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渐去渐远,天琪算好了时机,在什么点什么方位出发才不会被老妈发现,要想顺利出厂,只能走一些曲曲折折的偏僻小路。

    没有自行车,天琪只能一路小跑着,来到学校后面的庄里,王念娇的家就在那里,相约伙伴们一起先在她家集合。

    她们都比天琪早到了,离得远的,都是骑自行车来的,呼啦呼啦一阵疾风似的,从身边擦过,潇洒极了。

    天琪有时心痒难耐,就借她们的先骑一会儿,虽然心里无数次想和家里开口,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与其明知是不可能,明知是失望,还不如,一直在心里希冀着。

    第一次来到念娇的家里,天琪感觉和庄里大部分家里一样,只有堂屋正式的三间房是水泥粉饰的,其他在外面的偏房等都是用泥垒得,砖墙看上去有些陈旧、破败。好在院子里有两颗粗壮的大树,一颗银杏树、一颗槐树,绿荫遮蔽了大半个院落,仿佛还残留着夏日的气息。

    念娇把跳皮筋拿来,绑在两颗树上,这样还能解放双手,天琪心怡陆雪郭婷婷全都做好了准备,依次排开。

    这次不像在大课间那样,有大把的时间,也不用担心教导主任、班主任半路杀出来,因此十分尽兴也酣畅淋漓地开跳起来。

    没一会儿,大家就跳得耳红面热,发丝沾满汗珠,气喘吁吁。直到跳不动了才罢休,一个个倒坐在板凳,双手搭在椅背上,喘着粗气歇息。

    只见王洪洋回家瞧见那么多女同学在家里,反而不好意思了,也没招呼一声,就又蹿出去了。

    念娇家里角角落落堆着很多用尿素袋子装的杂货,天琪忍不住上去瞅了几眼,有的袋子里装着满满的枯黄银杏叶,有的是知了猴儿褪去的壳,有的是废纸废瓶子等。

    “念娇,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

    “卖钱啊!要不然弄这些干嘛!”

    “怪不得最近你行踪都神神秘秘的,没想到去赚外快了,好卖吗?挣钱吗?”

    “肯定挣不了很多钱,人家那里都是按斤称的,量多的话,挣一些日常的零用是完全够了!”

    “哇,难怪最近摇身一变成‘富婆’了,头上这花花绿绿的小卡子,这腰间铃铛饰品叮叮响的玻璃丝编织手链,什么时兴你玩什么!”

    “你想一块儿吗?我带你去!挣些零用钱,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你没看见我弟最近请客很多吗?爸妈怎么会舍得给,都是靠自己。”

    “服了你姐弟俩了,心思都用在这儿了是吧,你爸妈不管你们的吗?”

    “我爸妈基本上不管,他们都是乡下人,想管也不知道怎么管,只要我和弟弟能到点儿知道回家,不要太晚,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能不能上好学,念好书,全靠孩子自己。不愿学,学不好,那就是命,实在不行,就回家种地呗!庄里家家户户,谁还没个二亩三分地!打庄户的多了去了!等孩子长大了,该盖房子娶媳妇的就盖房子,该找婆家的就联系媒人相媒,在农村都这样!”

    天琪一听,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如果她也这样想的话,爸妈估计都疯了!全家都指望着她上一个好大学呢,如此言论估计早就‘鞋底伺候’了!她家里肯定希望她走出去,有出息,而不是困在庄里,蹉跎一生,平淡一生,穷苦一生。

    “算了,我不去了!我爸妈肯定不同意,要去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反正一直都是‘穷鬼’,兜里比脸还干净,都习惯了!”

    “好吧。我弟弟也一块儿去,他肯定也会叫上天奕!”

    “是吗,我还没听天奕说起这事儿,估计他也能干出来,再说吧。”

    如此尽情地跳完绳后,时间还尚早,歇了一会儿后很快就恢复活力满满了,不枉少年人。

    在念娇家里待得差不多了,她爸妈也一直在田里没回来,庄稼人直到太阳落山才要收起农具回家呢。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太孤单,天琪又架上她往陆雪家去。上次不也相约好了,要看看她家大房子呢。

    陆雪一路都很高兴,十分活跃地给她们讲她家房子有多大,还是三层楼的平房,也透露出是他爸给她们娘俩盖的新房子,只是没想到房子落成后,三口之家就很少同框过。他爸爸也不在新房子里住了~

    而是去了另一个女人家里,和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组成了三口之家。

    天琪从没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只单纯为陆雪感到难过,尚在年少的我们还是依然眷恋家里的,尽管与父母之间有着越来越多的代沟、互不理解和嫌隙,但也从未想过分离。

    陆雪一直是眼睛眯笑着的,但只要一提及父亲,神情就微不可察地发生了变化,由刚开始的欣喜转而一瞬间的淡寞。

    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

    可能是大家伙去她家看看这一契机,让她格外开心和热情,盖住了这种悲伤。

    果然,从历城河的沙堰堤走下来时就看到了她家三层楼高的平房,十分显眼夺目,周边的房屋低矮老旧,真的无法与她家这个新房子比,因此倒显得格外突兀和“奢侈”。因此才令陆雪十分自豪,一直挂在嘴边儿~

    天琪她们还没到门口,陆雪就跟飞毛腿似的,先行一步跑到家里,跟阿姨说,“妈,我同学来了!”

