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
孟均的表情精彩地变了又变，最后叹了口气，转头向少年赔笑道：“殿下，犬女调皮，让你见笑了。”说完将马驱到墙下，抬手把孟小鱼抱了下来，放到了身前。
孟小鱼此刻臊得满面通红，但也不忘趁机偷偷近距离打量这位少年王爷。
“殿下，时候不早了，这附近的几个坊市臣都已带殿下视察过一遍了，不如现在先回府上安置一下？”
安光甫此刻已经收起了刚才一闪而过的微笑，神情漠然，对孟均说的话置若罔闻，摆明了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孟均见此也并不多问，带头便往府门走去。
门口的众人这会儿终于注意到了姗姗来迟的两……三人，立刻围聚了上来。为首的是位三十来岁的紫衣青年，上来便越过孟均，伸手牵住了安光甫的缰绳，“哎哟殿下哟，你这是到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跟微臣说一声啊？”说着还有意无意斜瞥孟均，带着明显的责怪意思。
孟均翻身下马，然后一把将孟小鱼抱了下来，塞到了门廊下目瞪口呆的孟绪怀里。
他理理衣袖，才对众人道：“汝王殿下初来乍到，对洛阳城的市井坊里颇有兴趣，命我带他去游赏了一番。让各位同僚好等，辛苦了。现在天色已晚，殿下也准备入府歇息了，请各位同僚先回罢。等过几日殿下休整好了，若想传见诸位，诸位届时再登门拜访未尝不可啊。”
这话听得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都属于较为坚定的刘氏一派，但经过秋猎一事，目前基本都还处于没被今上追罪的劫后余生的心境。大多数人虽然确实对于今上将汝王交于孟均教养一事愤愤不平，但也都觉得这已是目前最佳的结果了，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强出头节外生枝。
几人不约而同都看向那人——若不是为首的刘逢撺掇，他们今日根本不会到现场来。他是刘贵妃最小的嫡亲弟弟，汝王殿下的亲舅舅，自然对此事最不满、最上心，也是他带头想来找孟均“讨个说法”。
这会儿刘逢正悻悻跟在下了马的安光甫身后。令人意外的是，安光甫对他这个亲舅舅的态度甚至比对孟均的还要冷漠，几乎正眼都没有给过他一点。
刘逢又急又怨，只能小心翼翼地好言劝道：“殿下，臣担心这都尉将军府照顾不周，你住不习惯。要不还是跟臣回刘家吧？那里有许多贵妃娘娘亲自为你准备的吃穿用品，殿下不想去看看吗？”
这话听得孟绪心中不满，忍不住道：“刘大人，这样怕是不好吧？今上下旨是要孟家教养殿下，刘大人要把殿下带走，岂不是抗旨吗？”
刘逢毫不为意地朝他冷哼一声，道：“是，今上是下旨要你们教养殿下，但没说一定要住在孟府啊！等兰大人的私塾开学了，我们再送殿下过来上课便是，怎不算遵今上旨意办事呢？”
这歪理倒也说得过去。孟小鱼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不禁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每个人的表情，不知不觉目光又落到了安光甫身上。
此刻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一个川字，就差把“烦”写到脸上了。忽然，他表情微变，竟是注意到了孟小鱼投来的目光，抬眼直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叫孟小鱼一惊，立刻埋头躲了开来。
刘逢见孟绪无法反驳他的话，更加沾沾自喜，几乎凑到了安光甫的耳边，央求里又隐约还带着几分下令的意思：“殿下，车架已经备好，我们走吧。”
就在众人都盯着安光甫，好奇他会如何行动时，他突然迈开脚步，走上门廊的台阶，一步一步，然后径直停在了孟小鱼面前。
啊？？？孟小鱼冷汗直冒，缓缓抬头朝他看去。
然而他的视线却迅速从她身上移开，转头看向了孟均，问道：“孟少保，她要跟我一同上课，对吗？”
这一开嗓，还当真是个稚气未脱的娃娃呢，个子似乎也还没有孟小鱼高。
“是。”孟均随即上前，抬手向他引荐兰凭溪道：“这位便是殿下的先生，南台侍郎兰凭溪大人。”
不想安光甫全然不予理睬，扭头便往院内走去，边走边解下披肩扔给伺候上来的小厮，“我睡哪儿？”
众人这才回过神。孟均使了个眼色，孟绪连忙追上去：“殿下的院子在这边，请殿下随臣来。”
看着他们的背影，孟小鱼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正兀自发蒙，就被孟均揽到了身后，随着父亲的视线看去，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俨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刘逢朝孟均干笑两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早就听闻孟将军爱女如命、教女有方，如今一见，当真名不虚传啊！”
孟均现在面上已是疲态尽显，再不想与他们多费任何口舌，对刘逢的挑衅也是一笑了之，拱了拱手后便拉着孟小鱼转身回了府中。
父女俩就这么一路无话，直到走到了西厢门口。孟均停下脚步，长叹一口气，蹲下身来看着孟小鱼。
“爹……”孟小鱼咬了咬唇，“我是不是闯祸了？”
孟均笑了笑，“算不上。”
“那刚才……？”
“小鱼儿，你年纪还小，来京城的时间尚短，有些事你不明白。其实，爹爹倒也不想你了解明白得太多，爹爹只希望你无忧无语、开开心心的就好，就像以前在你娘身边一样……”
