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陪着警察上门的时候,任可还在睡觉,被吵醒后顶着凌乱的头发穿着宽松的睡裙直接开了门。

    因为睡眠不足,所以她脸上明显还带着倦意。把着大门的手腕白皙纤细,一眼就可以看到她手腕皮肤下蓝紫色的血管。

    任可把着门,也没有让人进门的意思。村长站在两个警察身后,朝任可递了好几个眼神。任可却像没看到一样。

    “有什么事吗?”

    这初夏季节,风夹杂着雨水和雾气吹到人身上还怪冷的,任可搓了搓手臂。

    警察看着门内唇色苍白,脸色看着不是很好的人也没多耽误,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照片,说明了来意。

    “你看看,这三个人,你认识吗?”

    任可睡眼惺忪,看了眼照片。警察手中拿着三张照片,一个年级大些,大概五十多的年纪。另外两个年轻些,三十左右。认识,她抬手指了指那两个年纪轻点的照片。

    “我只认识其中两个,前段时间我还去派出所报过案,他们私闯民宅,骚扰我。”

    警察既然会来,也是提前了解过情况。村长也在一旁附和。

    “是有这事,他们想租任可的老宅,任可不想租。他们就经常来,报案还是我劝任可去的。报案之后他们就安静了,就没见他们再来村子了。”

    警察收起照片,继续问道:

    “任小姐,泥石流发生那个晚上,你有见过这两个人吗?”

    “泥石流,什么泥石流。”

    任可一脸疑惑,她前段时间找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恰好吴昊民宿也没什么生意,两个人每天玩到废寝忘食,日夜颠倒。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无所知。

    警察观察了任可的表情,不像做伪。但这事这几天已经在村子里沸沸扬扬了,她居然还不知道。

    警察提供了具体的日期时间。任可回忆了下。

    “那天我应该在家打游戏,和吴昊一起。这几天我也没出门,不太清楚泥石流的事。”

    任可家在迷日村最高的位置,可以俯瞰整个村子。宅子外建立了高立的院墙,很是僻静,若不是她出门,寻常不会有人到她宅子附近。

    两个警察本就是例行寻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就没再多问。来得快走得也快。

    任可也没问那两人发生了什么。能和警察沾边,不是出了事就是犯了事。只要不再来骚扰她,那就是好事。

    从任可家出来走出了一些距离,年长点的警察才问村长。

    “你们村不是都是吴姓和叶姓吗?怎么她姓任?”

    迷日村以村口为分界线,分为两姓。叶姓宗族盘踞村口下方,吴姓宗族盘踞村口上面,两姓之间界限分明。

    “她祖上本来是也是姓吴的,闹饥荒的时候入赘到了城里,那家人姓任。后代户口虽然都落在了我们村子里了,但都姓任了,几代人也不怎么在村里生活,就是偶尔回来修缮修缮老宅。

    十几年前,这家的老太太才带着她的孙女也就是任可回来常住,任可是先天性心脏病,老太太说在空气好的地方适合养身体,就一直住下了。这任可啊,别说跑了,就是蹦蹦跳跳都要被这家老太太念叨半天,读书在学校也是安安静静的。后来考上了高中,又去上了大学。好几年都没怎么回来了,这一回来就碰到这两人缠着要她把老宅租给他们。”

    先天性心脏病,怪不得看着身体消瘦,脸色苍白。自身强大的人总容易对弱者产生怜悯之心。警察回头看了一眼那遮住了宅院的高墙,没有再多问。

    ……

    任可送走人后回屋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已经存货不多了。吃了好几天的速食,她也想念热腾腾的饭菜了。不巧的是眼下已经过了饭点,任可打算去碰碰运气。

    从她家沿着小路下去,到的第一户人家就是吴昊的民宿。除了她家,整个村子就吴昊老宅的视野景致最好,所以改成民宿生意一直不错。

    到民宿后,任可自顾自推开了院门。民宿里静悄悄的,环视一圈,别说客人了,连帮工的刘婶都没见着。

    “吴昊,刘婶,有人在家吗?”

    民宿里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平时为了防止来客人,或者客人有需求,民宿都会留下一人,吴昊和刘婶都有事的时候就会叫任可来帮忙。眼下四处寂静,任可低声嘟囔了句:都出去了吗?

    正当她打算出门时,咿呀一声。一楼房门被打开。

    任可回头一看,就看到吴昊满面胡渣,眼底青紫,神色萎靡,如同幽灵一般站在房间门口。

    “你被鬼上身啦?”

