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准备走出写字楼的大门,金蕴就被疾步赶来的穆牧叫住:“别出去!”

    “我说了,我不会在你这上班的,我……”她的话未说完,被穆牧打断,“妹子,你不会不知道网上的事吧?”

    穆牧比金蕴大了十来岁,把金蕴当妹妹对待,看金蕴茫然困惑的表情,便知这个心思单纯又专注的人隔绝了网络。

    念头一转,她笑道:“你不会忘了自己有公司的股份,还是个大股东吧?”

    “啊?”金蕴反问,“思维这么跳跃的吗?我只是个甩手二掌柜吧?现在应该连二掌柜都算不上了吧?”

    她当年玩游戏玩得沉迷,顺手赚了不少钱,但她情绪低落,没有消费欲望,正好看穆牧的事业上遇到了瓶颈,就把从游戏里赚的钱都拿了出来,让她加上自己的积蓄出来另起炉灶。

    也算是一饮一啄,让钱去了该去的地方。

    当时,她就和穆牧说清楚了。自己只投钱,经营等别的事,她都不管。

    “那会儿你情绪状态不好,我包容你,不和你计较。但亲兄弟间的利益都得计较,我做到了每年公司分红都一分不少地打给你。”不由分说,穆牧连拉带扯,又把金蕴往公司拽,“现在,你既然来了,别的不说,查查账还是需要的。免得你以为公司扩张稀释了你的股份。别想让我吃这个哑巴亏!”

    把眼看要摸出兜的手机放回去,金蕴提醒她:“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就算我不出去,公司的员工也要出去。”

    脸色微变,穆牧转身往外走:“没事,他们今天加班。我让财务来教你看报表。”

    “……”愣了片刻,金蕴无奈嗤笑,“你真是……”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面色苍白的财务,她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身后的门关上,穆牧大松一口气。

    金蕴的性格倔强,又有力气,如果她非得要走,自己是拦不住她的。

    但她和公司的关系已经被键盘侠人肉出来了,出租车司机匿名传到网上的行车记录仪的录音片段将摇摆不定的大众情绪拉扯到了谴责金蕴身上,连带着和她有关的人、机构……都受到了影响。

    宁心心理咨询的官PO被人艾特,说是要联合抵制?

    强大的网友们还根据出租车司机提供的她下车的位置,推断出她的位置,发动许多人来这里的围堵她。

    想到这里,穆牧才松下的气又重新提起来。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一看,竟然是前上司的电话。

    “小穆牧啊。公司要是开不下去,想要回来,我随时张开双臂欢迎。”对方温和又大格局的语气,让穆牧冷静下来,“你放心,如果我回去,一定会带着你职场骚扰的证据回去。公司,有你,没我。”

    是的。

    心理咨询师是个可以把性摆到桌面上来的谈的职业,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给一些人提供了伪装的便利。

    当初,她被卡着无法离职,还被索赔巨额的违约金,她用类似的方式威胁了他,但也惹恼了他。

    恼羞成怒的他把她小组的人全部辞退,等着她众叛亲离回头来跪着求她……

    一恍七八年过去了,前上司带给她的压力,竟然盖过了网暴的压力?

    等她回到办公室,看到认真给财务把脉的金蕴,不由得一愣。

    作为被网暴的核心人物之一,这个人竟然事不关己般依旧专注认真?!

    “你倒是……把我这里当名医堂的诊所了?”穆牧调侃着。

    “一日行医,终身为医。”金蕴随口应一声,问财务,“你家里有没有谁得了血液方面的病?”

    财务摇头。

    “你不是中医吗?怎么还说起西医名词了?”穆牧疑惑地问着,神色也认真起来,“李美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看她这段时间脸色都不太好,一直以为她是搬家后情绪状态没有恢复。定时给她做心理咨询。难道还有身体问题?”

    虽然是在问,但她坐下的动作,语气和眼中流露出来的担忧无不说明她相信金蕴的话。

    “搬家为什么会有情绪状态问题?”金蕴不答反问,“新家有问题?”

