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早已交还身躯与你。”宋谷风不再躺回放了人的床榻,转而步入院落一隅,盘腿而坐,闭目修炼。

    月光如练洒落中庭,映照得素色中衣盈辉含光,秦语阑在原本的脸上见到与过去揽镜自照时全然不同的神色,即使是同一张脸,也不会认为那人是自己。

    他如此淡然平静,让她觉得纠结此事也没什么意思。

    秦语阑默然看了一会儿,忽然看出点东西来。

    “你已经三阶了?”

    “是。”

    她有些惊讶,因为自己在二阶停留已久,迟迟没有感受到突破的契机,没想到他一来就越过了这道困扰她已久的坎,不由继续追问道:“什么时候?”

    “前不久。”

    可他也才附身不久。

    秦语阑想了想恍然大悟,“你原本是离魂境大能吧,肯定已经熟知如何修炼了。”

    “是。”

    这个时候倒是惜字如金了。

    秦语阑本想心安理得接受他修炼顺风顺水的事实,可转念一想又不对,于是问他:“不对,你明明用的是我的身体,资质可还是原本那样,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宋谷风默了一会儿,睁开眼,端肃的姿势转为闲散。

    “坐,我与你细说。”

    秦语阑硬着头皮坐在冰凉的土地上,与他面对面。

    “你可知资质是什么?”

    这是在考她?但作为修炼之人,肯定知道这些基础。

    “资质分两种,自身经脉的通畅与韧性,以及对天地灵气的感知与亲和。经脉通畅坚韧者为上,气感灵敏善于聚灵者为上,双上为极。”

    秦语阑说完又补充道:“可我属于中下,本来这样的资质就很难修炼,炼气二阶已经是极限。”

    而她现在这具身体的资质更是惨不忍睹。

    宋谷风没有评价,又问:“那你知道功法是什么吗?”

    “功法,帮助引气聚体的口诀,越是上乘的功法越能让人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秦家的功法已经算不错的了。”

    宋谷风垂下眼睫,不回答,只是继续问,“如果功法相同,修炼有快有慢是为何?”

    秦语阑:“资质不同。”

    “资质相同,修炼有快有慢是为何?”

    秦语阑:“功法不同。”

    “资质和功法都相同,修炼有快有慢是为何?”

    秦语阑想了想,道:“勤奋不同。”

    她恍然大悟,“所以你这样拐弯抹角,是在劝我勤加修炼日后必成大器?”说完先摇头,“这样的话我早就听腻了,可我修炼一百年也比不过天才修炼一年。”

    “非也。”宋谷风抬起手,用灵力在空中画了几道线。

    秦语阑上瞅下瞅左看右看,试探着说:“这是……星轨?”

    宋谷风淡淡瞥了她一眼,“功法脉络。”

    “既然你知道,每个人经脉通畅程度不一样,那是否明白,每个人最合适的功法运行方式也会不同。”

    秦语阑瞪大眼睛,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但是改变功法运行会很容易走火入魔,而且堵塞的经脉也可以被疏通啊?”

    “所以大多数人受制于资质和功法。”

    秦语阑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用受制于此?”

    宋谷风没回答这个问题,却又补充,“除了经脉通畅程度、位置,还有个人体质,有人虚寒,有人燥热,他们适合的运功方式也不同。”

    他抬起眼问道:“你想继续修炼吗?”

    “你的意思是我用现在的身体修炼?”秦语阑确认道,“可等你修炼离魂还我身体,我岂不是可以坐享其成?”

    “是,你可以直接得到修炼到九阶的身体,离魂有关神魂变化,你的神魂是自己的。”

    秦语阑又问:“可你愿意给吗?”

    宋谷风回答:“我可以立誓。”

    眼见着他要抬起手指天为誓,秦语阑打断他:“我还没说我不愿意修炼呢。”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离奇动物,又像是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事,最后摇摇头,“说给你就给,那你自己又当何如?即使你是为了却与我的因果,我也不信人会如此慷慨。”

    秦语阑直起身,“你让我这具身体能顺利修炼,而我作为知情人帮你遮掩身份,不让秦家人发现异常,怎么样?”

    “你说的,修炼到离魂后可以重塑身躯,如果你一直没有找到方法让我变回原样,我只能再加一层保险。”

    “可以。手拿来。”

    这倒是出乎宋谷风意料,先前她已想到胡乱更改修炼路径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却一改先前惜命的作风,也不担心自己被他借机暗害了。

    可秦语阑终究是受到这连日变故的影响,过去她靠人靠家族,说不定就同意让他发誓归还身体,但现在她的想法悄无声息地改变。

    秦语阑伸出手去,只见他二指为桥,搭在脉上,一丝灵力游走四肢百窍,随后形成一股通往丹田的涓涓细流。

    “记住了吗?”

