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前夜,容卉恰巧结束葵水。

    她在前堂整理了会儿药材,回去时发现纪云意正在屋外生着火炉,赤裸着上半身,肌肤布满亮晶晶的汗水。自从蛊虫从他身上取出来后,他的肤色不再是病态白,而是因太阳暴晒呈现蜡质般的小麦色,线条根根分明,如刀雕刻般。

    滚圆的汗珠顺着他肩颈一路下滑,经过他健硕的背肌,在他腰窝处打了个圈,才在亵裤处晕染淡灰色的湿痕。

    “这么热的天,你生火做什么?”容卉刚过去,手中就被强行塞了个硬邦邦的铁具,沉甸甸压住她的手腕,容卉差点失手落下。

    “什么东西?”容卉拢眉顺着手中的器具看去,竟是一根长长的烙铁!

    末端烧得通红,一股淡淡的焦糊气味顺着烙铁头方向扑来,容卉手一抖,下意识想将这骇人的玩意扔开,却被纪云意强行包住五指,她被迫抓紧把手。

    纪云意声音沉缓:“别掉了。”

    容卉只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颌线,纪云意不愿和她对视。

    “你想干什么?!”

    和容卉相比,纪云意冷静得可怕:“把烙铁头按在我身上。”

    他低头和容卉对视,没有情绪的双眸深邃到看不到尽头,容卉头皮发麻:“你疯了!”

    “……”纪云意不愿解释,他拉住容卉的手腕,不紧不慢帮助她将沉重烧红的烙铁从火炉中取走,烙铁头是烧红的长方形,能隐隐约约看到后面阳刻着的几个大字。

    只是具体写的是什么容卉看不清楚,她气喘吁吁试图挣脱纪云意的掌控:“你好端端的干什么要这么做!”

    容卉眼睫像受惊的蝴蝶疯狂震颤,满脸难以置信,看纪云意就像看一个疯子。

    “……”

    纪云意仿佛被伤到了,垂下眼躲过容卉的视线,薄唇微启,语调没有起伏:“——上面是你的名字。”

    语毕,他扭头凝视发红的烙铁头,容卉只能看到他喉结滚动。

    她的名字?

    “什么鬼……”容卉大脑一片空白。半晌,她嘴唇动了下,震惊到瞳仁扩张,声音陡然加大:“你要把我的名字烫在你身上?!”

    声音院内回荡,久久不绝。

    “嗯。”纪云意终于舍得看一眼容卉了,他笑了笑,不紧不慢道:“这就当我的七夕礼物罢。”

    容卉费力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脑袋一阵晕:“我可以给你准备别的,你为什么——”

    说到一半,她灵光一闪,突然明白纪云意为何要这么做。

    “我想要这个。”纪云意眼睛在火光下闪耀,死盯她时,目光灼灼将容卉烫得生疼。

    纪云意:“可以吗?”

    “不行!”容卉拒绝地极其决绝,她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冷静,“我不想伤害你……纪云意,你老实告诉我——欧阳承那件事在你心里是不是过不去了?”

    “……”

    纪云意敛眸,眼睫垂落出厚重的阴影,一言不发。

    容卉硬生生气笑了:“你以为这样做后我就离不开你了?烙铁只能烫到你,对我毫无影响,我想离开和你身上有没有烫印并没有必然联系。”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怒了他,纪云意手背青筋兀地爆出,握住容卉手腕往自己方向拉。

    “!”

    烙铁把手脱离容卉的手心,“锵锵”滚落于地,沾满了泥灰,二人鼻尖对鼻尖,无形的硝烟在弥漫。

    “你是不是有病!”

    纪云意同时开口:“你不能走。”

    容卉愤而蹬脚,口不择言道:“我走不走和你无关!”

    纪云意瞳孔一颤,这句话仿若极寒之地的冰锥,深深刺入心口,寒意瞬间冻结全身上下所有的血管。纪云意僵硬在原地,他的力道突然变得很轻,以至于容卉能轻而易举挣脱桎梏。

    “你能不能冷静——”容卉自知方才失态,刚抬头正欲和对方好好沟通,顿然失声。

    只见纪云意眸中战争的焰火被雨露浇灭,他眼眶中溢出了两洼水光,咸湿的、酸涩的……拨黏他的睫毛,使他下眼睑处变得很红,很快,有晶莹剔透的珍珠落下来,接二连三。

    容卉很少看他流泪,他表情还是一贯的冷漠,唯有泪水汩汩流淌,就像被吓傻的小孩——这是容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纪云意。

    她这才意识到,他这些天有多么不安,她伤到了他而不自知。她以为他强大到坚无不催,但她却忘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会伤心、委屈,过去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独自掩藏、默默消化,就像受伤后沉默舔舐自己伤口的孤狼,只是再坚强的狼也有一病不起的那一天,他或许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心脏紧紧揪在一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搅乱容卉的灵魂,要她也跟着纪云意一起悲伤。

    容卉伸手擦过他的眼泪,再次开口时,声音温柔了不少:“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句话……”

    纪云意块头很大,从他背后看,完全看不到容卉的身影。但他却甘愿为比他小一圈的女人俯首称臣、示弱求爱,当一只最忠诚的巨犬。

    火光摇晃中,纪云意唇角很快地勾了下,是怪异的笑容,但等容卉掀眼看向他时,他又变回了一副难过悲伤的模样。

    容卉见他还是一言不发,叹了口气:“除了用烙铁烫你,若有其他不伤害你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

    二人安静了许久,容卉咬牙,主动打破沉默试探问了句:“那——给你施针?”

