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瑆珘身上的外袍几乎被血染透,凝固的血液让原本月白色的袍子变成了红黑色。

    他似乎修炼了某种邪术,原本漆黑的眸子闪动着和杀阵一样的金红色光芒。

    一头黑发倾泻如墨,在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飘扬,白皙的肤色衬得他脸上沾染的鲜血更为刺目。

    宛若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阿瑶师姐……”谢瑆珘愣住,低低地唤了一声。

    他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闻千瑶,慌乱地一缩手,松开了手中握着的大刀。

    滴着血的龙吟刀随之倒下,在石阶上滚了两圈,压到闻千瑶面前的尸体上。

    笼罩在身上的威压刹那间消失,闻千瑶脱力地瘫坐到地上,却猛然发现,面前的尸体正是她的父亲!

    闻重云的尸身完好,只有骇人的一道劈痕从右肩蔓延到左下腹,血肉翻开,露出白骨森森。

    他并非死于杀阵,而是死于谢瑆珘所持的龙吟刀!

    “阿爹……”才目睹兄长和其他同门的死亡,又看到死状惨烈的父亲,闻千瑶肝胆欲碎,捂着心口,呕出一小口血沫。

    “阿瑶师姐……”谢瑆珘三步并作两步,焦急地跨下石阶,跪到瘫坐在地的闻千瑶面前,伸出手想要扶她。

    谢瑆珘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染满了刺目的鲜红,闻千瑶恐惧地摇着头,膝行着连连后退了几步。

    “瑆珘,是你杀了我阿爹阿兄,还有师兄师叔他们?!”

    她的师弟虽然平时敦默寡言,但是性格和善、尊师敬长,对她更是温柔耐心,时常避开父兄,不厌其烦地偷偷指导天赋不佳的她修炼刀法。

    闻千瑶怎么也无法相信谢瑆珘会做出屠杀全宗的恶事。

    面对闻千瑶的质问,谢瑆珘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他呆愣在原地,无措地看着狼狈地后退着的少女。

    谢瑆珘的沉默断绝了闻千瑶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惊惶和愤慨同时在内心发酵、膨胀,她鼓起勇气爬起来,抱起她阿爹的身体,艰难地将他从谢瑆珘身边拖离。

    “自你入门以来,凌刀门的所有人都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闻千瑶嘶哑着声音,痛苦地大声质问。

    强烈的酸苦之感源源不断地从她心口涌出,化作豆大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从通红的眼眶中掉下,落到她阿爹苍白的尸身上。

    “不是的,阿瑶师姐,我……”谢瑆珘声音苦涩。

    他知道自己解释不清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横在半空中的手臂颓然垂下。

    深深凝望着对他怒目而视的闻千瑶,谢瑆珘微微扯动唇角,露出一抹绝望的笑容。

    一滴血泪自他的眼角流下,滑过白皙的脸庞,缓缓滴落在地。

    脚踝上突然传来一星灼痛感,闻千瑶低头向下看去,一颗似血般鲜红的圆珠滚落到了她的脚边。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那颗红珠。

    珠子滚落到手心的瞬间,一道耀眼的红光自闻千瑶的手心迸发而出,刺得她不得不闭上眼。

    “瑶儿。”

    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闻千瑶猛地转过头,竟是她的阿兄!

    闻千山衣着干净鲜亮,脸上挂着一贯宠溺的笑容,“你怎么跪在这里?是不是又被阿爹罚了?”

    “阿兄……”闻千瑶疑惑地睁开眼睛,颤声轻唤了一声,又立刻回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怀中阿爹的尸体不见了!

    “瑶儿,我知你想成刀修。但是,”闻千山一边扶妹妹起身,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父亲让你去拜锦弦真人为师也是为你好,修仙界至今也无叫得上姓名的女刀修……”

    被兄长扶着站起来,闻千瑶茫然地望向四周。

    此刻,她正站在议事大殿前,身边却没有阿爹的尸体,也没有谢瑆珘。

    天清日白,阳光明媚,她的周围没有骇人的红光,也没有杀阵。

    “阿兄,”闻千瑶疑惑地打断喋喋不休的闻千山,“你说阿爹要我拜锦弦真人为师,什么时候去?”

    “阿爹不是昨日都同你说了吗?”妹妹的问题让闻千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却仍是好脾气地回答道,“下月初一,他会亲自带你去悦音谷拜访锦弦真人。”

    阿爹带她去悦音谷拜师已是三年前的事了,为何阿兄说是下月初一?

    心中困惑,闻千瑶眨动着一双杏眼,环顾四周,发现议事大殿左侧石狮子的耳朵竟是完好的。

    三年前,宗门大比前夕,闻重云下了死令不准闻千瑶参加。

    她心中郁结,晚上偷偷拉了谢瑆珘出去切磋刀法,一不小心将劈下了议事大殿门口石狮子的耳朵。

    两人连夜上藏书阁研究修补物件的术法,一起找材料、画法阵,忙活半宿才勉强修好。

    因两人修为都不高,最终还是在石狮子的耳根处留下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缺口。

    “瑶儿?瑶儿!”闻千山张开五指,在出神的妹妹面前左右晃动,“你这是怎么了?”