    任可觉得自己说话还算客气的,吴昊的样子不像见鬼,反而像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一样。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死气沉沉。

    “我不太舒服,你有事找刘婶吧。”

    说完房门又被关上了。

    几天前还一起打游戏,结果第二天就找不到他。民宿忙起来的时候,吴昊没精力回消息也是常有的事,任可也没在意,只以为他有事去忙了,谁知道会是这副模样。

    刘婶不在,没人可以问,也没有饭可以蹭。也只能到村口的超市补充点存货了。

    在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任可似有所觉,猛然回头,看着二楼的方向。可二楼所有的房门都紧闭,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二楼有人。

    ……

    到了村口超市,就有人热情和任可打招呼。任可在超市买点菜的功夫,就听到了一堆消息。

    原来那天晚上村子里泥石流塌了两处地方,山上那处没事,山下公路这处却埋了三个人,挖出来时都已经死了,而且死相都很凄惨。有村里的人回想了下,发生泥石流的那个晚上刚好是三年前和发生车祸的那次是同一天,而且同一个时间,又是同一个地点。一时间村里人心惶惶晚上都不敢出门。

    “任可啊,你身体虚,那些鬼啊就喜欢挑些阳气弱的上身。你晚上可别出门了。”

    一个老人家语重心长和任可说,任可笑笑。

    “谢谢阿婆,我知道了。”

    活着的人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她难道还会怕死人?

    任可刚想走,老人家继续拉着她。

    “你阿婆走了之后,你是不是就没有上香了,你得继续上。不能断,”

    任可有记忆开始,她每天早晨都是就是在烛火味中睡醒来的。每天天还黑着,身型娇小的阿婆就搬个小凳子,踩在凳子上借着烛火点香。红烛发出的微弱光亮照着阿婆的脸。每天三炷香,两支蜡烛,从不间断。刚开始年纪还小的任可会搬着小板凳揉着困顿的眼睛陪着阿婆一起,一直到她上了小学,阿婆说她读书得好好睡觉,就不让她早起了。

    “阿婆,你放心吧,我每天都上的。”

    她阿婆走之前,对她唯一就一个要求,就是要每天上香。

    老人满是皱纹的手覆在拉着任可的手背上,轻柔拍了拍。老人手心的温度传到任可的手背。

    “你是个好孩子,你得听你阿婆的话。”

    任可拎着东西从超市出来时绕路去了趟发生泥石流的地方。公路已经被挖通了,几日雨水的冲刷下,公路上干干净净,见不到泥石的痕迹。公路一侧的山体截断,露出了黄色的泥土层。

    仔细看,公路一旁的角落里搭着一个小棚子,棚子里有轻烟飘出。上前一看,棚子里插着香烛和香,还有一个被火燎得发黑的铁桶。至于烧的什么,已经看不出来了。

    大概是村里什么老人来这烧的一些符,不是求平安的那就是退恶鬼的。

    细雨夹杂着微风抚来,满是泥土的气息。暴雨过后的风平浪静,怎么都看不出来这刚埋死了三个人的样子。死的三个人应该就是警察手里照片上的三人。

    啧,前几天还言语嚣张,说不管怎么样都会把她老宅弄到手的人,转眼就埋在了黄土下。

    不过就是一处老宅,任可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就是这么锲而不舍。给的价也远远超出了村子里正常的租金水平。一般人也许就租了,但她不缺钱。

    任可拎着菜回家时,想想还是不放心吴昊,又绕到民宿去了一趟。这次刘婶在,任可赶紧将手里刚买的菜献宝一样献上去。

    “刘婶,我刚买了菜,给我加点餐呗。”

    刘婶暼了眼任可手里的菜。

    “今天刚来的客人说要吃面,所以晚饭我就做面了。你要吃,多做你一份,不吃就没有了。”

    有的吃,哪里还能挑。任可自然答应。

    刘婶在切菜的功夫,任可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汽水,然后状似漫不经心问道:

    “店里来客人了?什么时候来的?男的女的啊?”

    刚在村口超市里,就听村民说了,村里的民宿自从泥石流后就把房间都下架了。

    一是雨季,已经出了人命,得排除各处的危险,做好防范措施。

    二是出了这件事,村里人心惶惶。迷日村好不容易靠着旅游业富庶一点,不能因为这些鬼神之说影响村子。民宿也是靠口碑赚钱。况且这段时间生意本来就不好。好几个民宿老板听到了村里的流言,自己也心里发慌,索性关了民宿回城里去了。

    这样的情况下,吴昊的民宿居然还有客人上门,怎么看怎么奇怪。

    所以刚刚二楼有人在看她,真的不是错觉。

    汽水瓶盖被拧开,呲一声,手心的温度和汽水的冰冷相互交替着,瓶身上都是水气。任可站在厨房,刚好能看到吴昊的房门,还是紧闭着,没有动静。

    “刘婶,吴昊怎么了?生病了吗?”

    刘婶头也没抬,手起刀落把案板上的一条鱼剁成两截。

    “吴昊啊,他那天去帮忙了,听说人挖出来的时候,他刚好是在边上。估计受刺激了,回来后就神经兮兮的,也不出门,怪吓人的。”

    吴昊比任可大了两岁,长得好,读书也好,从小属于别人家孩子那一挂。大学考上了医学院,算是村子里数得上的高材生。可上了大学没多久,吴昊就转了专业。那时候任可在备考,是她阿婆给她打了电话。

    “当初劝这孩子别去学医,不听我的。这疯了是迟早的事。”

    至今任可都不知道吴昊为什么转专业,阿婆为什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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