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的景色与贺柏霖上次见到的大不一样。算算时间,也有大概一两年的光景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

    沿街的小贩高呼的售卖声让贺柏霖感到熟悉。街巷尾的豆糕、油炸豆腐,还有……

    见潜在顾客看向红彤彤的一串串糖果子,眼尖的小贩连忙上前主动招呼着,“两位爷,来几串不?这是我们这新出的口味,不仅撒了香甜的芝麻,还加了不少巧思……看您二人的打扮,不是咱们皇都人吧?”

    贺柏霖点了点头,皇都就连贩夫走卒,那也是比别的地方多了丝体面。而他现在闻着都觉得自己有股子,在一路上不知道从哪蹭来的泥巴味。若不是被耳提命面,一定要在选拔前赶到,也不会跑断了三匹战马,才堪堪在约定的前一天抵达,搞得自己浑身狼狈。

    休息是来不及休息了,只得来点糖果子解解馋。

    小贩还没有停止自己的兜卖,他瞧着岁数不大,“这位爷,咱们这糖果子呢,还加了些上好的桂花。” 他快速地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特地压低了声音,“这可是咱们大、哦不,长公主,最爱吃的口味,看您也是赶着来看热闹的,不如来一串,沾沾喜气。”

    “哦?都是来看热闹的?”  这皇都,确实来的人比往日还多一些。贺柏霖并不常住此处,倒是一时半会儿没发现。此时被小贩提醒,倒是发现沿途的生意都好像更好些。不仅如此,像他这般狼狈的外乡人瞧着也不少,都是匆匆赶来,像是盼着什么事。

    “公子,确实如此。” 贺兰从兜里掏出了钱袋,仔细数了数,“那就来上两串吧。”

    “好嘞,这位爷!” 小贩喜气洋洋,开始打包,嘴上也没闲着,继续招揽客人,“红果子,红果子,自家做的红果子新鲜,瞧一瞧好吃的红果子嘞!”

    贺柏霖很是无奈,“贺兰,出门在外,唤我名字便是了。”

    可他的好侍从古板得很,“公子,礼不可废。”

    贺柏霖眼瞅着两串红果子被放入油锅快速烹炸,又被捞出,而后包进纸袋子里,仔细闻着还有一股桂花香,确实没唬人。这香味可把礼不礼的都抛之脑后了。

    这一路匆匆赶来,饭都没怎么来得及吃,只能啃着些凉了的馒头。馒头是母亲亲手做的,虽然凉了,还有些面粉的香味。倒是叫贺柏霖有些想家了。

    吃了几天干粮,眼下闻着油香夹杂着桂花香,贺柏霖眼下可馋的很,觉得自己能吃下一整头牛,“好贺兰,咱俩都累瘫了,一人一串那怎么够,我觉得吧,来个十串那一点都不过分。”

    贺兰照旧做着主子的主,“夫人说了,您啊,得清减些才好。”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公子,“我瞧着,还是有些壮实了。”

    贺柏霖真是欲哭无泪哪。

    阿兰自小跟他,是贺家养子。名义上说是随从,却也跟亲弟弟差不多了。比起家里那几个不服管教的泼猴,阿兰那是又懂事又贴心。要说唯一的不好,那便是不仅听他的话,更是听主母的话。

    贺兰从小到大,那是唯贺夫人马首是瞻。这不,自己来了皇都,却连糖果子都吃不饱。

    “公子,包好嘞。您慢些吃,好吃再来啊!” 小贩招呼完他们二人,又开始忙着吆喝了。

    思索了片刻,贺柏霖上前搭话,“请问小子,如何称呼?”

    小贩眼睛提溜了一圈,“单名一个力字,您唤我小力便是了。”

    “哪个字?” 贺柏霖来了兴致。

    力小贩笑了笑,“那自然不是当今圣上那个立了。还得感谢圣上仁厚,不要求咱们普通人避讳,不然我早就得改名了。扯远了,这位爷,有什么想问的,您就直说吧。”

    贺柏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害,你也真是眼尖地很。我就是好奇,像我这般的外乡人,来了皇都后,都是些什么章程?”

