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是二十分钟的小路，晚上的天空还有未散尽的克莱因蓝，桂花又开了一季，空中弥漫着黏腻的花香。
乔识岁每晚回家的必经之路。
身后传来鞋子碾过碎石的脚步声。
乔识岁回过头，陆知年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带着耳机，耳机线弯弯绕绕，最后钻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偶尔回家能看见陆知年，俩人顺路，陆知年每次都会比她慢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总是会控制自己的速度，从来不和乔识岁擦肩而过，也没有打过一次招呼。
在一中的所有学生眼里，陆知年和乔识岁就是两个互相不认识而且也没有丝毫交集的人。在学校里没有说过一句话，回家顺路，一路上也是沉默寡言地保持距离。
乔识岁习惯了这个状态。
其实，谁也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按照影视剧和文字小说里常用的一个词来描述，那应该是，青梅竹马。
她和陆知年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同一层，门对门。在乔识岁还没有学会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认识了陆知年。
那时候全小区都知道乔识岁有一个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一起去小区楼下的水池里捞锦鲤、一起坐在大门的石阶上一人一半旺旺碎冰冰。
这样的日子戛然而止于乔识岁的三年级。
关系好到孩子没出生就已经定了娃娃亲的双方家长在一夜之间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的对家。乔识岁回家听到妈妈说陆家一家都是坏人，一向听话的乔识岁深信不疑。
双方家长再也没有往来，陆知年和乔识岁也像双方家长一样，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乔识岁回家时，对面的人家已经熄灯关门。
她打开门俯身换鞋，程霖从厨房里走出来，把牛奶搁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先喝一杯牛奶，厨房里热着糯米鸡，等会就可以吃了。”
“谢谢妈妈。”
程霖笑笑，凑近她，终于说出了今天的主题，“听说你们月考成绩出来了呀？”
乔识岁起身，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出来了，我这次进步了，年级第二十名。”
“那陆知年考了多少？”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看了我们班级里面的排名，等过几天开月考总结会，我就应该能知道了。”
乔识岁闻着香味进了厨房，黄桃切块放在果盘里，她拿叉子喂了一口进嘴里。
“我听别人说，好像是第一名。”程霖跟着她走进厨房。
“那应该是吧。”一百五的逆天分数，这第一名不让他当谁当。
程霖刚才尚且温和的脸色冷了几度，看了看糯米鸡，沉默十秒后又道，“那你和他的分数差了多少？”
“我不知道，我只看了我们班级的排名，没有看一班的成绩和年级排名。”乔识岁又吃了一口黄桃，重复解释了一遍。
程霖垂下眼，盖上了蒸糯米鸡的盖子，“你先去写作业，我蒸好了送到房间里面。”
“好。”乔识岁端着果盘出了厨房，捞起刚刚放在沙发上的书包，转身进了房间。
数学物理化学的卷子都被她带了回来，今天晚自习刚刚对好答案，她准备拿回家随便看看，等到了十一点就上床睡觉。
她拿出包里的红笔，抬手啜了口牛奶，开始订正数学试卷。
程霖端着夜宵进房间时，乔识岁的一道选择错题还没有写出答案，食物的香气逼人，她顾不上烫，先拿在手上吃了一口，又被热气逼得扔进了盘子里。
程霖放下水果盘和装着糯米鸡的碗，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
陆知年和乔识岁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拉开窗帘后能看到隔壁透出的纯白色的光。
