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血红,艳丽胜朱霞,称之为万红之冠一点都不为过。
我如当初来时拎着个包来到解老师家一样,走时依然拎着那个包离开了解老师的家。
来时乘着公交车,跨过一条铁轨,穿过一片田野,用时超过了两个多小时,回去时只用了一个小时,因为,田野处起了高楼,而通了的地铁已不需要再走那条铁轨了。
我只有感叹城市的建设发展真是太快了。
在阔别的近二十年里,我一天也没回来过,可我却一天也没忘记过,它如梦魇般常常在黑夜里缠绕着我。
越走近自己住的楼,心情就越激动,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让我刻骨铭心,而那原先砖红色的楼房不知什么时候又涂了不知什么的新颜料,红得那么亮丽妖艳,好像时间就不曾走远。
但楼前的道路,依然是发黄的土路,与前面走过的柏油马路形成鲜明的比照,真的是有一种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的感觉…….
一单元门口坐着个老人,着实地吓了我一跳,怎么那么像张大爷?我记得他不是早死了吗?况且,如果活着也都得一百多岁了!我惊得仔细看起来,等我看清时,我浑身都战栗起来:那是张志军!
我抑制住心中的愤怒,缓缓地向自己住的二单元门口走去。
在快要进单元门时,身后传来一声瓮声瓮气地发问:“哎,?你找谁?你是哪儿的?”
不用回头,我就听出是张志军的声音,我停住了脚步,气不顺地说道:“我住这儿。”
“住这儿?”明显的能听出张志军满腹的狐疑,他更加惊奇地问道:“啊?你住这儿?那你怎么也不叫人呐?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我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转过身,狠狠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我叫过您呐,张叔叔,我求您放过我,您听到了吗?”
张志军怔了一下,又小心地打量了我一下,疑惑纳闷地问道:“你?你是谁呀?”
我鄙夷地嘲讽道:“您连我也不认得了?我就是住这儿二单元三层的野猫啊!”
张志军倒退了一步,心虚惶恐地“哦”了一声,然后,慢慢地转着身,脚步有些不稳地向一单元门口的一个破旧的小马扎走去,我毫不掩饰对他的深恶痛绝,时间也不能带走我对他的恨,只是这些年的经历让我能对任何事与物都淡然从容了。
我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便转身走进了单元门。
刚迈上第一个台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我也无心去看,继续往楼上走去。
快走到家门口时,我又听到有人蹬蹬上楼梯的声音,我便向楼道看去,只见一个人影站在楼道口向我这边叫道:“是言姐吗?”说着走近我。
我仔细一看,是谷强。
谷强说道:“哦,言姐,我爸让您跟他一起吃顿饭,跟您说说你们单位的事儿。”
我不解地问道:“啊?谷叔叔?哦,谷强,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谷强走近我,说道:“我爸告诉我的,他说也是今天早上听说的,所以,让我看着时间,来接你。”
我开开房门,说道:“哦,那我把东西放下。”
谷强也跟着进来说道:“哦,那我正好看看保洁阿姨打扫的干净吗?”
自从崔孝贞也不在这里住了,她就把我家的钥匙和她家的钥匙交给了谷叔叔,谷叔叔让谷强公司的保洁阿姨定期过来打扫一下。
所以,我屋子里的陈设虽然很旧了,但都干净,与我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我匆匆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包裹,就又锁上门,跟着谷强走了。
谷强开着车来的,我上了车,只见谷强抬了抬头,嘟囔了一句:“哎,前面怎么那么多人呢?”然后,调转了车头,刚要挂档,对面开来了一辆救护车,他便停了下来,让救护车过去,他看看后视镜,说道:“哎,好像停在了一单元门口。”
我早已过了好奇心的年龄,一动不动,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话也没说,谷强又看了看前面的路况,便挂上档,用力地踩了一下油门,车子飞快地驶去。
餐厅在谷强公司的附近,很幽静,人也不多。
谷雨照看来已经很早到了,他坐在远离门口一个靠窗的位置。
他先关心地看看我,然后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今天一早玉芳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走了,吓我一跳,唉,这解玉戬和解玉芳俩孩子做事太不近人情了,真是没想到啊!”
