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绝处（下）
密林里幽幽茫茫，似乎连轻薄的月光都能吞咽一空，黑沉到令人畏惧。
在这片暗淡的夜色中，却有零星的火光忽明忽灭，隐隐现出二十几人的身影来。
他们个个身形矫健，统一着黑衣拿大刀，背上还负着长弓和羽箭。映着火光一望，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陆府那群蠢货，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有多天衣无缝呢！”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啐道，“打量着引蛇出洞，嘿嘿，没想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吧。”
“可不是。”另一人附和，“还是头领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了他们有猫腻。”
黑衣头领的嘴角微微一弯，又飞快地压下：“也别太掉以轻心。虽说陆府的伏兵应来不及赶到，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孙寄雨一出来，就带她走。”
他鹰隼般的眼睛里放出冷酷的光，“其他人，杀无赦！”
他们当然不会放过陆府的人。
只不过若是强攻，天黑人杂，误伤到孙寄雨可不妙。还不如等孙寄雨到了他们手里，再大开杀戒，也不必束手束脚。
黑衣头领盯着还未有动静的树林，眼睛眯了眯：
“我再说一遍，如果还不把孙寄雨交出来，你们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不算高亢，却特别摄人，带着令人胆寒的味道。
“我只等五个数，五，四，三，二——”
他的手已经举起，只要轻轻放下，黑衣人就会攻入，来一场畅快淋漓的屠杀。
“一——”
“一”字的尾音还未散去，从林间摇摇晃晃走出两个人来。
“等等！”
林家将反拧着少女的胳膊，将她压到黑衣头领跟前，“孙寄雨来了！”
黑衣头领打量起少女，她正低头使劲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束缚。
她头发有些乱，脸也脏脏的，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下更看不真切，但从下巴的轮廓能看出脸蛋的精致。
她穿一身丝绸质地的粉色衣裙，上面还绣着精致的花纹，虽有些脏破，但绝对不菲。
黑衣头领是知道的，孙寄雨离开教坊时穿了一套粉裙。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你过来。”
少女抖得更厉害了，拼命挣扎个不停。但林家将死死扣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推：“快去！”
黑衣头领一把抓住少女的手，将她硬拖拽过来，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朝后摆了摆，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毫无预兆地，他猛然感到脖子一凉。
他微微垂目，就看到一柄锋锐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孙寄雨”抬头，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别动。”
“头领！”
黑衣人纷纷拔刀，又不敢过分接近。
黑衣头领拧眉：“你不是孙寄雨，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落明霜将手里的刀压了压，“放我们走，不然——”
黑衣头领毫无慌乱之色，反而溢出了一丝不屑的笑。
落明霜心口一紧，就听黑衣头领冷冷道：“妄想！”
他下令，“不用管我，去找真的孙寄雨！”
众人皆是一愣。
但黑衣人令行禁止，不过须臾便齐声应和，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林家将首当其冲。
他本以为擒住黑衣头领便万事大吉，没料到根本不如他所愿。震惊之余，自是未有准备，仅仅几招就被黑衣人拿下。
落明霜脸色一变，手中微一用力，刀下立刻现出一道血痕。
“还敢发号施令。”她冷笑，“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命可在我手里。”
“你不敢杀我。”
黑衣头领毫无惧色，“杀了我，你们可就一点生机也没有了。”
林家将恨得直咬牙。
黑衣头领说得是实话。
若是真杀了黑衣头领，只能图一时之快。但他们所有人，却要立时被黑衣人碎尸万段。
所以，其有恃无恐！
落明霜却甜甜一笑。
刹那如明珠晖映，晃得黑衣头领既惊又疑。
下一瞬，她手起刀落，飞快地削掉了黑衣头领的一根小拇指。
