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是个有些腼腆的性子,和她娇艳的外表形成了严重的反差。她其实对旁边站着的,这个据说以后会成为她女儿的老师的青年有些胆怯。

    她靠近小公主,轻声细语:“宝贝,你看哪个人做你的伴读更合适呢?”

    小公主灵动的大眼睛闪烁着好奇,她微微扬起下巴,指向了角落中的毕梦秋。

    在这深宫之中,小公主是孤独的。

    她因为是异族妃嫔的子女,其他皇子皇女对她总是保持着距离。而柔妃,虽然得到了皇上的宠爱,但却也因此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而其余的时间里,她总看到母妃在角落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公主知道母亲是爱她的,但她也渴望能有一个玩伴,能陪她度过这漫长的宫廷岁月。她望着毕梦秋,眼中流露出羡慕和渴望,希望那份活力和生机能融入她的生活。

    柔妃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角落,但她注意到的是祝卿。她深知自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一个孩子,因此她希望能找一个成熟稳重的伴读。祝卿的出现,恰好符合了她的期望。

    母女二人出现了分歧,她们小心翼翼地看向一旁的唐昀,轻声问道:“先生觉得她们两个谁更合适呢?”

    在知道祝卿真的有可能被选中之时,唐昀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皇宫是个多是非的地方,注定不会让人那么恣意的活着,可这是祝卿的选择,就像他之前说的,他也愿祝她一臂之力。

    唐昀沉吟片刻,回答道:“那个大一些的女孩叫祝卿,是礼部侍郎祝荣家的长女;而较小的那位则是工部尚书家的嫡女毕梦秋。家中独女,或许有些娇宠。不过,她们的学识我并未深入了解过,我们可以找她们来一问究竟。”

    柔妃的心中天平微微倾斜向祝卿,但这毕竟是给阿白找伴读,必须尊重孩子的意见。她连忙摇头说道:“无妨,即便学识有所欠缺,也可以与小公主一同进步。我不过……是想为阿白找一个玩伴罢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让她们两个过来与阿白聊聊吧,看阿白喜欢哪一个。”

    谁也没想到,小公主的伴读竟在如此短暂的交流后便被选定。于是在这群小姑娘还在茫茫然等消息的时候,凌俞突然出来宣布:“祝卿和毕梦秋留下,其他人可以跟我一起离开。”

    祝卿站在那里,有些愣神,她未曾料到,最终的竞争对手竟会是这个初见面便自来熟的小女孩。而毕梦秋则是愁云满面,她显然并不乐意成为公主的伴读,对于小公主的选择,她更是感到困惑不解。她撅着嘴,仿佛能挂上一个沉甸甸的油瓶。

    祝卿见状,轻轻拍了拍毕梦秋的背,低声劝道:“收敛些情绪。”

    毕梦秋虽心有不甘,但是愿意给这个漂亮姐姐一点面子的,她努力扬起嘴角,随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祝卿身后。

    小公主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人,疑惑地问道:“你们之前便认识吗?”

    祝卿终于得以一睹那位传闻中千娇百媚的柔妃真容,她是不同于汉族女子的另一种风情,眉眼深邃,含情脉脉,唇角微翘,仿佛多看一眼,就能把人的魂勾去。

    而小公主则融合了汉族与赫拉族的优点,粉雕玉琢,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便让人心生怜爱,想要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捧到她面前,难怪陛下如此宠爱这对母女。

    祝卿恭敬地行了个礼,轻声答道:“臣女祝卿参见柔妃殿下和小公主殿下。回小公主殿下,我们二人今日才初次见面。”她亦在此处见到了心心念念想要见的人,却不敢有丝毫的造次,只是轻轻地向唐昀点了点头,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毕梦秋紧随其后,有样学样地行了个礼。

    然而,唐昀此刻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面对她的笑脸也只是微微颔首,表情严肃。

    小公主娇憨可爱,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更喜欢你。”她指向毕梦秋,却又烦恼地补充道,“可是母妃却觉得你更好,你们能给我一个说服我选择你们的理由吗?”

    毕梦秋低着头,心中暗自嘀咕:“我根本就不想被你选择。”她轻轻推了推祝卿,小声说:“还是你先来吧。”

    祝卿正有此意,她轻轻上前,用流利的赫拉语向面前的人打了个招呼。

    柔妃闻言,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紧紧握住祝卿的手,眼眶居然微微泛红。她已许久未曾听到他人说这种熟悉的语言了,作为一个和亲公主,说她不想家,那必是假的。

    柔妃定了定神,用温柔而又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你真的会说赫拉语?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你是怎么学会的?”

