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起风波
良贵妃很满意顾念安的识时务，问了几个朝政上的问题，她都对答如流。贵妃点头，神色淡淡：“不错，你很有才能，我没看错你。只是烟城贪污赈灾粮一事，你知道自己缺漏了哪点吗？”
顾念安仔细思索了一番，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大缺漏。想到良贵妃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她揣度着开口：“如果要引蛇出洞，想必从布局开始要费不少时间，对灾区百姓的确……”
“烟城长官家中与当今户部尚书的家族是世交，两个家族关系匪浅。”良贵妃挂着一如既往完美的微笑，“户部尚书有意向倒戈于我，这个节骨眼不能出岔子。”
顾念安面上尽量维持柔顺，却还是被对方一眼瞧出了她的犹豫，良贵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的想法很好，但在夺权之时不需要。权力的更替背后少不了腥风血雨，我以为你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人来人往的街上冷不丁冲出一匹马来，路人尖叫着慌忙躲闪，拉着李怀英马车的马受惊，四处乱窜。李怀英运用轻功拽着车夫的衣领把他从惊马上拉下来，两人平稳落地。
“不好意思啦。”红衣少女勒马，窃笑一番他们狼狈的模样，然后毫无诚意地道歉。她打量着两个人，忽然发现那个会轻功的少年脸蛋俊得很，便手举皮鞭居高临下地指着他，“喂，你长得不错，哪家的贵公子？”
“姑娘，你在大街上赛马可是违反了城内规定的。”
“是吗，可你们也没事啊，虚惊一场而已至于大惊小怪嘛！”
虚惊一场……看戏的人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一旁撞死的马和倒翻在地的车。
“怎么，想告官？你知道本小姐是谁么，没人死没人伤的，这种莫须有的事他们抢着来安慰我骑马劳累还差不多！”
李怀英瞧着对方打扮不像本地人，又早有异域贵客来访的消息，当下心中有了推断。见他不答话，少女手腕一甩，皮鞭在空气中划出呼哧声狠狠打在李怀英面前的地上：“说话，哪家里的，不如跟了我去恣意逍遥。”
李怀英作揖：“抱歉，不能告诉你。”
她眯了眯眼睛：“为什么？”
“不妥。”
“有何不妥？”
“我乃有妇之夫，应当遵守美德，洁身自好。”
“嘁，没意思。滚开滚开，别挡我路！”少女囔着，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异域使节来往，皇宫内张设宴席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洗尘。专为皇室表演的舞伶蹁跹起舞，水袖轻扬似水蛇般灵活又似云彩般轻飘。一舞作罢，异域客人纷纷鼓掌称好。
“不愧是中原，文化繁荣昌盛，连歌舞都如此赏心悦目，在家乡我从未见过这么柔软的舞姿，也算是开眼了。”
一席话夸得皇帝眉开眼笑：“哦？比起楼兰的舞蹈如何？”
“若论似水柔情，楼兰自然是比不上的；但若论热烈风情，中原还要略逊一筹。”说罢，阿扬娜起身行礼，“琴棋书画我不擅长，但对跳舞还略知一二，不如就让我带大家领略一番家乡风情。”
皇帝应允后，阿扬娜便离席，不一会儿换了一套坠满金饰的红色舞裙上来，手腕脚腕上都缠绕宝石点缀的金链。少女一颦一笑都如同热烈的火，金属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舞蹈的最后，阿扬娜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枝花，顺着舞蹈结束动作把它抛了出去——落在了李怀英桌前。
一朵鲜艳的罂粟。
在场有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阿扬娜有意李怀英，吃瓜群众眼睛噌地锃光瓦亮，视线不断在阿扬娜、李怀英、顾念安三人间轮转。
趁着游览皇宫赏景的间隙，阿扬娜拦住李怀英：“还以为是哪家俊公子，没想到你是宫里的王爷。为什么要瞒着我身份？”
