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郎君的脾性就和他的神色一样冷淡，惜字如金。
莲心赶紧反应过来了：“是要请辛公出面为我取回么？实在劳烦了，奴奴感激不尽...”说着就要深揖下去。
却被青衣郎君扶住了。
“不是。辛公在前院牵制县丞，你趁乱进后院取回即可。一件武器而已，本非大事，不必兴师动众。”
在莲心半懂不懂的视线里，青衣郎君背对着辛弃疾，从余光里抬眼看她一眼。
莲心仍未懂含义，但至少晓得他是在打眼色，所以闭上了嘴。
辛弃疾看起来也没什么异议：“可以，省事，就这么办吧！”
正如莲心感觉到的那样，他虽任文职，脾气却是武将脾气，说定了事就一刻也忍不了闲聊，火急火燎的，赶小鸡一样把二人都赶上了马车，“上车，上车，走了！”
自己也刚要跟着上车，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摸腰间，“哎唷”一声，“我的佩剑哪里去了？”便忙忙去寻佩剑了，独留辛三郎与莲心在一辆马车之上。
天色初明，边际开始泛着粉红色。
长街上少有人烟，只闻骏马在车前打着响鼻，懒洋洋等待的声响。
辛三郎自上车便闭目养神，并不与莲心说话。
莲心虽疑惑，见他面色不好，心里估计他有不足之症，也不好打扰这郎君休息，便只好放下询问方才那个眼色的想法。
片刻后，辛弃疾仍未归，莲心倒先听见武器的嗡鸣：【辛帅，辛帅啊...我在这里啊...不是那边...】
再看看辛三郎，仍面色苍白，眼睫低垂。
莲心索性跳下车，顺着声音寻去。
“原在这里。”
莲心循声在草丛中拿起武器时，辛弃疾的声音也抵达了，他恍然，顺着莲心的手接过长剑，剑身因他拍去浮土的动作发出一阵金铁碰撞声，“倒是我将它忘了。”
莲心忍不住好奇：“辛公的长剑为何会被忘在这里？”
周围响起一片轻咳声。
都是武器传来的。
兰草纹长剑为自己的偶像执言：【辛帅怎会忘记武器，定是不慎遗落！你讲话注意些！不要乱问人家私事！】
辛公佩剑则恼羞成怒为自己澄清：【我怎会被忘！你讲话小心些！怎能乱问我家私事？】
殊途同归，莲心被骂得灰头土脸，不得不闭上嘴，收回再问细节的心思。
唯有辛弃疾不以为莽撞冒犯，只哈哈笑道：“那可不是你个小娘子该问的。”
收起剑，他又道：“小娃娃，你惹恼县丞，莫非也是因为你的口舌？”
莲心本想说“不是”，但不知为何，也许是由于方才思索半天辛三郎眼色的缘故，她突有了平日未曾有过的灵醒——方才，辛三郎只说县丞觊觎宝剑故而谋财害命，似乎从未说过她惹恼过县丞啊？
她的眼神将心迹都说了出来。
辛弃疾又哈哈笑了。
他拍拍莲心的肩膀：“看来，你与三郎还有许多内情未告诉我啊。”
莲心脸颊一瞬涨红了。
求人帮忙，却不告诉人家自己恩怨的全部内情，细说来确实太不仗义了。
万一这恩怨是求助者的错，不知内情的热心人很可能一头撞上去，最后里外不是人，惹得一身骚。
这种道理，就是莲心再不通世故也能想通。
莲心满心羞愧，正要开口，说出是贪银案使得县丞大发狂性时，辛弃疾却又拍了两下她肩膀。
“走吧，”他说，“不管是为了什么，这猢狲也不该拿你一个小娃娃撒气。哼，今日就叫我来陪他耍耍！”
说着，这与莲心所学过的课本上多篇课文作者重名的身影便负起了手来，朝车上气冲冲行去了。
...
“父亲晓得了么，无妨。”
辛三郎的双眼静静注视着莲心逐渐局促的动作，听她连手带脚比划完的一番解释后，才又阖上双眼，靠回了车壁，“本也没想能瞒过他。我去查贪银案的事，他早晚要晓得。方才出门前他就交待了手下去追查此案。他早晓得了，你说不说都不影响。”
莲心惊讶：“什么？”
“你耳朵不是很好用的么。他与手下讲话，你没听到？”
莲心看着面色平静的辛三郎，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仍觉得她是个爱偷听的人。
这误会过不去了！
她有点跳脚，解释：“我不是...”