“听说陆知年每天晚上都学习很晚，有时候能到一点才睡。”
“不仅要有超过别人的目标，也要抱有最真诚的学习态度。”
程霖从窗边走过来，没有关上窗帘，“多和陆知年学一学，他可以学到一点，你也要努力争取，多几个小时就能多学一点东西，一年下来也能进步很多了。”
语气和话语都很温和，但是却暗藏不容反驳的命令，乔识岁瞬间有些低落，“可是这样第二天上课我会想睡觉。”
程霖的表情变得有些许严肃，“陆知年可以两点睡，考第一，我相信你也可以。”
话音落下，她推开门走出房间，关门之前又重复道，“多和陆知年学学。”
乔识岁无言以对，沉默着听房间门被关上发出的沉闷的响。
她慢吞吞咬了口糯米，打开满页都是演算公式的草稿纸，重新看那道选择题。
这晚陆知年一点才睡，乔识岁也是。
第二天上课的滋味有些飘飘然，乔识岁踩在教室的地上就像踩在天上的云里，整个上午有一种别样的亢奋。
中午吃饭，陈优安盯着她左看又看，纳闷地欸了好几声。
“你盯得我后背发麻。”乔识岁终于忍不了，出声吐槽。
陈优安啧了一声，“说不上来，但是就是很奇怪。”
下午学校的年级前五十的榜就贴在了教学楼前的公告栏，分了三项，分别是综合类排名、理科类排名、文科类排名。
隔着遥遥人海，乔识岁好不容易才把榜单看清。
陆知年的名字霸道地占了三个榜单的榜首，名字被加粗放大，还用了最特别的正红色。
综合类排名和第二名之间相差了二十，理科类和第二名甩开了十五，文科类的排名里，陆知年和乔识岁之间只隔了一个人，分数相差十分。
月考榜单前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不多久乔识岁就被涌来的越来越多的人挤了出去。
学生都聚在成绩榜前面，高一的三楼就显得很冷清，她绕上楼梯路过了一班的教室，陆知年淡定地坐着，右上方是一本巨大的牛津词典。
乔识岁已经努力了两个月，从进一班考场到现在挤进年级第二十名，她累得气喘吁吁，每当以为能够再进一点，陆知年却总是又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厉害。
她耿耿于怀穷追猛赶，抬头瞥，他却总是稳坐钓鱼台，一脸势在必得的沉稳。
对年级第一没有什么执念，对于陆知年同样没有什么执念，但是追赶了那么多年，和陆知年比变成了一种谨遵母命的习惯。
楼下传来看成绩的学生或喜悦或悲哀的叫嚷。
乔识岁目不斜视地路过一班教室，走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了二班。
不就是晚上两点睡觉吗。她想。
陆知年不睡她不睡，看谁能熬死谁。
晚上她把助眠的牛奶换成了提神的咖啡，洗完澡，颇有仪式感地在桌面摆满地罗列了要抄写的笔记和错题，以及课余买来的练习资料。
任务繁重，写满了一整张便利贴，陆知年也不负众望，房间的灯一直亮到了半夜一点半。
乔识岁看见对面熄了的灯，这才去刷了遍牙，拉上被子睡觉。
第三晚是三点半。
乔识岁在后半夜实在无法强撑精神，上下眼皮不受控制地打架，黏在一起又被她强硬地分开，她崩溃地灌了口咖啡，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时，桌边的时钟屏幕上已经是三点半，透过窗向外看去，隔壁的灯灭了。
半梦半醒里刷了个牙，摔在床上裹上被子，不到一秒就昏睡过去。
白天的课上，瞌睡虫绕着圈在脑袋边转悠，乔识岁双手撑着头强迫自己清醒，又被困意强硬地按了下去，额头磕上桌，清醒了不到五分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同桌在下课后递过来一杯速溶咖啡，好奇地问，“这两个月从来没见你上课睡觉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乔识岁接过，喝了一口，哀怨地叹了口气，“谨遵母命，正在向卷王学习。”
“我觉得你是困出毛病了。”
“我也觉得。”
咖啡并没有用，乔识岁在数学铃敲响之前被同桌叫醒，上完一半困意来袭，她实在熬不下去，把桌面摞起来的书往中间推了推。
她还趴下试了试，看不到讲台，也看不到讲台上讲题的数学老师，放下心来，一头扎在了课桌上。
梦里是到处飘的白色卷子，隔壁的灯光像近在咫尺的太阳，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的眼睛被照得直流眼泪，却仍然在奋笔疾书。
直到身边的孟冉把她戳了两下。
她悠悠转醒。
数学老师抱着圆规，站在她的身边朝她笑。
