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贰拾玖 章
苏安岁能想到的事，王也自然也能想到。
风后奇门啊。
跟着洪爷学了这么些日子，王也也是知道了，这三位前辈都是因为学习风后图，结果被困在了那奇门内景，成了行尸走肉。
但风后奇门既为周圣领悟之绝技，洪爷自然是不愿它失传的。
偏偏这风后奇门邪乎得很，越是想要学它就越容易疯，只是王也恰恰就不是这类人。他对这风后图虽然没多大兴趣，但不学则矣，学必尽心。
而他一旦负上此绝技，只要暴露，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明白，但他不惧。
在他修炼时，苏安岁有时也会跟着太师爷一起进来看他，陪他解解闷，同时也是在告诉王也：你就好好练吧，我在这儿呢。
两人间的默契根本无需多言。
而今天，洪爷却是气呼呼地对苏安岁嚷道：“囡囡，你现在就拜我为师入武当得了！我把这风后图传给你！”
洪爷这话一出，苏安岁反应了两秒，然后扑通一声就给跪了：
“爷爷！我上次进入山洞完全是无心的！是跟着王也进来的！您要找找他去！而且我根本就不懂这什么风后奇门啊！您要是不放心担心我会说出去，我现在就可以把这段记忆给删了！但是但是——您千万别想着给我啊！”
她这一通操作无比丝滑，把两位老人家都给吓懵了。
洪爷：“不是……囡囡，你先起来。”
苏安岁：“不！爷爷，我必须让您看到我的诚心！”
哪儿是什么诚心啊，她是被吓得腿软到站不起来了。
单单一个虚无就让她在国外的异人界举步维艰，要再给她来个八奇技，双重buff加身，她干脆别活了。
王也知道洪爷是说的气话，便乐得在一边啃苹果，啃得咔嚓响。
然后他就被盯上了。
王也：我只觉得后背一凉。
然后，洪爷就梗着脖子骂起来：“你还好意思吃苹果？师弟，咱们武当山现在收人都没门槛的吗？这小王八蛋成天光顾着偷懒了，都一个多月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懒懒散散的成何体统！”
听见这话，苏安岁也盯上了王也，眼神幽幽：原来因为是你小子啊……
王也：嘿嘿～
虽然是实话，但王也还是要据理力争：“话也不能这么讲啊洪爷，我也在努力的，只是这风后图太难学了嘛！”
洪爷红温了：“天道酬勤！你这懒散样我看再给你十年时间你都学不会！”
苏安岁冒头：“就是就是！”
王也被一老一少夹击，只能应承：“好好好好……太师爷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周蒙：“……活该。”
———————
苏安岁最后还是被留了下来。
自然不是说要她继承风后图，只是今日洪爷准备让王也进入奇门内景。内景之中凶危机四伏，而苏安岁精于对精神力的操控，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她才留了下来。
洪爷既对此事这么认真，两人也必须认真起来。奇门内景只能由王也自己进入，苏安岁就守在外面，要是真有个什么意外，她就出手把王也拉回来。
那内景凶险的根源，是在于它能映射出一个人心中最想要的那部分，从而一步一步引导、迷惑那人，直至那人被所谓答案迷惑，无法自拔，变成行尸走肉。
就如洪爷及其他两位前辈一样。
为了进入这内景，王也这些天主要修炼的还有奇门心法。这奇门心法就是锻炼人心智的一门功法，固人心神，不被内景答案迷惑。
一切准备就绪，王也盘坐运炁，洪爷在面前凝神注视，苏安岁则盘坐于他一侧，密切关注着他的一呼一吸。
她在身边，王也静下心来，就能听到她身上的声音。
呼吸，心跳，甚至是发丝轻扬的声音。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熟悉的，让人安心的。
其实，在王也学风后图的时候，心里突然冒起过一个想法：
如果他能把风后奇门传下来，或许就有能力保护她了。
然后这个想法就被他否认了。无论有没有风后奇门，他都会尽他所能，护她平安。
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王也沉下思绪，体内之炁如洪爷先前所讲一般流动，慢慢牵引着意识沉入另一个空间。
如银河般绚烂，如宇宙般深邃。
内景。
王也心神沉于其中，就仿佛置身于外太空一般。这里东西南北上下左右都不分，但并没有失重感，王也很快就适应了这里，当下随意挑了个方向，漫漫往前走去。
很快，他周身就浮现起了光团，这些光团形状大小各不统一，但都是在慢慢向他汇聚，仿佛是有意识一般，和苏安岁的那些小银蝶很像。只是那些小精灵带给王也的感觉是亲昵依恋的，这些光团之中蕴含的东西却是带着一股诱惑的恶意。
洪爷说，内景就是术士进行占卜的地方，初次进入会遭到内景答案的迷惑。但王也很好奇，这些答案到底都是些什么，便是随手戳破了一个，那光团之中的东西便是浮现了出来——