但转念一想，他约莫是认为她耳朵灵，才未对她能从屋中叫出辛弃疾之事有所怀疑。若否认了这才能，她又该如何解释前事？
耳朵灵，总比能与武器说话正常些。
思来想去，也只能认下这事：“...噢。”
莲心转过头，委屈巴巴地啃起了方才从庭院中薅来的草——倒还挺香，和面前这郎君身上的香气略像，都是泛着幽幽寒意的冷香。
别看它表皮未破时外表平平无奇，一咬破，便有香气盈满口腔，直能侵入人的腔子里似的，萦绕不散。
有钱的人家，连地上的草都是香的呢。
莲心兀自想着，一边羡慕，一边百无聊赖啃着草。
直到一根草快啃完了，那郎君才睁开眼，随意交谈一般，道：“你打算如何结清？”
莲心“噢”一声，以为他问她如何结清与县丞的恩怨，便松开咬着的草，老老实实道：“县丞毕竟官大，我总借住在你府上也不是办法。我打算避过了这阵子风头，先去我兄嫂家中翻翻爹爹过去的信件，看看有无现居开封府的爹爹故友肯援手，我便厚颜前去求助...”
洋洋洒洒说出自己方才一路上绞尽脑汁现想出的规划，莲心正自得，却被辛三郎打断了：“是问你如何结清我这兰花的欠账。”
莲心：“...啊？”
跟着辛三郎的视线，她试探地看向自己手中的草：“...兰花？”
得到辛三郎的肯定，她仍不敢置信：“兰花？你和我说，这是兰花？！”
辛三郎似乎都懒得点头了，只略点了下下巴。
莲心目瞪口呆。
前世新闻中就常听说住家保姆不小心打碎豪门昂贵碗盆，她还慨叹过，幸好自己连豪门保姆都做不得，没有赔钱的危险。
不想一朝到了宋代，反遇上这好运了！
莲心深吸一口气。
她努力想着哪里还有余钱能有望补上这一天文数字。
“...我没有现钱。能否宽限我几日？等拿回了吴钩，我就去找些门路赚钱，然后...”
她问。同时，不确定地仿佛在辛三郎面上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
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莲心盯着他看，纳闷不已。
辛三郎的一阵咳嗽打断了她的思路。
待他呼吸稍缓些，那张精致洁白的脸便又是平日的冷淡了。
辛三郎仿佛仍在思索她方才的提议，打量她全身，又打量了她的脸。
无声胜有声。
片刻，他轻微摇了摇头，“罢了，先欠着吧。”又闭上双眼，仰头靠回了车壁。
——果然那笑只是她看错了！
莲心大怒，有心想力争自己不是穷光蛋，又怕他真要她现下就证明她的财力。
犹豫半天，她终于决定，在存款与尊严之间，她还是得选择尊严！
她愤怒地靠着车壁，闭上双眼，学辛三郎入睡了。
——存款就是她的尊严。
...
几个时辰后又重返县丞府上，莲心的心情已远远不同。
她颇为小人得志地哼着：“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一边从车帘缝隙里瞧着之前还四处通缉她的侍卫们朝着车行礼。
她在车里洋洋得意地做出“平身”的手势，小声嘟囔：“爱卿免礼，免礼。”
一旁的辛三郎不知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懒得搭理她，一言不发，靠于车壁，脸偏向另一侧。
很快，闻声而来的县丞惊喜声便传来了：“辛公，唉呀，辛公大驾，寒舍蓬荜生辉啊！”一边亲热不失谄媚地将辛弃疾迎了进去，尽管辛弃疾甚至未提前递过帖子。
侍卫都跟着进去了，只有两个小厮沉默着过来，朝马夫行个礼，来牵马车入厩。
这时，辛三郎才终于说了“先欠着吧”之后的第一句话，他睁开眼，“我们走吧。”
“你也去？你...”
