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李氏含泪捡起地上尚未完全被撕碎的衣裳套在赵姝身上，取出锦帕替赵姝擦着泪。
“我待会让徐嬷嬷给你拿一套新的衣裳来。”赵李氏颤抖着双手，她视线落在赵姝脸颊上的红痕，又看着床榻上的点点红梅，心酸问道：“疼吗？”
不知是在问方才扇耳光的轻重还是在问吴小公爷在行事时是否对她有所怜惜。
赵姝摇摇头，“娘亲，我不疼的。”
可女子经事，岂会不疼？
“我现下就去前院同吴大娘子商议你和小公爷的婚事。”赵李氏心疼极了，咬牙拂袖离去。
赵姝目送自家母亲出了门。
兰沅念早便没在屋门外站着了，眼下赵李氏正怒火中烧，她也懒得和她对峙。
赵李氏身影渐远，兰沅念从院内的假山后走出。
“瑾瑛，可否劳烦你在院外帮我把风？”兰沅念低语道。
齐瑾瑛颔首点点头，道：“沅沅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你们。”
兰沅念道了句谢，抬步缓缓向着厢房走去。
房内炉火微熄，香炉里残留的幽香未尽。
赵李氏设了这么个局，兰沅念行事自然更是小心，她带着汀儿一道进了内室，汀儿上前开了窗透气，而后立身等在了那金菊银屏外。
兰沅念迈步走到床边，目光复杂地垂眸看着赵姝。
赵姝蜷缩着身子，容颜苍白，兰沅念凝视她一眼，道：“女子贞洁何等重要，你这又是何苦。”
赵姝闻声抬眼，颤声答道：“表姐，母亲狠毒待你，你一定是想报复我们的罢。我如今自己选了这条声败名裂的路，未曾脏了你的手，你心中可觉畅快？”
兰沅念轻轻叹了口气，道了句实话：“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赵姝咬紧了下唇，手紧紧攥着锦被，低声喃道：“可这是我最好的出路。”
兰沅念面色平缓，她开口道：“你真以为凭着这事，吴大娘子就会让你入国公府吗。”
“这自然是不够的。”赵姝并不傻，她赌上了自己的清白，当然会好好计议，她抬起头，“但只要姨母一日还是尚书府的主母，吴大娘子哪怕是看在尚书府的面上，也会妥协的。”
兰沅念闻言挑了挑眉，她眸光深邃，静如止水，淡漠的看着赵姝。
“还…….还有你，”赵姝被看的心里发怵，开始口不择言道：“你是我的嫡亲表姐，往后更是要做侯夫人的…”
“就是尚书府面子不够，也还有镇北侯府，那可是侯爵世家，何等尊贵，有这些为我做保，我何愁嫁不进国公府？”
兰沅念哪里听得赵姝在这里无端攀扯覃淮，她眼中闪过厉色，冷冷开口打断道：“做你的梦去吧。”
赵姝被兰沅念语气唬得噤了声，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
自认识兰沅念以来，她便一直都是温婉可亲的模样…..她仿佛永远都不会动怒，瞧着总是很好拿捏。
面前的人当然还是兰沅念。
她仍旧穿着淡色衣衫，身上还是那道蕙兰花香。她手里还攥着那张蚕绸制的锦帕，发间戴着那枚白兰玉簪。
可面前人眸中带着的狠意似要将她生吞，赵姝下意识往榻内缩了缩。
兰沅念站的板正，她的目光锋利冷冽。
“镇北侯府岂是你能染指的？”
“你不过也只能做做这样的威风罢了。”赵姝壮着胆子，大声道，“说到底，血亲关系你斩不断，我丢了脸，你们也别想逃。”
兰沅念觉得赵姝很可笑，她道：“你既然想到了这层，那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
“我毕竟是兰氏女，今日若你们真得了逞，对兰府的名声定然有损，整个尚书府的女眷也都会受牵连。”兰沅念顿了顿，补充道：“包括你的姨母，我的母亲。”
“你以为，方才那些夫人会看不明白今日是你母亲给我设的局吗？”兰沅念神色已恢复如常，她问道：“你以为，我的父亲会看不到这背后的利害吗？”
“你们做下这样龌龊的事，我父亲撇清都来不及，你凭什么以为他会让你们借尚书府的势嫁给吴小公爷？”
