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妍是家中独生女，她的父亲闻成儒是书院的教书先生，思想比较开明，她是父母的心头肉，在家里的地位跟汪秀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天闻家人走亲戚回来，到家门口时刚好看到汪明荃从衙门当值回家。
闻成儒和住汪明荃幼时曾在一个书院读书，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因此关系比较熟络。二人打过招呼后，闻成儒试探性地问道：“老兄，青妍想约你家秀儿去河边玩耍，你不如开个金口，让孩子去玩玩？”
“汪秀这孩子调皮不听管教，还是让她待在家里比较好，而且现在世道乱，很多地方爆发了起义……”汪明荃意料中地拒绝了。
闻成儒虽没有像汪明荃那样在衙门里做官，消息那么灵通，但也深感眼下天下局势混乱，先是北边的沙洲爆发起义反抗朝廷，再有几百公里的武陵郡迅速崛起的翟家军公然和朝廷作对，官府正在调集军队镇压。
局势岁如此，不过高台县所在的果州府还算太平。
“汪兄放心，我家内人也跟着一起去，我也会远远地看护着。”
汪明荃见推辞不过，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第二天天气格外地燥热，汪秀早就迫不及待地收拾好换洗衣物、肥皂、盆子等。她出门的时候，康小翠坐在大厅里纳鞋垫，她鄙夷地瞟了一眼，可既然汪明荃已经答应，她再想多嘴也无用。
闻青妍的母亲并没有去，那只不过是劝说汪明荃的说辞，不过说等她们玩够了去接。
龙泉河距此地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之所以跑那么远洗澡而不是选择门前的泾阳河，是因为龙泉河所处位置僻静，水质干净清澈，不像门前的泾阳河，有臭味不说，河面上随处可见漂浮着的垃圾。
汪秀很久不曾像今日这样开心，终于得以脱离牢笼出来透透气了。她和闻青妍有说有笑地沿着杨柳街一直朝东边走，走到街头的尽头，再走几分钟的小路便是龙泉河了。
她们刚上小路，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大喊：“两位妹妹等等我！”
二人循声回头一看，几丈开外，秦月娇气喘吁吁，一手挽着竹篮，一手正用手绢擦拭额头的汗水。
汪秀和闻青妍面面相觑，这人是怎么知道她们要出来玩的？她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够小心了。
秦月娇比汪秀大三个月，按理说，多一个同龄的玩伴本是件开心的事情，可其实不然。秦月娇性格泼辣，仗着家里开成衣铺有钱特别张扬不说，还总是大嘴巴喜欢搬弄是非，是以汪秀和闻青妍都不喜欢找她玩。
“你们怎么不叫我一声，我早就想出去玩了，可没人陪我！”秦月娇走近，累得满脸通红，随她母亲甘二娘，说话声比一般人高几个调子，引来路人侧目。
闻青妍脸上不悦，自顾自地往前走，看得出她一点都不欢迎秦月娇的加入。
汪秀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道：“我们是偷跑出来的，很急，所以没叫你。”
“我远远地看见你们端着盆子，就知道一定是去龙泉河洗澡的，于是我赶紧收拾东西追上来。”秦月娇说话时肢体动作很多，喜欢摇头晃脑地，随着她的说话，身上粉红色薄纱长裙左右摇曳。
撇去性格，单论长相，秦月娇是个十足的美人。但是眼光很高，比汪秀大三个月的她至今也没找到婆家。
汪秀虽然心底里讨厌她和她母亲甘二娘，但考虑到毕竟是邻居，是以表面上依旧开心地表示欢迎：“你来得正好，刚好多个玩伴。”
三年没来了，汪秀坐在那块熟悉的大石头上，心中生出无限感慨。这块近一人高、中间平坦的大石头像极了一张放在洄水的浅滩旁边的石床。岸上是高大的灌木，以前她们一群小姑娘总是在这里戏水，依着这块石头换衣服，无论是上游还是下游的人都看不见。
石头依旧是那块石头，昔日的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岁月一去不返。
汪秀脱掉外面的罩衫，只剩里面轻薄的胸衣，她站在岩石最高的位置朝沙滩上正在脱衣服的闻青妍喊道：“看我的，我要跳了！”
她双手前后摆动了一下，伴随着咚地一声，水花四溅。
闻青妍捂着胸口也下了水：“秀儿姐，你几年不来玩，想不到水性还是这么好啊！”
“那还用说，以前摸石头比赛我哪次输过！”汪秀站在水里只露出一颗头，她抹了一把脸，甩了甩滴水的头发。