莲心没说出的是：你这身子，能行么？
“嗯。找你的剑得用阵子，行走间难免遇上府中奴婢。我在一旁，也好替你掩饰一二。”
“还要用‘阵子’？”
莲心心下有些触动，但又不太说得出口谢字，便玩笑，叹息似的摇头，“唉，这破‘阵子’。”看见辛三郎因这烂笑话而微顿的下车动作，她才哈哈笑了起来，“开个玩笑么。”
一边说，却又有一阵莫名的熟悉漫上心头。
破阵子...这词牌名，也如此熟悉。
直到左闪右避、偷偷寻遍了县丞的书房却仍无果，二人不得不到湖边暂避身形时，莲心也仍抛不下那奇怪的熟悉感，仍细想着。
辛三郎看着远处来回的奴婢，分神提示她：“向右侧避避，来人了...来人了！”他转过头，才发现莲心还在出神，“还在想你那破‘阵子’？”
“真那么喜欢，就请父亲教你作一首。他也常用此词牌唱和。”他催促，“躲好身形，府上奴婢来了！”
电光火石间，莲心眨眨眼。
她突然想起来了。
破阵子，辛弃疾，陈同甫...辛弃疾不就有一篇《破阵子》是写给一个叫做陈同甫的友人的嘛！
莲心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了。
那么，方才与她讲话的，其实就是写出“醉里挑灯看剑”的辛弃疾？宋代著名的那位名人辛弃疾？与苏轼统称“苏辛”的豪放派词人辛弃疾？
而面前的美貌郎君，就是辛弃疾的儿子？
莲心都不晓得该如何对待辛三郎了，只好转过头，小声地看着他的侧脸：“哇...”
活的历史人物！
辛三郎却闭了闭眼，“别再盯着我的脸。你已盯了一路了。何况...”
“何况，我已发现了你的长剑在哪里了。怪不得遍寻不到，原来如此。”他微一冷笑，看向一间房屋卷起的湘帘下。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莲心也已听到了一声来自吴钩的急促嗡鸣。
【小莲心，我在这里！我就在这县丞老贼的会客厅里！他将我收在了眼皮底下！】
莲心闻声望去。
莲心赶紧反应过来了：“是要请辛公出面为我取回么？实在劳烦了，奴奴感激不尽...”说着就要深揖下去。
却被青衣郎君扶住了。
“不是。辛公在前院牵制县丞，你趁乱进后院取回即可。一件武器而已，本非大事，不必兴师动众。”
在莲心半懂不懂的视线里，青衣郎君背对着辛弃疾，从余光里抬眼看她一眼。
莲心仍未懂含义，但至少晓得他是在打眼色，所以闭上了嘴。
辛弃疾看起来也没什么异议：“可以，省事，就这么办吧！”
正如莲心感觉到的那样，他虽任文职，脾气却是武将脾气，说定了事就一刻也忍不了闲聊，火急火燎的，赶小鸡一样把二人都赶上了马车，“上车，上车，走了！”
自己也刚要跟着上车，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摸腰间，“哎唷”一声，“我的佩剑哪里去了？”便忙忙去寻佩剑了，独留辛三郎与莲心在一辆马车之上。
天色初明，边际开始泛着粉红色。
长街上少有人烟，只闻骏马在车前打着响鼻，懒洋洋等待的声响。
辛三郎自上车便闭目养神，并不与莲心说话。
莲心虽疑惑，见他面色不好，心里估计他有不足之症，也不好打扰这郎君休息，便只好放下询问方才那个眼色的想法。
片刻后，辛弃疾仍未归，莲心倒先听见武器的嗡鸣：【辛帅，辛帅啊...我在这里啊...不是那边...】
再看看辛三郎，仍面色苍白，眼睫低垂。
莲心索性跳下车，顺着声音寻去。
“原在这里。”
莲心循声在草丛中拿起武器时，辛弃疾的声音也抵达了，他恍然，顺着莲心的手接过长剑，剑身因他拍去浮土的动作发出一阵金铁碰撞声，“倒是我将它忘了。”
莲心忍不住好奇：“辛公的长剑为何会被忘在这里？”
周围响起一片轻咳声。
都是武器传来的。