    秦语阑感受着灵力流向,“记住了。”她准备今晚就尝试一番。

    谁料宋谷风此时起身,指了指卧房,“你说的,帮我遮掩,等她醒来就拜托你了。”

    卧房里此时正放着夜晚来姐妹私话却被打晕正昏迷不醒的秦语珍。

    秦语阑呆住。

    ……

    第二日秦语珍醒来正在自己的卧房里,她迷茫地坐起身,忽然捂住了脖子。

    “嘶……好痛,这是我的床榻?”

    卧房的陈设正如她每日熟知的那样分毫不差,但她总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昨晚……秦语珍一个激灵,昨晚她明明去了秦语阑那边,怎么会在自己这里醒过来?

    秦语珍匆匆忙忙换好衣饰,叫上丫鬟春竹气势汹汹地前往秦语阑那边问个究竟,可到了之后却在门口被拦住不让进。

    是新来的那个丫鬟。

    秦语珍皱眉,就要让春竹把她推开,却见她满脸为难,吞吞吐吐地说道:

    “三小姐,你昨晚……做了那样的事,三小姐可能不想见你。”

    “那样的事?我做什么了?”秦语珍语气不耐,“我明明就是来宽慰她的,结果莫名其妙在自己房间醒过来,我还想问为什么呢。”

    披着丫鬟皮的秦语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像是不敢冒犯,又像不相信她的话。

    “可是,昨晚小姐对着那个被踩坏的宝贝伤心了好久,今早已经风寒复发不能离床了。”

    低落的声音,尽显主仆两人的可怜之境。

    秦语珍犹疑不定,她也知道堂姐喜欢收藏破烂的臭毛病,对着那堆东西宝贝得不得了,难道她不小心踩坏了堂姐昨晚拿出来“侍寝”的破烂?

    她开口问道:“是什么东西?”

    “三小姐已经把损坏的宝贝埋在树下了,她说这是她好不容易遇见的云游折纸艺人的作品,是她收藏里仅此一份的孤品。”秦语阑垂着头,像是感同身受的心疼一般。

    折纸?如果是折纸,确实很可能被踩到没有发现,秦语珍有些堵心,没有了先前的气势,“那我怎么在自己房里醒来?”

    “是小姐送你回来的,小姐见你忽然晕倒,认为是气血不济的原因,怕自己的风寒趁虚而入,所以扶着你回了住处。春竹应该听到了动静。”

    秦语珍转头问:“有这回事吗?”

    春竹回答:“是,昨晚我看到小姐被扶回来了。”

    秦语珍生气道:“那你怎么不说?”

    春竹委屈地低头,“小姐也没有问我呀。”

    “你还有理了!”

    春竹是真的委屈,昨晚她看见二小姐扶着三小姐回来,本想上前服侍,却听秦语珍低声说了一句“无需你”,这才没有管后面的事,没想到今天她全忘光了,反而自己被兴师问罪。

    但实际上,昨晚说话和扶秦语珍回来的,是穿回了自己衣服的秦语阑。她熟知秦语珍声音,低声又与平常不同,更好蒙混,学了个七八分像已然骗过旁人。

    送走了两人,秦语阑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做这种事,真是环境改变人啊!

    想到屋子里的那人现在肯定还在刻苦修炼,她心里生出几分比较的心思,既然都用了最适合自己的功法修行,那就看看谁能走得更远。

    秦语阑正要合上院门,半空横过来一只手撑住门扇,来人眉如利剑,却有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黑底金纹的剑袖,面相周身透出不好惹的气势。

    啊,收保护费的。

    秦语阑自知拦不住人,而且要拦人怕是自己会“身先死”,便侧过身放他进门,主动带路去找“自己”,并出声提醒道:“二小姐,大少爷来了。”

    说起来还是自己做的孽,过去她眼见自己修为迟迟不动,为了以后能过得好点,不被家族忘记,主动向大伯的儿子秦子峰示好,定期供上自己的灵石给他。而秦子峰作为秦家后辈天赋第一人,实际上也压力巨大,家族荣光压在他身上,他不能被乐平城另外几个修仙世家的子弟比下去,因而对秦语阑的示好顺水推舟,收了她在家族领取的灵石份例,偶尔也会顺手帮一下忙。

    而这回他亲自到访,目的仍然在此。

    可秦语阑心知,灵石早已在昨晚被自己和那个人分着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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