我则不以为然地说道:“哦,这没什么,我本来就是照顾阿婆去的,阿婆走了,我就该回来,他们还让我在那里多呆了几年呢,而且那个正好是学区房,他们要给我附近租间房子,我想我有地儿住,是我自己要走的。”
谷雨照无奈地笑笑,说道:“哦,小言,你现在把一些事情看得很开啊。”
我也跟着无奈地笑笑。
这是一家西餐厅,吃饭的气氛不是很热,没有你推我让的场景,所以,吃饭只是陪衬,更多的是说话,尤其是谷雨照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他喟叹了一下,稍显内疚地说道:“小言,在老解家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哦,没有,解老师对我挺好的,在解老师家我倒觉得比上班还轻松些。”
对于在解老师家,我真不愿多说,我只想把此当做上班,谷雨照好像也不想多问了,但他接着我的话问道:“哦,那你还想上班吗?”
我连忙摇摇头,说道:“哦,我不想上班了,我想好好的休息休息。”
其实,我也真的没有力气上班了,带阿婆检查身体时,我也查出了病,但我一直没有看,直到阿婆去世了,在医生的催促下才去做的手术,我向解玉芳请求,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解玉芳答应了,但她坚持给我付医药费,说是对我的补偿,这样,她和她哥今后能够生活得心安理得些。
谷雨照觉得也比较符合他的心意,他说道:“嗯,其实,这也是我想的,我正找找你原先的工作是不是有毒有害的岗位,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办个提前退休。”
我立刻兴奋起来,说道:“哎呀,我要能办理正式退休就好了,这样我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谷雨照看我兴奋的样子,他郁闷的脸上也有了光彩,他说道:“哦,看来,咱们想一起了,那好,我后面重点就是办这个事情。”
心情一好,时间似乎过得也很快,我提醒道:“哦,谷叔叔,这中午休息时间都过了,您是不是该回单位了?”
谷雨照笑笑说道:“啊,我现在退居二线了,班上工作不是很重要,晚点回去没事的,我甚至可以打个电话不回去都可以的。”
谷强看了看我们早已吃空的碟子和盘子,问道:“哦,你们要不要再来点下午茶?”
我说道:“我还是想早点回去,我刚回来,还想买点东西,也想再转转,这里变化太大了。”
谷雨照不慌不忙地说道:“哦,也好,谷强,你送小言回去,顺便带着她多转转,多介绍介绍。”
谷强应道:“好的,爸,那我就送言姐回去了,您怎么着?去我那里吗?”
谷雨照犹豫了一下,说道:“哦,我还得回单位一趟,就不去你那里了。”
谷强似乎很失望,他掂了一下钥匙,对我说道:“言姐,那我们走吧。”
坐在车里,我看着谷强失望的样子,我禁不住地问道:“怎么了?谷强?不高兴了?”
谷强叹了口气,说道:“唉,我想让我爸去我那儿,帮着我妈一起照看孩子,我要是跟尤春华一样早点结婚生子就好了,现在孩子太小了,我妈带着累。”
我用安慰的语气说道:“那时听孝贞姐说,你爸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早点结婚,就是盼着早点抱孙子呢。估计,现在太忙了,也许等退了休,和你妈妈一起牵着小孙子,尽享天伦之乐,那得多幸福。”
没想到谷强更加落寞了,他非常无奈地叹道:“唉,那是我最想看到的场景,唉!哦,好了,不说这个了,言姐,我给你买了些简单方便的速食品,能对付几天,你那里也没冰箱,哦,你要是需要,我马上去买一个。”
我连忙说道:“哦,我不需要,就我一人,每天随便吃点就行。”
谷强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那房间那么小,而且现在周边有很多饭馆,现在就属吃饭最方便了。”
他还有意将车开的慢些,说道:“言姐,你那么多年没回来,我开的慢些,你多熟悉一下。”
我说道:“我刚才大致看了一下,除了商场那块儿拆了改大厦了,其它好像没有我想象的变化大,这楼房还显得挺新的。”
谷强笑了,他说道:“嘿,为了市政市容,这儿过段时间就粉刷一下,说实在的这楼够破的,这不说要拆迁嘛,嚷嚷好几年了。”
我戏谑道:“是啊,孝贞姐好几年前就跟我说要拆迁,我还以为我回来能住上新房呢。”
到了二单元门口,车子停下,我拿了谷强给我买的东西,就直接上楼了。
崔孝贞知道我回到了筒子楼,立刻从南方回来了。
她非常气愤地说道:“啊?他们这给你轰出来了?太不像话了。”
我则平静地说道:“是我自己要走的,哎,你怎么动不动就回来?不管我哥和我侄女了?”