兰草纹长剑为自己的偶像执言：【辛帅怎会忘记武器，定是不慎遗落！你讲话注意些！不要乱问人家私事！】
辛公佩剑则恼羞成怒为自己澄清：【我怎会被忘！你讲话小心些！怎能乱问我家私事？】
殊途同归，莲心被骂得灰头土脸，不得不闭上嘴，收回再问细节的心思。
唯有辛弃疾不以为莽撞冒犯，只哈哈笑道：“那可不是你个小娘子该问的。”
收起剑，他又道：“小娃娃，你惹恼县丞，莫非也是因为你的口舌？”
莲心本想说“不是”，但不知为何，也许是由于方才思索半天辛三郎眼色的缘故，她突有了平日未曾有过的灵醒——方才，辛三郎只说县丞觊觎宝剑故而谋财害命，似乎从未说过她惹恼过县丞啊？
她的眼神将心迹都说了出来。
辛弃疾又哈哈笑了。
他拍拍莲心的肩膀：“看来，你与三郎还有许多内情未告诉我啊。”
莲心脸颊一瞬涨红了。
求人帮忙，却不告诉人家自己恩怨的全部内情，细说来确实太不仗义了。
万一这恩怨是求助者的错，不知内情的热心人很可能一头撞上去，最后里外不是人，惹得一身骚。
这种道理，就是莲心再不通世故也能想通。
莲心满心羞愧，正要开口，说出是贪银案使得县丞大发狂性时，辛弃疾却又拍了两下她肩膀。
“走吧，”他说，“不管是为了什么，这猢狲也不该拿你一个小娃娃撒气。哼，今日就叫我来陪他耍耍！”
说着，这与莲心所学过的课本上多篇课文作者重名的身影便负起了手来，朝车上气冲冲行去了。
...
“父亲晓得了么，无妨。”
辛三郎的双眼静静注视着莲心逐渐局促的动作，听她连手带脚比划完的一番解释后，才又阖上双眼，靠回了车壁，“本也没想能瞒过他。我去查贪银案的事，他早晚要晓得。方才出门前他就交待了手下去追查此案。他早晓得了，你说不说都不影响。”
莲心惊讶：“什么？”
“你耳朵不是很好用的么。他与手下讲话，你没听到？”
莲心看着面色平静的辛三郎，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仍觉得她是个爱偷听的人。
这误会过不去了！
她有点跳脚，解释：“我不是...”
但转念一想，他约莫是认为她耳朵灵，才未对她能从屋中叫出辛弃疾之事有所怀疑。若否认了这才能，她又该如何解释前事？
耳朵灵，总比能与武器说话正常些。
思来想去，也只能认下这事：“...噢。”
莲心转过头，委屈巴巴地啃起了方才从庭院中薅来的草——倒还挺香，和面前这郎君身上的香气略像，都是泛着幽幽寒意的冷香。
别看它表皮未破时外表平平无奇，一咬破，便有香气盈满口腔，直能侵入人的腔子里似的，萦绕不散。
有钱的人家，连地上的草都是香的呢。
莲心兀自想着，一边羡慕，一边百无聊赖啃着草。
直到一根草快啃完了，那郎君才睁开眼，随意交谈一般，道：“你打算如何结清？”
莲心“噢”一声，以为他问她如何结清与县丞的恩怨，便松开咬着的草，老老实实道：“县丞毕竟官大，我总借住在你府上也不是办法。我打算避过了这阵子风头，先去我兄嫂家中翻翻爹爹过去的信件，看看有无现居开封府的爹爹故友肯援手，我便厚颜前去求助...”
洋洋洒洒说出自己方才一路上绞尽脑汁现想出的规划，莲心正自得，却被辛三郎打断了：“是问你如何结清我这兰花的欠账。”
莲心：“...啊？”
跟着辛三郎的视线，她试探地看向自己手中的草：“...兰花？”
得到辛三郎的肯定，她仍不敢置信：“兰花？你和我说，这是兰花？！”
辛三郎似乎都懒得点头了，只略点了下下巴。
莲心目瞪口呆。
前世新闻中就常听说住家保姆不小心打碎豪门昂贵碗盆，她还慨叹过，幸好自己连豪门保姆都做不得，没有赔钱的危险。
不想一朝到了宋代，反遇上这好运了！
莲心深吸一口气。
她努力想着哪里还有余钱能有望补上这一天文数字。
“...我没有现钱。能否宽限我几日？等拿回了吴钩，我就去找些门路赚钱，然后...”