“我并未刻意隐瞒，只是把该说的话说了。”
少女回想了一番所谓“该说的话”，反应过来是说他已成婚这件事，往前走靠近他：“哼，你成婚了又如何，这天下没有我得不到的男人。”
李怀英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公主自然有此等魅力，只是恐怕我不值得公主记挂。”
“之前误以为你只是个小公子的时候的确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阿扬娜还要逼近，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了她。
顾念安从假山后绕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原来在这儿，贵妃娘娘以为人迷路了，正找呢。公主殿下，我家王爷给你添麻烦了。快与我回去吧，我这就带路。”说罢拉过李怀英先行走在前头。
阿扬娜气得原地跺了一下脚，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跟上。
“贵妃娘娘，听说您找我？”
良贵妃看着面前的楼兰公主，瞥了一眼远处的顾念安，心下明白了怎么回事，笑道：“不错，我早就听闻楼兰是个有趣的国度，只可惜从来没亲眼见过，正愁呢。”
阿扬娜的表情僵了一瞬，马上又舒展开来：“那感情正好，我有许多亲身经历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娘娘不要嫌我啰嗦了才好。”
另一边，顾念安和李怀英并肩行走，两个人挨着说话。
“这又是怎么惹来的桃花缘？”
“只不过孽缘罢了。”李怀英简短地回答道，并不愿多说的样子。
顾念安笑了笑，也沉默不语，在心里默数三秒。
三
二
一——
“你真不问啊？？？”李怀英拉住顾念安，一脸埋怨委屈地看着她，“我都这么守男德了，你不夸夸我？！？”
“好吧，那你先告诉我那个公主又是怎么个情况。”
李怀英这次乖乖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他抱臂微愠：“你别笑了，谁叫我长得这么好看，惹桃花又不是我的错！”
顾念安好不容易止住笑，理了理鬓发，顽笑道：“嗯，是，你的美貌颠倒众生，倾国倾城，一回眸六宫粉黛无颜色。”
他小声抱怨：“天花乱坠的，那你怎么没被我迷倒？”
李静轻咳两声，他们这才注意到后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他向顾念安点头致意，然后看向李怀英展开人身攻击：“十三弟，很抱歉看到你这么恶心的一面。”
“没关系，我这个人很宽宏大量，原谅你偷听我们夫妻俩讲悄悄话了。”
“……”李静眯了眯眼，用手中扇子点点碎石路，“让开，别挡着路了。”
待李静走远，两个人安静走了一会，李怀英又黏过来：“你刚才说谁家的王爷？”
“哪个刚才？”
“就你来解围那会。”
“那会怎么了？”
“你说是你家的王爷。”
“是吗，什么时候？”
“就刚才啊。”
“哪个刚才？”
李怀英气结：“……顾念安。”
阿扬娜宴席之后曾试图找人调查李怀英，结果得到的多数是些八卦消息，什么“英王可惧怕王妃了，听说还被罚过跪搓衣板”“王妃嫉妒一个受宠的舞姬，偷偷把人杀了，尸体销声匿迹谁也找不到证据”“王妃威胁英王不许纳妾，否则便把纳入的美人发配到蛮荒之地去种田”之类的。
对英王有偏见的官员和支持英王的人都分别偷偷派人邀公主一聚，阿扬娜一口答应了。约好时间，到了地点双方发现对面派别的人居然也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知诸位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官僚们面面相觑，有一个白胡子老头试探着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然后引出对太子的一番夸赞。最先反驳的也是英王偏见派的人，他们都有各自支持的其他皇子，尽管讨厌李怀英，但也不打算让太子得这个便宜。
英王派见对面内部先分裂出矛盾了，连忙抓住空隙向公主美言。