“可….可姨母毕竟是尚书府的主母，是兰尚书的发妻，这岂是尚书想撇就能撇清的？！”赵姝心中慌了，她急得掉了泪，“姨母是你的身生母亲，她就算做不到，也能命你去做。你若不帮我…我.….你往后嫁入镇北侯府，便是没有母族做靠山的空头主母。”
“哟，你还能想到这儿呢。”兰沅念当然不信这是赵姝自己琢磨出来的，她讽笑道：“听你的意思，你们还能做得了我父亲的主，从此叫他不认我这个女儿不成？”
赵姝不过十四岁，平日里拿捏作态的本事是能信手拈来，可论起这些勾心祸害人的歪理…….自然大多都是从赵李氏那里学来的，却只学了个皮毛。
“这当然是不能够，可是尚书素来不管内宅事，这些事情，还不是姨母说了算。”想到这里，赵姝语气轻松了不少，她觉得自己扳回一城。
兰沅念本以为赵姝也是这场算计的受害者，可眼下赵姝大抵是觉得自己的未来有着落了，说起话来毫无遮掩。
她不动声色后退几步拉开些距离，道：“你们算计我的事，我会回去和父亲如实禀明。”
汀儿在屏风外传来些声响，兰沅念闻声，转身欲离去，但她踌躇片刻，半侧身对着赵姝道：“你今日也算是替我顶了雷，我原本是想着，若你有苦衷，我会想法子替你寻门别的亲事，虽不比国公府显贵，但只求郎婿为人正直的好。”
“你有这么好心？“赵姝怀疑道。
“如今瞧着，你既觉得吴家是你的出路，那便自己走下去罢。”
语罢，兰沅念头走出厢房，没再回头。
远处徐嬷嬷正拿着衣裳匆匆赶来，汀儿轻挽着兰沅念，脚下使了轻功，跟着齐瑾瑛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苑边的竹林深处。
————————————————————————-
今日吴国公府出了那么大的事，吴大娘子虽有心封锁消息，但众口铄金，终究还是走漏了点风声。
兰沅念自然不想在吴国公府多留，便递了借口同吴大娘子告了辞。
秋风初起，微凉的气息拂过吴国公府的庭院，将落叶轻轻搅动，带来一阵阵沙沙之声。
红漆门前，兰沅念与齐瑾瑛静静等着下人驱来马车。
“沅沅，我待会送你回去？”齐瑾瑛关心道，“我瞧你面色不好，待回了尚书府，或许我能替你向兰尚书解释一二。”
“你今日也累着了，便早些回府休息也是好的，不必陪我。”兰沅念婉拒道。
齐瑾瑛正欲继续说话，忽而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覃淮骑着一匹黑鬃马，如流星般掠过长街，终至公府门前。他今日一袭月白云袍，衣摆蹭了些尘土。
覃淮从马上飞跃而下，他神情凝重，大步流星地走向兰沅念，见她浑身上下没有异处，也顾不上这国公府门前的大街上有多少人，上前一把将人揽在怀里。
“念念，”覃淮紧紧将人箍在怀里，声线都有些颤抖，“你不知道方才我收到十一递来的消息时有多担心你。”
兰沅念心绪未平，又兀的被覃淮抱住。
她抬手拍了拍覃淮肩膀，小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齐瑾瑛在一旁应和道：“是啊侯爷，这众目睽睽，您不若先放开沅沅？”
齐瑾瑛觉得自己有点冒火。
这个镇北侯总是会忽然出现然后抢走她和兰沅念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国公府门口虽然来往的百姓不多，却是有几位官眷的马车通行着，有几位正是“捉奸”一事的亲历者，她们将覃淮这行径看在眼里。
覃淮顾不上别人，他仍旧紧紧抱着兰沅念，道：“万幸，你没事就好。”
又抱了好一阵，这来往的行人都换了两三批了，覃淮终于松开了兰沅念，他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面生的女娘。
“念念，这位是…？”覃淮问道。
“这是骠骑将军府的齐姑娘，”兰沅念顿了顿，压低声音凑近覃淮耳边道，“就是我先前同你说起我和外祖在福州认识的那位阿暖。”
覃淮早听过兰沅念讲这段往事，他对着齐瑾瑛道：“今日多谢齐姑娘，来日我和念念定然登门道谢。”
“侯爷客气，沅沅是我的好友，何需言谢，”齐瑾瑛对这位镇北侯没什么好感，自然也就不想接触，她对着兰沅念告辞道：“沅沅，既然侯爷来了，那我便先回府了。”