    火光下的明暗光影中,纪云意眼眸似有波光流转,他咬磨发痒的犬牙,努力克制自己的贪婪与掠夺欲——在卉卉面前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不满意?”容卉叹口气,“你想要什么,说吧。”

    “卉卉,”纪云意环抱住容卉,脸颊蹭着她柔软的发丝,撒娇道,“仅仅是这样,还是证明不了我是你的人。”

    “我的人?”容卉有些好笑,“难道你要我给你套个项圈?”

    她只是随口一问,但不曾想纪云意低头对她眨眨眼,同意了。

    “……”容卉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凝重点头,用舍我其谁的语气道:“好!”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丢的不是她的脸。

    不过——

    容卉:“但是现在没有项圈……要不下次?”

    她心里是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是一点的。

    但没想到——

    “不必下次。”纪云意道。

    他转身就回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后,能看到里面有一根皮质的精致项圈,项圈正前方还有一个可以摘取的银铁质锁链,而在项圈旁边摆着的,正是一把做工精细的钥匙。

    纪云意背对着容卉,瞳仁中迸射出浓郁可怕的痴迷和爱意。

    ——他想要容卉意识到,他是她所有物,一旦拥有了,便不可轻易丢弃。他会像鬼魂般跟着她一辈子。

    “你拿的是什么?”身后传来容卉走近的声音,她好奇探头。

    “是项圈。”

    纪云意忍不住勾起唇角,转身后,他眼底的晦色已被彻底藏匿,在容卉震惊的表情中,平淡将项圈套在自己脖颈上,扣锁,遮住突出的喉结,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钥匙塞到容卉手中,“啪嗒”膝盖跪下,裸露的脊骨弓起,用脸颊贴了贴容卉垂在腿侧的细腻手背,后肩肌肉如蝶翅大幅度挤动,他声音喑哑虔诚:“卉卉,我属于你。”

    容卉:“???”

    容卉:“……”

    纪云意所有的动作都过于丝滑,完全没给人反应过来的时间,容卉严重怀疑自己被算计了。

    被纪云意碰过的那块肌肤开始发热,手上的项圈也变得烙铁般烫手,容卉以为自己会甩开项圈。

    但当纪云意轻轻咬含她的指尖后,一股奇怪的酥麻感从后脑勺炸开,欲望夺舍了她的意识,等她挣扎着回过神时,发现方才垂落的锁链末端已被她紧紧握在手心。

    ——怎么回事……完全克制不住的兴奋。

    容卉两颊升温,舌尖溢出唾液,她轻轻扯了扯,纪云意便顺着她的力道仰头,用纯粹臣服的眸子紧紧锁定她。

    纪云意似乎也兴奋了,他微喘着气,声音沙哑勾人:“主人,你可以随意处罚我。”

    嘭——!

    一道响雷在脑中炸起,打通了容卉堵塞的大脑,她反应过来后,纪云意已经被她按在了地上,她踩在他柔软的胸口,弯着腰,手中扯着锁链,纪云意脖颈以上部位被迫顺着她的力道离开地面。

    “你想我怎么处罚你?”容卉嘴唇出现戏谑的弧度,不可否认,纪云意此时此景确实很满足她的征服欲。

    “对我施针。”纪云意如是说。

    “施针?这不是奖励你么?”

    纪云意眼睛锁定住容卉,对之后说出来的话毫无羞耻之心:“你可以锁住我的阳Ⅰ物。”

    “——禁止我的一切发泄。”

    他此举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意已久。

    离开皇宫以来,他总觉得一直活在云端中般,不是舒坦享受的云端,而是随时飘荡、没有着力点的乌云,他无法安下心说服自己接受一切。

    太多人对容卉的觊觎都要他感到无能为力的愤怒,他能赶走一个两个,他能赶走全部么?

    纪云意不知道答案,他亟须容卉安抚他躁动不安,来让他安定下来。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

    唯有疼。

    唯有卉卉给他的疼痛。

    容卉凝视纪云意,沉默片刻,旋即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戳穿岌岌可危的泡沫,只是坐在纪云意腹部,捏住他的下巴缓缓道:“那就按你所说的,惩罚你。”

    这是一场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戏码。

    容卉用绳子和花茎控制纪云意的欲望,随后起身在房间里找出银针,在暧昧烛光中灼烤后,便不紧不慢、深深地扎进了纪云意的身体里。

    这是一场疯狂、疼痛、窒息、臣服的爱。

    他们互相缠绵又斗争,汗水淋漓,又被夏日的温度蒸腾,小小的房间内都是他们的味道,不分彼此,就像收尾连在一起的蛇,过程疼痛却又享受,他们彻底将彼此完全呈现在对方面前。

    贪婪的、自私的、傲慢的……他们的一切负面情绪。彼此交缠。

    “卉卉……我爱你。”

    欲望无法发泄,在胸口积聚滚烫的热意,让他从云端跌落至地狱烈火,熊熊燃烧,反复折磨,痛苦与兴奋一并到达最顶峰。

    最后,在他快要疯掉坏掉之时,一只白皙的手将他解救出来,柔嫩又绵软,像是甜蜜的蜂蜜,安抚了他内心的躁动,如此才总算回到了人间,真实且温暖——被卉卉施舍爱意的人间。

    “铛——铛——铛——”

    打更夫梆子敲着铜锣路过大门,扯着嗓子报四更天。

    七夕已至。

    对纪云意而言,是最难忘的七夕礼物。

    他浑身颤栗,透过水光盯着正上方面容模糊的心上人,只觉得自己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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