“哼，得了吧。”阿扬娜重重地把茶杯搁置桌上，“英王惧内早已远近闻名，连我这个刚来没几天的人都能随便打听到，听说英王妃是悍妇中的悍妇，母老虎中的母老虎，这浑水我可不淌。”
话说得如此直白，那些原本滔滔不绝的官员们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纷纷拱手离席：“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再多说，先行告辞。”
其他派的看见这场景可高兴了，都冷嘲暗讽讥笑他们，然后又继续找阿扬娜滔滔不绝地输出自己的观点。
暖阳正好，金灿灿的既不晃人眼又美丽闪耀。顾念安坐在树下的躺椅上看话本，眉头快皱成一团乱麻：最近这写话本的水平真是愈来愈低了，想不出新玩意来就把以前的东西胡乱塞进一个故事，写出一个四不像。最喜欢的那些话本还是在三年前看的，只可惜那位作者中了举人后从此封笔，享乐去了。她胡思乱想着，就回想起了从前在自己家里姐妹一起偷偷看话本的日子，一个本子三个人轮流传阅。现在香怜忙着过日子，槐安也有一段时日未互相通信了。
“王妃，有人送来了一份请柬。”
又是请柬，想办法推掉吧。顾念安摸着精美的鎏金红纸，把请柬摊开来——
竟是槐安和李静的婚宴邀请！
顾念安顿觉天旋地转，眼前的字变得一片模糊无法聚焦。这算什么？六妹和太子？都到发请柬了她才得知这件事，家里人有意瞒着自己。可是为什么？
紫鹃担忧地看着她：“主子，你没事吧？”
又是太子，又是太子，哪儿都有他！曾经在顾念安脑海里闪过的思绪又逐渐浮现，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同蛛丝般结成一张清晰的网。原来如此。她气极反笑，父亲选择了槐安和李静，而她是一枚有用的铺路棋子。顾匀笃定自己不会和最要好的妹妹作对，所以刻意这么安排。
“主子……”
顾念安把话本随手丢椅子上，回房整理着装：“紫鹃，我们回趟家。”
“我们现在不就在家里吗？”
“不，回去找槐安。”
英王府的马车急冲冲地停在顾府门口，顾念安又回到了熟悉的宅邸。她顾不得和父母打招呼，一路直奔顾槐安居处。门被贸然推开，顾槐安抬头正要斥责闯进来的人，却发现光影里站着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顾念安看着那张未上妆的憔悴的脸，泛上一阵心疼，便径直走过去，妹妹环抱着她的腰大哭，此时无声胜有声。
黄昏之时，槐安终于平静下来，推着姐姐出了门，挥手作别，依旧不曾开口。
日头如流水般转瞬即逝，顾槐安凤冠霞帔，花烛拜堂。隔着那层红艳的布料，没人能看见新娘子的脸。顾念安不知道她的眼是否已消了肿，在这个人生重要的日子眉头是否舒展开来，心脏是否紧张又期待地跳动着。她什么也看不见。那天自己去找槐安，对方却不愿意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对于这位身居高位丰神俊朗的新郎官，槐安是否也偷偷憧憬过期待过？父亲提出这个荒唐的主意时，她为何不来告诉自己呢？
尽管内心思绪纷扰，顾念安面上依旧春风满面，她希望至少妹妹的一生一次的婚宴是一派祥和喜庆，她仍然衷心祝愿妹妹能在这个荒唐的世界中得到幸福。
“这个顾家的女儿们真是有手段，个个攀高枝。”
旁边几个身着异域服饰的人低着头一言不发，阿扬娜恨不得一鞭子甩这群木头身上：“你们嘴烂了吗，话也不会回？”
年龄较大的坐着的男人不为所动：“公主殿下，我们的职责不包括与您聊天。”
阿扬娜怒极反笑：“好好，怪我给你们安排得太悠闲了，天天除了吃就是睡，现在连句话都懒得说了。听闻小公爷的正妻顾香怜由于庶女身份被老国公夫人挤兑，夫妻关系也不和睦。她心里必定生恨，你们既然是五毒门的，想必不止会简单的毒药。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从精神上离间致幻，让她们自相残杀。听懂了吗？”
“是。”
她慢悠悠靠回椅背上：“听说顾家三姐妹关系极好极亲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先把顾香怜逼疯，再以此为引对顾念安或者顾槐安下手，让太子和英王其中一个人身边的位置空出来。到时候只要给她们安一个家族疯病的帽子，即便自己无缝衔接也没人会怀疑到头上来。能得到皇家的权力再好不过，她迫切需要力量去帮助自己调查那一晚，至于下场……她不在乎。