兰沅念颔首道：“瑾瑛，今日多谢你，待我整顿好一切，我便约你去樊楼吃饭。”
“好！”齐瑾瑛开怀道，“那我们可说定了！”
待齐瑾瑛上了马车，兰沅念扭头看着覃淮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受了委屈，我怎的不能来？”覃淮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们？”
“不若我现在就去找吴国公要个说法。“覃淮说罢，不待兰沅念答话，就要迈步往国公府里走，兰沅念连忙抬手拉住。
恰时，兰府的小厮驱着马车缓缓而至，兰沅念道：“先上马车，我再同你细说。”
“也好。”覃淮点头，他将自己坐骑的缰绳递给了轿前的小厮，又吩咐汀儿在前头驱马。
吴国公府到兰府也要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兰沅念略略将今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覃淮在一旁细细听着，面色愈来愈黑。
“若不是齐家姑娘及时告知，你今日….”覃淮欲言又止，他垂在膝上的双手握成拳，怒道：“她们真是猖獗，是打量着兰尚书不会拿她们怎样。”
“不论如何，今日的事我也是会同父亲禀明的。”兰沅念道，“她们这样迟早酿成大祸，父亲好容易到了如今的位子，可自然不会让自己被这几个没头脑的疯婆子牵连了去。”
“近来总觉得你比之前开朗了许多，更像是原先我在江南认识的那个念念了。”覃淮靠在车壁上，拉过兰沅念的手握住，暖声道：“这样就很好，她们尽做她们的坏人去，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倒不知你从何处瞧出来的。”兰沅念疑着笑道。
“就譬如说我初回京城翻墙来找你那夜，那时候的你就绝对说不出来‘疯婆子’这三个字。”覃淮坐的离兰沅念近了些，他抬眸和她对视道：“这件事，无论你预备如何解决，我都支持你。”
“其实不大需要我自己动手。”兰沅念客观道，“今日这事闹得大，且已经走漏了风声，父亲绝不会轻易姑息。”
“那可需我派人去暗中给她二人使使绊子？”覃淮道，“或是对永昌伯爵府打压一番？”
兰沅念摇了摇头，她反手握住覃淮，道：“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惹得一身膻。”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做什么分得那么清楚。”覃淮蹙眉，抬手将人半搂在怀里，“才夸你变得开怀，你却又见外起来了。”
兰沅念发觉自己已有些习惯覃淮的亲昵，她在人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们已经将自己作死了，没必要去插手，平白落下把柄。”
“她们是真可笑，竟想着用这招逼你嫁给吴启明那个纨绔子弟。”覃淮讽刺道，“也不想想，我废了多少心思才和你定上了亲，贞节这种鬼东西，我岂会在意。”
“你….你不在意？”兰沅念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她在最初得知赵李氏的阴谋时，心里还有些后怕。
如果她真的中了计，她的确是害怕覃淮会因为此事心生隔阂的。
“我要的是你这个人，贞洁能抵什么？”覃淮皱眉如实直接答道，他回忆起在漠北见过的民俗，“在漠北，便是未成亲的男女，若是相互有情意，先行周公礼也是常事。漠北的男子也不会介意自己的媳妇是否还有所谓的‘贞洁’。”
“你倒是挺有经验？”兰沅念挑眉。
“瞧你又想到哪里去了？”覃淮投降状的举起双手道，“我向你保证，我的‘贞洁’可是特意为你留了多年。”
兰沅念纵是习惯了和覃淮亲近，却也听不了这些葷话。
脸颊很快泛红，她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快要到兰府了，你收敛些。”