汪秀是同龄女孩中个子较高的，浅滩最深的位置刚好和她下巴平齐。她水性又极好，在水中游刃有余，可对秦月娇那样的小个子、水性勉勉强强的人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秦月娇捧起一捧河水拍在胸脯上，然后蹑手蹑脚地往水深的地方走。那个姿势，像极了一只不会游泳的鸭子。
汪秀和闻青妍隔着几丈远相视一笑，意思不言自明。秦月娇走到水齐肩的位置，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朝汪秀那边更深的位置走去。
“秀儿妹妹，等我，我要过来。”
秦月娇走着走着，脚下踩到了水里石头上的青苔，突然一个仰身倒在了水里。她本来勉强会简单的蛙泳，可是这一下子摔倒，不会仰泳的她，惊慌失措中把游泳的那点技巧忘了个一干二净，双手瞎扑腾只顾着保命。
她一边挣扎一边喊道：“秀儿妹妹，快来帮我！”
汪秀笑得合不拢嘴，等她不紧不慢地游过去时，秦已经被灌了两三口河水。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待在岸边，水下很滑！”汪秀把秦月娇拉到岸边，好心提醒道。水性不好，却要逞能往水深的地方走，这能怪谁？
闻青妍走过来问道：“没事吧？”，口气带着关切，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掩不住的。
秦月娇坐在沙滩上，抚着胸口干咳了两声：“没事！就是喝了几口水，嗓子不舒服。”
汪秀游到对岸，朝上下游看了看，见没人，便踩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大石头往下游走。正午时分，烈日高挂，石头被晒得烫脚。
“秀儿姐，你去哪儿？”闻青妍在河对岸喊道，因隔得比较远，声音很小。
汪秀没有理会，继续朝下游走，来到一块横卧的巨大沙石上。沙石上面布满大大小小鸡蛋大小的鹅卵石，有的半截露在外面，竟然还可以晃动，有的石头已经脱落，留下半个鸡蛋大小的坑。
她找到一颗乳白色半截露在外面的鹅卵石，用手左右晃了晃，鹅卵石被她取出，沙石上露出一个形似鸡蛋的坑。坑下面竟然还有一个圆形的小洞 ，里面躺着一颗元宵大小的半透明天蓝色彩石。
汪秀取出那颗彩石，再把那颗乳白色的鹅卵石放回原位。
她视若珍宝地把那颗石头捧在手心里，天蓝色彩石和头顶湛蓝色的天空呼应，握着它，犹如握住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三年了，它竟然还在。她曾经拿着这颗石头许下愿望，一个愿望是希望它能保佑自己这辈子平平安安，第二个愿望是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一起远走高飞。
如今幻想破灭，自己在那个家里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嫁给白家已成定局。眼下除了寻死别无他法，可轻易死去只会如了后妈康小翠的意。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将来她要亲眼看到父亲汪明荃、后妈康小翠以及汪顺一家三口跪在面前向她求情的那天。
正在汪秀陷入沉思时，隐约听到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她警惕地躲到石头后面，循声望去，五六个男子正从上游往往她所在的方向游过来，离她们换衣服的地方不过四五百米远。
因位置离得比较远，并不能看清那群人到底是谁，但他们的出现确确实实是一个威胁。
汪秀弯着腰绕着一个又一个石头，游了一段回到刚才换衣服的地方，闻青妍穿着胸衣蹲在沙滩边洗头。
“快点穿衣服，有男人过来了！”汪秀一边拿衣服一边说，这时她才注意到秦月娇不在。
“她去哪了？”
闻青妍听说有男人，明显有些紧张，嘴唇有些哆嗦地回道：“她提前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汪秀抓起裙子直接罩在湿透的胸衣上，趴在大石头后面想要看清楚那一群男子是谁，没成想这一看胆子都差点被吓破。五六个男子正朝她们这边游过来，距离这里也就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她深吸一口气，那群人下来做什么，难不成刚才被发现了？既然发现下游有女子，为何还要下来，这不是耍流氓吗？