乔识岁生平第一次被请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老师并不多，零零散散坐在办公位上，英语老师正在泡奶茶，看见人进来，问道，“乔识岁一向很乖啊，今天犯了什么错，让你们老唐揪进办公室来了？”
“上课睡觉，我盯着他睡了二十分钟了。”数学老师放下教案和水杯，低头抬出来一张折叠床。
乔识岁看着他把折叠床支开，拿起一边的鸡毛掸子扫了两下，“唐老师，这是——”
“你不是困了吗，困得不行。”数学老师打开水杯喝了一口，指了指那张摆出来的床，“你现在就开始睡吧，什么时候睡够了什么时候去上课。”
“那下节历史课——”
“你都这样了，去上课也是白搭，好好睡吧，我看着都累。”
乔识岁唯唯诺诺，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敢动。
数学老师看了她一眼，回身把那张小床又往后挪了挪，“这下可以了，没有人会在你身边走来走去，外面人也看不见你在办公室睡觉。”
老师的神色真诚，说完，又去英语老师桌边拿过来了一张毛毯，“诺，怕你着凉，搭着睡会儿吧。”
“你们英语老师的，干净得很。”
乔识岁接过毯子，试探地躺了下去。
办公室的门咯吱地响了一声，几声碎碎的脚步从门边响到了不远处。
“你待会儿把这个答案和练习册放下去，然后让孙嘉杨过来找我。”
“好。”只是一声应语。
乔识岁认出这是陆知年。
她睁开眼朝不远处望过去，同一排，相隔一张办公桌，陆知年穿着规整的校服站在过道里，低头正在听老师讲话。
“小苏老师，声音小一点，我们这里有人在睡觉。”
乔识岁的脸一红，立马把毛毯拉起来盖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怎么在这里睡觉？”一班的数学老师放低了声音。
“上课打瞌睡，我索性带她来办公室好好睡。”
传来一阵离开的脚步声。
看来陆知年走了。
乔识岁把盖住脑袋的毛毯向下拉了拉，露出眼睛，轻轻地睁开。
正好和陆知年对上了视线。
他并没有走，站在过道里，手里抱着一摞练习册，正在看她。
心陡然跳了一声，恍惚地还能听到一声咯噔的响。
脸上的热一直滚到了全身四肢，她自暴自弃地把毯子盖了上去，认真睡觉。
陆知年安静地又看了十秒，眼神认真，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乔识岁每晚回家的必经之路。
身后传来鞋子碾过碎石的脚步声。
乔识岁回过头，陆知年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带着耳机，耳机线弯弯绕绕，最后钻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偶尔回家能看见陆知年，俩人顺路，陆知年每次都会比她慢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总是会控制自己的速度，从来不和乔识岁擦肩而过，也没有打过一次招呼。
在一中的所有学生眼里，陆知年和乔识岁就是两个互相不认识而且也没有丝毫交集的人。在学校里没有说过一句话，回家顺路，一路上也是沉默寡言地保持距离。
乔识岁习惯了这个状态。
其实，谁也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按照影视剧和文字小说里常用的一个词来描述，那应该是，青梅竹马。
她和陆知年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同一层，门对门。在乔识岁还没有学会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认识了陆知年。
那时候全小区都知道乔识岁有一个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一起去小区楼下的水池里捞锦鲤、一起坐在大门的石阶上一人一半旺旺碎冰冰。
这样的日子戛然而止于乔识岁的三年级。
关系好到孩子没出生就已经定了娃娃亲的双方家长在一夜之间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的对家。乔识岁回家听到妈妈说陆家一家都是坏人，一向听话的乔识岁深信不疑。
双方家长再也没有往来，陆知年和乔识岁也像双方家长一样，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乔识岁回家时，对面的人家已经熄灯关门。