    进门后,陆雪家的院子都铺上了水泥,没有树,显得非常的干净、简洁。在正午的阳光处,挨个摆着一束束一端捆扎起来的杏白色的长草,应该用来编帽子的。

    进到堂屋里来,先跟阿姨打了声招呼,只见她穿着简素,说话温柔实在,热情地招呼她们喝茶、坐坐之类。天琪这才打量一下四周,只觉得房子很大,很空,房间不少。可是家具太少了,只有两三个桌子,几个散落的凳子,墙上贴着通俗的画来装点。

    而从阿姨的口里得知,盖房子花了不少钱,一部分是借的,到现在还欠着账没还,家具什么的都往后拖拖吧,先不买,先凑合着住。

    阿姨随后又抓了一些糖分给她们吃,还是房子刚落成后,给邻居们发的“喜糖”,都来沾沾喜气儿。

    阿姨招待完,就坐在小板凳上,继续干手里的编织活,在一个圆柱形的模子上一圈一圈地编织着草帽,严丝合缝,严谨细致,速度很快,十分娴熟。原来,一个草帽儿就能卖出几块钱,如果一天能编织两三个,也是不错的收入。

    毕竟,阿姨没有固定的工作,而如今又和陆雪两人相依为命,钱不够时再找爸爸救济。经常陆雪还是能以各种名义去见她爸爸的,但大多数还是要钱。

    阿姨不禁问起天琪她们几人家里都是干什么的,有电子厂的,有干木匠的,有打庄户的,有开店的,听完她有点黯然自叹地说“都比我家好,比我家强,挺好的。陆雪有你们这些朋友,真好。”

    “我们家就是穷,没啥好东西,你们别嫌弃哈!”

    “阿姨,您别这样说,您家多好啊,那么大的房子呢!” 众姐妹齐齐安慰道。

    “您手还这么巧,您看您编的工工整整的,式样多好,人家老板肯定愿意收这样的。”

    “没有工作,瞎弄!弄点儿就比不弄强,要不然闲着干什么,别的啥也不会啊。等到年底交学费,又得愁了!得给她攒学费啊!”

    陆雪听了有点不自然,上次交学费时她也是班里最后几个拖了两三个星期才交上的,平时那么大方的陆雪,很少让人看到她的窘迫。

    大家忙岔开了话题,然后招呼陆雪在院子里玩游戏,这才恢复了光彩。

    在陆雪家里依旧玩的很嗨,不知不觉到下午三四点了,院子里的阳光也由白亮变成了昏黄,一大片一大片投落下来,像被框起来的光影相片,相片里是一个欢乐异常的下午和众多笑脸。

    尽管陆雪热情且依依不舍地挽留,众人也不得不说声再见了,下次再来。

    因为天琪这已经在外疯玩一天了,作业还没写呢,关键如果晚回家被爸妈知道,那真的后果不堪设想。心怡家离得远,念娇和郭婷婷折回去也绕不少路,所以大家愉快地结束了美好的一天。

    天琪和心怡顺路,两人商议着明天去她家,下次来自己家。

    好像大家都很热衷邀请好朋友们来家里做客,朋友能来,真的是莫大高兴的一件事儿了。因此都十分期待,也十分在意,也自觉热情地充当东道主的角色,只是天琪有点儿担心。

    担心老妈会不会排斥,或者情绪不高兴,如果不欢迎她的朋友来,她会觉得非常对不起朋友,愧疚自己的家人没有像自己一样,那么热情地对人家。

    可转念一想,老妈对外人一向是非常客气、温柔且优雅的,完全和平时判若两人,她也倒没那么担心。

    回到家时间尚早,爸妈都没下班回来,天琪只好把作业三下五除二快速写完,给明天留出更多空闲的时间。

    她现在对于学习的压力,还停留在小学那样无忧无虑、只想着玩、丝毫不担心的状态,也许正是这种心态,才使她每次好像都是超常发挥,其实是心里放松的缘故,也并没有什么秘诀,也并没有用功复习,只把平时课上听过的融会一些,就够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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