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油嘴滑舌的麻雀
日子也就这么过着了，和往常倒没什么差别。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顾念安忽然收到一封家书，忽略开头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竟是顾匀在向她讨要邺城城主前六个月至前三个月期间的账簿。这种东西她的确有印象，李怀英很放心地将部分事物交给她处理，为此给她看过手中握着的某些达官贵族的把柄。
账簿如若交出去，就相当于让邺城城主和李怀英反目，顾匀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怕撑死自己。
顾念安把家书重新对折，扔火中烧成灰烬。
他左右张望，迅速把手里东西倒入香炉内。
“你是谁?怎么瞧着这样面生?”服侍顾香怜的丫头上下打量着这个慌慌张张的年轻小厮，“莫不是来偷东西的罢，把手伸出来！”
小厮慢慢摊手，指尖上沾了少许粉灰，脸上带着讨好凑近她道：“我是新来的，管事的让我聪明点儿勤快做事。这不炉里的香烧完了，我想着换呢。好姐姐，在夫人面前多美言我几句呗。”
“噢——前几天新买的那批人是吧。”丫头仗着自己在府里待的时间久，趾高气扬地赶人，“哪有献殷勤献到这儿来的，去去去赶紧出去，只饶了你这一次。”
夜晚，顾念安出去逛夜市，身边还跟来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小麻雀现在又买了一只会跳的木制机巧青蛙来她面前显摆。
“……”
“干嘛这么冷淡啊。”
“你第一次逛夜市吗，这么兴奋?”
不痛不痒的反讽，但李怀英的嘴角当真下去了一些：“是啊。”
“嗯?”顾念安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一个人来逛干什么，连作陪的人都没有。”他周身的气氛显而易见地低迷下来。
顾念安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少来，真那么孤独也不会一个人跑去混江湖了，什么夜市白市酒楼青楼你肯定没少逛。”
“就不能是因为孤独才去跑江湖嘛！还有青楼我真的没去过啊，喂！”
顾念安买了一串梨膏糖塞给他，示意多吃少说话。
她给我买糖，她心里有我！李怀英自己把自己给哄好，然后又快快乐乐地跟上去。
谁知在人流密集处，顾念安一回头入眼的除了人还是人，小麻雀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倒也好，耳根清净。她走走停停四处看了一会子，然后找了个灯火阑珊人流稀少的地儿等待重逢。
“姑娘小心！”
未待顾念安反应过来，陌生男子拔剑挡开从暗处射来的飞镖，速度之快一时只听得猎猎风声。刺客见状并不现真身，即刻逃走了，他也不打算深追，便看向顾念安：“姑娘没事吧，可有伤到?”
李怀英目睹了这个场景，他望着顾念安身旁忽然窜出来的人，皱了皱眉，从旁边摊子上摸了个面具戴上，丢了碎银给摊主，便不顾找钱径直离开。
顾念安看向自己肩膀处，对方反应过来刚才情急之中搂住了她，却不马上松开。月明星稀，四角灯笼下挂着的红穗随风飘摇，他看着倒映在女子眼眸中摇曳的光影，感叹道：“姑娘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顾念安拨开他的手，向男子道谢：“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见顾念安要掏腰包，他摆手道：“谢礼就不必了，真想谢谢我，就告诉在下姑娘的芳名吧。”
于是她收回手，行礼道：“挂念和平安乐，顾念安。敢问少侠贵姓？”
“免贵姓花，叫我花月明即可。”
此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娘子，终于找到你了。这位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月明脸上的笑意似乎减弱了一分。
顾念安向李怀英简短地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怀英对花月明拱手道：“原来如此，多谢阁下及时相助。”
“小事，天色已晚，我先走了，告辞。”说罢花月明直接运轻功离场。
人背影消失在月色中，顾念安转头疑惑地打量着李怀英戴着的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你走丢就是被面具吸引去了？”
“哎呀不是。那个花月明和我是死对头，认得我的脸。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人称‘花间公子’，实际就一采花大盗，整日眠花宿柳，滥情得很，你看刚刚他一听到你是有夫之妇立马就跑了。”
“你们怎么成为死对头的，他干坏事时被你捉拿了所以记恨你？”
“也算吧，哈哈。”李怀英偏过头去决心闭口不谈黑历史，额头上仿佛排下一排黑线。
顾念安也懒得多问，便转移了话题：“可惜没抓到那个刺客。你说会是什么人派他来的?”