高级会所，各路记者众星捧月般地往中簇拥，会所保安正维持着秩序。人群中间，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奋力把那些疯狂的记者往外驱赶，护着中间两人离开。
而那中心处，王也身姿挺拔，不疾不徐地往前行进。他西装革履，双腿修长而笔直，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成竹在胸，俨然一个成功人士。而在他身侧，一个妆容精致，前凸后翘的女人亲昵地挽着他的臂膀，害羞地在众镜头前低下了头，那副完美身材更贴近了些他的身体，姣好的脸颊浮上一抹绯红，看去更是娇羞欲滴。
王也：“……”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世人存于世，总会有点儿想追求的东西。
美人，金钱，地位。
常人穷极一生，无非就是此番种种；而人的贪欲无限，得到了一样就想要另一样，以至于到了最后，终会忘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内景就是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但很可惜，王也早已视金钱若无物，美色酒气亦不能动摇他分毫。所以这内景前半段，对他而言就如白水一般，无味无感。
自然，这并不是说王也生来如此。
他仔细合计过，他能有这样的心态，无非只是比常人更好命而已。家庭幸福美满，学业一帆风顺，还有一个比目连枝的青梅，如此种种，才成就了如今的他。
而走到越后，内景呈现出的便越是他心中之重。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岁岁。
行至其中，这里便越接近于真实。父亲的白发，母亲的慈爱，兄弟间的玩笑，和苏安岁的笑靥……这些都是王也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东西。而正是因为宝贵，他才会对这里的虚假视若无睹，不急不慢地穿过，行至最后。
而这时，一只小手抓住了他。
没有温度，但很软，就像陷进了一团棉花。王也心觉诧异，低头看去，却看见幼时的苏安岁也正好仰着脸看向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她。
王也知道，只是一个幻象。
被那只小手握着，王也并不想松开，但也没有握紧。他没改变自己的方向，依旧是往前走着，小家伙也没拉他往回走，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走。
只是，他步子大，一步顶她五步，所以她只能跑起来。
见此，王也只放慢了步子，不至于把小家伙甩得太远。
她紧紧跟上。
而随着一人一影的行进，这道幻影也慢慢长大。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最后是现在苏安岁的模样。
她就这么握着他走了一路。这股劲倒是很像苏安岁，三个哥哥，偏偏就喜欢黏着王也。
似乎是到了尽头，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光团。
它的光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说柔和，散着一股让人舒适的热度，这应该就是最后的答案了。王也站定，等着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
那道影也停下，等着。
不会儿，那光里渐渐现了一个人。
看来瘦弱，眼神忧郁。
雷长寿。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王也不由得愣了下。然后，那道影松开了手，徐徐走向了雷长寿那里。
雷长寿伸出手，抓住了她。
而在两只手相握的一瞬间，两人的影子自那握手之处开始破碎，落为无数光电，犹如星河灿烂，尽数融入后面那个巨大的光团；而那光团在吸收它们之后，不断浓缩，最后只剩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缓缓浮向王也。
它和其他光团看来差别不大，但是散发出的诱惑性更强。王也甚至能看到，那光团之中，有两个人影静静躺着，那便是苏安岁和雷长寿的影子。
这里面盛着什么王也不知道，但既然到了最后关头，那还是不要贸然打开的好。王也观望了一会儿，正打算继续向前，另一个光团就飘了来。
这光团里，也有人影，不过是三个。细细看去，三人，一男，一女，一孩子，像是一家三口。在其中，两个大人陪着孩子玩闹，孩子笑得很开心。
