念安一愣:“没有名字?”

    梅幽冥子笑道:“你懂我。”说罢回了房。

    欢姐知道事成,嘱咐顾念安两句,自去经营客栈了。在大堂遇到星十冬,拦住她问道:“欢姐,荆南今年收成可好?”

    “难得的大丰收。”

    “那么为何一路上却有这么多人饿肚子呢?”

    “可别提了!不知哪起王八羔子干的,按例运往京城的粮草被截了,糊涂官怕上头怪罪,偷偷再向咱老百姓收粮,结果又被同一伙人截去。现在帽子也丢了,贼人也没抓着,百姓还要因他受苦!这穷山僻壤的不容易丰收一次,还出了这档子事。小子,对这事感兴趣?”

    “的确有想法。”

    “看你集结了不少江湖人士,不过欢姐我呢,是觉得这样胜算不大。早在你之前我就让我那俩干儿子带人去会会那起贼人,可他们精的很,守株待兔了多日,都不见一点踪影。”

    “是么,”星十冬摸着下巴,“看来他们是有内部消息,不是我们之中出了叛徒,就是——”

    “和官场有勾当?这我倒是未曾设想过,经你这么一说却合理得很。”

    “欢姐,这个新上任的官如何?”

    “为了收拾烂摊子焦头烂额呢,虽然没什么成果,却未再向无辜百姓收粮,大抵还有点良心。”

    一连几天下来,顾念安和梅幽冥子两人相处得出乎意料地融洽。理论知识传授了部分,梅幽冥子带她去野外进行实践。

    “有毒的植物大多并无统一的特征,因此不易辨别。况且有的单吃本无碍,和某些东西混起来却又成了剧毒之物,因此万万不可随意入口……”话未说完,转头瞧见顾念安捏了一颗鲜艳的橘红色小果正往嘴里放。

    “哕,好苦。”顾念安吐掉嘴里含的一点表皮。

    ……?

    梅幽冥子双手抱臂,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尝一下嘛。”顾念安无辜地回望对方,把手里剩余几粒拿手绢包起来。

    “这种果实无毒,但也没什么用,味苦且涩口,食用价值和药用价值都不高。”

    “没关系,我带回去给星十冬吃。”

    “……嗯……很别致的情趣。”梅幽冥子迟疑地道。

    顾念安边走边四下打量周围,或摘花果或捉虫豸,同对方闲聊:“'梅幽冥子',前辈为何如此取名?”

    “无名无姓身世不明,这个名字岂不合适?虚空中来虚空中去罢。”

    “我瞧见你每天都在吃药。”

    “顽疾缠身久矣。”梅幽冥子叹气,“久病成医,绕是庸人也成才,再碰上运气好有前人愿意指点。以为我这一身本领怎么来的?你记性不错,在这方面天分也不差,但若是混江湖不可全依赖毒,练点拳脚功夫总不会错的。

    “那前辈你教教我呗?”

    梅幽冥子冷哼一声:“我要是有那体魄也不用在这儿混日子了,毒药界哪还轮得到五毒门称霸。”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气场全开了啊前辈。

    梅幽冥子采下一枝不起眼的白花:“此花无味不易察觉,单用无毒,却能作迷魂散的原料之一,很是实用……住手,别往嘴里放。”

    待顾念安回来,李怀英把事情掐头去尾同她说了。

    顾念安犹疑道:“行侠仗义好是好,只怕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此言差矣,这事儿还就得你去。况且,我就是想和你一起才出这一趟远门的。”李怀英如此这般将心中主意道来,顾念安听了略一思忖,梅幽冥子身体孱弱,欢姐要守客栈,的确她去合适。且她对做侠客也的确感兴趣,便点头应下。

    三天后,官府从内部粮仓搜刮出一批粮来应急,交由当地镖局运往京城。辣得欢客栈在本地颇有名望,辣不怕和不怕辣兄弟俩主动提出合作,镖局自然不会拒绝多两个剽汉出力,共同保护这批物资。

    王得悍得到消息,带着弟兄们预备在路上打埋伏。风吹沙扬,唯有缝隙里的野草依旧挺立。途中遇到摆摊卖凉茶的,正好太阳曝晒,便要去白喝。他随意坐下,一脚踩着长凳:“倒茶来!”

    伙计战战兢兢地给他们每人倒满茶水。王得悍斜眼瞟着煮茶妇,灌下一碗凉茶入肚,忽地扯下她的面纱。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这个女人:“我说大热天捂得这么严实做什么,原来是个美娇娘。怎么,拿这破布糊脸防谁呢,怕我们偷抢不成?”说着大手就伸过去,周围男人都跟着起哄□□。小伙计浑身发着抖,但还是挡在女人前面赔笑:“这位大哥,小弟贱内让大家见笑了,一碗茶水哪够解渴的,这就让她去再煮……”

    一个壮汉猛地推搡他:“娘娘腔,让你说话了吗?看你长了张女人脸,这么爱出风头不如你替她让弟兄们爽爽!”

    “……”

    “咋地,现在知道不敢吱声了?”

    “哎呀,人家好怕怕啊!”李怀英故作女儿娇态,轻轻一拳把五大三粗的汉子拍出十米远。

    山贼们被眼前情况惊呆了,先是一愣,而后一拥而上。谁知这家伙看着瘦削,力大得很,不一会儿地上就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人。李怀英拽着刚才挑衅的人的衣领子,紧接着几拳把鼻梁打歪来:“娘娘腔哈,女人脸哈,惦记谁的老婆呢?”