“我待会让徐嬷嬷给你拿一套新的衣裳来。”赵李氏颤抖着双手，她视线落在赵姝脸颊上的红痕，又看着床榻上的点点红梅，心酸问道：“疼吗？”
不知是在问方才扇耳光的轻重还是在问吴小公爷在行事时是否对她有所怜惜。
赵姝摇摇头，“娘亲，我不疼的。”
可女子经事，岂会不疼？
“我现下就去前院同吴大娘子商议你和小公爷的婚事。”赵李氏心疼极了，咬牙拂袖离去。
赵姝目送自家母亲出了门。
兰沅念早便没在屋门外站着了，眼下赵李氏正怒火中烧，她也懒得和她对峙。
赵李氏身影渐远，兰沅念从院内的假山后走出。
“瑾瑛，可否劳烦你在院外帮我把风？”兰沅念低语道。
齐瑾瑛颔首点点头，道：“沅沅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你们。”
兰沅念道了句谢，抬步缓缓向着厢房走去。
房内炉火微熄，香炉里残留的幽香未尽。
赵李氏设了这么个局，兰沅念行事自然更是小心，她带着汀儿一道进了内室，汀儿上前开了窗透气，而后立身等在了那金菊银屏外。
兰沅念迈步走到床边，目光复杂地垂眸看着赵姝。
赵姝蜷缩着身子，容颜苍白，兰沅念凝视她一眼，道：“女子贞洁何等重要，你这又是何苦。”
赵姝闻声抬眼，颤声答道：“表姐，母亲狠毒待你，你一定是想报复我们的罢。我如今自己选了这条声败名裂的路，未曾脏了你的手，你心中可觉畅快？”
兰沅念轻轻叹了口气，道了句实话：“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赵姝咬紧了下唇，手紧紧攥着锦被，低声喃道：“可这是我最好的出路。”
兰沅念面色平缓，她开口道：“你真以为凭着这事，吴大娘子就会让你入国公府吗。”
“这自然是不够的。”赵姝并不傻，她赌上了自己的清白，当然会好好计议，她抬起头，“但只要姨母一日还是尚书府的主母，吴大娘子哪怕是看在尚书府的面上，也会妥协的。”
兰沅念闻言挑了挑眉，她眸光深邃，静如止水，淡漠的看着赵姝。
“还…….还有你，”赵姝被看的心里发怵，开始口不择言道：“你是我的嫡亲表姐，往后更是要做侯夫人的…”
“就是尚书府面子不够，也还有镇北侯府，那可是侯爵世家，何等尊贵，有这些为我做保，我何愁嫁不进国公府？”
兰沅念哪里听得赵姝在这里无端攀扯覃淮，她眼中闪过厉色，冷冷开口打断道：“做你的梦去吧。”
赵姝被兰沅念语气唬得噤了声，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
自认识兰沅念以来，她便一直都是温婉可亲的模样…..她仿佛永远都不会动怒，瞧着总是很好拿捏。
面前的人当然还是兰沅念。
她仍旧穿着淡色衣衫，身上还是那道蕙兰花香。她手里还攥着那张蚕绸制的锦帕，发间戴着那枚白兰玉簪。
可面前人眸中带着的狠意似要将她生吞，赵姝下意识往榻内缩了缩。
兰沅念站的板正，她的目光锋利冷冽。
“镇北侯府岂是你能染指的？”
“你不过也只能做做这样的威风罢了。”赵姝壮着胆子，大声道，“说到底，血亲关系你斩不断，我丢了脸，你们也别想逃。”
兰沅念觉得赵姝很可笑，她道：“你既然想到了这层，那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
“我毕竟是兰氏女，今日若你们真得了逞，对兰府的名声定然有损，整个尚书府的女眷也都会受牵连。”兰沅念顿了顿，补充道：“包括你的姨母，我的母亲。”
“你以为，方才那些夫人会看不明白今日是你母亲给我设的局吗？”兰沅念神色已恢复如常，她问道：“你以为，我的父亲会看不到这背后的利害吗？”
“你们做下这样龌龊的事，我父亲撇清都来不及，你凭什么以为他会让你们借尚书府的势嫁给吴小公爷？”
“可….可姨母毕竟是尚书府的主母，是兰尚书的发妻，这岂是尚书想撇就能撇清的？！”赵姝心中慌了，她急得掉了泪，“姨母是你的身生母亲，她就算做不到，也能命你去做。你若不帮我…我.….你往后嫁入镇北侯府，便是没有母族做靠山的空头主母。”