“不好说，毕竟我的仇敌太多了，拿不准到底是谁想要我们的命。李静可能性大点，前一阵才赢他一手，急了吧。”
“这样么。”
及至回到家中，紫鹃告诉他们有人来投奔，打扮朴素荆钗布衣，自称梅幽冥子。
听到这个名字，顾念安又惊又疑惑：“人呢，可没无礼吧？”
“本来以为是江湖骗子打算给赶走的，可她说自己和王爷王妃在荆南结识，我想着之前王爷的确和您去过荆南，就留下来招待了。”
“那便好。”
说罢，紫鹃带着他们去梅幽冥子那儿。房间内亮着烛火，说明人还未眠。
“梅幽前辈！”
再次重逢，几个人眼中都带着欣喜。
梅幽冥子要向他俩行礼，顾念安连忙扶起她：“前辈不必多礼。”
李怀英问道：“不知前辈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梅幽冥子轻飘飘地笑了笑：“年轻、身世显赫、怕老婆，除了大名鼎鼎的英王还能是谁，你小子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李怀英现在有种无处遁形的尴尬，顾念安倒很是惊喜：“前辈洞察秋毫！此行来投奔我们，可是有什么难事？”
“不，”梅幽冥子摇头，“只要让我在这儿住上一阵就好。我主要是来京城找人的，找到她问完问题我就回荆南了。”
“这么说，这个人的身份大抵很显贵。”
“的确。放心，一切调查我都会在暗地里进行，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月光皎皎，星河沉沉夜未央，他们稍作叙旧后退了出来。
顾念安回到自己屋内，趁着没有其他人的空档嘱托春绿：“春绿，替我寻找一样东西。”
平心而论，李静待顾槐安还不错，始终是风度翩翩的谦谦公子形象，尽管身居高位，却对人温和有礼。槐安替李静更衣，一段时日下来二人的相处可以说是相敬如宾，在下人看来夫妻双方琴瑟和鸣，再般配不过，都悄悄感叹顾槐安找了个如意郎君。
李静从背后搂住她，双手摩挲她的臂膀，姿态极尽缠绵柔情：“槐儿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孩子呢？”
顾槐安不禁笑了，柔声道：“才成婚多久，哪能轻易便有的。”
“可是我想要。如果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就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槐儿，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我打算迎楼兰公主过门。”
顾槐安的小指轻微跳动了一下。刚刚还在说想和她要一个孩子，下一秒就说要娶别的女人。绕是顾槐安对李静本就没抱太大期待，心也还是凉了半截。她轻轻挣开李静的怀抱，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我们成亲三月不足，恐怕惹人闲话，于殿下的名声有损。”
“自然不是现在就娶，而是再过一段时日。”
“楼兰虽然不大，阿扬娜好歹身为一国公主，居我下位，高傲如她未必乐意。”
“阿扬娜此前曾向我表明心意，她倾慕于我，并没那么抗拒太子侧妃的位置。槐儿，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八方势力都在盯着要拉我下台，邺城城主的账簿又迟迟未拿到手。楼兰公主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有所增益。”他握住顾槐安的手，垂眸看着她，“放心，现在一切都是权宜之计，皇后的宝座只会是你的。”
顾槐安对上他的眼睛，笑了笑：“殿下何必捉急呢，姐姐那边我自会去问的。我们既已是夫妻，妾身倾尽所有也会帮助殿下，只望殿下誓言如真，莫使妾身真心换假意。”
“这话倒说得我有愧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定不负你。”
李静还欲亲热，顾槐安低头不动声色地躲开：“没有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妾身累了，殿下今日请回吧。”
没想到顾槐安看着天真活泼，性子却是个烈的。李静宽慰了几句，只得套上衣服回房。顾槐安叫丫鬟打盆水来，把手浸在水里搓了又搓。
账簿如若交出去，就相当于让邺城城主和李怀英反目，顾匀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怕撑死自己。