她却说他们单位有个新政策,她回来看看能不能办个内退,这样就可以安心地跟我哥一起看孩子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边要拆迁了,不时的有上门登记的,所以,还得经常回来看看。
我还能通过她的手机跟我哥和我的侄女随时通话和视频,这让我感到还是无比快乐的。
但是,崔孝贞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她从解玉芳那里拿到了我全部的治疗病历,痛心地说道:“妙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也许可以保守治疗,你依然可以是个完整的女人。”
我苦笑地说道:“也许,早点切掉会更好呢。”但我心中却不乏心酸。
崔孝贞动情地说道:“妙言,我和你哥不会不管你,况且,你侄女更不会不管你,她和你一个姓。”
我很感激地看着她,但我的内心已经想好了,我不打算麻烦任何人。
我催促着她赶紧回到我哥身边,这边的拆迁有我盯着。
就这样,崔孝贞专心地办理她的内退事宜,而我也在慢慢地调整着又回到这边的生活。
这天,我和崔孝贞刚买些菜往回走,忽然,后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紧接着一个脆朗的声音响起:“尤妙言!”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只听那个声音更加尖锐地惊叫道:“哎呀,真的是你呀!”
我定睛一看,是白洁!我也很激动地叫了声:“哦,白洁。”
我俩不由自主地拥抱了一下。白洁拍打着我,满是埋怨地说道:“哦,尤妙言,你死哪儿去了?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我还回单位找过你,没人知道你去哪儿了。”
我只淡淡地说道:“我哪儿也没去,我的关系也还在单位呀。”
白洁不尽然地说道:“得了吧,你只是关系挂靠在单位,可人不知去哪儿了。哦,要不是崔护士在你身边,我都不敢认你,哎,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你打算住这儿吗?”
我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是我的家啊,我想什么时候住就什么时候住。哎,白洁,你不是早嫁入豪门了吗?怎么还往这里跑啊?”
白洁不耐烦地说道:“哎,这不要拆迁嘛,我时不常地就过来看看,再说我爸还住这儿呢。”
崔孝贞小声嘟囔一句:“说这里拆迁都说了好多年了,也不知哪回是真的。”
白洁牢骚满腹说道:“是啊,赶紧拆吧,这里再不拆啊,都成贫民窟了,瞧瞧,这都破旧成什么样儿了?”
我抬头扫了一眼楼房 ,说道:“贫民窟?还不至于吧?我没觉得怎么破旧,瞧这楼的外表,颜色还挺亮的 。”
白洁讥笑道:“且,这是刚刷过漆,这回这色儿跟鸡血似的,都红得晃眼,我看就像回光返照一样,估计这回是真的要拆了。”然后,她又转向崔孝贞好奇地说道:“崔护士,这两年你怎么也不见了?去哪儿了?听说你结婚了?还生孩子了?你这蔫蔫儿的,可什么都没耽误啊?”
崔孝贞不无讽刺地说道:“呦,你够神通广大的,什么都知道啊。”
白洁说道:“呦,行了吧,谁也没有你神通广大,我们找了尤妙言那么多年都没找到,你倒跟她走的那么近乎。”
我赶忙打圆场地说道:“呦,白洁,这么多年不见,你还那么年轻,你还那么能说啊,真是没变样啊。”
白洁感慨道:“是啊,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忽然,她双手一挥,兴奋地说道:“哦,我要组织个同学聚会,尤妙言,你必须到,每次聚会就缺你了。”
我有些慌了,连忙躲到崔孝贞身后,说道:“哦,我可不参加什么同学聚会,我可谁都不认识了。”
白洁笑着说道:“哎呦,尤妙言,你怎么越活越抽抽?上学时的那股冲劲儿哪儿去了?”
崔孝贞在前面说道:“哎,白洁,妙言可不像你似得那么爱凑热闹,你就别张罗了。”
白洁说道:“那我就少叫几个人吧,刘军儿,你一定要见呦,他每次都问你去哪儿了,还挤兑我说那么大能耐,怎么就找不到你呢。”她又想起什么似得说道:“哎,崔护士,你去联系一下崔大力吧,让他也来,他可是一猛子扎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过。”
崔孝贞立刻紧张地回绝道:“哎呦,我也是一直没见过他。”
白洁不解地说道:“哎,不可能吧,他是你弟呀,你不能不联系吧?”