她们所处的这个位置，由于水位比较浅，一直以来都是女子玩水浣洗的地方，一般情况下，男子根本不会过来。
汪秀再次探出头向上游望去，那群人离她们越来越近了，有一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游在最前面，甩出后面的人一大截。
这时闻青妍已经穿好衣服，可能是太慌张，裙子都穿翻转了都不知道。她浑身战栗地靠过来：“秀儿姐，怎么办？我好害怕！”
汪秀摸了摸右手腕，糟糕，今天换衣服出来，根本没有带飞刀。没有飞刀，谈何御敌！
这群人举止反常，动机不明，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阻止他们过来。虽然已经穿好衣服，可这是户外，那些男子半裸身子，真要下来了尴尬不说，传出去影响不好。
情急之下，汪秀站在大石的最高处，这时最前面的那个男子离她们大约只有一百米的距离。
“喂！这里是我们姑娘家游玩的地方，请不要下来！”汪秀左手叉腰，右手不停地挥舞，头发还在滴水。
她连续喊了两声，冲在最前面的男子才停下来，他肩膀以上的部分露在水面上，甩了甩脸上的水渍回答道：“刚才有个穿淡红色衣服的姑娘说这里有人落水，让我们赶紧来救人！”
姑娘，穿淡红色衣服，莫不是秦月娇？可她为什么要故意撒谎说有人落水，把这群人引下来呢？
只有一个解释才能说得通，秦月娇想要让她和闻青妍两个出丑。想到这里，汪秀气得牙痒痒。
“没有的事，是有人故意在撒谎，请快点回去！”
男子闻言不解的样子，随即转身对正在往下游的同伴喊道：“都回去，并没有人落水。”其他人闻言立马调转方向，逆流向上游而去。
男子把散落鬓角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一张俊俏的脸，转头对汪秀挥了挥手：“是误会哈，我们这就回去。”
汪秀完全看清了男子的脸，他仰着头的姿势，和那日站在楼下向楼上仰望的奚梦川简直一模一样，那带着明显磁性的声音，也极其相似。虽然这样想，可毕竟离了一段距离，也看不见全身，因此不能完全确认是否为同一人。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带着那帮男子离开了。
“秀儿姐，他们走了吗？”闻青妍躲在石头后面，小声问道。
“被我赶走了！有我在你完全不用害怕！”嘴上这样说，可汪秀心里还是感到有些后怕。她望着那群远去的人，心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碰上这种事，真是晦气。
“多半是秦月娇那小妮子说谎把人引下来的。”
“为什么，她落水了不是你救的吗？”闻青妍一脸不解，“真是以怨报德，一肚子坏水。”
汪秀头枕着手臂，左腿翘在右腿上，仰着躺在石头的缓坡上，偶尔几丝阳光从岸边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或明或暗几点斑驳的影子。天空湛蓝，和风拂过，空气和心里都是凉爽而惬意的。
她不禁感叹：“要是每天都像现在这样该多好啊，这样才叫过日子，待在那个家里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闻青妍坐在她旁边，眨着眼睛，很是担忧：“听我娘说你爹要把你嫁去白家？”
“要嫁他们自己嫁，我宁愿去死也不嫁！”
两个女孩正聊着天，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不喜欢就不嫁，与其寻死，不如嫁我！”
语气散漫不羁，但嘲讽意味十足。
汪秀又惊又羞，赶忙坐起身，她身后不过五尺远，大石头靠上游的那一侧临水面的台子上，坐着一个光着上身、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的男子。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有些湿漉漉的发髻和宽阔的后背。
毫无疑问，这名男子就是刚才游在最前面回她话的那位。原来他没走，竟然藏在这里偷听她们谈话。男女有别，这样贸然靠近，若传出去怕是要真的没脸见人了。
汪秀强压内心慌乱，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奚梦川？”
男子没有作答，也没有回头，只是笑了一声，那笑声好似从鼻腔发出来的，随后以一个标准的入水动作扎进水里。阳光打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依稀可见他洁白的身子在水里游动，像极了一条逆流而上的鱼。