    穆牧为难地看向李美:“玄灵你也认识,说不说,你决定。”

    李美勉强笑了一下:“新家没有问题,是我离婚了,就自己搬出来了。新租的房子性价比很好,一室一厅一卫,还只收五百一个月。”

    “你亏待她了?”金蕴严肃地问穆牧。

    “怎么可能?她可是跟着我从无到有的老人了,我亏待我自己也不能亏待她啊!公司的股份都是直接给!”听穆牧说完,金蕴又问李美,“那你为什么要住这样的房子?星城的房价在五位数,才五百一个月的一室一厅一卫……”

    话未说尽,不过在坐的都听得明白。

    李美马上解释:“采光、装修都不错,我运气好,是装修好后住进去的第一个租客。”

    看金蕴依旧严肃的神色,李美内心动摇了,目光在金蕴和穆牧之间来回:“有这么便宜的房子,我为什么要去花更多的钱?钱留在兜里,不香吗?”

    在金蕴的沉默中,穆牧越发不安:“玄灵,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金蕴问道:“你上网吗?”

    才以为金蕴隔绝了网络的穆牧愣了。

    金蕴又问:“最近新闻报道的串串房,知道吗?”

    穆牧困惑的表情给出了答案。

    李美脸色一变:“不可能!”

    金蕴看向她:“为什么不可能?”

    见两人四目相对,一个严肃一个慌张,穆牧在她们视线之间晃晃手:“你们在说什么呢?串串房到底是什么鬼?”

    金蕴没有说话,只是掏出手机,把自己在网上搜到的资料打开递给李美。

    摇着头,李美一脸的不敢置信:“不会的。我当时就是怕住进白血病房,特地问了中介,他说他这里不是串串房,是房东最新装修的!离公司又近……”

    “宁心的位置,靠近市中心。随便一个单身公寓都是一两千,五百块。一个单身公寓搞一个基本装修都要三四万,五百块一个月,要出租多少年才能把装修成本赚回来?”说到这里,金蕴语气放缓,“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如果你确定房子没问题,那也有可能是别的地方长期接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她的话音刚落,穆牧就否认:“不可能!她的生活两点一线,非常简单,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放假的时候我想拉她出去逛逛都要费不少心思。公司里这么多人,没人再有这样的情况。”

    “我……”李美不太好意思地解释,“这不,注会我考了几年了,这回终于不用为家庭孩子那些事情糟心了,想一股作气考过去,争口气……”

    这样一来……李美待得最多的地方,就还是家里了。

    “你还是抽空用医院做个检查吧。”话说到这份儿,金蕴不好再多说什么。

    李美本就寡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你的意思是……我……”

    顿了顿,她有些艰难地道:“我得了白血病?”

    “不。”金蕴一口否认,“虽然面色发白,低热,但我觉得不像白血病,更像是再生障碍性贫血。”

    说完,她看向穆牧:“再生障碍性贫血,在中医里叫髓劳。很多病人听不懂中医的病名,所以,很多时间,我会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解释。”

    三人正说着并不愉快的话题,守前台的小妹欢快地推门进来:“穆老师,那些记者快撑不住了,应该要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前台小妹说得太快,穆牧想拦没拦住,赶紧去看金蕴的表情。

    金蕴毫不意外地站起来,看向窗外,仿佛早就知道外面有记者守着一般。

    穆牧尴尬一笑,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不知道,就干脆瞒着了。”

    “你们都想让我不知道,我又何必知道呢?”金蕴云淡风轻地道,“我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可以不给你们添乱,让你们后顾无忧。”

    说到这里,她看着外面接连倒下的三个记者,眉头微蹙。

    穆牧也注意到了外面奇怪的动静:“他们这是怎么了?”

    前台小妹笑着:“听说是中暑了,有人去找保安要藿香正气水,消息才传进来。”

    “这才五月啊,昨天还下了场雨,这天气能中暑?”穆牧疑惑着,“明明旁边两百米就有药店,不去药店买药却来找写字楼的保安拿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前台小妹哀嚎一声,气呼呼地咬牙:“地球太可怕了,处处是坑,我想回水星!水星上面都是水,吃不完的海鲜……”

    “不对。不像中暑。也不是装的。”手指微动,金蕴目光一顿,说话的同时快步往外走。

    穆牧赶紧拉住她:“你疯了?那些可都是冲着你来的记者。弄不好就是为了引你出去装的样子!你可别上当!”

    目光从抓着自己的那双手移到穆牧的面上,金蕴提醒她:“你在置疑我的专业。”

    “你忘了吗?你曾说过。医不叩门。”穆牧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当初,你在路上看到那个身患绝症的人,也没有要去劝几句的意思。”

    金蕴看着她的眼睛,仿佛穿过她眼里暗含的时光隧道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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