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薄,夕阳西沉,远处天边云霞缠绕,勾勒出大片的绚烂火红。

    斜阳照水,琳琳水面上闪着熠熠金光。

    许清禾已经躺在马车的软榻上睡了一觉,抬手拨开车帘时,不禁被外面旷野处的黄昏美景微微震慑。

    此行有卫澈亲自驾车,她在里面睡了多久,那人便赶了多久的车。

    她抿了抿唇,推开车门出去。

    卫澈看了眼就这么大大方方坐在自己身旁的姑娘,笑着道:“怎么出来了?外面可没有软垫,仔细颠得你难受。”

    许清禾并未回他,只是问:“还要多久?”

    卫澈:“天黑时便能到了,怎么,饿了,还是累了?”

    “都没有。”

    许清禾想了想,坐得离他近了些,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远望着天边云霞。

    她难得有这样主动的时候,卫澈欢喜得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心里也被塞得满满当当,忍不住喟叹一声:“人生幸事,莫过于此了。”

    驾车前往远方,肩上又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怎能不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许清禾嫌弃他:“你好浮夸。”

    卫澈反而闷笑几声,肩膀都在抖动,等身旁这姑娘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后,他才开始收敛。

    两人便就这般互相靠着,面前拂过温热的风,耳边响起爱人与自己叠在一处的心跳声,望着夕阳逐渐落幕,一点点从山边隐匿。

    没过多久,暮色也开始四合。

    马车正行进一片林子,鸟雀惊鸣声四起,卫澈便同她道:“夏日虫子多,你惯来怕这些,快进去。”

    许清禾自然也不想被蚊子给叮了,便毫不客气地起身离开,将他一个人丢在外面喂蚊子。

    才在软垫上坐下,刚抿了一口饮子,便见马车忽地停下,甜腻的饮子便就这么撒了满怀。

    外面马匹嘶鸣一声,紧接着似是诡异风声四起。

    许清禾心中一紧,正要推门出去,却发觉车门已经被卫澈从外面按住。

    “别出来。”

    他声音那般低沉,显然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许清禾的心立即重重提起,便又听他嘱托道:“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否则就是给我添乱。”

    许清禾轻咬朱唇,她并不会武,出去确实也只能是添乱,便只好从车厢中翻出了从前卫澈赠给她的那柄匕首,又将头上那支红玉发簪拔了出来,一手握着一样,整个人紧绷着身体靠在门边。

    只听外面风声阵阵,似又忽地响起唰唰之声,有利器破开空气没入血肉,发出令人心惊的噗嗤响动。

    他方才只是在赶车,手上并没有兵器,也不知受伤的是不是他。

    许清禾紧紧攥着手里的物件,掌心早就沁满了薄汗,就连背后也早就出了一层。

    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听到□□被破开的声音骤起,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哀嚎。

    她忽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那些声音里,始终都没有卫澈的。

    只是没过多久,好似就在车前,忽地响起一声闷哼。

    “卫澈!”

    隔着车门,外面很快响起一声轻轻的笑:“放心,没事,好好待着,什么都别管。”

    接下来,利器没入□□的声音此起彼伏,却再也听不到半点哀嚎之声,像是人的声音被扼在喉间,还没出口便已经断了气。

    许清禾不知道自己靠在车前担惊受怕了多久,许久之后,面前车门才被打开。

    她下意识挥着手中的匕首与发簪刺过去,忽而天边一道惊雷,白光闪过,她才发觉面前这人是被鲜血浸染了半张脸的卫澈。

    他的发丝湿淋淋的,尽数贴在身后。

    原来不知何时起,外面竟已经下起了惊雷大雨,雨水落在地面,让整个林间都布满了潮湿的风。

    卫澈将她的手腕攥住,唇角扬起一个虚弱的笑。

    “放心,没事了。”

    许清禾骤然松了一口气,浑身上下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她瘫坐在地喘息了片刻,而后又往靠在车旁的卫澈靠过去,伸手将他抱住。

    后知后觉的惊恐很快将她席卷,现如今,只有抱住面前这个人,她才能够心安。

    然而手心触及处,竟是一片粘稠的滚烫,这人打在她耳畔的喘息也越发沉重。

    许清禾终于察觉到不对,连忙将他放开,只是如今虽然大雨瓢泼,却再没闪电惊雷,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卫澈,你受伤了?”