顾念安把家书重新对折，扔火中烧成灰烬。
他左右张望，迅速把手里东西倒入香炉内。
“你是谁?怎么瞧着这样面生?”服侍顾香怜的丫头上下打量着这个慌慌张张的年轻小厮，“莫不是来偷东西的罢，把手伸出来！”
小厮慢慢摊手，指尖上沾了少许粉灰，脸上带着讨好凑近她道：“我是新来的，管事的让我聪明点儿勤快做事。这不炉里的香烧完了，我想着换呢。好姐姐，在夫人面前多美言我几句呗。”
“噢——前几天新买的那批人是吧。”丫头仗着自己在府里待的时间久，趾高气扬地赶人，“哪有献殷勤献到这儿来的，去去去赶紧出去，只饶了你这一次。”
夜晚，顾念安出去逛夜市，身边还跟来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小麻雀现在又买了一只会跳的木制机巧青蛙来她面前显摆。
“……”
“干嘛这么冷淡啊。”
“你第一次逛夜市吗，这么兴奋?”
不痛不痒的反讽，但李怀英的嘴角当真下去了一些：“是啊。”
“嗯?”顾念安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一个人来逛干什么，连作陪的人都没有。”他周身的气氛显而易见地低迷下来。
顾念安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少来，真那么孤独也不会一个人跑去混江湖了，什么夜市白市酒楼青楼你肯定没少逛。”
“就不能是因为孤独才去跑江湖嘛！还有青楼我真的没去过啊，喂！”
顾念安买了一串梨膏糖塞给他，示意多吃少说话。
她给我买糖，她心里有我！李怀英自己把自己给哄好，然后又快快乐乐地跟上去。
谁知在人流密集处，顾念安一回头入眼的除了人还是人，小麻雀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倒也好，耳根清净。她走走停停四处看了一会子，然后找了个灯火阑珊人流稀少的地儿等待重逢。
“姑娘小心！”
未待顾念安反应过来，陌生男子拔剑挡开从暗处射来的飞镖，速度之快一时只听得猎猎风声。刺客见状并不现真身，即刻逃走了，他也不打算深追，便看向顾念安：“姑娘没事吧，可有伤到?”
李怀英目睹了这个场景，他望着顾念安身旁忽然窜出来的人，皱了皱眉，从旁边摊子上摸了个面具戴上，丢了碎银给摊主，便不顾找钱径直离开。
顾念安看向自己肩膀处，对方反应过来刚才情急之中搂住了她，却不马上松开。月明星稀，四角灯笼下挂着的红穗随风飘摇，他看着倒映在女子眼眸中摇曳的光影，感叹道：“姑娘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顾念安拨开他的手，向男子道谢：“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见顾念安要掏腰包，他摆手道：“谢礼就不必了，真想谢谢我，就告诉在下姑娘的芳名吧。”
于是她收回手，行礼道：“挂念和平安乐，顾念安。敢问少侠贵姓？”
“免贵姓花，叫我花月明即可。”
此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娘子，终于找到你了。这位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月明脸上的笑意似乎减弱了一分。
顾念安向李怀英简短地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怀英对花月明拱手道：“原来如此，多谢阁下及时相助。”
“小事，天色已晚，我先走了，告辞。”说罢花月明直接运轻功离场。
人背影消失在月色中，顾念安转头疑惑地打量着李怀英戴着的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你走丢就是被面具吸引去了？”
“哎呀不是。那个花月明和我是死对头，认得我的脸。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人称‘花间公子’，实际就一采花大盗，整日眠花宿柳，滥情得很，你看刚刚他一听到你是有夫之妇立马就跑了。”
“你们怎么成为死对头的，他干坏事时被你捉拿了所以记恨你？”
“也算吧，哈哈。”李怀英偏过头去决心闭口不谈黑历史，额头上仿佛排下一排黑线。
顾念安也懒得多问，便转移了话题：“可惜没抓到那个刺客。你说会是什么人派他来的?”