    双辣兄弟及镖师们赶到现场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血腥凶残的场面,而顾念安则事不关己般坐在山贼头领坐过的位置上喝茶。

    镖师糊涂了:“山贼是一男一女?那地上这些又是谁?”

    辣不怕走至顾念安身旁:“嫂子,你要不劝劝冬哥吧,到处都是血怪哈人的。”

    这边李怀英气出得差不多了,也走过来,顾念安丢了张手帕给他。李怀英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无辜少年郎模样,顶着一张溅满血的俊脸央道:“你给我擦嘛。”

    镖师:“……”

    不怕辣:“……”

    辣不怕:“怪哈人的。”

    王得悍趁机悄悄爬起来靠近车马,点燃火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放弟兄们走,不然就把东西全烧了!”谁知对面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王得悍察觉不对劲,一把掀开顶盖,发现里面竟空空如也。

    他怔在原地:“东西呢?天杀的,那小子诓我?!”

    不怕辣把他摁在地上擒住,右手钳着他下巴迫使张口,丢一颗药丸入他口中。李怀英蹲下俯视王得悍,拍拍他的脸,阴恻恻地笑说:“没杀你们是因为你还有用,不想七窍流血爆体而亡就老实点。”

    这下谁还分得清哪边是坏人哪边是好人。

    王得悍虽不知道发生了啥,但认得清局势的转变,吓得屁滚尿流立马求爷爷告奶奶表示自己会听话。

    “喂,我问你,给你透漏消息的人是谁,带我们去见他。”

    “大爷饶命,我们也不晓得他是谁,神出鬼没的,每次我们得手两天后他才会主动现身给报酬。”

    “有特定接头地点么?”

    “西郊密林,我们的据点。”

    “和你的喽啰收拾收拾带着这批空货回去,引他出来。别搞小动作,解药在我们手上,七天内不吃解药你就会毒发身亡。”

    顾念安看向李怀英:“接头人每次在得手后才现身,很大可能他有内部情报来源,甚至就是官府当差的也说不准。”

    辣不怕挠头:“这不难办了吗,奸人出在内部,咱就是再能打也找不着人来打啊。”

    李怀英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三天内包他现身。”

    次日正午,李怀英偷偷摸摸地回到栈内客房。

    “如何,可谈妥了?”

    “嗯。新知府明事理好说话,而赵通判死要面子怕继续损害衙门颜面,还是亮出腰牌来才点的头。”

    ……顾念安知事情已妥,很快第三批粮草被劫走的假消息就会从官方内部传出,便低头继续捣鼓制药。

    李怀英坐到她旁边:“昨天那伙山贼有没有吓到你?”

    “没吓到,只是被恶心了一把。”她瞥了一眼李怀英,见他神色间是真的担心,补充道,“无碍,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的报应会由我亲手送上。”

    她捣了几下药,少年依旧在一旁耷拉着眉毛忧心看着自己,索性丢下木杵,捧起他的脸揉搓两下:“这种恃强凌弱的事你应该见过不少了,难道每次都这个反应?”

    他握住脸颊旁冰凉的手:“我担心你嘛。”

    “……”顾念安抽出手来,转身不再理会他,自去继续自己的事情,不一会儿耳廓悄悄漫上一抹薄红。

    西郊,王得悍带领手下们点燃篝火,喝酒吃肉庆祝胜利。酒过三巡,一个戴着黑布面罩的人自阴影中走出,丢出一袋东西:“干得不错,给你们的。”

    山贼头头打开袋子看了看:“怎么比上次少,你把我们的报酬吞掉了是吧?!”

    “流年不利,就这么多爱要不要。”接头人注意力被角落面容姣好的女人吸引走,“这个女的又是在哪里抢的?”

    他粗暴地抬起对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女人对上他的目光,忽然一扬手,面前散开一股白尘。蒙面人眼球往上一翻——昏了过去。

    顾念安等人掀开木板顶盖,从货箱里钻了出来。

    “搜身,毒药、利器以及能识别身份的东西,嘴里都要检查,别让他醒来自杀。”

    “这什么玩意儿?”不怕辣从贼人胸前衣服隔层摸出一样东西,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交给李怀英。

    “待会审问他就知道了。”

    待搜查完之后,不怕辣把他手脚绑起来,辣不怕则端来一盆冷水“哗”地泼其头上。  贼人醒来还处于迷惘的状态,朦胧间看见那个美貌女子嘴唇一张一合在说话。

    “你……你是男的?!”

    “……”李怀英一脚踹他身上,“我问你话呢,回答我。”

    贼人鬼哭狼嚎五官都扭曲了:“我没听见,你问什么了?”

    “谁派你来的?”

    “是赵通判!我原本在他手下当差,他觊觎知府大人的位置,就故意让我……啊!!”话未说完,辣不怕揪起他的领子来给了一拳。

    顾念安:“现在能捉到你也有赵通判配合的功劳,别想着扯谎了。”  贼人不作答话,由于李怀英提前嘱咐过,辣不怕马上发现不对劲,伸手掐住他的下颌骨用力一扭:“现在交代还能轻松点,我们有大夫,咬舌你也死不了,大不了让你在纸上作供词。还是说你想死得更难看?”见贼人疯狂摇头不再挣扎,辣不怕才把他下巴复位。

    李怀英把那块花纹精致的铁牌拎到他眼前:“这是什么?”

    “是太、太子殿下的人给的。”

    又是太子?顾念安惊觉不对,起身冷冷道:“我先走了。”

    手腕被人抓住,顾念安抬眸看向那人。  李怀英嘴角噙笑看她:“别走嘛,马上就结束了。”

    ……马上就结束了。这件事她已经参与了大半,不如干脆留下来听完。“罢了。”她放弃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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