他低头顿了顿，又深吸一口气，抬手抚摸着孟小鱼的脸颊，笑着道：“今天见了兰先生和四皇子，怎么样？你想去塾里和四皇子一起听兰先生讲课吗？”
孟小鱼不由握紧了拳，她低下头，怔怔道：“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如果与这些新出现的人物产生过多交集，究竟会不会对未来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没关系，小鱼儿如果不想去那便不去罢了。”孟均站起身拍拍她的肩，“你这几日可以再考虑考虑，不管结果如何爹爹都会同意。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做爬树、翻墙这些个危险的游戏就好。行了，爹爹还得去别院看看，你快进去歇息吧。”
道完别，孟小鱼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厢房。孟绮见她这样子又是好一阵大惊小怪，她却实在没法分心跟她多做解释，只愣愣地由她为自己更衣洗漱，然后默默躺到了床上。
她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目前出现的变故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甚至不能预测明天天亮后又会不会有突发状况发生。其实根本用不着几天时间考虑，在听到孟均说她可以自行选择后，她就已经想好了不能去兰凭溪的私塾了。
不仅不能去上课，最好她以后都尽可能别离开西厢了，免得一不小心又触发关键事件，那才真的是前途未卜了……
嗯……不能去……
反复默念着这三个字，孟小鱼实在抵不过困意来袭，终于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
好像是一夜无梦，她始终被无尽的黑暗遮蔽着双眼，直到一阵冷风拂过她的面庞，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窗户……绮姐，窗户是不是没关上？”
她呢喃出声，却半天没等来一个回应。正奇怪绮姐怎么没在身边，一阵尖锐的梆子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咣！
她猛然惊醒，一股濡湿的凉气顺势灌入她的肺里，激得整个胸腔都有些隐隐作痛，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竟垂腿坐在阖闾门的城墙之上！
“寅时五更，天鬼回门！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更夫兢兢业业的嗓音传入耳中，犹如一盆冷水倾倒在她头顶。
怎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呢……
孟小鱼此刻臊得满面通红，但也不忘趁机偷偷近距离打量这位少年王爷。
“殿下，时候不早了，这附近的几个坊市臣都已带殿下视察过一遍了，不如现在先回府上安置一下？”
安光甫此刻已经收起了刚才一闪而过的微笑，神情漠然，对孟均说的话置若罔闻，摆明了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孟均见此也并不多问，带头便往府门走去。
门口的众人这会儿终于注意到了姗姗来迟的两……三人，立刻围聚了上来。为首的是位三十来岁的紫衣青年，上来便越过孟均，伸手牵住了安光甫的缰绳，“哎哟殿下哟，你这是到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跟微臣说一声啊？”说着还有意无意斜瞥孟均，带着明显的责怪意思。
孟均翻身下马，然后一把将孟小鱼抱了下来，塞到了门廊下目瞪口呆的孟绪怀里。
他理理衣袖，才对众人道：“汝王殿下初来乍到，对洛阳城的市井坊里颇有兴趣，命我带他去游赏了一番。让各位同僚好等，辛苦了。现在天色已晚，殿下也准备入府歇息了，请各位同僚先回罢。等过几日殿下休整好了，若想传见诸位，诸位届时再登门拜访未尝不可啊。”
这话听得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都属于较为坚定的刘氏一派，但经过秋猎一事，目前基本都还处于没被今上追罪的劫后余生的心境。大多数人虽然确实对于今上将汝王交于孟均教养一事愤愤不平，但也都觉得这已是目前最佳的结果了，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强出头节外生枝。
几人不约而同都看向那人——若不是为首的刘逢撺掇，他们今日根本不会到现场来。他是刘贵妃最小的嫡亲弟弟，汝王殿下的亲舅舅，自然对此事最不满、最上心，也是他带头想来找孟均“讨个说法”。
这会儿刘逢正悻悻跟在下了马的安光甫身后。令人意外的是，安光甫对他这个亲舅舅的态度甚至比对孟均的还要冷漠，几乎正眼都没有给过他一点。
刘逢又急又怨，只能小心翼翼地好言劝道：“殿下，臣担心这都尉将军府照顾不周，你住不习惯。要不还是跟臣回刘家吧？那里有许多贵妃娘娘亲自为你准备的吃穿用品，殿下不想去看看吗？”
这话听得孟绪心中不满，忍不住道：“刘大人，这样怕是不好吧？今上下旨是要孟家教养殿下，刘大人要把殿下带走，岂不是抗旨吗？”
刘逢毫不为意地朝他冷哼一声，道：“是，今上是下旨要你们教养殿下，但没说一定要住在孟府啊！等兰大人的私塾开学了，我们再送殿下过来上课便是，怎不算遵今上旨意办事呢？”