是很和谐的一个家庭。
王也看清了里面的内容，就又有一个光团飘了来。
他似乎有些明白这些玩意儿了，就是放幻灯片一样。
这次的画面，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女孩很累，沉沉睡去，男孩就在旁边守着她。
下一个画面，是女孩儿和一个女人。女人牵着女孩，女孩似乎是在一个庙里祈福，而且这庙……似乎是武当山上的真武庙。
王也也去拜过。
意外之余，那女孩的脸却是慢慢清晰了起来——
苏安岁。
接下来的画面，便多是她的生活剪影。而王也自己，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了那光团之中。小学的郊游，初中的比赛，高中的图书馆……
原来都经历这么多了。
这些画面如此清晰地摆放在王也面前，他才真正理解了一个词：光阴似箭。不知不觉，两人都已经互相陪伴着对方这么多年了。
虽然不知道内景摆这一道什么意思，但王也也乐得再看看自己和苏安岁的成长史。本来不觉得，直到现在再看看这些平常沉寂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才发现它是如此温暖。
鲜活的，平常的，弥足珍贵的。
王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这不是幻境，这些都是他真真实实经历过的事。
但他不会沉迷在这里。毕竟这些画面中的女主角，此刻就在外面等着他呢。
而这时，这些光团又慢慢汇聚在了一起，但也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火球。
王也只看着，没什么动容。
似乎终于是放弃了，那火球慢慢消退，最终化为一点光沉了下去。这时，内景原本的模样又显现了出来，王也依旧是浮于其中，一切如常。
———————
第一次进入内景，是最凶险的。
但现在看来，很顺利。
王也问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一个很小的光球显现，他只轻轻捏碎了它，便得到了答案。
这就算是成了。
王也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终于完了啊……”王也打了个哈哈，想再在里边儿待会儿再出去，就盘坐了下来。
倒不是他闲，而是因为洪爷。
洪爷穷其一生却为内景所困，要是时间没过去很久他就出去，怕是要对老人家造成不小的打击。王也不想这样。
但光是坐着，又太过无聊。王也无聊，就开始放空乱想，结果想着想着就想到苏安岁身上去了，或许是因为刚才才在内景中看到她的原因吧。
既然都想到她了，王也自然也就想到了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儿。而他正巧又在内景，就干脆问问得了。
琢磨了会儿，他在心中提问：
“苏安岁身上负着的关键，是什么？”
她身上的一切都太乱了，缺少关键因素。
而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一个巨大的火球。
那火球不是方才的光团所能够比拟的。它巨大，翻腾，炽热，耀眼，带着非常强烈的攻击性，但在那之中又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魅惑着王也，它在叫王也过去，它想要拥抱他，而这有这样，它才能把答案传递给他。
几乎是瞬间，王也心中就警铃大作，立马起身做了防范姿态。
内景之中的答案攻击性强弱，主要由两个方面决定：一方面，是这个答案对于提问者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是这个答案对于这个世界的影响。
王也对苏安岁的事很上心这不假，但这个火球看起来——绝对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原因。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世道的影响很大。
王也并没有被答案所蛊惑。他非常清楚这个答案不是他能够打开的，而这火球这么大，其实也从侧面反应了这个答案的轻重。
苏安岁，到底——
这话还没完，火球就发生了变化。
那里面的人影逐渐清晰。
是苏安岁。
她立于其中，一只手从她身后贯穿了她的整个胸膛，鲜红的血液顺着那只手的指尖滴落，在地上溅出一朵鲜艳的血花。
画面有些模糊，但足够看清。
王也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停了一拍。