顾念安仔细思索了一番，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大缺漏。想到良贵妃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她揣度着开口：“如果要引蛇出洞，想必从布局开始要费不少时间，对灾区百姓的确……”
“烟城长官家中与当今户部尚书的家族是世交，两个家族关系匪浅。”良贵妃挂着一如既往完美的微笑，“户部尚书有意向倒戈于我，这个节骨眼不能出岔子。”
顾念安面上尽量维持柔顺，却还是被对方一眼瞧出了她的犹豫，良贵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的想法很好，但在夺权之时不需要。权力的更替背后少不了腥风血雨，我以为你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人来人往的街上冷不丁冲出一匹马来，路人尖叫着慌忙躲闪，拉着李怀英马车的马受惊，四处乱窜。李怀英运用轻功拽着车夫的衣领把他从惊马上拉下来，两人平稳落地。
“不好意思啦。”红衣少女勒马，窃笑一番他们狼狈的模样，然后毫无诚意地道歉。她打量着两个人，忽然发现那个会轻功的少年脸蛋俊得很，便手举皮鞭居高临下地指着他，“喂，你长得不错，哪家的贵公子？”
“姑娘，你在大街上赛马可是违反了城内规定的。”
“是吗，可你们也没事啊，虚惊一场而已至于大惊小怪嘛！”
虚惊一场……看戏的人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一旁撞死的马和倒翻在地的车。
“怎么，想告官？你知道本小姐是谁么，没人死没人伤的，这种莫须有的事他们抢着来安慰我骑马劳累还差不多！”
李怀英瞧着对方打扮不像本地人，又早有异域贵客来访的消息，当下心中有了推断。见他不答话，少女手腕一甩，皮鞭在空气中划出呼哧声狠狠打在李怀英面前的地上：“说话，哪家里的，不如跟了我去恣意逍遥。”
李怀英作揖：“抱歉，不能告诉你。”
她眯了眯眼睛：“为什么？”
“不妥。”
“有何不妥？”
“我乃有妇之夫，应当遵守美德，洁身自好。”
“嘁，没意思。滚开滚开，别挡我路！”少女囔着，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异域使节来往，皇宫内张设宴席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洗尘。专为皇室表演的舞伶蹁跹起舞，水袖轻扬似水蛇般灵活又似云彩般轻飘。一舞作罢，异域客人纷纷鼓掌称好。
“不愧是中原，文化繁荣昌盛，连歌舞都如此赏心悦目，在家乡我从未见过这么柔软的舞姿，也算是开眼了。”
一席话夸得皇帝眉开眼笑：“哦？比起楼兰的舞蹈如何？”
“若论似水柔情，楼兰自然是比不上的；但若论热烈风情，中原还要略逊一筹。”说罢，阿扬娜起身行礼，“琴棋书画我不擅长，但对跳舞还略知一二，不如就让我带大家领略一番家乡风情。”
皇帝应允后，阿扬娜便离席，不一会儿换了一套坠满金饰的红色舞裙上来，手腕脚腕上都缠绕宝石点缀的金链。少女一颦一笑都如同热烈的火，金属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舞蹈的最后，阿扬娜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枝花，顺着舞蹈结束动作把它抛了出去——落在了李怀英桌前。
一朵鲜艳的罂粟。
在场有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阿扬娜有意李怀英，吃瓜群众眼睛噌地锃光瓦亮，视线不断在阿扬娜、李怀英、顾念安三人间轮转。
趁着游览皇宫赏景的间隙，阿扬娜拦住李怀英：“还以为是哪家俊公子，没想到你是宫里的王爷。为什么要瞒着我身份？”
“我并未刻意隐瞒，只是把该说的话说了。”
少女回想了一番所谓“该说的话”，反应过来是说他已成婚这件事，往前走靠近他：“哼，你成婚了又如何，这天下没有我得不到的男人。”
