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小银蝶,只要王也沉下心去看,它就会扑棱着翅膀,缓缓落到他的指尖。

    它身上带着苏安岁的气息,看着它,就好像能感受到它的主人一般。苏安岁在某个地方好好的,并无性命之忧。

    两人很少再通过手机联系,其实也是苏安岁怕雷霆会通过网络找上来。她虽然不说,但王也都知道。

    再和那只小银蝶玩了一会儿,王也便收回了心绪,缓缓睁开了眼。

    他盘坐于榻上,面前正摆着一本古书。

    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王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散漫,除去每天例行的早功晚操之外,他还去了藏经阁找些秘籍,看到合适的就拿来练练。

    但这本古书,并不是他打算练的,而是因为它和苏安岁有关。

    苏安岁的天赋异能名为“虚无”,是一种修为和精神力并重的能力,而这本古书上所记载的,也是“虚无”。

    只是二者差异很大。

    比起苏安岁的皎洁清冷,这本书上记载的虚无,纯粹是为了杀手而生。

    以意作剑,斩碎众生,尽归虚无。

    王也翻阅了这本古书,而单单只是看着,他的意识就好像要被书上所绘制的那轮血月给吸了去。那轮血月好似有某种魔力,不断牵扯着他的意识,直至沉入泥沼,彻底吞没他。

    而且,只要他看着,脑海里的那只银蝶就会躁动,似乎是与书上的那血月产生了共鸣。

    他们怕是有什么联系。

    王也想也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第二天,他就拿着这本书去问太师爷了,兴许老人家知道呢。

    ———————

    周蒙确实知道点事。

    他看看手中的古书,又看看等着他回答的王也,然后选择了先喝口茶。

    王也不急,还贴心地又添了茶水。

    周蒙望着这个徒孙。

    从第一次见王也时,周蒙就知道这孩子与众不同。他的心性,他的所想所念,都可以说是超凡脱俗。这孩子,放在古代,就是我不求道道自来的天选之人。

    偏偏他天赋又极好,入门不到一年便将本门功夫学了精通。温温吞吞,敛了自己所有锋芒,明明天资为同龄人之最,却又最不显眼。

    这世间似乎没什么可以提起他的兴趣,没什么可以让他想要抓住。他就放松得跟摊烂泥似的,别人踩了他一脚,他便顺着力躺下,继续呼呼大睡。

    这还是周蒙第一次见王也对一件事这么执着的样子。

    苏安岁的事,周蒙知道,也理解王也的心思。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遇上了危险,任谁都无法置之不理,更何况两人的关系,周蒙也是目睹过的。

    或许王也没注意过,苏安岁看他的眼神,是绵绵的。

    小孩子之间的事,周蒙无意插足,他也相信王也自有分寸。可现在王也向他问的这事,却牵扯到了另一件事,那他就得考量考量了。

    “小王也,知道八奇技吗?”

    斟酌了下,周蒙缓缓开口。

    “知道啊……太师爷,您不会是说这本书上记载的是八奇技吧?”王也回到,想到一种可能,但立马又否决了,“这玩笑可不兴开啊,八奇技就这么躺在藏经阁了,怎么看怎么不合理啊。”

    “这自然不是八奇技。”周蒙摇头,指了指那书上的血月,“小王也,我想说的,是——”

    “世间不止八奇技。”

    太师爷此言一出,王也就知道这是不简单了,当下收了嬉笑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周蒙看着他,良久,才道:“小王也,自你上山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对一件事这么执着。你也可以看出来,岁岁那丫头不想让你掺和进来,要不要继续听下去,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太师爷,您说吧。”王也没有犹豫。

    对于苏安岁,他从来都不需要考虑。

    周蒙默了下,似乎是在想怎么说。

    “我先告诉你一件事,这虚无,在国外的地位和八奇技在国内的地位一样。”捋好了词,周蒙慢慢说着,“但和八奇技不一样,虚无不能通过后天修炼,它只能靠血脉传承下来。”