黑衣头领一怔，似是不敢置信。
他缓缓低头，看到地上那一截鲜血淋漓的小指，才忍不住俯身嘶吼。
但，他的身体刚弯到一半，却再也弯不下去。
他看向顶在自己腰间的匕首，眼中迸发出彻骨的愤恨。
他捂着断裂的手，恶狠狠道：“你竟敢！”
落明霜笑容不减：“有什么不敢的。我虽然不能杀你，可我能伤你呀。”
“你不听我一句，我便剁你一根手指。不听我十句，那就砍了手掌。”
“手没了，还有脚。再不济，你还有这么多肉呢。”
她大眼睛眨啊眨，有一种天真的残忍：
“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死的。”
黑衣头领的冷汗即刻流了下来。
他疼得额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好、好。没想到，陆府的废物里居然还有你这么手辣的人物。”
“还有力气回嘴呢，看来还不够痛。”
落明霜抿嘴一挑，正要将匕首再捅上一刀——
蓦然，她眼神一凛，直起腰朝前看去。
黑衣头领亦是神情大变：“什么人来了！哨卫干什么吃的，这都不发现不了？！”
擒住林家将的黑衣人也慌乱出声：“头领，怎么办！”
倒是林家将大喜过望：“三公子，一定是三公子来了！”
他扭头朝黑衣人厉声道：“快把我放了，不然三公子绕不了你们！”
“住嘴！”黑衣人喝道，“再叫我就砍了你！”
林家将毫不畏惧，反而扭动得更厉害：“三公子，我们在这儿，救——”
一支羽箭飞射而来，直定定地插入林家将的额头！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还残留着惊喜的痕迹，却在恐惧中永远定格。
其余几人眼中均闪过惊骇，但还未等他们出声，更多的羽箭袭出，劈头盖脸地朝他们激射而来！
落明霜连忙闪躲，却不想黑衣头领一个拧身，拼着腰部被划开一道血口子，硬生生挣脱开来。
他阴狠地看了眼落明霜，没有半刻停顿地急速后退，倏忽就没入树林。
“该死，没一刀结果了他。”
落明霜收起懊悔，只来得及望了眼远处涌现的兵士，便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护卫和罪奴们殷切期盼的救兵终于出现。
可惜，他们等到的并不是救世主，而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无差别地收割着所有人的生命。
树林里全是哀嚎和惨叫，还有根根羽箭刺入肉骨的恐怖声音，如同炼狱一般。
黑衣人和陆府的护卫再顾不得搏斗，纷纷四散逃离。
罪奴们惶恐万分，想尽一切办法挣扎求生，却往往只是徒劳。
落明霜只能独善其身。
她本以轻功见长，全力之下不多时便远离了人群，进入树林深处。
看四周无人，她才稍稍缓下脚步，微微喘了口气，
只一抬眼，她却跟一双惊恐中混杂着迷茫的眼睛撞上。
那双眼睛陡然一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其中的迷茫瞬间化为惊喜。
紧接着，她提起裙摆跑了过来，跟在落明霜身后。
落明霜皱眉：“孙寄雨，你跟着我干什么？”
孙寄雨动作一滞，嘴硬道：“哪有，不过是我选的路跟你一样罢了。”
落明霜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反驳，自顾自往前去。
孙寄雨见她未开口赶人，暗自松了口气，连忙亦步亦趋随行。
自打和落明霜换了衣服后，孙寄雨找到机会就一路奔逃。
前朝余孽是一群亡命之徒，她可不敢傻傻地呆在原地等救援！
只是她到底体弱，没跑多远就精力不济，险些滚落斜坡。
万幸有两个蒙面人救了她。
他们自称是父亲的旧部，此时来就是要护她周全。
她惊喜万分，以为终于能逃出生天。
哪知不多时便有一队前朝余孽追上了他们，一见面就提起大刀扑了上来！
她几要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蒙面人尚在抵挡，吓得转身就逃。
等她累得再也跑不动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
就在慌乱之际，她竟遇上了那个与她换衣服的罪奴！
不管怎么说，这荒郊野岭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能壮胆。
孙寄雨自我安慰地想，又悄悄抬眼扫了眼落明霜手里的匕首。
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而且，她可是听到了林家将的嘀咕。
这个霜儿，应当是会点武技的。
她盘算着，身子又稍稍往落明霜那边挪了挪。
突然，落明霜停了下来。
她扭过头，眼神有些冷。
拿着匕首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手指绷得很紧。
孙寄雨本能地一抖，急忙也住了脚。
她顺着落明霜的视线望去，瞳孔骤然缩紧！
那里站着一个魁梧的男人。
一只手不自然地弯折着，夜行衣上被划拉了数道伤口，流淌的血液在夜色中凝成了墨。
狼狈得如同困兽。
但，这种狼狈又激发出最凶猛的兽性。
