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考试是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科目,答完的速度关系着抢到饭的速度。

    一中推崇节约的风气,每顿饭都牢牢地把握菜的种类和分量,往往去迟一步,就会与心爱的菜失之交臂。

    而一班考场的大多数人,对于吃饭的敬畏心显然是要多于对历史的。

    乔识岁作为最后一条的最后一个,承担从后到前收答题卡的任务。等老师清点完试卷发现没问题,这才大手一挥,放她回教室吃饭。

    教室里人影匆匆,多数是加快速度去食堂抢饭的。

    她的桌子正好挨着教室的后门,几个匆忙的男生顾着速度顾不上人,直接从她身前推了把桌子跑出了门。

    她被往后撞得手肘磕了墙,关节被敲得一麻。

    酥麻感从手肘一直连到了指尖,没等反应过来,又来了几个前扑后拥的学生,眼里只有一条从后门出去赶去吃饭的路,从乔识岁和课桌之间挤了出去。

    乔识岁稍有缓和的手肘再一次被狠狠撞在了墙上。

    雪上加霜,而面前的桌子终于不堪重负摇摇欲坠,最终变成一块块的多诺米骨牌,力破千军的架势,重重地朝前倒了下去。

    她伸手想抓住,被撞麻了的手使不上一点力气,徒劳无力。

    一列撞到了一共五张桌子,发出一连串的“砰”声。

    就像过年放鞭炮。

    课桌摔倒了一片,屉子里的书散落,铺得满地都是。

    乔识岁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始作俑者已经跑了个没影。

    而此时教室里只剩下陆知年一个人,正听着动静,遥遥地从教室的对角线望了过来。

    人赃俱获。

    乔识岁把手里的笔袋揣进了校服口袋里,乖乖留下来收拾“犯罪现场”。

    短暂失去知觉的手依然有些不受控制,她把桌子拽起来一半,手又不受控制地麻了,扶到一半的桌子失控,再次沉沉地砸了下去。

    乔识岁这回真是做贼心虚,抬起头朝对角线的陆知年看了过去。

    陆知年愣在那里,左手一支水笔,右手攥着笔袋,动作顿住。

    不说陆知年,任何一个人听见考试前那个女生对乔识岁评价过那番话,又看到现在这样一副场面,纵然乔识岁再不小心,也都成了蓄意。

    先是一把把桌子排排推到,不解气,再把那个女生的桌子摔第二遍。

    不过——

    乔识岁手上的力道已经恢复,弯腰仔细地把桌子扶了起来。

    在陆知年眼里,她肯定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一声电流劈里啪啦地穿过,广播被人打开,静谧的教学楼就被音乐的前奏填满。

    周杰伦的《晴天》,她最爱的一首。

    钢琴声兜兜转转,在回字形的教学楼跌宕了几圈,带着回音又飞向了高一一班的教室。

    夕阳斜斜地照了进来,橙黄色的光线里有尘埃翻飞的影子。

    前排的陆知年磨磨蹭蹭不去吃饭,乔识岁在后排狼狈地扶桌子,音乐带着回声敲进了耳朵里,却又显得这个教室安静地不像话。

    乔识岁扶起第二张桌子时,陆知年终于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并没有说什么话,沉默着把第三张课桌扶了起来,乔识岁听着动静,却没有去看他。

    两个人沉默无声地把五张桌子扶起摆正,又相继去捡地上散落的书本。

    翻飞的试卷,四处零落的草稿纸,被磨卷了边角的课本,盖上的没盖上的笔,五个人的东西混作一团,乔识岁捡起来放到桌上,拍拍灰尘摆放整齐,却又分不清谁是谁。只好按照名字分了五摞。

    陆知年也在帮忙弯腰捡,心照不宣地按照乔识岁的分类放好。

    “没名字的就放在这张桌子上,待会儿等他们到齐了让他们自己领。”

    “好。”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先走了,剩下的交给我,我给他们收到座位里就好。”

    乔识岁也不知道谁的座位在哪,该把谁的书放在哪里的桌子里,自认为帮不上什么忙,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道了一声谢,拿起笔袋想走。

    跨出门又迈了回来。

    陆知年弓着腰,单膝跪地在走廊过道里,听见乔识岁回来的脚步声,抬起头。

    夕阳光线映着他抬起头的脸,从侧边唯美地打了一层光,少年人稍显稚嫩但又不失锋利的轮廓被勾勒描摹,衬出来一种极具氛围感的帅气。

    乔识岁有些怔住。

    “怎么了?”陆知年出声询问。

    乔识岁摆摆手,转身出了后门。

    其实那一瞬间,她想像陆知年解释五张课桌突然摔倒的原因,怕陆知年以为她十年后长歪,成了一个会蓄意报复的坏人。

    但是在后门看过去的时候,乔识岁突然又觉得,其实没必要。

    以后也都会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四四方方的教学楼,南北都是教室,一班和二班两面相对,回去的路是正中间和两边延申过来的走廊。