李怀英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公主自然有此等魅力，只是恐怕我不值得公主记挂。”
“之前误以为你只是个小公子的时候的确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阿扬娜还要逼近，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了她。
顾念安从假山后绕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原来在这儿，贵妃娘娘以为人迷路了，正找呢。公主殿下，我家王爷给你添麻烦了。快与我回去吧，我这就带路。”说罢拉过李怀英先行走在前头。
阿扬娜气得原地跺了一下脚，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跟上。
“贵妃娘娘，听说您找我？”
良贵妃看着面前的楼兰公主，瞥了一眼远处的顾念安，心下明白了怎么回事，笑道：“不错，我早就听闻楼兰是个有趣的国度，只可惜从来没亲眼见过，正愁呢。”
阿扬娜的表情僵了一瞬，马上又舒展开来：“那感情正好，我有许多亲身经历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娘娘不要嫌我啰嗦了才好。”
另一边，顾念安和李怀英并肩行走，两个人挨着说话。
“这又是怎么惹来的桃花缘？”
“只不过孽缘罢了。”李怀英简短地回答道，并不愿多说的样子。
顾念安笑了笑，也沉默不语，在心里默数三秒。
三
二
一——
“你真不问啊？？？”李怀英拉住顾念安，一脸埋怨委屈地看着她，“我都这么守男德了，你不夸夸我？！？”
“好吧，那你先告诉我那个公主又是怎么个情况。”
李怀英这次乖乖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他抱臂微愠：“你别笑了，谁叫我长得这么好看，惹桃花又不是我的错！”
顾念安好不容易止住笑，理了理鬓发，顽笑道：“嗯，是，你的美貌颠倒众生，倾国倾城，一回眸六宫粉黛无颜色。”
他小声抱怨：“天花乱坠的，那你怎么没被我迷倒？”
李静轻咳两声，他们这才注意到后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他向顾念安点头致意，然后看向李怀英展开人身攻击：“十三弟，很抱歉看到你这么恶心的一面。”
“没关系，我这个人很宽宏大量，原谅你偷听我们夫妻俩讲悄悄话了。”
“……”李静眯了眯眼，用手中扇子点点碎石路，“让开，别挡着路了。”
待李静走远，两个人安静走了一会，李怀英又黏过来：“你刚才说谁家的王爷？”
“哪个刚才？”
“就你来解围那会。”
“那会怎么了？”
“你说是你家的王爷。”
“是吗，什么时候？”
“就刚才啊。”
“哪个刚才？”
李怀英气结：“……顾念安。”
阿扬娜宴席之后曾试图找人调查李怀英，结果得到的多数是些八卦消息，什么“英王可惧怕王妃了，听说还被罚过跪搓衣板”“王妃嫉妒一个受宠的舞姬，偷偷把人杀了，尸体销声匿迹谁也找不到证据”“王妃威胁英王不许纳妾，否则便把纳入的美人发配到蛮荒之地去种田”之类的。
对英王有偏见的官员和支持英王的人都分别偷偷派人邀公主一聚，阿扬娜一口答应了。约好时间，到了地点双方发现对面派别的人居然也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知诸位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官僚们面面相觑，有一个白胡子老头试探着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然后引出对太子的一番夸赞。最先反驳的也是英王偏见派的人，他们都有各自支持的其他皇子，尽管讨厌李怀英，但也不打算让太子得这个便宜。
英王派见对面内部先分裂出矛盾了，连忙抓住空隙向公主美言。
“哼，得了吧。”阿扬娜重重地把茶杯搁置桌上，“英王惧内早已远近闻名，连我这个刚来没几天的人都能随便打听到，听说英王妃是悍妇中的悍妇，母老虎中的母老虎，这浑水我可不淌。”