犹如实质，不死不休。
——黑衣头领！
在这片暗淡的夜色中，却有零星的火光忽明忽灭，隐隐现出二十几人的身影来。
他们个个身形矫健，统一着黑衣拿大刀，背上还负着长弓和羽箭。映着火光一望，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陆府那群蠢货，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有多天衣无缝呢！”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啐道，“打量着引蛇出洞，嘿嘿，没想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吧。”
“可不是。”另一人附和，“还是头领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了他们有猫腻。”
黑衣头领的嘴角微微一弯，又飞快地压下：“也别太掉以轻心。虽说陆府的伏兵应来不及赶到，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孙寄雨一出来，就带她走。”
他鹰隼般的眼睛里放出冷酷的光，“其他人，杀无赦！”
他们当然不会放过陆府的人。
只不过若是强攻，天黑人杂，误伤到孙寄雨可不妙。还不如等孙寄雨到了他们手里，再大开杀戒，也不必束手束脚。
黑衣头领盯着还未有动静的树林，眼睛眯了眯：
“我再说一遍，如果还不把孙寄雨交出来，你们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不算高亢，却特别摄人，带着令人胆寒的味道。
“我只等五个数，五，四，三，二——”
他的手已经举起，只要轻轻放下，黑衣人就会攻入，来一场畅快淋漓的屠杀。
“一——”
“一”字的尾音还未散去，从林间摇摇晃晃走出两个人来。
“等等！”
林家将反拧着少女的胳膊，将她压到黑衣头领跟前，“孙寄雨来了！”
黑衣头领打量起少女，她正低头使劲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束缚。
她头发有些乱，脸也脏脏的，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下更看不真切，但从下巴的轮廓能看出脸蛋的精致。
她穿一身丝绸质地的粉色衣裙，上面还绣着精致的花纹，虽有些脏破，但绝对不菲。
黑衣头领是知道的，孙寄雨离开教坊时穿了一套粉裙。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你过来。”
少女抖得更厉害了，拼命挣扎个不停。但林家将死死扣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推：“快去！”
黑衣头领一把抓住少女的手，将她硬拖拽过来，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朝后摆了摆，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毫无预兆地，他猛然感到脖子一凉。
他微微垂目，就看到一柄锋锐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孙寄雨”抬头，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别动。”
“头领！”
黑衣人纷纷拔刀，又不敢过分接近。
黑衣头领拧眉：“你不是孙寄雨，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落明霜将手里的刀压了压，“放我们走，不然——”
黑衣头领毫无慌乱之色，反而溢出了一丝不屑的笑。
落明霜心口一紧，就听黑衣头领冷冷道：“妄想！”
他下令，“不用管我，去找真的孙寄雨！”
众人皆是一愣。
但黑衣人令行禁止，不过须臾便齐声应和，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林家将首当其冲。
他本以为擒住黑衣头领便万事大吉，没料到根本不如他所愿。震惊之余，自是未有准备，仅仅几招就被黑衣人拿下。
落明霜脸色一变，手中微一用力，刀下立刻现出一道血痕。
“还敢发号施令。”她冷笑，“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命可在我手里。”
“你不敢杀我。”
黑衣头领毫无惧色，“杀了我，你们可就一点生机也没有了。”
林家将恨得直咬牙。
黑衣头领说得是实话。
若是真杀了黑衣头领，只能图一时之快。但他们所有人，却要立时被黑衣人碎尸万段。
所以，其有恃无恐！
落明霜却甜甜一笑。
刹那如明珠晖映，晃得黑衣头领既惊又疑。
下一瞬，她手起刀落，飞快地削掉了黑衣头领的一根小拇指。
黑衣头领一怔，似是不敢置信。
他缓缓低头，看到地上那一截鲜血淋漓的小指，才忍不住俯身嘶吼。
但，他的身体刚弯到一半，却再也弯不下去。