“哟，你还能想到这儿呢。”兰沅念当然不信这是赵姝自己琢磨出来的，她讽笑道：“听你的意思，你们还能做得了我父亲的主，从此叫他不认我这个女儿不成？”
赵姝不过十四岁，平日里拿捏作态的本事是能信手拈来，可论起这些勾心祸害人的歪理…….自然大多都是从赵李氏那里学来的，却只学了个皮毛。
“这当然是不能够，可是尚书素来不管内宅事，这些事情，还不是姨母说了算。”想到这里，赵姝语气轻松了不少，她觉得自己扳回一城。
兰沅念本以为赵姝也是这场算计的受害者，可眼下赵姝大抵是觉得自己的未来有着落了，说起话来毫无遮掩。
她不动声色后退几步拉开些距离，道：“你们算计我的事，我会回去和父亲如实禀明。”
汀儿在屏风外传来些声响，兰沅念闻声，转身欲离去，但她踌躇片刻，半侧身对着赵姝道：“你今日也算是替我顶了雷，我原本是想着，若你有苦衷，我会想法子替你寻门别的亲事，虽不比国公府显贵，但只求郎婿为人正直的好。”
“你有这么好心？“赵姝怀疑道。
“如今瞧着，你既觉得吴家是你的出路，那便自己走下去罢。”
语罢，兰沅念头走出厢房，没再回头。
远处徐嬷嬷正拿着衣裳匆匆赶来，汀儿轻挽着兰沅念，脚下使了轻功，跟着齐瑾瑛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苑边的竹林深处。
————————————————————————-
今日吴国公府出了那么大的事，吴大娘子虽有心封锁消息，但众口铄金，终究还是走漏了点风声。
兰沅念自然不想在吴国公府多留，便递了借口同吴大娘子告了辞。
秋风初起，微凉的气息拂过吴国公府的庭院，将落叶轻轻搅动，带来一阵阵沙沙之声。
红漆门前，兰沅念与齐瑾瑛静静等着下人驱来马车。
“沅沅，我待会送你回去？”齐瑾瑛关心道，“我瞧你面色不好，待回了尚书府，或许我能替你向兰尚书解释一二。”
“你今日也累着了，便早些回府休息也是好的，不必陪我。”兰沅念婉拒道。
齐瑾瑛正欲继续说话，忽而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覃淮骑着一匹黑鬃马，如流星般掠过长街，终至公府门前。他今日一袭月白云袍，衣摆蹭了些尘土。
覃淮从马上飞跃而下，他神情凝重，大步流星地走向兰沅念，见她浑身上下没有异处，也顾不上这国公府门前的大街上有多少人，上前一把将人揽在怀里。
“念念，”覃淮紧紧将人箍在怀里，声线都有些颤抖，“你不知道方才我收到十一递来的消息时有多担心你。”
兰沅念心绪未平，又兀的被覃淮抱住。
她抬手拍了拍覃淮肩膀，小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齐瑾瑛在一旁应和道：“是啊侯爷，这众目睽睽，您不若先放开沅沅？”
齐瑾瑛觉得自己有点冒火。
这个镇北侯总是会忽然出现然后抢走她和兰沅念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国公府门口虽然来往的百姓不多，却是有几位官眷的马车通行着，有几位正是“捉奸”一事的亲历者，她们将覃淮这行径看在眼里。
覃淮顾不上别人，他仍旧紧紧抱着兰沅念，道：“万幸，你没事就好。”
又抱了好一阵，这来往的行人都换了两三批了，覃淮终于松开了兰沅念，他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面生的女娘。
“念念，这位是…？”覃淮问道。
“这是骠骑将军府的齐姑娘，”兰沅念顿了顿，压低声音凑近覃淮耳边道，“就是我先前同你说起我和外祖在福州认识的那位阿暖。”
覃淮早听过兰沅念讲这段往事，他对着齐瑾瑛道：“今日多谢齐姑娘，来日我和念念定然登门道谢。”
“侯爷客气，沅沅是我的好友，何需言谢，”齐瑾瑛对这位镇北侯没什么好感，自然也就不想接触，她对着兰沅念告辞道：“沅沅，既然侯爷来了，那我便先回府了。”
兰沅念颔首道：“瑾瑛，今日多谢你，待我整顿好一切，我便约你去樊楼吃饭。”
“好！”齐瑾瑛开怀道，“那我们可说定了！”