这天闻家人走亲戚回来，到家门口时刚好看到汪明荃从衙门当值回家。
闻成儒和住汪明荃幼时曾在一个书院读书，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因此关系比较熟络。二人打过招呼后，闻成儒试探性地问道：“老兄，青妍想约你家秀儿去河边玩耍，你不如开个金口，让孩子去玩玩？”
“汪秀这孩子调皮不听管教，还是让她待在家里比较好，而且现在世道乱，很多地方爆发了起义……”汪明荃意料中地拒绝了。
闻成儒虽没有像汪明荃那样在衙门里做官，消息那么灵通，但也深感眼下天下局势混乱，先是北边的沙洲爆发起义反抗朝廷，再有几百公里的武陵郡迅速崛起的翟家军公然和朝廷作对，官府正在调集军队镇压。
局势岁如此，不过高台县所在的果州府还算太平。
“汪兄放心，我家内人也跟着一起去，我也会远远地看护着。”
汪明荃见推辞不过，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第二天天气格外地燥热，汪秀早就迫不及待地收拾好换洗衣物、肥皂、盆子等。她出门的时候，康小翠坐在大厅里纳鞋垫，她鄙夷地瞟了一眼，可既然汪明荃已经答应，她再想多嘴也无用。
闻青妍的母亲并没有去，那只不过是劝说汪明荃的说辞，不过说等她们玩够了去接。
龙泉河距此地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之所以跑那么远洗澡而不是选择门前的泾阳河，是因为龙泉河所处位置僻静，水质干净清澈，不像门前的泾阳河，有臭味不说，河面上随处可见漂浮着的垃圾。
汪秀很久不曾像今日这样开心，终于得以脱离牢笼出来透透气了。她和闻青妍有说有笑地沿着杨柳街一直朝东边走，走到街头的尽头，再走几分钟的小路便是龙泉河了。
她们刚上小路，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大喊：“两位妹妹等等我！”
二人循声回头一看，几丈开外，秦月娇气喘吁吁，一手挽着竹篮，一手正用手绢擦拭额头的汗水。
汪秀和闻青妍面面相觑，这人是怎么知道她们要出来玩的？她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够小心了。
秦月娇比汪秀大三个月，按理说，多一个同龄的玩伴本是件开心的事情，可其实不然。秦月娇性格泼辣，仗着家里开成衣铺有钱特别张扬不说，还总是大嘴巴喜欢搬弄是非，是以汪秀和闻青妍都不喜欢找她玩。
“你们怎么不叫我一声，我早就想出去玩了，可没人陪我！”秦月娇走近，累得满脸通红，随她母亲甘二娘，说话声比一般人高几个调子，引来路人侧目。
闻青妍脸上不悦，自顾自地往前走，看得出她一点都不欢迎秦月娇的加入。
汪秀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道：“我们是偷跑出来的，很急，所以没叫你。”
“我远远地看见你们端着盆子，就知道一定是去龙泉河洗澡的，于是我赶紧收拾东西追上来。”秦月娇说话时肢体动作很多，喜欢摇头晃脑地，随着她的说话，身上粉红色薄纱长裙左右摇曳。
撇去性格，单论长相，秦月娇是个十足的美人。但是眼光很高，比汪秀大三个月的她至今也没找到婆家。
汪秀虽然心底里讨厌她和她母亲甘二娘，但考虑到毕竟是邻居，是以表面上依旧开心地表示欢迎：“你来得正好，刚好多个玩伴。”
三年没来了，汪秀坐在那块熟悉的大石头上，心中生出无限感慨。这块近一人高、中间平坦的大石头像极了一张放在洄水的浅滩旁边的石床。岸上是高大的灌木，以前她们一群小姑娘总是在这里戏水，依着这块石头换衣服，无论是上游还是下游的人都看不见。
石头依旧是那块石头，昔日的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岁月一去不返。
汪秀脱掉外面的罩衫，只剩里面轻薄的胸衣，她站在岩石最高的位置朝沙滩上正在脱衣服的闻青妍喊道：“看我的，我要跳了！”
她双手前后摆动了一下，伴随着咚地一声，水花四溅。
闻青妍捂着胸口也下了水：“秀儿姐，你几年不来玩，想不到水性还是这么好啊！”
“那还用说，以前摸石头比赛我哪次输过！”汪秀站在水里只露出一颗头，她抹了一把脸，甩了甩滴水的头发。
汪秀是同龄女孩中个子较高的，浅滩最深的位置刚好和她下巴平齐。她水性又极好，在水中游刃有余，可对秦月娇那样的小个子、水性勉勉强强的人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秦月娇捧起一捧河水拍在胸脯上，然后蹑手蹑脚地往水深的地方走。那个姿势，像极了一只不会游泳的鸭子。