    西边是落日,洋洋洒洒,打翻了一片。

    露天楼梯一圈圈绕上来,已经有了陆陆续续回来的学生。

    广播里的歌声从《晴天》跳到了下一首,女生的声音甜腻,曲调昂扬,乔识岁没有听过。

    四班对于学习的热情在考试期间最浓烈,乔识岁坐在座位上,先听见了教室里剩下的人,七零八落地应和着对答案。

    乔识岁拿出刚刚考完的历史卷子,一边啃面包,一边照着他们的答案给自己浅浅改了一下。

    显然二班要比一班考场的人对历史更有敬畏心。

    一中的考试一共考了三天,截至在第三天的中午,中午考完,数学课代表就兢兢业业地从办公室拿回了数学成绩单,刚贴在教室之后,人群蜂拥而至,以成绩表为圆心,课代表为半径,里三层外三层围到了最后一排。

    “这状况,真惨烈啊!”

    “我看陆知年150分,以为这次结果还可以,敢情是只有陆知年的结果还可以?”

    “有人150、有人50,这数学考不了一点!”

    “看在你们这么热情的份上,以免有人抢不上看成绩的位置,邱林诺!”

    数学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后门口,朝没贴完成绩就被挤到最中间的课代表吼了一嗓子,“你挨个报,从高到低报!先报前十!“

    邱林诺在人群里弱弱地答了一声好。

    最高分是严重偏科的谭明源,堪堪上了130,第二名断层严重,120多五分,乔识岁等了一小会,才在第五名听到了自己的名字,115,比她预想的甚至还高上了不少。

    “不跟一班比,跟三班四班差了五分。”数学老师等课代表把名字报完,笑容消失。

    “这是什么概念,就是说你们每个人都和别人差了五分,整整五分,一道选择,数学组老师统计成绩,我坐在那里脸都没有了。”

    “有空事后积极地抢位置看成绩,你们好歹平时多努力一点点呢?”

    “早干嘛去了?”

    二班全部耷拉下脑袋,一副反思到极致的状态。

    这个状态戛然而止于成绩公布,有事没事去办公室问成绩的班长终于带回了好消息。

    “林少已经把成绩的Excel拉出来了,大家快去看总成绩。”

    乔识岁的解刚写完一个角,身后拉出来一只手,拽着她就往教室外跑了出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跨过了那条廊道,站在了办公室门口。

    陈优安的反应和速度都是一流,此刻办公室的人并不多,她俩冲进办公室没刹住车,因为惯性跑过了几步,回过头,隔着电脑,办公椅上坐的人却是陆知年。

    黑色半框眼镜架在高而挺的鼻梁之上,镜片折射着蓝色的光,显得人很冷。

    “啊,陆知年,林少呢?”陈优安有一个自来熟的优点,虽然和陆知年并无交集,倒显出一分熟络。

    “他去洗手间了,让我帮忙把成绩打印出来。”清脆的鼠标声响了响,陆知年把目光朝他们投了过来,看了看陈优安,又看了看身后的乔识岁,“我可以先帮你们先看一眼。”

    “你们是几班的?”

    乔识岁站在原地有点愣住。

    她觉得现在的陆知年是真的一点都不认识她。

    “二班。”身边的陈优安没有发现乔识岁的异常,开口回答。

    陆知年又点了几声鼠标,筛选了班级2,拉开办公椅站起身,把位置了留给了他们两个。

    “啊啊啊啊啊!乔识岁,你第三名!年级第二十!”陈优安一眼看到了乔识岁的名字。

    乔识岁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又仔细确认了好几遍,这才真正地相信了这个消息。

    刚才因为陆知年带来的莫名其妙的失落一扫而空。

    “真的,乔识岁,第二十!”

    “我也还可以,我班级上了第二十诶!”

    办公室过了没多久就堵满了人,乔识岁和陈优安从人堆里好不容易扒了一条出路,这才艰难地逃了出去。

    去完洗手间回来的林少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陆知年,我让你帮我打印成绩,谁让你把这群恶狼放进来的?还把成绩表格给他们打开了?”

    角落的打印机旁边,陆知年无辜地耸了耸肩。

    “看得差不多了,赶紧回去,最前面的赶紧把位置让给其他的人看,你看二十分钟,你的分也涨不了一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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