这是……什么意思？
风后奇门啊。
跟着洪爷学了这么些日子，王也也是知道了，这三位前辈都是因为学习风后图，结果被困在了那奇门内景，成了行尸走肉。
但风后奇门既为周圣领悟之绝技，洪爷自然是不愿它失传的。
偏偏这风后奇门邪乎得很，越是想要学它就越容易疯，只是王也恰恰就不是这类人。他对这风后图虽然没多大兴趣，但不学则矣，学必尽心。
而他一旦负上此绝技，只要暴露，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明白，但他不惧。
在他修炼时，苏安岁有时也会跟着太师爷一起进来看他，陪他解解闷，同时也是在告诉王也：你就好好练吧，我在这儿呢。
两人间的默契根本无需多言。
而今天，洪爷却是气呼呼地对苏安岁嚷道：“囡囡，你现在就拜我为师入武当得了！我把这风后图传给你！”
洪爷这话一出，苏安岁反应了两秒，然后扑通一声就给跪了：
“爷爷！我上次进入山洞完全是无心的！是跟着王也进来的！您要找找他去！而且我根本就不懂这什么风后奇门啊！您要是不放心担心我会说出去，我现在就可以把这段记忆给删了！但是但是——您千万别想着给我啊！”
她这一通操作无比丝滑，把两位老人家都给吓懵了。
洪爷：“不是……囡囡，你先起来。”
苏安岁：“不！爷爷，我必须让您看到我的诚心！”
哪儿是什么诚心啊，她是被吓得腿软到站不起来了。
单单一个虚无就让她在国外的异人界举步维艰，要再给她来个八奇技，双重buff加身，她干脆别活了。
王也知道洪爷是说的气话，便乐得在一边啃苹果，啃得咔嚓响。
然后他就被盯上了。
王也：我只觉得后背一凉。
然后，洪爷就梗着脖子骂起来：“你还好意思吃苹果？师弟，咱们武当山现在收人都没门槛的吗？这小王八蛋成天光顾着偷懒了，都一个多月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懒懒散散的成何体统！”
听见这话，苏安岁也盯上了王也，眼神幽幽：原来因为是你小子啊……
王也：嘿嘿～
虽然是实话，但王也还是要据理力争：“话也不能这么讲啊洪爷，我也在努力的，只是这风后图太难学了嘛！”
洪爷红温了：“天道酬勤！你这懒散样我看再给你十年时间你都学不会！”
苏安岁冒头：“就是就是！”
王也被一老一少夹击，只能应承：“好好好好……太师爷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周蒙：“……活该。”
———————
苏安岁最后还是被留了下来。
自然不是说要她继承风后图，只是今日洪爷准备让王也进入奇门内景。内景之中凶危机四伏，而苏安岁精于对精神力的操控，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她才留了下来。
洪爷既对此事这么认真，两人也必须认真起来。奇门内景只能由王也自己进入，苏安岁就守在外面，要是真有个什么意外，她就出手把王也拉回来。
那内景凶险的根源，是在于它能映射出一个人心中最想要的那部分，从而一步一步引导、迷惑那人，直至那人被所谓答案迷惑，无法自拔，变成行尸走肉。
就如洪爷及其他两位前辈一样。
为了进入这内景，王也这些天主要修炼的还有奇门心法。这奇门心法就是锻炼人心智的一门功法，固人心神，不被内景答案迷惑。
一切准备就绪，王也盘坐运炁，洪爷在面前凝神注视，苏安岁则盘坐于他一侧，密切关注着他的一呼一吸。
她在身边，王也静下心来，就能听到她身上的声音。
呼吸，心跳，甚至是发丝轻扬的声音。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熟悉的，让人安心的。
其实，在王也学风后图的时候，心里突然冒起过一个想法：
如果他能把风后奇门传下来，或许就有能力保护她了。
然后这个想法就被他否认了。无论有没有风后奇门，他都会尽他所能，护她平安。
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王也沉下思绪，体内之炁如洪爷先前所讲一般流动，慢慢牵引着意识沉入另一个空间。
如银河般绚烂，如宇宙般深邃。
内景。
王也心神沉于其中，就仿佛置身于外太空一般。这里东西南北上下左右都不分，但并没有失重感，王也很快就适应了这里，当下随意挑了个方向，漫漫往前走去。
很快，他周身就浮现起了光团，这些光团形状大小各不统一，但都是在慢慢向他汇聚，仿佛是有意识一般，和苏安岁的那些小银蝶很像。只是那些小精灵带给王也的感觉是亲昵依恋的，这些光团之中蕴含的东西却是带着一股诱惑的恶意。
洪爷说，内景就是术士进行占卜的地方，初次进入会遭到内景答案的迷惑。但王也很好奇，这些答案到底都是些什么，便是随手戳破了一个，那光团之中的东西便是浮现了出来——