汪秀和闻青妍隔着几丈远相视一笑，意思不言自明。秦月娇走到水齐肩的位置，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朝汪秀那边更深的位置走去。
“秀儿妹妹，等我，我要过来。”
秦月娇走着走着，脚下踩到了水里石头上的青苔，突然一个仰身倒在了水里。她本来勉强会简单的蛙泳，可是这一下子摔倒，不会仰泳的她，惊慌失措中把游泳的那点技巧忘了个一干二净，双手瞎扑腾只顾着保命。
她一边挣扎一边喊道：“秀儿妹妹，快来帮我！”
汪秀笑得合不拢嘴，等她不紧不慢地游过去时，秦已经被灌了两三口河水。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待在岸边，水下很滑！”汪秀把秦月娇拉到岸边，好心提醒道。水性不好，却要逞能往水深的地方走，这能怪谁？
闻青妍走过来问道：“没事吧？”，口气带着关切，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掩不住的。
秦月娇坐在沙滩上，抚着胸口干咳了两声：“没事！就是喝了几口水，嗓子不舒服。”
汪秀游到对岸，朝上下游看了看，见没人，便踩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大石头往下游走。正午时分，烈日高挂，石头被晒得烫脚。
“秀儿姐，你去哪儿？”闻青妍在河对岸喊道，因隔得比较远，声音很小。
汪秀没有理会，继续朝下游走，来到一块横卧的巨大沙石上。沙石上面布满大大小小鸡蛋大小的鹅卵石，有的半截露在外面，竟然还可以晃动，有的石头已经脱落，留下半个鸡蛋大小的坑。
她找到一颗乳白色半截露在外面的鹅卵石，用手左右晃了晃，鹅卵石被她取出，沙石上露出一个形似鸡蛋的坑。坑下面竟然还有一个圆形的小洞 ，里面躺着一颗元宵大小的半透明天蓝色彩石。
汪秀取出那颗彩石，再把那颗乳白色的鹅卵石放回原位。
她视若珍宝地把那颗石头捧在手心里，天蓝色彩石和头顶湛蓝色的天空呼应，握着它，犹如握住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三年了，它竟然还在。她曾经拿着这颗石头许下愿望，一个愿望是希望它能保佑自己这辈子平平安安，第二个愿望是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一起远走高飞。
如今幻想破灭，自己在那个家里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嫁给白家已成定局。眼下除了寻死别无他法，可轻易死去只会如了后妈康小翠的意。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将来她要亲眼看到父亲汪明荃、后妈康小翠以及汪顺一家三口跪在面前向她求情的那天。
正在汪秀陷入沉思时，隐约听到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她警惕地躲到石头后面，循声望去，五六个男子正从上游往往她所在的方向游过来，离她们换衣服的地方不过四五百米远。
因位置离得比较远，并不能看清那群人到底是谁，但他们的出现确确实实是一个威胁。
汪秀弯着腰绕着一个又一个石头，游了一段回到刚才换衣服的地方，闻青妍穿着胸衣蹲在沙滩边洗头。
“快点穿衣服，有男人过来了！”汪秀一边拿衣服一边说，这时她才注意到秦月娇不在。
“她去哪了？”
闻青妍听说有男人，明显有些紧张，嘴唇有些哆嗦地回道：“她提前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汪秀抓起裙子直接罩在湿透的胸衣上，趴在大石头后面想要看清楚那一群男子是谁，没成想这一看胆子都差点被吓破。五六个男子正朝她们这边游过来，距离这里也就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她深吸一口气，那群人下来做什么，难不成刚才被发现了？既然发现下游有女子，为何还要下来，这不是耍流氓吗？
她们所处的这个位置，由于水位比较浅，一直以来都是女子玩水浣洗的地方，一般情况下，男子根本不会过来。