他看向顶在自己腰间的匕首，眼中迸发出彻骨的愤恨。
他捂着断裂的手，恶狠狠道：“你竟敢！”
落明霜笑容不减：“有什么不敢的。我虽然不能杀你，可我能伤你呀。”
“你不听我一句，我便剁你一根手指。不听我十句，那就砍了手掌。”
“手没了，还有脚。再不济，你还有这么多肉呢。”
她大眼睛眨啊眨，有一种天真的残忍：
“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死的。”
黑衣头领的冷汗即刻流了下来。
他疼得额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好、好。没想到，陆府的废物里居然还有你这么手辣的人物。”
“还有力气回嘴呢，看来还不够痛。”
落明霜抿嘴一挑，正要将匕首再捅上一刀——
蓦然，她眼神一凛，直起腰朝前看去。
黑衣头领亦是神情大变：“什么人来了！哨卫干什么吃的，这都不发现不了？！”
擒住林家将的黑衣人也慌乱出声：“头领，怎么办！”
倒是林家将大喜过望：“三公子，一定是三公子来了！”
他扭头朝黑衣人厉声道：“快把我放了，不然三公子绕不了你们！”
“住嘴！”黑衣人喝道，“再叫我就砍了你！”
林家将毫不畏惧，反而扭动得更厉害：“三公子，我们在这儿，救——”
一支羽箭飞射而来，直定定地插入林家将的额头！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还残留着惊喜的痕迹，却在恐惧中永远定格。
其余几人眼中均闪过惊骇，但还未等他们出声，更多的羽箭袭出，劈头盖脸地朝他们激射而来！
落明霜连忙闪躲，却不想黑衣头领一个拧身，拼着腰部被划开一道血口子，硬生生挣脱开来。
他阴狠地看了眼落明霜，没有半刻停顿地急速后退，倏忽就没入树林。
“该死，没一刀结果了他。”
落明霜收起懊悔，只来得及望了眼远处涌现的兵士，便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护卫和罪奴们殷切期盼的救兵终于出现。
可惜，他们等到的并不是救世主，而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无差别地收割着所有人的生命。
树林里全是哀嚎和惨叫，还有根根羽箭刺入肉骨的恐怖声音，如同炼狱一般。
黑衣人和陆府的护卫再顾不得搏斗，纷纷四散逃离。
罪奴们惶恐万分，想尽一切办法挣扎求生，却往往只是徒劳。
落明霜只能独善其身。
她本以轻功见长，全力之下不多时便远离了人群，进入树林深处。
看四周无人，她才稍稍缓下脚步，微微喘了口气，
只一抬眼，她却跟一双惊恐中混杂着迷茫的眼睛撞上。
那双眼睛陡然一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其中的迷茫瞬间化为惊喜。
紧接着，她提起裙摆跑了过来，跟在落明霜身后。
落明霜皱眉：“孙寄雨，你跟着我干什么？”
孙寄雨动作一滞，嘴硬道：“哪有，不过是我选的路跟你一样罢了。”
落明霜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反驳，自顾自往前去。
孙寄雨见她未开口赶人，暗自松了口气，连忙亦步亦趋随行。
自打和落明霜换了衣服后，孙寄雨找到机会就一路奔逃。
前朝余孽是一群亡命之徒，她可不敢傻傻地呆在原地等救援！
只是她到底体弱，没跑多远就精力不济，险些滚落斜坡。
万幸有两个蒙面人救了她。
他们自称是父亲的旧部，此时来就是要护她周全。
她惊喜万分，以为终于能逃出生天。
哪知不多时便有一队前朝余孽追上了他们，一见面就提起大刀扑了上来！
她几要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蒙面人尚在抵挡，吓得转身就逃。
等她累得再也跑不动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
就在慌乱之际，她竟遇上了那个与她换衣服的罪奴！
不管怎么说，这荒郊野岭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能壮胆。
孙寄雨自我安慰地想，又悄悄抬眼扫了眼落明霜手里的匕首。
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而且，她可是听到了林家将的嘀咕。
这个霜儿，应当是会点武技的。
她盘算着，身子又稍稍往落明霜那边挪了挪。
突然，落明霜停了下来。
她扭过头，眼神有些冷。
拿着匕首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手指绷得很紧。
孙寄雨本能地一抖，急忙也住了脚。
她顺着落明霜的视线望去，瞳孔骤然缩紧！
那里站着一个魁梧的男人。
一只手不自然地弯折着，夜行衣上被划拉了数道伤口，流淌的血液在夜色中凝成了墨。
狼狈得如同困兽。
但，这种狼狈又激发出最凶猛的兽性。
犹如实质，不死不休。
——黑衣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