高级会所，各路记者众星捧月般地往中簇拥，会所保安正维持着秩序。人群中间，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奋力把那些疯狂的记者往外驱赶，护着中间两人离开。
而那中心处，王也身姿挺拔，不疾不徐地往前行进。他西装革履，双腿修长而笔直，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成竹在胸，俨然一个成功人士。而在他身侧，一个妆容精致，前凸后翘的女人亲昵地挽着他的臂膀，害羞地在众镜头前低下了头，那副完美身材更贴近了些他的身体，姣好的脸颊浮上一抹绯红，看去更是娇羞欲滴。
王也：“……”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世人存于世，总会有点儿想追求的东西。
美人，金钱，地位。
常人穷极一生，无非就是此番种种；而人的贪欲无限，得到了一样就想要另一样，以至于到了最后，终会忘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内景就是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但很可惜，王也早已视金钱若无物，美色酒气亦不能动摇他分毫。所以这内景前半段，对他而言就如白水一般，无味无感。
自然，这并不是说王也生来如此。
他仔细合计过，他能有这样的心态，无非只是比常人更好命而已。家庭幸福美满，学业一帆风顺，还有一个比目连枝的青梅，如此种种，才成就了如今的他。
而走到越后，内景呈现出的便越是他心中之重。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岁岁。
行至其中，这里便越接近于真实。父亲的白发，母亲的慈爱，兄弟间的玩笑，和苏安岁的笑靥……这些都是王也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东西。而正是因为宝贵，他才会对这里的虚假视若无睹，不急不慢地穿过，行至最后。
而这时，一只小手抓住了他。
没有温度，但很软，就像陷进了一团棉花。王也心觉诧异，低头看去，却看见幼时的苏安岁也正好仰着脸看向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她。
王也知道，只是一个幻象。
被那只小手握着，王也并不想松开，但也没有握紧。他没改变自己的方向，依旧是往前走着，小家伙也没拉他往回走，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走。
只是，他步子大，一步顶她五步，所以她只能跑起来。
见此，王也只放慢了步子，不至于把小家伙甩得太远。
她紧紧跟上。
而随着一人一影的行进，这道幻影也慢慢长大。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最后是现在苏安岁的模样。
她就这么握着他走了一路。这股劲倒是很像苏安岁，三个哥哥，偏偏就喜欢黏着王也。
似乎是到了尽头，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光团。
它的光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说柔和，散着一股让人舒适的热度，这应该就是最后的答案了。王也站定，等着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
那道影也停下，等着。
不会儿，那光里渐渐现了一个人。
看来瘦弱，眼神忧郁。
雷长寿。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王也不由得愣了下。然后，那道影松开了手，徐徐走向了雷长寿那里。
雷长寿伸出手，抓住了她。
而在两只手相握的一瞬间，两人的影子自那握手之处开始破碎，落为无数光电，犹如星河灿烂，尽数融入后面那个巨大的光团；而那光团在吸收它们之后，不断浓缩，最后只剩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缓缓浮向王也。
它和其他光团看来差别不大，但是散发出的诱惑性更强。王也甚至能看到，那光团之中，有两个人影静静躺着，那便是苏安岁和雷长寿的影子。
这里面盛着什么王也不知道，但既然到了最后关头，那还是不要贸然打开的好。王也观望了一会儿，正打算继续向前，另一个光团就飘了来。
这光团里，也有人影，不过是三个。细细看去，三人，一男，一女，一孩子，像是一家三口。在其中，两个大人陪着孩子玩闹，孩子笑得很开心。
是很和谐的一个家庭。
王也看清了里面的内容，就又有一个光团飘了来。