崔孝贞说道:“我是真的没再见过他,而且,我妈去世后,我们也就再也没有联系。”
白洁叹了口气说道:“也难怪,你们毕竟不是亲的。”话一出口,她连忙收了回去,并抱歉地说道:“哎呀,对不起呦。”
崔孝贞淡然地说道:“无所谓,反正这个大家都知道,再说,这么多年了,这里很多人都谁也不认识谁。”
白洁便如释重负地说道:“哦,那好吧,我让白雪找找崔小红吧,找崔小红比找崔大力容易,哦,崔护士,到时候你也要来呦。”
崔孝贞严肃地说道:“哦,我可不去,我办完手续就走。”
我也连忙说道:“哦,我也不去,我还有好多事儿。”
白洁语气坚决地说道:“不行,你俩谁也别走,特别是你,尤妙言,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赶紧把电话给我。”
我死活不给她电话,白洁知道我的倔脾气,就气急败坏地对崔孝贞说道:“崔护士,还是你给我她的电话吧,不然,我就天天去医院找你,或者找你们院领导。”
崔孝贞满不在意地说道:“你就给她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极其不情愿地给了她电话号码,崔孝贞则说道:“哎,她可什么都没有,她也没有微信。”
白洁如获至宝地说道:“有电话就成,我走了。”
看着白洁走远了,我们也往家走去,崔孝贞一边走一边唠叨着:“这白洁,真能张罗,我可不搀和,办完手续我就走。”
可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既想让崔孝贞多陪陪我,却又想着让她赶紧回到我哥身边。
我郁闷至极,在迈进单元门口时,我叹了口气并仰起了头,眼睛恰巧撞上了楼房那粉刷一新的红,我的心竟然有了些说不清的躁动,因为青春的流逝,是我们能接受的事实,但忽若忆从前,就像回光返照一样,却不知是悲是喜?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更仔细地看了看,莫名地嗤笑了一下,这楼墙新刷的犹如鸡血的红,刺眼,晕眩,还真的是回光返照的红啊!
我如当初来时拎着个包来到解老师家一样,走时依然拎着那个包离开了解老师的家。
来时乘着公交车,跨过一条铁轨,穿过一片田野,用时超过了两个多小时,回去时只用了一个小时,因为,田野处起了高楼,而通了的地铁已不需要再走那条铁轨了。
我只有感叹城市的建设发展真是太快了。
在阔别的近二十年里,我一天也没回来过,可我却一天也没忘记过,它如梦魇般常常在黑夜里缠绕着我。
越走近自己住的楼,心情就越激动,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让我刻骨铭心,而那原先砖红色的楼房不知什么时候又涂了不知什么的新颜料,红得那么亮丽妖艳,好像时间就不曾走远。
但楼前的道路,依然是发黄的土路,与前面走过的柏油马路形成鲜明的比照,真的是有一种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的感觉…….
一单元门口坐着个老人,着实地吓了我一跳,怎么那么像张大爷?我记得他不是早死了吗?况且,如果活着也都得一百多岁了!我惊得仔细看起来,等我看清时,我浑身都战栗起来:那是张志军!
我抑制住心中的愤怒,缓缓地向自己住的二单元门口走去。
在快要进单元门时,身后传来一声瓮声瓮气地发问:“哎,?你找谁?你是哪儿的?”
不用回头,我就听出是张志军的声音,我停住了脚步,气不顺地说道:“我住这儿。”
“住这儿?”明显的能听出张志军满腹的狐疑,他更加惊奇地问道:“啊?你住这儿?那你怎么也不叫人呐?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我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转过身,狠狠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我叫过您呐,张叔叔,我求您放过我,您听到了吗?”
张志军怔了一下,又小心地打量了我一下,疑惑纳闷地问道:“你?你是谁呀?”
我鄙夷地嘲讽道:“您连我也不认得了?我就是住这儿二单元三层的野猫啊!”