    力小哥一拍手,“哎呀!我当是什么事呢。您呀,在我这吃好,沿着这条街买点必需品。咱们皇都现在热闹地很,像咱们搭个摊子的呀,上到衣食、下到打趣的玩意,那是应有尽有。您要是住店的话可得多备些银钱,现在城里城外的酒楼,那可都住满了人,估计只剩些没人要的柴房了。” 看着这灰头土脸的样子,他压下了到嘴边的上房。

    在皇都多年,口袋里有钱没钱的那还看不出来。瞧着这扣索的样子,连几文钱的糖果子都不舍得多买,上房那必然是住不起的。

    他瞧着眼前这位公子,估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您要是好奇,沿着这条街直走。人围起来的地方,就有您想要的答案。”

    “谢了,力小哥。” 贺柏霖招了招手,“阿兰,走吧,咱们去看看热闹。”

    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力小哥确实没说错,丰乐酒楼面前人头攒头。

    仗着人高马大,在人群的外沿,二人也能看到这一场好戏。

    戏台是酒楼临时搭建的,简陋的木质结构却挡不住观众的热情。贺柏霖听着,人群里居然还有哭泣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是,戏台上的人,演的居然还真不错。

    中年模样的人一脸病容,应是画的。他艰难地挪动嘴唇,“阿哲,我走之后,照顾好你的娘亲。”

    男孩不住地点头,泪眼婆娑着,“爹,爹你别走。阿哲,阿哲不愿你走!你留下来啊,我和母亲,还有任叔叔都需要你!”

    中年人伸出手,重重地抓着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的手,嘱托道,“任弟,我走后,他们母子二人就托付于你了。还有我的…铁骑……你要好好完成我们的大业……”

    随着噗通一声,男孩的哭声、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哭声…戏台上乱作一团,贺柏霖发誓,人群里的哭声亦是愈演愈烈。

    一边咀嚼着糖果子,贺兰评着,“确实好吃。不过,这演得怎么和我们在范阳所见得,十分不同。”

    贺柏霖给他弹了一下脑门,“这里是皇都,少说几句。”

    贺兰虽不情愿,但还是乖乖闭了嘴。毕竟皇都人多眼杂,一板砖拍下来都起码都是个京官。出门在外,他也不想给公子惹麻烦。

    贺柏霖眼瞅着这出热闹的戏,自然是知道贺兰所指的是什么。范阳偏远,山高皇帝远的,连谐音梗都懒得玩,他们自小看得这些戏码从来都以真名来演。

    那位年轻男子“任弟”自然是当今圣上徐立仁。他的好大哥,则是那个突然在大军入江陵不久,准备攻入旧都城却突然暴毙的,统帅陈焕。

    陈焕的死亡在大晟建国前便扑朔迷离。就贺柏霖看过的版本里,就有被好异姓弟弟用刀刺死、下毒、淹死等各种死法。也就是皇都,还按照官方说法,以疾病缠身来演。

    而他的妻子,正是在他死后,被徐立仁以正妻之位迎娶,乃是当今的皇后--萧静娴。

    那位年幼的孩童……也正是他此次被急召入京的理由。

    二人来得时候,第一出戏已是尾声。贺柏霖咽下最后一个红果子,口齿间还留着油香,以及淡淡的桂花香。范阳地处中原,口味也更偏北一些。这一口桂花,不仅需要种植桂花树,更得到了时节,找专人铺着篮子,收集干净的桂花。

    这等精致的口味,东征西跑的贺柏霖自然是比较少吃到。

    更遑论桂花是天家的喜爱,民间小贩想来获得不易,淡就淡了些。

    贺柏霖静静地看着第二场戏开始。

    戏班子搬上一个椅子。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坐了上去,身上别着一个“皇”字。

    “皇上!臣有本奏!”

    男子挑了挑眉,“噢?杜爱卿,有何事?”

    这位爱卿嘭地一声,重重跪下,“臣为了陛下,肝脑涂地,纵使将这条老命豁了出去,却也不愿见陛下再受奸人蒙骗!”

    “杜爱卿,你的忠心,朕十分体谅啊。到底是何事,但说无妨。”

    “臣奏,大皇子徐沐泽,以女子之身,代皇子之责,欺骗陛下数十载。欺君之过,实乃大不敬!”

    戏班子配合地发出窃窃私语声。

    “皇上”一脸震惊,“杜爱卿怎可胡说?!朕自小看着沐泽到大,他一直是我们大晟国出了名的翩翩公子。杜爱卿,胡乱攀咬皇子,你该当何罪啊?”

    “爱卿”将头埋地深深地,掷地有声地说道,“陛下,莫非没有证据,臣怎敢胡乱攀咬皇子。蒙陛下恩典,社稷初级,便大赦了南岳的学子。臣有幸,亦是那幸运的一员。自此臣便发誓,要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皇上适时打断,“爱卿,说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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