这歪理倒也说得过去。孟小鱼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不禁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每个人的表情，不知不觉目光又落到了安光甫身上。
此刻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一个川字，就差把“烦”写到脸上了。忽然，他表情微变，竟是注意到了孟小鱼投来的目光，抬眼直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叫孟小鱼一惊，立刻埋头躲了开来。
刘逢见孟绪无法反驳他的话，更加沾沾自喜，几乎凑到了安光甫的耳边，央求里又隐约还带着几分下令的意思：“殿下，车架已经备好，我们走吧。”
就在众人都盯着安光甫，好奇他会如何行动时，他突然迈开脚步，走上门廊的台阶，一步一步，然后径直停在了孟小鱼面前。
啊？？？孟小鱼冷汗直冒，缓缓抬头朝他看去。
然而他的视线却迅速从她身上移开，转头看向了孟均，问道：“孟少保，她要跟我一同上课，对吗？”
这一开嗓，还当真是个稚气未脱的娃娃呢，个子似乎也还没有孟小鱼高。
“是。”孟均随即上前，抬手向他引荐兰凭溪道：“这位便是殿下的先生，南台侍郎兰凭溪大人。”
不想安光甫全然不予理睬，扭头便往院内走去，边走边解下披肩扔给伺候上来的小厮，“我睡哪儿？”
众人这才回过神。孟均使了个眼色，孟绪连忙追上去：“殿下的院子在这边，请殿下随臣来。”
看着他们的背影，孟小鱼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正兀自发蒙，就被孟均揽到了身后，随着父亲的视线看去，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俨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刘逢朝孟均干笑两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早就听闻孟将军爱女如命、教女有方，如今一见，当真名不虚传啊！”
孟均现在面上已是疲态尽显，再不想与他们多费任何口舌，对刘逢的挑衅也是一笑了之，拱了拱手后便拉着孟小鱼转身回了府中。
父女俩就这么一路无话，直到走到了西厢门口。孟均停下脚步，长叹一口气，蹲下身来看着孟小鱼。
“爹……”孟小鱼咬了咬唇，“我是不是闯祸了？”
孟均笑了笑，“算不上。”
“那刚才……？”
“小鱼儿，你年纪还小，来京城的时间尚短，有些事你不明白。其实，爹爹倒也不想你了解明白得太多，爹爹只希望你无忧无语、开开心心的就好，就像以前在你娘身边一样……”
他低头顿了顿，又深吸一口气，抬手抚摸着孟小鱼的脸颊，笑着道：“今天见了兰先生和四皇子，怎么样？你想去塾里和四皇子一起听兰先生讲课吗？”
孟小鱼不由握紧了拳，她低下头，怔怔道：“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如果与这些新出现的人物产生过多交集，究竟会不会对未来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没关系，小鱼儿如果不想去那便不去罢了。”孟均站起身拍拍她的肩，“你这几日可以再考虑考虑，不管结果如何爹爹都会同意。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做爬树、翻墙这些个危险的游戏就好。行了，爹爹还得去别院看看，你快进去歇息吧。”
道完别，孟小鱼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厢房。孟绮见她这样子又是好一阵大惊小怪，她却实在没法分心跟她多做解释，只愣愣地由她为自己更衣洗漱，然后默默躺到了床上。
她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目前出现的变故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甚至不能预测明天天亮后又会不会有突发状况发生。其实根本用不着几天时间考虑，在听到孟均说她可以自行选择后，她就已经想好了不能去兰凭溪的私塾了。
不仅不能去上课，最好她以后都尽可能别离开西厢了，免得一不小心又触发关键事件，那才真的是前途未卜了……
嗯……不能去……
反复默念着这三个字，孟小鱼实在抵不过困意来袭，终于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
好像是一夜无梦，她始终被无尽的黑暗遮蔽着双眼，直到一阵冷风拂过她的面庞，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窗户……绮姐，窗户是不是没关上？”
她呢喃出声，却半天没等来一个回应。正奇怪绮姐怎么没在身边，一阵尖锐的梆子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咣！
她猛然惊醒，一股濡湿的凉气顺势灌入她的肺里，激得整个胸腔都有些隐隐作痛，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竟垂腿坐在阖闾门的城墙之上！
“寅时五更，天鬼回门！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更夫兢兢业业的嗓音传入耳中，犹如一盆冷水倾倒在她头顶。
怎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