她打开门俯身换鞋，程霖从厨房里走出来，把牛奶搁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先喝一杯牛奶，厨房里热着糯米鸡，等会就可以吃了。”
“谢谢妈妈。”
程霖笑笑，凑近她，终于说出了今天的主题，“听说你们月考成绩出来了呀？”
乔识岁起身，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出来了，我这次进步了，年级第二十名。”
“那陆知年考了多少？”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看了我们班级里面的排名，等过几天开月考总结会，我就应该能知道了。”
乔识岁闻着香味进了厨房，黄桃切块放在果盘里，她拿叉子喂了一口进嘴里。
“我听别人说，好像是第一名。”程霖跟着她走进厨房。
“那应该是吧。”一百五的逆天分数，这第一名不让他当谁当。
程霖刚才尚且温和的脸色冷了几度，看了看糯米鸡，沉默十秒后又道，“那你和他的分数差了多少？”
“我不知道，我只看了我们班级的排名，没有看一班的成绩和年级排名。”乔识岁又吃了一口黄桃，重复解释了一遍。
程霖垂下眼，盖上了蒸糯米鸡的盖子，“你先去写作业，我蒸好了送到房间里面。”
“好。”乔识岁端着果盘出了厨房，捞起刚刚放在沙发上的书包，转身进了房间。
数学物理化学的卷子都被她带了回来，今天晚自习刚刚对好答案，她准备拿回家随便看看，等到了十一点就上床睡觉。
她拿出包里的红笔，抬手啜了口牛奶，开始订正数学试卷。
程霖端着夜宵进房间时，乔识岁的一道选择错题还没有写出答案，食物的香气逼人，她顾不上烫，先拿在手上吃了一口，又被热气逼得扔进了盘子里。
程霖放下水果盘和装着糯米鸡的碗，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
陆知年和乔识岁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拉开窗帘后能看到隔壁透出的纯白色的光。
“听说陆知年每天晚上都学习很晚，有时候能到一点才睡。”
“不仅要有超过别人的目标，也要抱有最真诚的学习态度。”
程霖从窗边走过来，没有关上窗帘，“多和陆知年学一学，他可以学到一点，你也要努力争取，多几个小时就能多学一点东西，一年下来也能进步很多了。”
语气和话语都很温和，但是却暗藏不容反驳的命令，乔识岁瞬间有些低落，“可是这样第二天上课我会想睡觉。”
程霖的表情变得有些许严肃，“陆知年可以两点睡，考第一，我相信你也可以。”
话音落下，她推开门走出房间，关门之前又重复道，“多和陆知年学学。”
乔识岁无言以对，沉默着听房间门被关上发出的沉闷的响。
她慢吞吞咬了口糯米，打开满页都是演算公式的草稿纸，重新看那道选择题。
这晚陆知年一点才睡，乔识岁也是。
第二天上课的滋味有些飘飘然，乔识岁踩在教室的地上就像踩在天上的云里，整个上午有一种别样的亢奋。
中午吃饭，陈优安盯着她左看又看，纳闷地欸了好几声。
“你盯得我后背发麻。”乔识岁终于忍不了，出声吐槽。
陈优安啧了一声，“说不上来，但是就是很奇怪。”
下午学校的年级前五十的榜就贴在了教学楼前的公告栏，分了三项，分别是综合类排名、理科类排名、文科类排名。
隔着遥遥人海，乔识岁好不容易才把榜单看清。
陆知年的名字霸道地占了三个榜单的榜首，名字被加粗放大，还用了最特别的正红色。
综合类排名和第二名之间相差了二十，理科类和第二名甩开了十五，文科类的排名里，陆知年和乔识岁之间只隔了一个人，分数相差十分。
月考榜单前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不多久乔识岁就被涌来的越来越多的人挤了出去。
学生都聚在成绩榜前面，高一的三楼就显得很冷清，她绕上楼梯路过了一班的教室，陆知年淡定地坐着，右上方是一本巨大的牛津词典。
乔识岁已经努力了两个月，从进一班考场到现在挤进年级第二十名，她累得气喘吁吁，每当以为能够再进一点，陆知年却总是又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厉害。
她耿耿于怀穷追猛赶，抬头瞥，他却总是稳坐钓鱼台，一脸势在必得的沉稳。
对年级第一没有什么执念，对于陆知年同样没有什么执念，但是追赶了那么多年，和陆知年比变成了一种谨遵母命的习惯。
楼下传来看成绩的学生或喜悦或悲哀的叫嚷。