    “阿兄,宗门大比是何时?”闻千瑶突然问,她需要确认现下是何时。

    “宗门大比不是前日才结束?”闻千山想起比试时的盛况,愉悦地笑起来,“谢师弟着实天赋禀异,才入门两年便以筑基,三年后怕不是就要赢过我了……”

    是了,凌刀门的宗门大比三年一度。

    天道有眼,竟让她重生回到了三年之前!

    “阿兄!我好想你!”闻千瑶直接扑上去,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兄长。

    她根本听不清闻千山在说什么,只是双目含泪,定定地看着他。

    “你向我撒娇也无用!”

    屈起食指,闻千山轻轻敲敲妹妹的脑袋,正色道,“瑶儿,你要听阿爹的,好好做个乐修!”

    “阿兄,我还有事,回头见!”

    话音未落,闻千瑶便运转灵力撒腿跑了。

    她现在可没时间听阿兄的尊尊教诲,当务之急,是要去确认前世的杀阵在此刻是否已经布下了。

    能笼罩整个青云峰的杀阵,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凭着才经历过的前世种种,闻千瑶来到宗门入口处刻有凌刀门三字的巨大石碑旁。

    她记得那时杀阵的红光就停留在此处,没再向前蔓延,面前的石碑极有可能是阵眼。

    手掌张开贴到冰冷的石碑表面,闻千瑶运转灵力,狠狠向石碑打去。

    石碑表面乍现出道道白光,闻千瑶立刻被弹飞出去,撞到一旁的树上,沿着树干缓缓滑落下来。

    剧烈的疼痛感从全身肌肤的表面袭卷而来,闻千瑶蜷缩起身体滚了几滚,才缓过劲。

    她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急急茫茫地爬起来,仔细观察石碑上还未隐去的白光。

    白光是凌刀门的护宗大阵遭遇攻击时的防御,而此刻,闻千瑶清楚地看到有丝丝缕缕的红色光线,如游蛇般在白光的底部窜动——

    是那个屠杀她满门杀阵!

    原来早在三年之前,谢瑆珘就已经将杀阵布在了凌刀门的护宗大阵之下。

    要尽快向阿爹禀明此事!

    刚拿出传信玉牌,闻重云不怒自威的面容就出现在了闻千瑶眼前。

    自修仙界灵脉枯竭后,只有少数天姿独绝之人能突破寿元的限制,闻重云便是其中之一。

    虽仍维持着弱冠之年结丹时的相貌,他的举手投足间却处处透着五十岁长者的威严。

    “瑶儿,你在此作甚?”闻重云瞥了一眼被闻千瑶攻击过的石碑,不悦道。

    “阿爹……”闻千瑶立在原地,双眸含泪。

    突然又见到完好无损的父亲,她一时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看女儿一副委屈落泪的模样,闻重云也不愿再苛责,无奈道:“你再不愿去悦音谷拜师,也不能对宗门石碑胡闹!”

    “阿爹,女儿并非是胡乱攻击石碑!”闻千瑶擦干泪水,集中精神到正事上,“女儿今日偶然发现,护宗大阵似乎有异……”

    “瑶儿,你还说你不是胡闹?”闻重云面色一沉,严肃道,“护宗大阵乃是百年前凌刀门的几位元婴长□□同布下,他们虽已陨落,没能飞升,但阵法中的精妙不是你一个小小炼气修士能参透的!”

    “阿爹,我适才真的在这白光低下看到了……”闻千瑶焦急地辩解。

    未再感应到灵力攻击,石碑上的白色光芒渐渐散去,底部的红线也早已无影无踪。

    见父亲丝毫不信她,闻千瑶只好再次运转灵力向石碑打去。

    可是,这一次闻千瑶使出了全身的灵力,石碑都只发出了护山大阵启动防御时的白光。

    “好了,瑶儿,莫要再耍小性子了!”闻重云制住想再次攻向石碑的闻千瑶,厉声呵斥道。

    “下月初一之前选好你的本命乐器,爹亲自带你去悦音谷拜访锦弦真人,女子成乐修才是正道!”闻重云拂袖而去。

    待父亲走后,闻千瑶又运转灵力试了几次,每一次她都被护宗大阵远远地弹飞出去,却再无法看到底下潜藏的杀阵。

    精疲力竭的闻千瑶无奈地靠着石碑坐下,秀丽的五官忧愁地皱成了一团。

    她不可能看错,白光下窜动的红线和前世她在杀阵中见到的十分相似。

    唯一的解释就是,杀阵可能已经与凌刀门的护宗大阵彻底融合。

    她修为低微,难以让杀阵显形,更不用说将其从护宗大阵中剥离出来并破解了。

    怎么办?

    父亲不信她,怕是她将重生之事说出来,父亲也只会当她是在胡闹。

    凌刀门里她能说动的人,只有谢瑆珘的修为达到了筑基以上。

    他却偏偏是布杀阵之人……

    正犯愁之际,一道喜悦的声音从崖边传来:

    “阿瑶师姐!你怎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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