张志军倒退了一步,心虚惶恐地“哦”了一声,然后,慢慢地转着身,脚步有些不稳地向一单元门口的一个破旧的小马扎走去,我毫不掩饰对他的深恶痛绝,时间也不能带走我对他的恨,只是这些年的经历让我能对任何事与物都淡然从容了。
我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便转身走进了单元门。
刚迈上第一个台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我也无心去看,继续往楼上走去。
快走到家门口时,我又听到有人蹬蹬上楼梯的声音,我便向楼道看去,只见一个人影站在楼道口向我这边叫道:“是言姐吗?”说着走近我。
我仔细一看,是谷强。
谷强说道:“哦,言姐,我爸让您跟他一起吃顿饭,跟您说说你们单位的事儿。”
我不解地问道:“啊?谷叔叔?哦,谷强,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谷强走近我,说道:“我爸告诉我的,他说也是今天早上听说的,所以,让我看着时间,来接你。”
我开开房门,说道:“哦,那我把东西放下。”
谷强也跟着进来说道:“哦,那我正好看看保洁阿姨打扫的干净吗?”
自从崔孝贞也不在这里住了,她就把我家的钥匙和她家的钥匙交给了谷叔叔,谷叔叔让谷强公司的保洁阿姨定期过来打扫一下。
所以,我屋子里的陈设虽然很旧了,但都干净,与我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我匆匆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包裹,就又锁上门,跟着谷强走了。
谷强开着车来的,我上了车,只见谷强抬了抬头,嘟囔了一句:“哎,前面怎么那么多人呢?”然后,调转了车头,刚要挂档,对面开来了一辆救护车,他便停了下来,让救护车过去,他看看后视镜,说道:“哎,好像停在了一单元门口。”
我早已过了好奇心的年龄,一动不动,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话也没说,谷强又看了看前面的路况,便挂上档,用力地踩了一下油门,车子飞快地驶去。
餐厅在谷强公司的附近,很幽静,人也不多。
谷雨照看来已经很早到了,他坐在远离门口一个靠窗的位置。
他先关心地看看我,然后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今天一早玉芳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走了,吓我一跳,唉,这解玉戬和解玉芳俩孩子做事太不近人情了,真是没想到啊!”
我则不以为然地说道:“哦,这没什么,我本来就是照顾阿婆去的,阿婆走了,我就该回来,他们还让我在那里多呆了几年呢,而且那个正好是学区房,他们要给我附近租间房子,我想我有地儿住,是我自己要走的。”
谷雨照无奈地笑笑,说道:“哦,小言,你现在把一些事情看得很开啊。”
我也跟着无奈地笑笑。
这是一家西餐厅,吃饭的气氛不是很热,没有你推我让的场景,所以,吃饭只是陪衬,更多的是说话,尤其是谷雨照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他喟叹了一下,稍显内疚地说道:“小言,在老解家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哦,没有,解老师对我挺好的,在解老师家我倒觉得比上班还轻松些。”
对于在解老师家,我真不愿多说,我只想把此当做上班,谷雨照好像也不想多问了,但他接着我的话问道:“哦,那你还想上班吗?”
我连忙摇摇头,说道:“哦,我不想上班了,我想好好的休息休息。”
其实,我也真的没有力气上班了,带阿婆检查身体时,我也查出了病,但我一直没有看,直到阿婆去世了,在医生的催促下才去做的手术,我向解玉芳请求,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解玉芳答应了,但她坚持给我付医药费,说是对我的补偿,这样,她和她哥今后能够生活得心安理得些。
谷雨照觉得也比较符合他的心意,他说道:“嗯,其实,这也是我想的,我正找找你原先的工作是不是有毒有害的岗位,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办个提前退休。”
我立刻兴奋起来,说道:“哎呀,我要能办理正式退休就好了,这样我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谷雨照看我兴奋的样子,他郁闷的脸上也有了光彩,他说道:“哦,看来,咱们想一起了,那好,我后面重点就是办这个事情。”
心情一好,时间似乎过得也很快,我提醒道:“哦,谷叔叔,这中午休息时间都过了,您是不是该回单位了?”
谷雨照笑笑说道:“啊,我现在退居二线了,班上工作不是很重要,晚点回去没事的,我甚至可以打个电话不回去都可以的。”
谷强看了看我们早已吃空的碟子和盘子,问道:“哦,你们要不要再来点下午茶?”
我说道:“我还是想早点回去,我刚回来,还想买点东西,也想再转转,这里变化太大了。”
谷雨照不慌不忙地说道:“哦,也好,谷强,你送小言回去,顺便带着她多转转,多介绍介绍。”
谷强应道:“好的,爸,那我就送言姐回去了,您怎么着?去我那里吗?”