    她不敢胡乱触碰,生怕弄疼他的伤口,也根本没心思发觉,自己的声音早就颤成一片。

    若不是受伤太重,他又怎会至今都一言不发。

    卫澈低头抵着她的肩,咬牙拔出腹上的一支箭矢,伸手将人往车里推。

    “外面雨大,快进去。”

    许清禾将他拽着,一起进了车内。

    她在车里点了灯,这才发觉这人不仅脸上洒了血,前胸后背皆是血肉模糊一片。

    她惊到几乎不能呼吸,手忙脚乱地翻找提前备好的伤药,全身上下几乎都在发抖,抖得连手中的匣子都捧不住。

    卫澈抬手将她的腕子攥住,两人身上皆是冰凉。

    他虚弱地笑道:“别慌,小伤而已。”

    许清禾一面给他剪开破碎的衣裳,一面骂他:“这能算小伤?是不是在你眼里,只要没死就都只是小伤?往日里吹嘘自己如何厉害,如今面对几个刺客就成了这样,快先歇歇你那嘴吧。”

    伤药洒在伤口处,立刻引起灼烧般的疼。

    “嘶…那不能怪我,我真的很厉害的,只是被人下了黑手。”

    许清禾才不理他,只低着头给他处理伤口。

    卫澈强撑着精神看她,幸好,并没有掉眼泪,若是就这么将她吓哭了,他才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等将伤口给他胡乱地包扎好了,许清禾将人安置在软榻上,自己打开车门去驾车,却不想方才在刀光剑影之中都甚是沉稳的马匹,忽地撂起前提嘶鸣一声,发了疯地往前跑。

    许清禾及时握住了车门,这才没被甩下车去。

    既然马已经发了疯,她便只好摸索出自己方才的匕首,将几根缰绳慢慢割断。

    马匹骤然离开,马车哐啷一声倒在地上,里面的卫澈早已经昏睡过去,两人双双滚在满是泥污水洼的地上。

    许清禾从地上爬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摸索着去找卫澈,却一连摸到好几具冰凉的尸体,甚至还有不知谁的无头尸身,脖颈处冰凉却又血肉模糊。

    她强忍着才没呕吐出来,最后又摸索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尚有余力将她回握的卫澈。

    手心里的冰凉指尖动了动,耳边响起他几乎要被隐匿在大雨中的微弱话音。

    “雨太大,我伤太重,往前再走半个时辰就是镇子,你先自己离开,再找人回来救我,好不好?”

    许清禾才不信他这些鬼话,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一步步地往外挪动。

    “等我找人回来,你早就流干了血变成一具尸体了,我还回来找你做什么?”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笑出声来:“那就别回头,往前走。待明日一早,趁人多的时候去别院,找陈家兄弟,他们会告诉你一切,然后再来替我收尸。”

    只在得知所有真相后,她还愿意还给他收尸。

    这种时候,许清禾没心思去揣摩他话里的信息,只是道:“收尸?你未免也想得太美,你若死了,我可不会给你收尸,自然是要转头就去改嫁的。”

    雨水越来越大,泼在地上哗啦啦的响,许清禾脸上落满了水,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可想而知,他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又会是怎样的疼痛难忍。

    卫澈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改嫁…你要嫁谁?”

    许清禾故意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魏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前就喜欢他。”

    卫澈委屈:“你分明说过,只喜欢我的。”

    许清禾道:“诓骗你罢了。”

    她眼前漆黑一片,只能靠着雨声辨认前面并无树木遮挡,却看不清脚下坎坷碎石,冷不丁被那石头绊倒,两人一齐摔倒在地上。

    许清禾连忙去找卫澈,却被人攥着手腕按在地上,天边再起一道白光时,她瞧见了他通红的双眼。

    他道:“许清禾,你不准——”

    后面的话,他终究没能说完,就这么脱力砸在了她身上。

    重重雨声中,夹杂着男人破碎的话音。

    “罢了,你若要嫁…便嫁吧。”

    “对不起,又骗了你……”

    雨声四起,掩盖了一声声的呼唤。

    **

    他好像在暗无天日的甬道中奔跑,甬道望不到底,四周也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便只能本能地跑。

    忽而,前面亮起点点碎光,有明媚少女背光而来 ,笑吟吟地唤他:“谢祁,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他没来得及回答,便又见少女身边浮现一道清冷身影,那姑娘蹙着眉,嗔他一声:“卫澈,你好慢。”

    他忽地愣住,面对着面前的两个人,忽而不知该走向她们当中的哪一个。

    这时候,他耳边也响起一个疑问:他究竟是谢祁,还是卫澈?

    ——他究竟是谁?

    “谢祁,我是谢祁…是谢祁……”

    他猛地睁眼,如同刚刚从水中挣扎而出的可怜人,大口大口地掠夺着唇边的空气,胸膛起伏时,却无意扯疼了身上的伤口,又疼得冷汗直流。

    在一阵一阵的抽痛中,他才很快想起来,自己在雨夜之中与人缠斗,中途不知为何忽然全身无力,糟了不少黑手,最后勉勉强强才将众人制服。

    那清禾呢?

    他猛地起身,挣扎着就要下床。

    正在这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许清禾端着药碗进来,见他就要挣裂伤口,忙不迭地扔了药碗冲过来将人制住。

    “卫澈,这么重的伤你疯了!”

    却见面前的人愣愣地望着她,半晌,才伸手将她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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