    “这就是为什么这本功法能大大方方地放在藏经阁的原因。管你是先天异人还是后天异人,只要你没有这个血脉,你都无法修习它。”

    “血脉?”王也愣了下,再想到苏安岁的天赋异能,很自然的就可以想到一件事:

    苏安岁的身世。

    “是。”周蒙点头,继续说着,“但这个技能修至大成,其威力……恐怖至极。”

    “我年轻时和老天师一起出国游历,就有幸见识过一个身负此技的女人。因着我们帮助了她,她就把这本古书留给了我们。”

    说着,周蒙还气得一拍桌子:“我就说这么牛逼的功法怎么说给就给呢?敢情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修不了啊!那个王八蛋!”

    王也一瞧,忙来安抚自己太师爷:“太师爷,咱冷静,好歹这不是有用呢么?”

    “哼!”周蒙重重哼了一声,“小王也,你说岁岁那丫头的天赋异能,也是这个?”

    “嗯。”王也点头。

    周蒙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那就可以解释了。”

    王也竖起了耳朵,结果太师爷又不说话了,当下只无奈笑到:“太师爷,您说您这说话说一半,不纯纯吊人胃口嘛!”

    听见徒孙这话,周蒙只笑笑,然后表情变得凝重:“小王也,你知道八奇技对国内异人的吸引程度吧?那你也应该知道,这堪比八奇技的虚无在国外的地位。”

    王也没否认,只默了下来。

    八奇技的传承者,会被各方势力追杀,直至他们得到八奇技。

    那虚无的拥有者,恐怕亦然。

    言尽于此。

    ———————

    苏安岁的处境比她说的还要困难。

    雷长寿怕是在苏安岁对他使用能力读心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其实是虚无的继承者。

    所以他才费尽心思把她骗去了雷霆会。

    但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巧?偏偏雷霆会就拿了白月华做饵让苏安岁上钩,而偏偏他们又在追杀白月华,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其中有太多疑点,缠在苏安岁身上的,不止一条线。

    还有她那被忽略了的家。

    虚无只能靠血脉传承,其实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这一切的源头,绝对离不开她的家族。

    而且,她应该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她没那么蠢。

    得知了这些事,王也几乎恨不得立马就把苏安岁带在自己身边。她被太多双眼睛盯着,她人必须时刻在他身边,他才放心。

    苏安岁身上就像有一层迷雾,将她包裹了起来,而她转身,就是一个局。

    王也从来没有这么谨慎地思考过一件事,但偏偏这件事还缺少一个重要拼图,无论现在怎么想,整个局就是看不清。

    别说是他,就算是苏安岁,她也不知道。

    等苏安岁再回来时,她没多大变化,看到王也就先来了个熊抱,和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一样。

    只是她这次抱得特别紧。

    ———————

    等到了晚上,王也和她提起了这事儿。

    然后苏安岁就一口茶喷了出来。

    王也默默揩了一把脸。

    “不是……哥,你从哪儿知道这事儿的?”自知失态,苏安岁赶忙抽了纸给他擦擦,一脸惊讶。

    王也心安理得地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擦拭,把那本古书和太师爷的话毫无保留的都告诉了她。

    然后,苏安岁沉默了。

    她的心思很明显,她一开始就没准备让王也知道这事儿,结果他倒自己先知道了。

    王也很了解她,这丫头肯定憋着什么事儿呢:“怎么了岁岁,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和三哥说的?”

    快告诉我,别瞒着我。

    两人面对面盘坐于榻,王也能够清晰看到苏安岁笑眼底下的纠结。她知道一些事,但这些事可能比较严重,她不想告诉王也。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苏安岁对他来说很重要,他想参与她的每一件事。而眼下来看,她隐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并且这件事情关系到她的安危,她不想让王也担心,本想要隐瞒,却没想到王也竟然先察觉到了。

    看着苏安岁,王也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她这次回来,是不是做好了最后一次见他的准备?