他似乎有些明白这些玩意儿了，就是放幻灯片一样。
这次的画面，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女孩很累，沉沉睡去，男孩就在旁边守着她。
下一个画面，是女孩儿和一个女人。女人牵着女孩，女孩似乎是在一个庙里祈福，而且这庙……似乎是武当山上的真武庙。
王也也去拜过。
意外之余，那女孩的脸却是慢慢清晰了起来——
苏安岁。
接下来的画面，便多是她的生活剪影。而王也自己，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了那光团之中。小学的郊游，初中的比赛，高中的图书馆……
原来都经历这么多了。
这些画面如此清晰地摆放在王也面前，他才真正理解了一个词：光阴似箭。不知不觉，两人都已经互相陪伴着对方这么多年了。
虽然不知道内景摆这一道什么意思，但王也也乐得再看看自己和苏安岁的成长史。本来不觉得，直到现在再看看这些平常沉寂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才发现它是如此温暖。
鲜活的，平常的，弥足珍贵的。
王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这不是幻境，这些都是他真真实实经历过的事。
但他不会沉迷在这里。毕竟这些画面中的女主角，此刻就在外面等着他呢。
而这时，这些光团又慢慢汇聚在了一起，但也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火球。
王也只看着，没什么动容。
似乎终于是放弃了，那火球慢慢消退，最终化为一点光沉了下去。这时，内景原本的模样又显现了出来，王也依旧是浮于其中，一切如常。
———————
第一次进入内景，是最凶险的。
但现在看来，很顺利。
王也问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一个很小的光球显现，他只轻轻捏碎了它，便得到了答案。
这就算是成了。
王也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终于完了啊……”王也打了个哈哈，想再在里边儿待会儿再出去，就盘坐了下来。
倒不是他闲，而是因为洪爷。
洪爷穷其一生却为内景所困，要是时间没过去很久他就出去，怕是要对老人家造成不小的打击。王也不想这样。
但光是坐着，又太过无聊。王也无聊，就开始放空乱想，结果想着想着就想到苏安岁身上去了，或许是因为刚才才在内景中看到她的原因吧。
既然都想到她了，王也自然也就想到了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儿。而他正巧又在内景，就干脆问问得了。
琢磨了会儿，他在心中提问：
“苏安岁身上负着的关键，是什么？”
她身上的一切都太乱了，缺少关键因素。
而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一个巨大的火球。
那火球不是方才的光团所能够比拟的。它巨大，翻腾，炽热，耀眼，带着非常强烈的攻击性，但在那之中又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魅惑着王也，它在叫王也过去，它想要拥抱他，而这有这样，它才能把答案传递给他。
几乎是瞬间，王也心中就警铃大作，立马起身做了防范姿态。
内景之中的答案攻击性强弱，主要由两个方面决定：一方面，是这个答案对于提问者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是这个答案对于这个世界的影响。
王也对苏安岁的事很上心这不假，但这个火球看起来——绝对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原因。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世道的影响很大。
王也并没有被答案所蛊惑。他非常清楚这个答案不是他能够打开的，而这火球这么大，其实也从侧面反应了这个答案的轻重。
苏安岁，到底——
这话还没完，火球就发生了变化。
那里面的人影逐渐清晰。
是苏安岁。
她立于其中，一只手从她身后贯穿了她的整个胸膛，鲜红的血液顺着那只手的指尖滴落，在地上溅出一朵鲜艳的血花。
画面有些模糊，但足够看清。
王也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停了一拍。
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