乔识岁目不斜视地路过一班教室，走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了二班。
不就是晚上两点睡觉吗。她想。
陆知年不睡她不睡，看谁能熬死谁。
晚上她把助眠的牛奶换成了提神的咖啡，洗完澡，颇有仪式感地在桌面摆满地罗列了要抄写的笔记和错题，以及课余买来的练习资料。
任务繁重，写满了一整张便利贴，陆知年也不负众望，房间的灯一直亮到了半夜一点半。
乔识岁看见对面熄了的灯，这才去刷了遍牙，拉上被子睡觉。
第三晚是三点半。
乔识岁在后半夜实在无法强撑精神，上下眼皮不受控制地打架，黏在一起又被她强硬地分开，她崩溃地灌了口咖啡，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时，桌边的时钟屏幕上已经是三点半，透过窗向外看去，隔壁的灯灭了。
半梦半醒里刷了个牙，摔在床上裹上被子，不到一秒就昏睡过去。
白天的课上，瞌睡虫绕着圈在脑袋边转悠，乔识岁双手撑着头强迫自己清醒，又被困意强硬地按了下去，额头磕上桌，清醒了不到五分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同桌在下课后递过来一杯速溶咖啡，好奇地问，“这两个月从来没见你上课睡觉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乔识岁接过，喝了一口，哀怨地叹了口气，“谨遵母命，正在向卷王学习。”
“我觉得你是困出毛病了。”
“我也觉得。”
咖啡并没有用，乔识岁在数学铃敲响之前被同桌叫醒，上完一半困意来袭，她实在熬不下去，把桌面摞起来的书往中间推了推。
她还趴下试了试，看不到讲台，也看不到讲台上讲题的数学老师，放下心来，一头扎在了课桌上。
梦里是到处飘的白色卷子，隔壁的灯光像近在咫尺的太阳，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的眼睛被照得直流眼泪，却仍然在奋笔疾书。
直到身边的孟冉把她戳了两下。
她悠悠转醒。
数学老师抱着圆规，站在她的身边朝她笑。
乔识岁生平第一次被请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老师并不多，零零散散坐在办公位上，英语老师正在泡奶茶，看见人进来，问道，“乔识岁一向很乖啊，今天犯了什么错，让你们老唐揪进办公室来了？”
“上课睡觉，我盯着他睡了二十分钟了。”数学老师放下教案和水杯，低头抬出来一张折叠床。
乔识岁看着他把折叠床支开，拿起一边的鸡毛掸子扫了两下，“唐老师，这是——”
“你不是困了吗，困得不行。”数学老师打开水杯喝了一口，指了指那张摆出来的床，“你现在就开始睡吧，什么时候睡够了什么时候去上课。”
“那下节历史课——”
“你都这样了，去上课也是白搭，好好睡吧，我看着都累。”
乔识岁唯唯诺诺，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敢动。
数学老师看了她一眼，回身把那张小床又往后挪了挪，“这下可以了，没有人会在你身边走来走去，外面人也看不见你在办公室睡觉。”
老师的神色真诚，说完，又去英语老师桌边拿过来了一张毛毯，“诺，怕你着凉，搭着睡会儿吧。”
“你们英语老师的，干净得很。”
乔识岁接过毯子，试探地躺了下去。
办公室的门咯吱地响了一声，几声碎碎的脚步从门边响到了不远处。
“你待会儿把这个答案和练习册放下去，然后让孙嘉杨过来找我。”
“好。”只是一声应语。
乔识岁认出这是陆知年。
她睁开眼朝不远处望过去，同一排，相隔一张办公桌，陆知年穿着规整的校服站在过道里，低头正在听老师讲话。
“小苏老师，声音小一点，我们这里有人在睡觉。”
乔识岁的脸一红，立马把毛毯拉起来盖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怎么在这里睡觉？”一班的数学老师放低了声音。
“上课打瞌睡，我索性带她来办公室好好睡。”
传来一阵离开的脚步声。
看来陆知年走了。
乔识岁把盖住脑袋的毛毯向下拉了拉，露出眼睛，轻轻地睁开。
正好和陆知年对上了视线。
他并没有走，站在过道里，手里抱着一摞练习册，正在看她。
心陡然跳了一声，恍惚地还能听到一声咯噔的响。
脸上的热一直滚到了全身四肢，她自暴自弃地把毯子盖了上去，认真睡觉。
陆知年安静地又看了十秒，眼神认真，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