谷雨照犹豫了一下,说道:“哦,我还得回单位一趟,就不去你那里了。”
谷强似乎很失望,他掂了一下钥匙,对我说道:“言姐,那我们走吧。”
坐在车里,我看着谷强失望的样子,我禁不住地问道:“怎么了?谷强?不高兴了?”
谷强叹了口气,说道:“唉,我想让我爸去我那儿,帮着我妈一起照看孩子,我要是跟尤春华一样早点结婚生子就好了,现在孩子太小了,我妈带着累。”
我用安慰的语气说道:“那时听孝贞姐说,你爸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早点结婚,就是盼着早点抱孙子呢。估计,现在太忙了,也许等退了休,和你妈妈一起牵着小孙子,尽享天伦之乐,那得多幸福。”
没想到谷强更加落寞了,他非常无奈地叹道:“唉,那是我最想看到的场景,唉!哦,好了,不说这个了,言姐,我给你买了些简单方便的速食品,能对付几天,你那里也没冰箱,哦,你要是需要,我马上去买一个。”
我连忙说道:“哦,我不需要,就我一人,每天随便吃点就行。”
谷强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那房间那么小,而且现在周边有很多饭馆,现在就属吃饭最方便了。”
他还有意将车开的慢些,说道:“言姐,你那么多年没回来,我开的慢些,你多熟悉一下。”
我说道:“我刚才大致看了一下,除了商场那块儿拆了改大厦了,其它好像没有我想象的变化大,这楼房还显得挺新的。”
谷强笑了,他说道:“嘿,为了市政市容,这儿过段时间就粉刷一下,说实在的这楼够破的,这不说要拆迁嘛,嚷嚷好几年了。”
我戏谑道:“是啊,孝贞姐好几年前就跟我说要拆迁,我还以为我回来能住上新房呢。”
到了二单元门口,车子停下,我拿了谷强给我买的东西,就直接上楼了。
崔孝贞知道我回到了筒子楼,立刻从南方回来了。
她非常气愤地说道:“啊?他们这给你轰出来了?太不像话了。”
我则平静地说道:“是我自己要走的,哎,你怎么动不动就回来?不管我哥和我侄女了?”
她却说他们单位有个新政策,她回来看看能不能办个内退,这样就可以安心地跟我哥一起看孩子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边要拆迁了,不时的有上门登记的,所以,还得经常回来看看。
我还能通过她的手机跟我哥和我的侄女随时通话和视频,这让我感到还是无比快乐的。
但是,崔孝贞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她从解玉芳那里拿到了我全部的治疗病历,痛心地说道:“妙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也许可以保守治疗,你依然可以是个完整的女人。”
我苦笑地说道:“也许,早点切掉会更好呢。”但我心中却不乏心酸。
崔孝贞动情地说道:“妙言,我和你哥不会不管你,况且,你侄女更不会不管你,她和你一个姓。”
我很感激地看着她,但我的内心已经想好了,我不打算麻烦任何人。
我催促着她赶紧回到我哥身边,这边的拆迁有我盯着。
就这样,崔孝贞专心地办理她的内退事宜,而我也在慢慢地调整着又回到这边的生活。
这天,我和崔孝贞刚买些菜往回走,忽然,后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紧接着一个脆朗的声音响起:“尤妙言!”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只听那个声音更加尖锐地惊叫道:“哎呀,真的是你呀!”
我定睛一看,是白洁!我也很激动地叫了声:“哦,白洁。”
我俩不由自主地拥抱了一下。白洁拍打着我,满是埋怨地说道:“哦,尤妙言,你死哪儿去了?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我还回单位找过你,没人知道你去哪儿了。”
我只淡淡地说道:“我哪儿也没去,我的关系也还在单位呀。”
白洁不尽然地说道:“得了吧,你只是关系挂靠在单位,可人不知去哪儿了。哦,要不是崔护士在你身边,我都不敢认你,哎,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你打算住这儿吗?”
我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是我的家啊,我想什么时候住就什么时候住。哎,白洁,你不是早嫁入豪门了吗?怎么还往这里跑啊?”