“不好说，毕竟我的仇敌太多了，拿不准到底是谁想要我们的命。李静可能性大点，前一阵才赢他一手，急了吧。”
“这样么。”
及至回到家中，紫鹃告诉他们有人来投奔，打扮朴素荆钗布衣，自称梅幽冥子。
听到这个名字，顾念安又惊又疑惑：“人呢，可没无礼吧？”
“本来以为是江湖骗子打算给赶走的，可她说自己和王爷王妃在荆南结识，我想着之前王爷的确和您去过荆南，就留下来招待了。”
“那便好。”
说罢，紫鹃带着他们去梅幽冥子那儿。房间内亮着烛火，说明人还未眠。
“梅幽前辈！”
再次重逢，几个人眼中都带着欣喜。
梅幽冥子要向他俩行礼，顾念安连忙扶起她：“前辈不必多礼。”
李怀英问道：“不知前辈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梅幽冥子轻飘飘地笑了笑：“年轻、身世显赫、怕老婆，除了大名鼎鼎的英王还能是谁，你小子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李怀英现在有种无处遁形的尴尬，顾念安倒很是惊喜：“前辈洞察秋毫！此行来投奔我们，可是有什么难事？”
“不，”梅幽冥子摇头，“只要让我在这儿住上一阵就好。我主要是来京城找人的，找到她问完问题我就回荆南了。”
“这么说，这个人的身份大抵很显贵。”
“的确。放心，一切调查我都会在暗地里进行，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月光皎皎，星河沉沉夜未央，他们稍作叙旧后退了出来。
顾念安回到自己屋内，趁着没有其他人的空档嘱托春绿：“春绿，替我寻找一样东西。”
平心而论，李静待顾槐安还不错，始终是风度翩翩的谦谦公子形象，尽管身居高位，却对人温和有礼。槐安替李静更衣，一段时日下来二人的相处可以说是相敬如宾，在下人看来夫妻双方琴瑟和鸣，再般配不过，都悄悄感叹顾槐安找了个如意郎君。
李静从背后搂住她，双手摩挲她的臂膀，姿态极尽缠绵柔情：“槐儿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孩子呢？”
顾槐安不禁笑了，柔声道：“才成婚多久，哪能轻易便有的。”
“可是我想要。如果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就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槐儿，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我打算迎楼兰公主过门。”
顾槐安的小指轻微跳动了一下。刚刚还在说想和她要一个孩子，下一秒就说要娶别的女人。绕是顾槐安对李静本就没抱太大期待，心也还是凉了半截。她轻轻挣开李静的怀抱，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我们成亲三月不足，恐怕惹人闲话，于殿下的名声有损。”
“自然不是现在就娶，而是再过一段时日。”
“楼兰虽然不大，阿扬娜好歹身为一国公主，居我下位，高傲如她未必乐意。”
“阿扬娜此前曾向我表明心意，她倾慕于我，并没那么抗拒太子侧妃的位置。槐儿，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八方势力都在盯着要拉我下台，邺城城主的账簿又迟迟未拿到手。楼兰公主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有所增益。”他握住顾槐安的手，垂眸看着她，“放心，现在一切都是权宜之计，皇后的宝座只会是你的。”
顾槐安对上他的眼睛，笑了笑：“殿下何必捉急呢，姐姐那边我自会去问的。我们既已是夫妻，妾身倾尽所有也会帮助殿下，只望殿下誓言如真，莫使妾身真心换假意。”
“这话倒说得我有愧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定不负你。”
李静还欲亲热，顾槐安低头不动声色地躲开：“没有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妾身累了，殿下今日请回吧。”
没想到顾槐安看着天真活泼，性子却是个烈的。李静宽慰了几句，只得套上衣服回房。顾槐安叫丫鬟打盆水来，把手浸在水里搓了又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