话说得如此直白，那些原本滔滔不绝的官员们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纷纷拱手离席：“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再多说，先行告辞。”
其他派的看见这场景可高兴了，都冷嘲暗讽讥笑他们，然后又继续找阿扬娜滔滔不绝地输出自己的观点。
暖阳正好，金灿灿的既不晃人眼又美丽闪耀。顾念安坐在树下的躺椅上看话本，眉头快皱成一团乱麻：最近这写话本的水平真是愈来愈低了，想不出新玩意来就把以前的东西胡乱塞进一个故事，写出一个四不像。最喜欢的那些话本还是在三年前看的，只可惜那位作者中了举人后从此封笔，享乐去了。她胡思乱想着，就回想起了从前在自己家里姐妹一起偷偷看话本的日子，一个本子三个人轮流传阅。现在香怜忙着过日子，槐安也有一段时日未互相通信了。
“王妃，有人送来了一份请柬。”
又是请柬，想办法推掉吧。顾念安摸着精美的鎏金红纸，把请柬摊开来——
竟是槐安和李静的婚宴邀请！
顾念安顿觉天旋地转，眼前的字变得一片模糊无法聚焦。这算什么？六妹和太子？都到发请柬了她才得知这件事，家里人有意瞒着自己。可是为什么？
紫鹃担忧地看着她：“主子，你没事吧？”
又是太子，又是太子，哪儿都有他！曾经在顾念安脑海里闪过的思绪又逐渐浮现，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同蛛丝般结成一张清晰的网。原来如此。她气极反笑，父亲选择了槐安和李静，而她是一枚有用的铺路棋子。顾匀笃定自己不会和最要好的妹妹作对，所以刻意这么安排。
“主子……”
顾念安把话本随手丢椅子上，回房整理着装：“紫鹃，我们回趟家。”
“我们现在不就在家里吗？”
“不，回去找槐安。”
英王府的马车急冲冲地停在顾府门口，顾念安又回到了熟悉的宅邸。她顾不得和父母打招呼，一路直奔顾槐安居处。门被贸然推开，顾槐安抬头正要斥责闯进来的人，却发现光影里站着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顾念安看着那张未上妆的憔悴的脸，泛上一阵心疼，便径直走过去，妹妹环抱着她的腰大哭，此时无声胜有声。
黄昏之时，槐安终于平静下来，推着姐姐出了门，挥手作别，依旧不曾开口。
日头如流水般转瞬即逝，顾槐安凤冠霞帔，花烛拜堂。隔着那层红艳的布料，没人能看见新娘子的脸。顾念安不知道她的眼是否已消了肿，在这个人生重要的日子眉头是否舒展开来，心脏是否紧张又期待地跳动着。她什么也看不见。那天自己去找槐安，对方却不愿意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对于这位身居高位丰神俊朗的新郎官，槐安是否也偷偷憧憬过期待过？父亲提出这个荒唐的主意时，她为何不来告诉自己呢？
尽管内心思绪纷扰，顾念安面上依旧春风满面，她希望至少妹妹的一生一次的婚宴是一派祥和喜庆，她仍然衷心祝愿妹妹能在这个荒唐的世界中得到幸福。
“这个顾家的女儿们真是有手段，个个攀高枝。”
旁边几个身着异域服饰的人低着头一言不发，阿扬娜恨不得一鞭子甩这群木头身上：“你们嘴烂了吗，话也不会回？”
年龄较大的坐着的男人不为所动：“公主殿下，我们的职责不包括与您聊天。”
阿扬娜怒极反笑：“好好，怪我给你们安排得太悠闲了，天天除了吃就是睡，现在连句话都懒得说了。听闻小公爷的正妻顾香怜由于庶女身份被老国公夫人挤兑，夫妻关系也不和睦。她心里必定生恨，你们既然是五毒门的，想必不止会简单的毒药。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从精神上离间致幻，让她们自相残杀。听懂了吗？”
“是。”
她慢悠悠靠回椅背上：“听说顾家三姐妹关系极好极亲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先把顾香怜逼疯，再以此为引对顾念安或者顾槐安下手，让太子和英王其中一个人身边的位置空出来。到时候只要给她们安一个家族疯病的帽子，即便自己无缝衔接也没人会怀疑到头上来。能得到皇家的权力再好不过，她迫切需要力量去帮助自己调查那一晚，至于下场……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