待齐瑾瑛上了马车，兰沅念扭头看着覃淮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受了委屈，我怎的不能来？”覃淮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们？”
“不若我现在就去找吴国公要个说法。“覃淮说罢，不待兰沅念答话，就要迈步往国公府里走，兰沅念连忙抬手拉住。
恰时，兰府的小厮驱着马车缓缓而至，兰沅念道：“先上马车，我再同你细说。”
“也好。”覃淮点头，他将自己坐骑的缰绳递给了轿前的小厮，又吩咐汀儿在前头驱马。
吴国公府到兰府也要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兰沅念略略将今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覃淮在一旁细细听着，面色愈来愈黑。
“若不是齐家姑娘及时告知，你今日….”覃淮欲言又止，他垂在膝上的双手握成拳，怒道：“她们真是猖獗，是打量着兰尚书不会拿她们怎样。”
“不论如何，今日的事我也是会同父亲禀明的。”兰沅念道，“她们这样迟早酿成大祸，父亲好容易到了如今的位子，可自然不会让自己被这几个没头脑的疯婆子牵连了去。”
“近来总觉得你比之前开朗了许多，更像是原先我在江南认识的那个念念了。”覃淮靠在车壁上，拉过兰沅念的手握住，暖声道：“这样就很好，她们尽做她们的坏人去，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倒不知你从何处瞧出来的。”兰沅念疑着笑道。
“就譬如说我初回京城翻墙来找你那夜，那时候的你就绝对说不出来‘疯婆子’这三个字。”覃淮坐的离兰沅念近了些，他抬眸和她对视道：“这件事，无论你预备如何解决，我都支持你。”
“其实不大需要我自己动手。”兰沅念客观道，“今日这事闹得大，且已经走漏了风声，父亲绝不会轻易姑息。”
“那可需我派人去暗中给她二人使使绊子？”覃淮道，“或是对永昌伯爵府打压一番？”
兰沅念摇了摇头，她反手握住覃淮，道：“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惹得一身膻。”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做什么分得那么清楚。”覃淮蹙眉，抬手将人半搂在怀里，“才夸你变得开怀，你却又见外起来了。”
兰沅念发觉自己已有些习惯覃淮的亲昵，她在人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们已经将自己作死了，没必要去插手，平白落下把柄。”
“她们是真可笑，竟想着用这招逼你嫁给吴启明那个纨绔子弟。”覃淮讽刺道，“也不想想，我废了多少心思才和你定上了亲，贞节这种鬼东西，我岂会在意。”
“你….你不在意？”兰沅念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她在最初得知赵李氏的阴谋时，心里还有些后怕。
如果她真的中了计，她的确是害怕覃淮会因为此事心生隔阂的。
“我要的是你这个人，贞洁能抵什么？”覃淮皱眉如实直接答道，他回忆起在漠北见过的民俗，“在漠北，便是未成亲的男女，若是相互有情意，先行周公礼也是常事。漠北的男子也不会介意自己的媳妇是否还有所谓的‘贞洁’。”
“你倒是挺有经验？”兰沅念挑眉。
“瞧你又想到哪里去了？”覃淮投降状的举起双手道，“我向你保证，我的‘贞洁’可是特意为你留了多年。”
兰沅念纵是习惯了和覃淮亲近，却也听不了这些葷话。
脸颊很快泛红，她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快要到兰府了，你收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