她问。同时，不确定地仿佛在辛三郎面上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
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莲心盯着他看，纳闷不已。
辛三郎的一阵咳嗽打断了她的思路。
待他呼吸稍缓些，那张精致洁白的脸便又是平日的冷淡了。
辛三郎仿佛仍在思索她方才的提议，打量她全身，又打量了她的脸。
无声胜有声。
片刻，他轻微摇了摇头，“罢了，先欠着吧。”又闭上双眼，仰头靠回了车壁。
——果然那笑只是她看错了！
莲心大怒，有心想力争自己不是穷光蛋，又怕他真要她现下就证明她的财力。
犹豫半天，她终于决定，在存款与尊严之间，她还是得选择尊严！
她愤怒地靠着车壁，闭上双眼，学辛三郎入睡了。
——存款就是她的尊严。
...
几个时辰后又重返县丞府上，莲心的心情已远远不同。
她颇为小人得志地哼着：“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一边从车帘缝隙里瞧着之前还四处通缉她的侍卫们朝着车行礼。
她在车里洋洋得意地做出“平身”的手势，小声嘟囔：“爱卿免礼，免礼。”
一旁的辛三郎不知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懒得搭理她，一言不发，靠于车壁，脸偏向另一侧。
很快，闻声而来的县丞惊喜声便传来了：“辛公，唉呀，辛公大驾，寒舍蓬荜生辉啊！”一边亲热不失谄媚地将辛弃疾迎了进去，尽管辛弃疾甚至未提前递过帖子。
侍卫都跟着进去了，只有两个小厮沉默着过来，朝马夫行个礼，来牵马车入厩。
这时，辛三郎才终于说了“先欠着吧”之后的第一句话，他睁开眼，“我们走吧。”
“你也去？你...”
莲心没说出的是：你这身子，能行么？
“嗯。找你的剑得用阵子，行走间难免遇上府中奴婢。我在一旁，也好替你掩饰一二。”
“还要用‘阵子’？”
莲心心下有些触动，但又不太说得出口谢字，便玩笑，叹息似的摇头，“唉，这破‘阵子’。”看见辛三郎因这烂笑话而微顿的下车动作，她才哈哈笑了起来，“开个玩笑么。”
一边说，却又有一阵莫名的熟悉漫上心头。
破阵子...这词牌名，也如此熟悉。
直到左闪右避、偷偷寻遍了县丞的书房却仍无果，二人不得不到湖边暂避身形时，莲心也仍抛不下那奇怪的熟悉感，仍细想着。
辛三郎看着远处来回的奴婢，分神提示她：“向右侧避避，来人了...来人了！”他转过头，才发现莲心还在出神，“还在想你那破‘阵子’？”
“真那么喜欢，就请父亲教你作一首。他也常用此词牌唱和。”他催促，“躲好身形，府上奴婢来了！”
电光火石间，莲心眨眨眼。
她突然想起来了。
破阵子，辛弃疾，陈同甫...辛弃疾不就有一篇《破阵子》是写给一个叫做陈同甫的友人的嘛！
莲心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了。
那么，方才与她讲话的，其实就是写出“醉里挑灯看剑”的辛弃疾？宋代著名的那位名人辛弃疾？与苏轼统称“苏辛”的豪放派词人辛弃疾？
而面前的美貌郎君，就是辛弃疾的儿子？
莲心都不晓得该如何对待辛三郎了，只好转过头，小声地看着他的侧脸：“哇...”
活的历史人物！
辛三郎却闭了闭眼，“别再盯着我的脸。你已盯了一路了。何况...”
“何况，我已发现了你的长剑在哪里了。怪不得遍寻不到，原来如此。”他微一冷笑，看向一间房屋卷起的湘帘下。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莲心也已听到了一声来自吴钩的急促嗡鸣。
【小莲心，我在这里！我就在这县丞老贼的会客厅里！他将我收在了眼皮底下！】
莲心闻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