汪秀再次探出头向上游望去，那群人离她们越来越近了，有一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游在最前面，甩出后面的人一大截。
这时闻青妍已经穿好衣服，可能是太慌张，裙子都穿翻转了都不知道。她浑身战栗地靠过来：“秀儿姐，怎么办？我好害怕！”
汪秀摸了摸右手腕，糟糕，今天换衣服出来，根本没有带飞刀。没有飞刀，谈何御敌！
这群人举止反常，动机不明，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阻止他们过来。虽然已经穿好衣服，可这是户外，那些男子半裸身子，真要下来了尴尬不说，传出去影响不好。
情急之下，汪秀站在大石的最高处，这时最前面的那个男子离她们大约只有一百米的距离。
“喂！这里是我们姑娘家游玩的地方，请不要下来！”汪秀左手叉腰，右手不停地挥舞，头发还在滴水。
她连续喊了两声，冲在最前面的男子才停下来，他肩膀以上的部分露在水面上，甩了甩脸上的水渍回答道：“刚才有个穿淡红色衣服的姑娘说这里有人落水，让我们赶紧来救人！”
姑娘，穿淡红色衣服，莫不是秦月娇？可她为什么要故意撒谎说有人落水，把这群人引下来呢？
只有一个解释才能说得通，秦月娇想要让她和闻青妍两个出丑。想到这里，汪秀气得牙痒痒。
“没有的事，是有人故意在撒谎，请快点回去！”
男子闻言不解的样子，随即转身对正在往下游的同伴喊道：“都回去，并没有人落水。”其他人闻言立马调转方向，逆流向上游而去。
男子把散落鬓角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一张俊俏的脸，转头对汪秀挥了挥手：“是误会哈，我们这就回去。”
汪秀完全看清了男子的脸，他仰着头的姿势，和那日站在楼下向楼上仰望的奚梦川简直一模一样，那带着明显磁性的声音，也极其相似。虽然这样想，可毕竟离了一段距离，也看不见全身，因此不能完全确认是否为同一人。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带着那帮男子离开了。
“秀儿姐，他们走了吗？”闻青妍躲在石头后面，小声问道。
“被我赶走了！有我在你完全不用害怕！”嘴上这样说，可汪秀心里还是感到有些后怕。她望着那群远去的人，心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碰上这种事，真是晦气。
“多半是秦月娇那小妮子说谎把人引下来的。”
“为什么，她落水了不是你救的吗？”闻青妍一脸不解，“真是以怨报德，一肚子坏水。”
汪秀头枕着手臂，左腿翘在右腿上，仰着躺在石头的缓坡上，偶尔几丝阳光从岸边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或明或暗几点斑驳的影子。天空湛蓝，和风拂过，空气和心里都是凉爽而惬意的。
她不禁感叹：“要是每天都像现在这样该多好啊，这样才叫过日子，待在那个家里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闻青妍坐在她旁边，眨着眼睛，很是担忧：“听我娘说你爹要把你嫁去白家？”
“要嫁他们自己嫁，我宁愿去死也不嫁！”
两个女孩正聊着天，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不喜欢就不嫁，与其寻死，不如嫁我！”
语气散漫不羁，但嘲讽意味十足。
汪秀又惊又羞，赶忙坐起身，她身后不过五尺远，大石头靠上游的那一侧临水面的台子上，坐着一个光着上身、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的男子。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有些湿漉漉的发髻和宽阔的后背。
毫无疑问，这名男子就是刚才游在最前面回她话的那位。原来他没走，竟然藏在这里偷听她们谈话。男女有别，这样贸然靠近，若传出去怕是要真的没脸见人了。
汪秀强压内心慌乱，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奚梦川？”
男子没有作答，也没有回头，只是笑了一声，那笑声好似从鼻腔发出来的，随后以一个标准的入水动作扎进水里。阳光打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依稀可见他洁白的身子在水里游动，像极了一条逆流而上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