    祝卿安抚地拍了拍柔妃的手,她在这一刻深刻体会到了作为一个和亲公主的身不由己。她缓缓道:“是的,我真的会说。希望这样能稍微缓解一下您的思乡之情。”

    柔妃听后,跌坐在椅子上,别过头去,泪水已经满面。

    唐昀看着祝卿,眼中满是诧异,他实在没想到祝卿竟然真的学会了赫拉语。

    而小公主平日里时常听闻母妃低语,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无法触及其中的深意。每当她好奇地询问母妃那些话语的含义,母妃总是以那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神凝视着她,轻声叹息:“这些,你无需明白。”

    小公主总觉得,母妃如同深宫中一朵忧郁的花,那眼底总是笼罩着一层难以消散的愁云,从未真正绽放过笑颜。然而,今日她虽泪水盈眶,小公主却能感受到那泪珠背后的真实喜悦。

    小公主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动摇。她突然觉得,祝卿的出现,或许能为母妃带来一丝慰藉,或许,下一次母妃低语时,会有一个知人陪在她身边,又或许,自己也能渐渐明白母妃那频繁低语背后的含义。

    她略带歉意地望向毕梦秋,而毕梦秋则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豁达地摆摆手:“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一个事,你不选择我没关系的。祝卿姐姐,她真的是个非常非常非常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哦。”

    祝卿被这位初识的妹妹如此夸赞,不禁有些羞涩。唐昀站在柔妃和小公主身后,他的脸色在无人注意间松弛了几分,带着一丝揶揄的目光望向祝卿,使得她的脸颊愈发红润。

    柔妃也冷静了下来,柔声道:“今日我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若有事情,下次进宫再谈。”她向唐昀点了点头,轻声道:“先生,就拜托你了。”

    *

    在出宫门的路上,唐昀悠然开口:“你知道吗?你今日险些惹下大祸。”

    祝卿正思索着如何送出她的礼物,闻言心中一惊。毕梦秋也好奇地抬起头。

    唐昀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在皇宫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禁止说异族语。若今日被皇上听到,恐怕会牵连到你的家族。”祝卿闻言,慌忙捂住嘴巴,眼中满是惊慌。

    唐昀摇摇头,安慰道:“我自然不会去告密,你大可放心。”他斜眼看向毕梦秋,毕梦秋也赶紧捂住嘴巴,连声保证:“我也不会说的,姐姐请放心。”

    唐昀这才继续道:“以后在宫中,还需多加留意才是。”

    祝卿连连点头,心中暗自庆幸。她深感传闻中在皇宫生存就是在刀尖上起舞,这话真是所言非虚。

    在宫门外,祝父与毕父两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情等待着。祝父满心期待,默默祈祷着祝卿能被选中,成为那尊贵宫中的一份子;而毕父则忧心忡忡,担忧着自己的女儿入宫后可能会惹出大的祸事,心中期盼着她能落选。若非每家必须送一人入宫,他绝不愿让毕梦秋涉足这深宫险地。

    结果还是如了两人的心愿。

    唐昀从远处走来,拱手作揖,道:“见过两位大人。”他先是微微颔首,对祝父道:“恭喜祝大人。”两人脸上的笑容刚要扬起,他又转向毕父,再次道:“恭喜毕大人。”

    祝父闻言,不禁焦急地问道:“这究竟是何意?难道两位姑娘都被选上了?”毕父则一拍大腿,差点就要闯入宫中,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唐昀见状,不紧不慢解释道:“是祝卿姑娘被选为公主的伴读,这难道不是值得两位大人欢喜的事吗?”

    祝荣闻言,顿时喜笑颜开,亲亲热热地拉着祝卿的手,感慨道:“我就知道你最争气!”话到此处,他意识到旁边还有毕父在,便忙补充道:“我们两家的孩子都是出类拔萃的,能走到最后一轮,实在是令人骄傲。”

    松了一口气的毕大人哪管祝荣在说什么,一把将还挂在祝卿身上的毕梦秋拉了过来,说道:“快,我们回家去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唐昀也拱手作别:“在下不打扰了,稍后圣旨将送达贵府,请祝大人务必留在家中,不要外出。”

    祝父笑容满面地回应:“自然,多谢唐大人。”

    在唐昀即将离去的那一刻,祝卿鼓起勇气,将那枚精致的挂饰塞进了他的手中。唐昀只觉得手中被硌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将挂饰收入口袋,随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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