白洁不耐烦地说道:“哎,这不要拆迁嘛,我时不常地就过来看看,再说我爸还住这儿呢。”
崔孝贞小声嘟囔一句:“说这里拆迁都说了好多年了,也不知哪回是真的。”
白洁牢骚满腹说道:“是啊,赶紧拆吧,这里再不拆啊,都成贫民窟了,瞧瞧,这都破旧成什么样儿了?”
我抬头扫了一眼楼房 ,说道:“贫民窟?还不至于吧?我没觉得怎么破旧,瞧这楼的外表,颜色还挺亮的 。”
白洁讥笑道:“且,这是刚刷过漆,这回这色儿跟鸡血似的,都红得晃眼,我看就像回光返照一样,估计这回是真的要拆了。”然后,她又转向崔孝贞好奇地说道:“崔护士,这两年你怎么也不见了?去哪儿了?听说你结婚了?还生孩子了?你这蔫蔫儿的,可什么都没耽误啊?”
崔孝贞不无讽刺地说道:“呦,你够神通广大的,什么都知道啊。”
白洁说道:“呦,行了吧,谁也没有你神通广大,我们找了尤妙言那么多年都没找到,你倒跟她走的那么近乎。”
我赶忙打圆场地说道:“呦,白洁,这么多年不见,你还那么年轻,你还那么能说啊,真是没变样啊。”
白洁感慨道:“是啊,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忽然,她双手一挥,兴奋地说道:“哦,我要组织个同学聚会,尤妙言,你必须到,每次聚会就缺你了。”
我有些慌了,连忙躲到崔孝贞身后,说道:“哦,我可不参加什么同学聚会,我可谁都不认识了。”
白洁笑着说道:“哎呦,尤妙言,你怎么越活越抽抽?上学时的那股冲劲儿哪儿去了?”
崔孝贞在前面说道:“哎,白洁,妙言可不像你似得那么爱凑热闹,你就别张罗了。”
白洁说道:“那我就少叫几个人吧,刘军儿,你一定要见呦,他每次都问你去哪儿了,还挤兑我说那么大能耐,怎么就找不到你呢。”她又想起什么似得说道:“哎,崔护士,你去联系一下崔大力吧,让他也来,他可是一猛子扎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过。”
崔孝贞立刻紧张地回绝道:“哎呦,我也是一直没见过他。”
白洁不解地说道:“哎,不可能吧,他是你弟呀,你不能不联系吧?”
崔孝贞说道:“我是真的没再见过他,而且,我妈去世后,我们也就再也没有联系。”
白洁叹了口气说道:“也难怪,你们毕竟不是亲的。”话一出口,她连忙收了回去,并抱歉地说道:“哎呀,对不起呦。”
崔孝贞淡然地说道:“无所谓,反正这个大家都知道,再说,这么多年了,这里很多人都谁也不认识谁。”
白洁便如释重负地说道:“哦,那好吧,我让白雪找找崔小红吧,找崔小红比找崔大力容易,哦,崔护士,到时候你也要来呦。”
崔孝贞严肃地说道:“哦,我可不去,我办完手续就走。”
我也连忙说道:“哦,我也不去,我还有好多事儿。”
白洁语气坚决地说道:“不行,你俩谁也别走,特别是你,尤妙言,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赶紧把电话给我。”
我死活不给她电话,白洁知道我的倔脾气,就气急败坏地对崔孝贞说道:“崔护士,还是你给我她的电话吧,不然,我就天天去医院找你,或者找你们院领导。”
崔孝贞满不在意地说道:“你就给她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极其不情愿地给了她电话号码,崔孝贞则说道:“哎,她可什么都没有,她也没有微信。”
白洁如获至宝地说道:“有电话就成,我走了。”
看着白洁走远了,我们也往家走去,崔孝贞一边走一边唠叨着:“这白洁,真能张罗,我可不搀和,办完手续我就走。”
可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既想让崔孝贞多陪陪我,却又想着让她赶紧回到我哥身边。
我郁闷至极,在迈进单元门口时,我叹了口气并仰起了头,眼睛恰巧撞上了楼房那粉刷一新的红,我的心竟然有了些说不清的躁动,因为青春的流逝,是我们能接受的事实,但忽若忆从前,就像回光返照一样,却不知是悲是喜?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更仔细地看了看,莫名地嗤笑了一下,这楼墙新刷的犹如鸡血的红,刺眼,晕眩,还真的是回光返照的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