    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王也条件反射地就拉住了苏安岁的手,结果把她也吓了一跳。

    瞧见王也那突然变得有些不安的神色后,她把原本那句“我勒个去”给憋了回去。十几年的默契,她根本就不需要读心,就能知道王也的想法,就如同王也能猜到她的想法一样。

    呼了口气,苏安岁换了个姿势,仰面躺下,把脑袋枕到了王也大腿上。王也依旧是盘坐着的,他怕苏安岁不舒服,想换个姿势,却被苏安岁拦了:“别动,就这样,我舒服的很。”

    她的脑袋就卡在王也大腿根和小腹的夹角处,确实是很舒服,只是王也觉得有点痒。

    苏安岁调整了个舒服的角度,然后就沉下心开始思考怎么说了。

    王也不急,耐心等着。

    苏安岁乖乖卡在那里,望着他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它自己就在说话。王也一直都很喜欢这双眉眼,清净明亮,波光流转。

    她额前有几缕碎发,王也抬手拨开。而她好似得到了什么允许一般,抓过他的手就覆在自己脸上,还颇为享受地眯了眯眼。

    苏安岁的脸颊平滑柔软,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晚微寒,还有些凉意,带来的触感细腻绵软,就好像在把玩一块软玉一般。

    因为是在卧房里,她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宽松短袖,领口还歪了,露出一段精致小巧的锁骨,也不知道冷不冷。

    如此想着,王也把她衣领整理好,又扯过床头叠好的薄被,打开盖在她身上。

    苏安岁乖乖的,也许是太过舒服,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看起来要睡觉了。

    她要睡觉了,那这事儿怎么办?

    先睡呗,睡醒了再说也不迟。

    王也想。

    而苏安岁也没打算再瞒着了,只稍稍眯了会儿,就说了一句话:“我那素未谋面的便宜爹妈送给我的这份礼物还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这话来得突然,但很合理,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王也知道,她指的是虚无。

    然后这姑娘就不说话了。

    睡着了吗?

    王也低头,看到苏安岁欲言又止,表情纠结,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拗口的问题。

    “哎呀烦死了!”她突然烦躁地拍了下脑门,语气满是不耐,“我不知道怎么说啊!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莫名其妙的就有了这些东西,头都大了!”

    这事儿的确很复杂。

    她紧皱眉头的郁闷样,像极了一只生气的河豚。王也指腹顺着她的眉毛,力度适中地刮过她的眉骨,循环往复,慢慢将她心中的烦躁给刮平了。

    苏安岁很享受他的偏爱。

    “嗐,王也,我说不来。”

    苏安岁起身,那短袖又滑了点,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来,被乌黑的长发遮掩,若隐若现的。

    她整理了下,转过身,面对王也。

    怕她着凉,王也拉过薄被,盖在她腿上。

    苏安岁拉过被子,把自己全身都裹了起来,像一个粽子。

    “很冷吗?”王也瞧她这么裹着,有些意外。虽然是在晚上,但时令也是夏季,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不冷。”苏安岁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双手交叉于胸前抓紧被子一角,露了个脸出来,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这一年半里,我悄悄咪咪地回了雷霆会一趟。”

    坦白完,她立马把头缩进被子里,整个人向前倒去,正正靠在王也身上。

    王也:“……”

    ???

    又回去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雷霆会对苏安岁而言,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危险至极,结果这死丫头还——还回去了??

    生气吗?

    不。

    短暂空白后,他只庆幸。

    她没事。

    以苏安岁的性子,她能做出这种事儿并不意外,而且她既然敢去,就绝对是带着明确目的去的,不会是去送人头。

    他只庆幸,还好她回来了。

    缩在被子里等了半天,没等到王也大发雷霆,苏安岁便试探地伸出一只手。在得到王也回应的轻握后,她才敢冒了头出来。

    眼睛扑闪扑闪的,真没从王也脸上看到哪怕一丁点人怒意,只能看到一种极其复杂纠结的情绪。

    “你说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看着苏安岁,他就是不忍心发脾气,只能认栽,“说说看?”

    他在等她解释。

    她怎么解释?

    苏安岁不知道,便只轻轻碰上了王也额头。

    “我说不来,直接放给你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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